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医足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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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着张氏所言，温简才恍然大悟，那一日张氏人在家中坐，就有一个人过来对她说：“若是如此这般，便会给你三两银子。”

　　　　张氏早就看着自个儿家的傻继子不顺眼，又忌讳自己夫君，刚好这几日当家的出了门。这事儿又无需自己动手，只要自己给几个铜钱，哄着傻儿子来素香斋买东西，等有事之后闹上一番就能得了银子。就算是最后当家的怪罪，也可以往外一推，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反正想来想去，都觉得是从天而降的大好事，也就一口应了下来。而至于那傻儿子是如何中了毒的，她确是一点不知。

　　　　王易飞觉得有些棘手，他再次看向一直在一侧默不作声的梁大夫。

　　　　梁大夫拱手道：“大人，张氏在黄家铺子确有这番说辞，不过草民身为素香斋老板师傅，自当避忌，所以适才并不曾出面。至于中毒……”梁大夫还在思索之中，就听见公堂之外又传来喧闹声，有人拨开众人走了出来，却是两人，一个媚态毕露、笑颜如花。另一个年纪不小，老态呈现，不过笑容却有些猥琐。

　　　　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宝儿姐和米铺向老板。

　　　　两人说有对此案十分重要的证据禀报，入了公堂之后，宝儿姐看了向老板一眼，向老板笑呵呵地从袖子中摸出两个红彤彤的果子出来，摆放在了地上道：“大人，这就是证据。”

　　　　原本听见张氏反口之后很是愤怒的黄三黄四，在看到这两个红色的果子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五颜六色复杂起来。

　　　　温简见到这两个果子，从胸口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她最害怕的就是证据已经被皇家铺子的人销毁，没想到她的运气还不算坏。

　　　　她知道此事已经再也没有悬念，想害人的终究是害人终害己。

　　　　开始看到那个小童的呕吐物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思索究竟什么和番薯不能同时一起吃。很快的她就想到了一种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令的水果——柿子。

　　　　柿子和番薯的成熟期并不相同，一般性情况之下是不会出现同时食用的情况，但是在现代社会却不同，现代人的防腐手段了得，反季水果也经常出现，所以也就有人番薯和柿子同食的之后中毒的现状。这是因为红薯中的糖分在胃内发酵，会使胃酸分泌增多，和柿子中的鞣质、果胶反应发生沉淀凝聚，产生硬块，量多严重时可使肠胃出血或造成胃溃疡。

　　　　不过一般都不会太严重，最多就是呕吐腹泻之类。但是这个小童原本身体就极差，营养不良，这一番中毒就造成了他胃穿孔吐血。在这个时代，吐血已经是被看作成了病入膏肓的象征，不过好在梁大夫医术高明，还是把他救了回来。

　　　　当日她去公堂之前，就想通了这一点，不论张氏反口还是不反口，她都一定得拿出小童中毒的证据，所以她就猜测，黄家铺子敢这样害人，只怕是以为没有人能知道这一点，也不知他们是从什么绝本的医术之上还是自己无意中发现这个。黄家铺子显然对此事蓄谋已久，在黄三黄四第一次闹事的时候，或者是更早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做准备了。

　　　　既然做准备，就绝无可能只是准备几个柿子，这一次不知他们用了几个，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自然会多准备一些，否则还没把握到时机，收藏的柿子全部烂掉，就会前功尽弃。

　　　　温简的想法自有道理，但她是当事人，肯定不能自己去查，况且就算是让她查，她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从小白的事情之中，她就发现了宝儿姐的不凡之处，所以她把这想法和宝儿姐一说，宝儿姐就认为很有道理，所以和向老板两人留下来。

　　　　温简只是抱着一试的想法，赌得也就是宝儿姐的实力，毕竟要找到这间有些后台的黄家铺子的储藏室，还得从里面摸出点东西，肯定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王易飞已经奇道：“这两个果子竟然是柿子？”

　　　　向老板笑眯眯道：“回禀大人，真是柿子。”

