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其华-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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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小姐，请喝茶。”
　　裴沛柔微微一笑，接过茶杯，并不喝，歉然道：“黛蜜姑娘莫要介意，自儿时恒哥哥为我煮过一壶雨花茶，这些年来，我都是喝雨花茶，其他的茶倒是喝不惯了。”说罢又深深看了夜槿恒一眼，其间的绵绵情意就连旁人都能清晰看到，何况是就站在夜槿恒旁边的黛蜜。
　　黛蜜察觉到自己那一直咧开的嘴角已经有些僵硬了，感觉有一团棉花生生堵在胸口，莫名奇妙地烦闷。她抬眼望向身边，只见夜槿恒低垂着眼睑，脸色无波。
　　“师傅！”
　　感觉黛蜜拉了拉自己，夜槿恒才抬起眼，看向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眼里有一丝情绪掠过。
　　黛蜜怔了怔，眨眨眼睛，却又察不见一丝端倪，忙闪电般松开手，离了那角雪白衣袂。
　　“师傅在发什么愣呢？有客人来了，还不招呼人家？”
　　黛蜜话音刚落，那婢女小青抢声喊道：“什么客人？黛蜜姑娘可是说错话了吧？我们家小姐自小便和宫主一起长大，算起来可比姑娘你和宫主一起的时间长多了！”
　　“小青，休得胡闹！”裴沛柔娇声呵斥了一句，然后又依依地扶上夜槿恒的手臂，声音无比甜腻地说道：“恒哥哥别介意，这么多年，你也知道，小青她性子直。”
　　夜槿恒自然地后退一步，不露痕迹避过裴沛柔的手，走到黛蜜身边轻轻拉过她的手。
　　裴沛柔手势一僵，一双妩媚的杏眼里已泛起了幽怨的水雾。
　　南儿在身后低声咕哝：“娘，这女人真讨厌，明明是对蜜儿无礼，她只向公子道歉干什么，还有那声音真难听……”
　　“小孩子别乱说话……”
　　黛蜜看见裴沛柔眼中那抹哀怨，低叹一声，不动声色地从夜槿恒手心里松开手，“裴姑娘走了这么远的路，坐下歇歇吧，师傅，我去你屋里帮你拿雨花茶出来，要是渴坏了裴姑娘，师傅可是大罪人哦！”
　　不等夜槿恒应声，她便已快步奔向云轩。
　　反手一关门，她的眼眶便马上不由自主地红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原来是青梅竹马么？
　　“恒，你都二十三了，也不小了，这次回了眠山就好好考虑一下裴大小姐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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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裴大小姐可是等了你好久了，都已经十八了还未出嫁，还不是等着你么？你可不要让人家韶华空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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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宇那日在乌篷船里说的话此刻字字清晰地出现在脑海。
　　傻瓜，你伤心个什么劲儿？
　　黛蜜自嘲地笑笑，猛吸了吸鼻子，走到木柜里，拿出一盅雨花茶，转身便走出房门。
　　一打开房门，一堵人墙便挡在前面。
　　“你挡在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你为了别的男人如何地伤心流泪？”司寇云战挑起黛蜜下巴，眸里一片嘲弄。
　　“什么别的男人？死妖孽，你乱说什么？我为什么要伤心流泪？这么煽情，在说书呢？我该说凛亲王诗情画意还是……莫名其妙？！”
　　黛蜜白了司寇云战一眼，看那双如黑夜深海般深邃的俊眸里竟染上了一层薄冰，顿时心里一缩。
　　司寇云战低头慢慢贴近黛蜜的脸，将那副僵硬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忽然薄唇一勾，露出个似是而非的笑容，凉凉说道：“没有那是最好，要知道……你可是本王的女人！”
