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天下-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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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树似乎哑巴了，怎么问都不说一句话。

　　　　夜惊鸿干脆不问了。

　　　　她伸手掀开车帘，探头向前望去。

　　　　就见三匹马呈三角阵型，迎着夕阳一路向前奔跑，似乎跑得更稳、更快了。

　　　　她的目光在马腹两侧转了转，不出意外地看见三对新制的马镫。

　　　　夜惊鸿眯眼笑了笑，眼睛却在看见那个清癯身影的时候，笑容隐没。

　　　　她松了手，一下子缩到车中的角落里，闭目躺着。

　　　　“吁！”

　　　　在前方奔驰的轩辕澈悬绳勒马，停止了前进。

　　　　后头的人也迅速勒马停步。

　　　　马车夫急急刹车，夜惊鸿一个翻滚，差点从车厢最里头滚出车外。

　　　　她趴在地板上，掀开车帘往前看，就见前方已是一片暮色苍茫，黑暗中隐隐透着一座矮山丘的模糊轮廓。

　　　　“猊，狴，你们二人去那山细细侦探一番。”

　　　　轩辕澈浑厚的声音刚落下，他身后骑马的二人便立时消失不见。

　　　　轩辕澈翻身下马，挥鞭轻轻拍了一下马臀，马儿就溜达到一边吃草休息去了。

　　　　他反身就往马车这头走，在走到距离车子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下。

　　　　因为他看见夜惊鸿已经试图自车里跳下来，一条腿伸出车外，却因为拉扯的原因，裙边上扬，露出一截纤秾合度的玉腿。

　　　　轩辕澈怔住，浑身发僵，又有些灼热。

　　　　夜惊鸿的速度极快，身体一下就落到地上，裙摆也迅速遮到腿根。

　　　　轩辕澈见她转过头，马上恢复原样，负手立在前头，装作在观察马车的样子。

　　　　夜惊鸿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这破旧的马车，伸手拍拍，笑道：“马车其实也可以改进改进。”

　　　　“嗯。”

　　　　这一下，轩辕澈反应极快，轻轻地应答，仿佛他瞬间就听明白了夜惊鸿的意思。

　　　　这让夜惊鸿误以为自己的混沌语进步神速。

　　　　她向轩辕澈挥挥手，示意他去一边小声交谈。

　　　　轩辕澈有些懵，神使鬼差地就跟在她身后走着了。

　　　　夜惊鸿并未走多远，就在马匹吃草的地方停步，对轩辕澈说道：“陛下已见识过我的功夫，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轩辕澈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意思。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夜惊鸿在讹自己。

　　　　轩辕澈沉下眸光，尖锐地盯着夜惊鸿的双眼看，夜惊鸿亦抬头，坦诚地与他对视。

　　　　夕阳的最后一线残光，恰好越过轩辕澈的头顶，直射在夜惊鸿的面容上。

　　　　一片金红的光芒下，她的双眼轻轻眯起，长长的睫羽微颤着向上卷曲着扑闪，桃花眼被这金丽的光线柔柔拉长更显清媚。

　　　　而那光沿着她笔挺而不觉冷硬的鼻梁下去后，在那张小巧饱满的檀口处转了个圈，彻底隐消。

　　　　夜惊鸿受不住这光，抬手至额头挡住了光的直射，看向轩辕澈。

　　　　而他的面容，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在这光下的阴暗所吞噬，真真是一片混沌，让夜惊鸿有些看不透他此刻的脸，更猜不透他现在的心绪。

　　　　直到他轻声说了一句“好。”

　　　　夜惊鸿才感觉到他是活着的，并不是一尊冰冷冷的雕塑。

　　　　“既然如此……”夜惊鸿不知为何也长松一口气，扭头看了又看，发现并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等一会儿宿营的时候，我再给你详细地说明。”

　　　　就在此时，前去查探情况的暗卫们折返回来。

　　　　他们除了带来这山丘的具体信息外，还一人各拎着几只野鸡和野兔权当晚餐。

　　　　轩辕澈下令让所有的人都进山，在暗卫的指引下进入一个废弃的山洞里。

　　　　点火、铺草、搭架、做食。

　　　　两个暗卫此刻化为最好的厨子，迅速处理好食材，鲜肉的烤香气很快弥漫至整个山洞。

　　　　夜惊鸿休息的铺位，在山洞里最干净平整的地方。

　　　　上头垫满干燥的枯草，再加几条软和的被子，她坐在地上双臂抱胸，两眼亮晶晶地盯着那翻烤的鸡和兔子，直流口水。

　　　　她咽了咽嘴里泛滥的唾沫，别过头去，心里却在暗骂自己道：“都活了快三十个年头了，能不能撑住点、绷紧点……”

　　　　可她实在是太饿了。

　　　　此时，第一茬烤肉新鲜出炉。

　　　　暗卫们拿刀在肉上戳了几块，试毒之后，才恭敬地献给轩辕澈。

　　　　轩辕澈拿起烤肉，轻飘飘地看向夜惊鸿的方向。

　　　　“……拿一只烤鸡给她。”

　　　　他随意地说着，眼里唇边却俱是暖暖的笑，如同这夜里暖暖的山洞。

　　　　暗卫于是又串了一只烤鸡，走到夜惊鸿那边，伸手递了过去。

　　　　“……谢谢。”

