桃之夭夭灼其华-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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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司寇云战就要冲到跟前，黛蜜一惊，下意思地快速往后退。
　　“蜜儿！！！”
　　耳边忽然传来夜槿恒一声惊呼，黛蜜蓦地刹住脚步，回头一看，竟是已退到了崖边。
　　崖下的云海涛生涛灭，而崖上风雨萧萧。她不禁晕眩了一下，回过头来，再不敢往后看。
　　
　　夜槿恒惊惶无比，恨不能飞奔过去将她拉回，然而见她神色恍惚，却万不敢冒险惊了她。
　　司寇云战也顿时清醒了半分，不敢再追，只紧张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央道：“蜜儿，回来，回来！”
　　
　　黛蜜恍若未闻，神思沉溺在悲痛中而无法自控，只继续喃喃说着，“你怎么还是没变……还是当初的那样霸道。记得么？你曾说天下和我，你都要。你可知道，你想要得越多，失去的也会越多？对你而言，天下也许比我更重要……”
　　
　　“不，不……”司寇云战无力地否认，胸口剧痛，有如被掏了心肺一般。踉跄地后退几步，身体摇晃了几下，竟“咚”得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身后侍从大惊失色。
　　
　　黛蜜猛地一震，心里又酸又痛，唇瓣哆嗦着，“你――”
　　天色沉沉，千丝万缕的雨，有些坠在高崖之上，有些落入深渊，在滚滚云涛里，无迹可寻。
　　乌黑的发丝黏在额上颈上，脸色苍白得像是就要死去一般。贵为九五至尊的他，竟跪在地上，放弃了所有尊严，痛楚万分地央求着：
　　“蜜儿……蜜儿，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天下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你回来，回来，可好？求求你，回来……一切都变回原样，我只要你，只要你，蜜儿……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一丝动容自眼底闪过，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形，想要走向他。可是下一刻，眸中又是一片死寂，她望着他在雨中那令人心碎的身影，狠狠地闭上双眼，收回了踏出的脚步，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丝希望未曾燃起已被坚定地掐灭，司寇云战神色大恸，全身如坠冰窟，“蜜儿……我只要你，只要你，还不行么，只要你还是不行么？”
　　
　　若你我之间从未有过那样的伤痛，若你身处的位置不会那般无奈，若我们还能够回到原点……
　　胸口痛得几乎窒息，黛蜜只觉全身的力气都已被抽干。她阖上双眼，两行清泪缓缓滑落……最后一次，为他。
　　“你知道么？我曾经真的很怨你，为了你的江山，你要娶别人，背弃了你所有的诺言。可是，没关系，既然如此，我离开就好，离开就好……可是，可是……我却连孩子也失去了，你无法想象，当孩子化为一滩滩血迹，永远永远地离开我时，我有多么痛不欲生……那是我唯一的希望啊，可是却再也没有了。你也不会懂得，当我眼睁睁地看着南儿死在我的面前时，我有多恨自己……”
　　
　　那些无法淡忘的伤痛自她口中沉沉而出，司寇云战颓然地僵住，怜惜，懊悔，不舍，悲痛，在他眸中泛滥成灾，幽深的瞳色碎成一片一片，终飞入万劫不复的昨日。
　　“是我错了……是我的错，蜜儿，我错了……可是我――”
　　她摇了摇头，似是在说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
　　“可是我又好心疼你，你肩负得那么重，那么沉……你那么身不由己，回头无望，前路太艰……看你那么累，我也想替你累了……你还怕我担心，在我面前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可是，我都是知道的，知道的……”脸畔一片凉意，不知是雨是泪，她抿了抿唇，压抑着不让自己崩溃大哭。