　　黛蜜惊愕一下，然后冷冷地撇过眼，低低念了句：“无聊”，然后绕过司寇云战，向院子奔去。
　　夜槿恒已经和裴沛柔坐了下来，裴沛柔正满脸兴奋地不断说着什么，夜槿恒摩挲着手中茶杯，有时点点头，有时嘴唇蠕动应上几个字，从侧脸看去，淡然得仿似流雪，静静飞舞。
　　“师傅，茶来了。”
　　夜槿恒点点头，接过茶盅，煮起茶来。圆绿的茶叶在沸水里慢慢舒展旋舞，香气清幽，沁人肺腑。
　　“原来师傅煮这茶这么多年了，难怪这么纯熟，冲出来的雨花茶，真是天下第一的好喝。”
　　黛蜜也坐了下来，看着那双莹润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茶具，嘻嘻笑道。
　　裴沛柔笑着接道：“黛蜜姑娘此话正是，恒哥哥自小天资聪颖，煮的雨花茶真的是齿颊留芳　，回味甘甜。那时老夫人很喜欢喝雨花茶，所以恒哥哥便特地学来……”
　　“柔儿！”
　　夜槿恒出声打断，声音竟生冷无比，夹着一丝陌生的怒气。黛蜜疑惑，见师傅脸色微沉，又见裴沛柔眼睛瞬间泛红，忙出口道：
　　“裴姑娘快来试试这雨花茶吧！饿了么？要不我叫荷大娘给你煮点吃的，好不好？”
　　裴沛柔并不理会黛蜜的热络，咬了咬那红润的嘴唇，委屈道：“恒哥哥，对不起，柔儿不是故意的……”
　　夜槿恒看了眼黛蜜，然后又把目光转到裴沛柔脸上，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淡。
　　“柔儿，一会儿我便送你下山，以后你也不必上山来寻我。”
　　“恒哥哥！”裴沛柔美眸圆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夜槿恒，“恒哥哥，你……”话未说完，美人已双眼蓄满晶莹。
　　那在裴沛柔身后站着的小青见状忙上前护主，急急道：“什么？宫主要赶我们小姐走？我们小姐千辛万苦追着宫主来到这里，宫主怎么可以赶我们小姐走呢？”
　　夜槿恒心里有些烦躁，清冷的眸光扫了一眼小青，不怒而威。
　　婢女小青顿时哑口，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眠山地方窄小，柔儿不必在此受苦，速速回云霄宫去吧。”
　　“恒哥哥，我不怕苦，我……”
　　见那绝色女子掩面低泣的样子，黛蜜虽然也不希望夜槿恒留她，可是同是女人，还是免不了有些心软。心里还在犹豫着该不该出声，她的手已不自觉地自桌底拉了拉夜槿恒的手，刚想要出声请求让她们主仆二人和自己同挤树屋，顺便也把司寇云战赶出屋里。谁知自己嘴巴都还没张开，手刚碰到夜槿恒的手，便被他捞到手心，不松不紧，但她自知要是想挣脱，也不是那么容易。
　　黛蜜吃惊，从未见夜槿恒对自己会有如此无赖的动作，呆呆地看向夜槿恒，却见眼前这俊美的男子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眸光清越，好像知晓自己会说什么似的。
　　黛蜜不由得吞下了话头，只乖乖低头不敢说话。
　　“眠山没有空余的屋子，多有不便，柔儿莫怪。”夜槿恒淡淡安慰两声，然后回头示意周伯，周伯点点头，上前道：“裴姑娘，老朽送你下山去吧，今夜委屈姑娘住在客栈，放心，老朽会一直守着，等到明天再送你回滨城。”
　　裴沛柔抬起那双泪眼，看了眼夜槿恒，却见夜槿恒脸上并无松动的神情，欲语还休半响，终依依不舍地起身。
　　“我看……裴姑娘倒是没有必要走。”
　　司寇云战忽然悠悠出声。
　　夜槿恒俊眉轻拧，瞳仁一凝：“凛王爷此话何意？”
　　“夜宫主不是差人在山腰新起了间屋子吗？昨日本王见到，大致已经落成了吧。”
　　黛蜜茫然：“师傅，你什么时候在山腰盖了屋子？我怎么不知道？”
　　夜槿恒抿着嘴，看了眼司寇云战。
　　司寇云战眼里邪魅一闪，唇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嗯，确有此事。”
　　黛蜜急急问道：“你盖了间新屋子都不告诉我？！话说，师傅，你没事起屋子干嘛呀？”
　　夜槿恒眼神一闪，神情有些不自然，慢慢地喝了几口茶都还没答话。
　　司寇云战走近黛蜜，解释道：“你师傅只是不想让你睡不安寝而已。”
　　黛蜜猛然转头看了一眼那笑意正浓的司寇云战，又猛然回头看了眼夜槿恒，“嗖”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拳微抖，心里一阵怒火爆窜！！