　　　　王易飞道：“没想到这个时节竟然还有柿子，不过为何这两个柿子却又是证据呢？”

　　　　向老板迟疑了下，“这……”目光投向温简。

　　　　温简已经拱手道：“大人，请容小女来解说。番薯煮食补脾胃，益气力，御风寒，益颜色。而柿子甘寒微涩，具有润肺化痰、清热生津、涩肠止痢、健脾益胃，凉血止血等多种功效。但这两者虽然都有健脾养胃的功效，却绝对不能同食，否则轻则腹泻，重则胃部出血，危及生命。”

　　　　温简说到这里顿了顿，见王易飞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又继续道：“小女从小与一个游方大夫相处，粗通医理，偶尔听一个游方郎中说起，见到小童在铺子中出事，猛地就想起了此事，所以寻思若是黄家铺子保存有柿子，定然不会只有三两个，于是拜托两位老板去黄家铺子寻了来。”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王易飞奇道，想了想又道，“这也是你们片面之词，至于是否如此，还需要本官验证。”

　　　　言罢让差役去寻了一条狗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它吃下。又换了一只饿极了的猫儿来，才终于让它把那已经剁烂的番薯吃了下去。哪里知道再让它吃柿子的时候，猫儿却已经吃饱了，闻了闻就嫌弃地走开。

　　　　王易飞无法，只得让人牵了一头不大的猪，这猪虽然模样不大，但是脾气可大着，在公堂之上撞来撞去，嗷嗷直叫唤，惹得众人发笑。

　　　　最后把番薯和柿子剁在一起，混杂成猪食，让那猪儿饿了一阵之后，它才哼哧哼哧地吃起来。吃完之后又毫不客气地洒了一泡尿一泡屎。

　　　　王易飞脸都绿了，好在过了一阵，猪儿趴了下来，看模样确实不大舒服，怏怏地没什么精神，倒不见呕吐，只是再拉出来的排泄物中稀里哗啦如同水一般，看来确实是闹肚子了。

　　　　王易飞嫌弃地捂住了鼻子，让人把那猪儿带了下去，又让人清理公堂，等到一切完成，已经过了三两个时辰。

　　　　天色渐渐迟了，外面围观众人，有些已经回去吃饭，有些吃了饭之后又跑过来静候事态发展。也许是一传十、十传百，观看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下午时分还好多了好些。

　　　　温简等人却没有这样的优待，只得饥肠辘辘地等着。

　　　　王易飞和赵无为嘀咕了一阵，一拍惊堂木道：“带黄家铺子众人。”

　　　　从宝儿姐以及向老板出现之后，差役早就已经因着吩咐守住了黄家铺子，不让众人有逃逸或者销毁证据的可能，而且在黄家铺子的地窖之中，果然发现了用冰块储藏起来的柿子，还有不少。

　　　　温简看着搜出来的柿子，心中暗自惊讶，一个小小的糕点铺子，竟然能如同有钱人家一般藏冰如此之多，要知道去年的冰在经历过酷暑之后，就算放在地窖之中，多数情形之下已经融化，这个时节虽然已经很冷了，再过几日也会下雪结冰，但是这柿子可是十月份摘下来的，也就是说，黄家铺子的人在十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冰块，要寻到冰块，除非是去到北方寒冷之地，再运送过来，路途至少十日，中间还要保证冰块不会融化，实在是要不少的人力物力。

　　　　但是温简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冰块并非是从北方运送过来，却原来是在城外的山上，有一处极其寒冷的水潭，每一年都会早上一个月的时间冰冻。而那座山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场的书学博士黄良。

第46章　洗刷冤屈（）　
黄良和黄家铺子虽然都姓黄，但是两者之间并没有嫡亲的血缘关系，不过人说五百年前是一家，黄家铺子的人上赶着巴结他，他自然是乐见其成。至于其中的猫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一日黄家铺子的人过来，说是新开的素香斋抢了他们不少的生意，让他想个法子，黄良心里一合计，黄家铺子每个月都有供奉与他，只是这两个月孝敬的银两少了五两，往日里怎的都有三十两上下，现在这物价，五两银子可能做不少事儿了。而且，若是素香斋的名声再大些，可就不是少五两银子这么简单。