　　“你那般狠心伤我，其实心里比我更痛……听闻你受了伤，我也好像受了伤一样……看你为我退兵投降，我痛得仿佛神魂俱裂……云战，我爱你，很爱很爱，我也曾想不顾一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这一辈子互相折磨也是好的……可是，我胆小，你知道的……我既畏惧你为了天下，迫不得已地伤我，却也更不愿你为了我而为难，愧对黎民百姓……”她抽泣着，狠命地吸着气，双眼通红地看着那张深入灵魂的容颜。
　　“云战，我们之间已经隔得太远太远……孩子，南儿，已成了我心中一根永远拔不出的刺，我再也没有办法坦然面对你，没有办法……云战，我累了，你也累了……不要天下？云战，别被自己骗了……天下，岂是这般易得易舍？一朝踏上了帝王之路，你再也不是你自己的，也不是我的了……”
　　
　　泪水像是这剪不断的雨，沾湿了脸颊，浸湿了衣襟……黛蜜站在悬崖边，怅惘地遥望着他，纤弱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好冷啊……昨晚她还暖暖地睡了一觉，现在，怎么就变得这么冷了呢……
　　
　　夜槿恒一颗心悬在喉头，他轻轻地，缓缓地靠近她，却见她忽地转眼望向他，凄凉的泪容全是愧色。
　　他蓦然一惊，正欲说话，却见黛蜜又转回头，望向司寇云战。
　　
　　脑海里，她浑身是血，满脸是泪地朝他哭诉的情景再一次击溃了他。
　　司寇云战跪在枯草中，凤眸凄凄，盛满了哀恸。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说什么……
　　
　　“也许离开你以后，我还是很爱你，还会很想你，可是，对不起……”趁有些事有些温暖，她还记得。
　　她含泪浅笑，声音如同江南小曲，轻柔似水。
　　“云战，放手吧……”
　　
　　司寇云战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双眸空洞，却没有一丝光彩……视线里白茫茫一片，只有崖边女子的纤影清晰得毫厘可见。
　　放手吧……放手吧……
　　“蜜儿！”
　　雨中，司寇云战嘶喊一声，带着痛彻心扉的狂乱，疾疾向黛蜜奔去！
　　
　　繁华吹，灯烬落，北风凉，回首间，一切只剩荒芜。
　　
　　眼前奔来的黑影渐渐模糊，黛蜜抚着晕眩的额，想要稳住无力的身体。
　　“蜜儿！！！”
　　浑浑噩噩中，不知耳边是谁在嘶声呼唤。她努力地抬起头，想要看清周遭，却感觉脚下兀地一空……
　　
　　身体顿化虚无，快速地往下坠，往下坠……貂裘被风掠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晕眩的神思顿时恢复了一丝清明，黛蜜看着自己的双手自云涛里穿过，竟没有感到有多恐惧，只无奈地笑了声。
　　真丢脸，我可是没想着自寻短见的……
　　
　　蜜儿……蜜儿……蜜儿……
　　
　　是谁呢……喊得那样令人心碎……
　　循着痛呼声，抬眸望向崖顶，却看见司寇云战探出崖沿的脸，眼中血丝密布，俊美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疯了一般嘶吼着，像是想要挣脱身旁侍卫的压制，跟着跳下来……
　　
　　脸上的泪珠由于惯性而一滴一滴地浮在眼前，她看着那张脸，微微地笑了笑，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然而，即将被遮蔽的视线里，却忽然出现一抹白影。速度极快，像是一道白光直射下来……
　　我这还没死呢……就有神仙来接我了么？呵呵……莫非我死后还能上天堂……
　　
　　她痴痴地想着，刚闭上双眼，却感觉腰间被人紧紧一拥。坠落的速度缓了下来，随后，竟然停了。
　　
　　“蜜儿。”
　　风中传来一声短促的呼唤，她陡然一震，颤颤地睁开双眼。
　　夜槿恒左手使劲攀住崖边一块岩石，右手挽住黛蜜的腰肢，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她……
　　两人悬挂在滔滔云海里，猛烈的山风在身边疾疾呼啸。血慢慢地自左臂上流了下来，染红了夜槿恒那雪白的衣裳。