　　原来夜槿恒你知道司寇云战住我屋里！
　　原来司寇云战你也知道夜槿恒知道！
　　就我在一个人像小丑演戏来着？
　　什么都不说，偷偷去盖个屋子给司寇云战住，这算什么？怕我难堪不出声是吧？自以为很伟大是吧？兜个圈儿暗着告诉我，你夜槿恒一直知道我和这妖孽夜夜同塌而眠来着？
　　奶奶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夜槿恒见黛蜜神色不对，心里一乱，忙起身。
　　“蜜儿，师傅……只是怕凛亲王在周伯屋里睡不好，所以……”
　　夜槿恒急急解释，但是又苦于说不清，只略显彷徨地看着黛蜜那张异常平静的脸，却不知黛蜜心里怒火正万分不平静地燃烧着！
　　司寇云战撩起黛蜜一缕发丝细细把玩，嘴角露出妖娆的弧线，“本王睡得很好，不必了，那屋子起得雅致，还是让裴姑娘住吧！”
　　黛蜜并没有反抗，强行压下内心的烦躁，只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然后瞬间变脸，盯着夜槿恒双眼，淡漠道了句：　“好，师傅，就这么办吧？”
　　对！这样就对了！还是给你的青梅竹马住吧，你管我的事干什么？
　　黛蜜话一说完，司寇云战便似十分愉悦地附到黛蜜耳边，说：“颜黛蜜，本王饿了。”
　　黛蜜立即与司寇云战对视，眼里怒火喷张，恨不得用目光将司寇云战凌迟处死一百次！却又粲然一笑。
　　“那小女子便去为王爷烤鸡翅吧！”
　　忽略夜槿恒那苦涩浓郁的眼眸，黛蜜拉着司寇云战跑到烤炉那边去了。
　　周伯和荷大娘面面相觊，然后不约而同的低头，异常勤奋地帮黛蜜烤起鸡翅来。
　　南儿乖巧地坐到黛蜜的另一侧，喏喏开口：“蜜儿，你眼睛怎么红了？”
　　“臭小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眼睛红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
　　黛蜜哭笑不得，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只好把手中鸡翅塞到南儿手中，一字一句道：
　　“我这是被这火烤红的，笨蛋！”
　　“哦……可是……”
　　“可什么事？又怎么了？”这南儿今天怎么这么磨叽来着！
　　“这鸡翅焦了……”南儿委屈地皱着鼻子，弱弱嘀咕。
　　黛蜜拎起来看了个仔细，铿锵道：“就焦了这里，这里，这里和这里而已，看，这里还能吃！小孩子不要浪费粮食！”
　　“呵！”司寇云战忽然一笑，黛蜜惊讶，这妖孽这次怎么笑得这么……这么正常？
　　“笑什么？不是饿了吗？喏，鸡翅，吃吧，你总归是客人……了吧？”
　　端木宇心里叹息一声，表面也叹息一声：“蜜儿……你，你竟然对他比对端木哥哥还好，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身后端木宇正一脸苦兮兮，神情滑稽地扭曲着。黛蜜心里微动，牵起一丝温暖，她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丢了个白眼球。
　　“得了，色狐狸，一只鸡翅而已，你就要生要死的？！还不过来，准备受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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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哥哥，真的吗？柔儿真的可以留下来了吗？”
　　夜槿恒不语，脸色怅然地看向那群人中笑脸嘻嘻的黛蜜，心中闷滞万分。
　　裴沛柔一脸喜悦地站在旁边，作小鸟依人状。

　　不识庐山真面目

　　于是，裴沛柔便在眠山住了下来，至于什么时候会离开，黛蜜也不知道。
　　此时黛蜜躺着浴桶里，沉浸在迷乱的芬芳中，闭着眼，什么都不愿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没有敲门，必定不是师傅，司寇云战从不往自己的门进来，那能不敲门直接进来的必定是荷大娘无疑了。
　　“怎么了？大娘？”
　　黛蜜一手拿过屏风上的亵衣，边系着带子边从屏风后走出来，正见荷大娘端着饭托站在屋里。
　　“大娘，我吃过饭了啊，怎么……”