　　　　事情要防患于未然，想起这几年做过的事情，说来已经算是驾轻就熟了。

　　　　于是黄良和黄家铺子的人一商议，就此下个套让素香斋钻。

　　　　黄良见到黄家铺子众人跪了一地，脑子在飞快地运转。今次事儿看来难以善了，若是黄家铺子的人识趣，乖乖地承担了罪名，这也就罢了，可若是黄家铺子的人不甘心，把他给供了出来，那……

　　　　这可是人命官司……

　　　　黄良内心里还在犹豫，这几年的时间他已经在黄家铺子身上弄了不少的好处，照理说来应该要竭尽所能地帮助黄家铺子。若是太绝情，难免寒了别人的心。他手底下不是只有黄家铺子一间，其他铺子的人都眼睁睁瞧着自个儿这个靠山到底硬不硬，以及对他们到底好不好。

　　　　可若是他包庇黄家铺子的人，岂不是自打嘴巴，在县令面前承认这事儿有自己的一份……

　　　　就算是如此，也还不知道这新来的县令会不会买自己的账。虽然这大半年来，他貌似对自己还是很有礼，自己的生意什么的，没有任何插手。不过他更清楚的就是，这县令不动自己不是因为他自个儿多厉害，而是看着那位的面子。

　　　　想到这里，黄良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好在他攀上了个粗大腿。

　　　　不过，今日的事儿……

　　　　黄良再次皱眉，猛地被王易飞的惊堂木拍醒神来，堂下黄家铺子的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一脸的尖嘴猴腮，也不知那这些年赚的许多银子落入了他身体的哪个部位，此刻黄老板正在堂下喊冤。

　　　　“大人，青天大老爷，这件事情委实冤枉啊！小人天生喜爱冰冻食物，又性喜阴凉，所以每一年都会早早求了黄大人，从那山上水潭处挖些冰块回来放在铺子中的地窖之下放着，又因为自家开得是糕点铺子，若当日有没有卖出去的，就会放置在冰层之中，第二日拿出来，依旧是新鲜如初，所以才会专门在地窖中弄了个藏冰之处。小人又喜欢吃那柿子，小人的两个孙儿也很是喜欢，才会在十月份柿子成熟的时候收了一些入内。这些事儿，大人只需要问我铺子中的伙计，他们就会知晓。既然那男童是吃了柿子，那也定然是别家的，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黄老板说起来话来头头是道，嘴里说着冤枉，闪烁的目光却经常顺溜地扫过黄良，神色之中也并不见多么的尊重。

　　　　王易飞沉思，此案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那男童是个智障，若是他能说话指证，这事情立马就解决了。可如今他又害怕公堂，怎么也说不清楚说不明白。他们这事儿做得挺隐秘，就是不知到底有没有人见过他们给那男童吃柿子，难不成这件案子还真是只能动刑了么？

　　　　一侧一直不动声色做记录官的黄良终于开口道：“大人，黄老板确实每一年十月份左右都会过来我那山头要些冰块，前几日还曾送了一些新鲜的蔬果过来，其中就有柿子。”

　　　　此言一落，王易飞再次陷入为难境地，左思右想突破口的时候，就猛听得下面冒出来一个声音，“你不就是刚才在外面煽风点火的人么？”

　　　　这声音听起来童声童气，却是狗子，他正瞪大眼看着跪在黄老板旁边的一人，手指着他喊。一侧的丫丫赶紧捂住他的嘴，却在王易飞看过来的时候，瑟瑟缩缩道：“大，大人，我，我，我也看见了……”

　　　　两人的话音一落，外面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传入公堂之上来。有许多人醒过神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没错，这个人刚才还站在我身边，就是他说的要杀死那个小孩儿。”