　　
　　黛蜜惊愕地望着他，死死咬住下唇，眼泪却仍是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抬头，颤颤地伸手，抚上那白玉般的俊颜……
　　那俊朗的眉宇，那绝美的湖眸，那总是温润浅笑的唇畔……如此倾城绝代的男人啊，却深爱着她……她细细描摹着，心痛得无以复加。
　　“你为什么这么傻呢？为什么这么傻……你明知道我爱的是他，明知道我故意伤你，明知道我故意一次次推开你，明知道我……”
　　颤抖不已的声音带着哽咽散在风中，几不成音。
　　
　　夜槿恒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深深地叹了口气，似是在埋怨她的迟钝，又似在心疼着她的残忍。
　　“蜜儿，八年来，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一阵断裂声响起，那块岩石已不能承受两人的重量。
　　黛蜜大惊，忙道：“快放开我！师傅！放开我！师傅，快放开我，以你的武功定能――”
　　“嘘……”
　　他轻轻地安抚她，湖眸慢慢阖起，似是在聆听着生命最后的温柔。
　　“放开我，师傅，求求你，快放开我，放开我……”泪流得更凶，她哑声哀求着，绝望而心痛。
　　夜槿恒却充耳未闻，右手紧紧搂住她的腰，似是在汲取她身上的气息，唇畔慢慢弯起……左手缓缓地，自那块即将掉落的石块上松开……
　　“师傅你――”
　　身体重新向下坠落，云雾中，缥缈如仙。夜槿恒将松开的左手轻轻覆在黛蜜脑后，压在自己怀中……
　　“此般，已足。”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云轩从不留外人，既然你要留下，以后便以我徒弟的身份吧。”
　　“哦？阅男无数？那师傅这样……蜜儿，你可喜欢？”
　　“可蜜儿已经长大……这不合礼节。”。
　　“是师傅不好，以后师傅再也不会那样……再也不会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师傅不知你生辰几许……想把今日当作你的生辰，蜜儿可愿意？”
　　“蜜儿，可愿随师傅回家？”。
　　……
　　
　　枯藤抽绿，岁月轻擦，你还站在原地，任雪落满肩，却眉目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嗯……此章希望看到大伙热情的留言哦
埋进被子，默默擦泪。。。。
94、露似珍珠月似弓　。。。
　　海，遥无尽头的海。在昏黄的暮色中，那唯美的蓝深得近乎墨色。
　　乌云慢慢地被风吹散，一缕橘黄色的暖光渐渐露了出来。紧接着，大片大片的光芒也终于冲破了黑暗，倒映在宽阔的海面，混搭成七彩绚烂的色块。
　　“咕咕咕……”
　　海鸥展着双翅在海面，滑翔，俯冲，盘旋……自由极了。美妙悠扬的叫鸣回响在海上，似是在为捕鱼归家的渔人唱歌引航。
　　船帆在夜雾中渐行渐近，侧耳倾听，有桨声和着浪声，一下又一下，规律地响着。
　　
　　夕阳下，妇人牵着两个小孩，站在海岸的岩石上，踮脚眺望。待依稀看见船上的汉子使劲儿地挥着手，才舒出一口气，低下头来，温柔地望着身侧的孩子。
　　
　　“娘，丫头想去捡些贝壳，回家给三婶家的宝宝做串链子，好不好？”三岁大的女娃拉了拉母亲的衫尾，糯糯央道。
　　“娘别担心，我陪妹妹去，就在那边，不远的。”年方六岁的男孩拍了拍小胸膛，黑黑的脸蛋被夕阳照得暖红暖红。
　　妇人柔柔地笑了笑，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去吧，就去那边就好，可别走远了，过一会儿，爹爹就回来了。”
　　女娃笑眯眯地点点头，拉起男孩的手，兴奋地嚷着：“哥哥，哥哥，我们快去吧！”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海风一阵一阵地吹来，夹着微苦的腥味，却依然那般令人舒畅。
　　渔船慢慢地靠了岸，船上几个渔夫熟练地将船锚抛入水中，开始整理今日捕到的鱼。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穿着土蓝色短褂的汉子，转身对同伴说了句什么，然后走下船来。