　　荷大娘一脸为难和愧疚：“不是，蜜丫头，这个……这是裴小姐的晚膳，大娘厨房里还煮着东西，这……我走不开……”
　　黛蜜宽慰地朝她笑笑：“哦，那我帮大娘送去吧。”
　　“那就麻烦丫头了啊，我得赶回厨房去，记得帮我送过去。”
　　“诶，我知道了。”
　　望着荷大娘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再转头看了看桌上那份无比精致的饭菜，黛蜜摇摇头，不禁苦笑。真是想清静一下子都不行啊……越不想见越是要这般躲不开。
　　黛蜜屏住心里那股酸涩与烦躁，轻车熟路地穿好衣裳，端着饭菜便下了树屋。
　　一白衣男子，立在树下，微风过处，衣袂鼓舞。深秋的黄叶簌簌落下，那绝色男子悠然转头，眼里流转着浓浓的涩意。
　　夜槿恒张口，声音竟生涩硬板无比，像是许久许久未曾开口呼唤过这两个字。
　　“蜜儿。”
　　黛蜜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如羽扇般垂下来，惊天铺地地覆盖了所有情绪，随即走到夜槿恒面前，略微低了低头，异常恭敬地叫了声：“师傅。”
　　然后绕过夜槿恒继续向前走。
　　这一句恭谨的“师傅”，让夜槿恒觉得如雷轰顶。这三年来，从来没有听过自己的徒儿如此疏离地对自己说话……夜槿恒望着黛蜜的背影，心里有一种似是清晰但是又看不清晰的感觉在疯狂生长，把二十三年来自己已经习惯平静的内心惊扰得乱七八糟。
　　夜槿恒忙飞身瞬间转移到黛蜜跟前，看着她半垂的双眼，嘴巴欲张，却一时无语。
　　黛蜜端着饭，低头看着夜槿恒的鞋子，有一种抓狂的冲动，又不知自己应该抓狂什么，只好生生吞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怒火，等了一会儿，见夜槿恒只是堵在跟前又不说话，便又绕过他，继续走。
　　不想被人一把拉住胳膊，黛蜜诧异，回头触到夜槿恒那双不见边际的湖眸正盯着自己……眼里竟有一丝……哀求。
　　是自己看错了吗？
　　黛蜜愣了愣，在男子目光的压迫下，缓缓开口：“师傅……可是有什么事？”
　　听见黛蜜的声音，夜槿恒像是从梦中惊醒般，手劲微微松了点，但并没有放开。
　　“蜜儿，我……”
　　见夜槿恒吞吞吐吐，黛蜜又有点压制不住地想发火，语气冷漠道：“师傅要是没有什么事，徒儿先走了，徒儿还得给你家裴小姐送饭去！”
　　黛蜜故意把“你家”说得特别重，可一说完，却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什么嘛，我怎么搞得自己好像个怨妇似的？他的青梅竹马与我何干？
　　“蜜儿，不是，柔儿是我父亲生前一个至交的女儿，和我一起长大，并无其他。”
　　黛蜜心头窒闷，怪笑一声：“师傅，你紧张个什么？师傅与裴小姐是什么关系，与徒儿有什么关系？师傅这话也太没有意思了。”
　　夜槿恒浑身一震，心一下子冰到极点。
　　与徒儿有什么关系……与徒儿有什么关系……
　　夜槿恒垂眸，敛去所有情绪，静默许久才艰辛地吐出句：“是师傅多言了。”
　　说罢，转身离开，那背影依然挺俊清隽，却染上了淡淡的落寞。
　　黛蜜那怪异的笑容慢慢消逝，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胸口一阵发疼，忙开口喊道：“师傅。”
　　夜槿恒停住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我觉得裴小姐挺好的，和师傅很配哦，师傅也不小了，是时候……”
　　“师傅的事，蜜儿不必过问。”
　　那依然动人心弦的声音忽然冷得没有一丝感情，黛蜜惊愕，见夜槿恒的周身仿佛散发着一种寒冰的气息，竟让她第一次对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觉得有点害怕。
　　黛蜜弱弱开口：“那……裴小姐的饭……要不师傅送去？”
　　谁知夜槿恒这下子连话都不答，直接就走了。
　　黛蜜眨眨眼睛，一脸的不明所以，端着饭往半山腰走去，嘴里嘀咕着：
　　“师傅这是怎么了？吃错药来着……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没有啊……我明明说得很贴心来着……真的奇怪……”
　　走了约三十分钟，终于见到花田边的桃花林里有一间精致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