　　　　“是有些面熟，我就说他怎么窜来窜去的……”

　　　　“……”

　　　　简直是救命的粮草，这一回看你往哪里跑！

　　　　王易飞的思路顿时明澈起来，先前他这般窝囊，竟然被这群刁民威胁，原来都是源自于此人，他一拍惊堂木道：“大胆刁民，竟敢煽动民众闹事，来人，给我把他拉下去，先杖责三十大板。”

　　　　那人低着头跪在黄老板身边，没想到被先前一直跟着自己的两个小孩儿给认了出来，此刻听了这话，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三十大板，这可不是小数目，这些板子打下来，整个人不就要废了，他可不是那些孔武有力、身体健壮的大汉。他赶紧拉着一侧黄老板的衣角道：“老板，老板，救救我，救救我。”

　　　　黄老板瘦削的身子往旁边一躲，嫌恶似地说道：“黄达，你怎么总是改不了的坏毛病，我可都说过你无数回了，不要耍弄别人，这回你连县令大人都敢戏弄，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事儿可和我无关，你不要找我……”

　　　　黄达听了这话，气得想动手，他两臂已经被差役反手拉住，头却撑过去想要咬黄老板，嘴里道：“黄仁，每一次犯事儿都是我替你背黑锅，几板子就算了，三十板子下来可是会掉了老命的，这一回我可不同你背了。大人，大人，是黄老板他让我在公堂外面起哄的啊，他说只要掀起了民愤，素香斋的人就死定了，一定会让他们有口难辩！”

　　　　黄老板大怒道：“黄达，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黄家铺子和素香斋素来毫无瓜葛，我怎么会想让他们死？”

　　　　这句话问得好！

　　　　温简此刻心情激动，强自压下来看热闹，看到两人狗咬狗一嘴毛，心里直乐呵。

　　　　黄老板也是被黄达反口乱了分寸，他这话一出口，就知道事情要败。

　　　　果然黄达大叫道：“那柿子就是你让黄三黄四去给那傻子吃的，我亲眼见着。”

　　　　“胡说八道！”黄老板心情一激动，竟然“腾”地一声站起来，被一侧的差役“威武”一声喊才再次吓得跪了下去。

　　　　“什么我胡说八道，大人，和我一起看见的还有黄老板的孙子，大人，若是你不信可以去问他。”黄达的目光看向跪在黄老板左侧的一个四五岁孩童身上。

　　　　王易飞目光转向那小孩儿，示意赵无为上前问话，赵无为摸了把胡须，漫步上前，弯下腰，笑着问道：“小孩儿，你若是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给你两串糖葫芦。”

　　　　小孩儿原本被拉上公堂，一脸不耐烦，此刻听了这话，气哼哼伸出十根手指道：“我要十根！”

　　　　赵无为微笑道：“好，十根就十根。”

　　　　小孩儿一喜，赶紧道：“那你快问。”

　　　　赵无为笑道：“你今日是不是见了黄三黄四拿了柿子喂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比你稍微大一点。”

　　　　黄家小孩儿不屑道：“就是那个傻子啊，是啊，黄三黄四也真是的，柿子给傻子吃，也不给我吃，我要和祖父说。”转头嘟着嘴看向自家祖父，想告个状，却发现黄老板已经瘫在地上，如同离了水垂死的鱼儿一样大口喘息。

　　　　黄家小孩儿不明白，撒娇一般地靠近黄老板道：“祖父，这些是我的，柿子都是我的，不可以再给别人吃！”

　　　　黄老板目光呆滞，如同未闻，只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接下来的事儿就很简单了，黄老板被自己疼爱了好几年的亲孙子背后捅了一刀，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谋算，参与了此案的黄三黄四，还有黄达一并获罪，只等待此案上报之后秋后问斩。

　　　　黄良原本还想说几句，没想到自己人内乱，就算他想徇私也找不到理由。好在黄老板没有反供，这件事情他没有牵涉在内。

　　　　不过他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