　　妇人忙迎上去，眼中满是喜悦和安心，“回来了？”
　　“诶，回来了！”汉子接过妇人递过来的汗巾，粗略地抹了把脸，“天气还有点凉，出来干什么？在家等着不就行了！”
　　嘴上虽这样责备着，但见到妻子一脸柔情，却仍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本是粗犷的声音也顿时柔了不少，“孩子们呢？在哪玩呢？”
　　妇人甜蜜地指了指不远处那两个小身影，“喏，在拾贝壳呢！”
　　汉子顺着妻子的手望去，昏暗的雾色中，两个小小的人儿面对面蹲在，正低头刨着海沙。
　　
　　“丫头！大虾！”汉子笑着大喊了一声。
　　两个小人儿闻声回头，咧嘴一笑，连手上的沙子也没拍掉，屁颠屁颠地踩着软绵绵的沙子向汉子奔去，大喊着“爹爹！爹爹！”
　　
　　“哎哟！”
　　不知绊到了什么，女娃忽然摔倒在地，手脚成大字型趴在沙面，“呜呜”地大哭起来。
　　“哇呜呜……哇哇……呜呜呜……”
　　男孩顿时急了，忙扶着她起来，嘴里熟练地哄着：“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乖，妹妹不哭，妹妹是个乖孩子，不会哭鼻子的……”
　　汉子和夫人见状忙跑过来，抱起小女娃，心疼地哄着。
　　男孩脱下鞋子，佯装凶狠地骂道：“什么东西敢让我妹妹摔着？妹妹不哭，瞧哥哥打它！”男孩蹲□子，手里拽着布鞋充当武器，眯着眼睛在昏暗中搜寻着那“罪魁祸首”。
　　
　　“啊！！！”
　　忽然，男孩猛一屁股墩儿跌坐在地，失声惊叫起来：“死……死人！有死人！”
　　
　　汉子心中一惊，忙低头一看，未曾看清情形，已一把拉起男孩，宽大的手掌紧紧捂住他的双眼。
　　“大虾！不怕，不怕！”
　　妇人也骇得脸色发白，紧紧将女娃的脸埋在胸前，“怎么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汉子将男孩放到妇人身侧，探身去看个明白。却模模糊糊地见那浅滩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一同出船的渔夫见状，忙挑了灯过来，担心地问：“海山！发生什么事――这？？？”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这一方海面，几个渔夫探身一看，顿时惊得失声。
　　
　　浅滩上，一个男子，容貌绝色无双却满脸惨白，一身白色衣袍被山岩礁石划得破烂不堪，□出来的肌肤细白如玉，却布满深深浅浅的血口子。他面容平静，细长的睫毛没有丝毫颤动，似是从此再也不会有任何表情。
　　他大概已经死了，却紧紧拥住怀中女子，双臂没有丝毫松动。那是怎样的刻骨铭心，才会至死也不愿分离。
　　女子长得很娇小，脸蛋虽是已被冻得发紫，却不难看出那清秀灵气的容貌。她偎在男子怀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眉宇间似是透着浓浓的悲伤。她的情况稍微好一些，身上只有几道浅浅的血痕，应是被男子保护着的缘故。
　　
　　如此出色的两人紧紧相偎，被海水冲上浅滩，身体还有大半是浸在冰冷的海水里。两人的发丝漂浮在海面，相互纠缠，随着海浪一层一层地摇曳着，如同娟秀的笔墨在随心游弋，美得那般令人惊心动魄……
　　
　　“喂，这……是死了吗？”其中一个渔夫问道。
　　“海水这么冷，又浑身是伤的，该是活不成了吧？”
　　“这是什么人？看这样子不像是普通人啊……死在这里，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要不……重新扔回海里？”
　　“这怎么行？！”海山有些发怒，“要真是是死了，我们也应该尽个道义，把人家给好好葬了！何况，也许还没死呢！先让我瞧瞧！”
　　他这般说着，还真俯身去探男子的鼻息，这一探，不由得叹了口气，遂又去探女子的鼻息。
　　“还有呼吸呢！快快！快把这女人抬到我爹屋里去！”
　　其余几个渔人一听，忙凑过去帮忙。“这……掰不开啊，两人抱得太紧，浑身都动僵了！”
　　“救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