　　　　夜惊鸿接过后向暗卫点头微笑致意，这让年轻的暗卫受宠若惊之余，也让不远处的轩辕澈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待她有滋有味地吃完整只烤鸡后，味同嚼蜡的轩辕澈早早就把烤肉丢弃到一边，快步走了过来：“出去聊。”

　　　　夜惊鸿掏出袖口的帕子擦干净嘴，起身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距离山洞十尺远的一处凹地里，轩辕澈没有废话，直接问她：“这功法该怎么修？”

　　　　夜惊鸿思索了一阵，慢慢开口：“这套功法是由我的夫君传授给我的，主要是集天地之灵，精俢内里之纯阳，名为玄尊神功。”

　　　　“这功法一共有十二境，每突破一境整个人就会精血再造，脱胎换骨，实力大增。”

　　　　“自第十一境开始，修习者便能灵活自如地使体内磅礴的内力化形于外，或攻或守，随心所欲。”

　　　　“若是到了第十二境大圆满之境，更是内力与天地同在，绵绵无尽，取之不竭……”

　　　　夜惊鸿好不容易介绍完，回头一看轩辕澈却诡异地沉默了。

　　　　她有些不解，有些紧张，正欲开口问他，就听见他低低地说着，如同这山间贯穿的习习凉风——

　　　　“你的夫君，他如今是个什么境界？”

第528章　传授（二）（）　
夜惊鸿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心似琴弦被撩拨一下，有些涩麻。

　　　　她闭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在多年前，他已经是十二境大圆满了，之后才将玄尊功法教给我的。”

　　　　轩辕澈也没有说话。

　　　　两人间的气氛渐渐起了变化，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牢牢阻隔着他们之间，更近一步的联系。

　　　　夜晚的风在山顶徘徊了一阵，俯冲着猛吹下来，“哗啦哗啦”地大响着，把两人的长发卷起乱舞于夜色中。

　　　　夜惊鸿低头，轩辕澈则抬头，冷眼对着正前那片混沌的黑，明明是紫色的眼睛，却比这周围的黑暗更显幽沉。

　　　　面对这种尴尬却无解的默然，还是轩辕澈先开口打破僵局：“告诉我怎么练习吧。”

　　　　他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便彻底散入夜幕中。

　　　　夜惊鸿吸气，向前走一步，伸手轻柔地放在他的腹部丹田处。

　　　　手刚一按上，那硬帮帮的地方便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倏地发烫，如火燎火灼。

　　　　夜惊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片滚烫的区域，暗自调气，运起内力向丹田里注入玄尊之光。

　　　　“听清楚，闭上眼，我念，你慢慢感受。”

　　　　夜惊鸿沉声念着，手掌再一用力，便有一束金光射入轩辕澈的丹田中！

　　　　他只觉整个丹田如同要炸裂一般，有团烈火在里头旋转着、撕扯着、燃烧着，那瞬间的剧痛都让他脊背一线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层层叠叠的细汗，自他的鬓角和额线迅速渗出。

　　　　他的面容隐在暗色中，并不清楚。

　　　　但夜惊鸿却能从那声声压抑的低吟，了解到他如今深深的痛楚。

　　　　她并未手下留情，而是凝神聚气，大声念道：“聚气入旋，念念不生……”

　　　　轩辕澈边听着她冷清的音色，边动神跟着那音律调动自己的内力，一点一滴地融入那金芒之中。

　　　　而就在他的内力，与夜惊鸿的玄尊内力相互融合的一刹那，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骤然自身体内倾泄而出！

　　　　轩辕澈感受着，运转着，夜惊鸿的声音似远又近，渐渐飘渺，渐渐远去……

　　　　这一运转，便是一夜。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在玄妙的境界中畅行一夜的轩辕澈终于缓缓睁眼，发染晨霜，睫悬凝露。

　　　　当他发现已是天亮之际，顿时愕然。

　　　　因为在运功之时，他就觉不过须臾间罢了，闭眼睁眼不过一思一念，怎么会……

　　　　他的眸光闪过一丝惊疑，再一流转，便透过薄薄白雾见到了站在面前的那个迤逦身影。

　　　　只见她手持着铜剑，一动不动地立定前方，头却谨慎地左摇右看，似乎是为他站岗护法。

　　　　而且，她早已被露水湿透的头发和裙摆也在告诉轩辕澈，她已经这样守护着许久许久，说不定已经站着整整一夜。

　　　　轩辕澈眼睫上的那串儿水珠一抖，瞬间落在脸上。

　　　　就是这般微不可闻的响动，却让夜惊鸿感觉到了。

　　　　她回头，见轩辕澈醒来，双眸晶动地看着自己，便一抹头发上的湿露，笑道：“感觉如何？”

　　　　这抹在微光中并不明艳，甚至还带着些许疲惫和冷意的笑，却让轩辕澈僵了整夜的身和心，迅速柔化了，也炽热了。

　　　　他也勾起嘴唇，试图做出真心的笑来，就听见夜惊鸿摆摆手，叹气道：“累死我了，一会儿还要赶路，我去马车里眯眯。”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渐渐失去笑意的轩辕澈，还坐在地上。

　　　　他们又赶了一天的路，而夜惊鸿一直待在马车里没有出来。

　　　　当天夜里，夜惊鸿依约继续指点轩辕澈的玄尊内功，轩辕澈也似变了个人一般，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学起来依旧刻苦。

　　　　当他们终于赶到目的地蒙山之时，轩辕澈已快突破第一层境界了。

　　　　夜惊鸿看出来，特意提醒他道：“破境是你的身边只能由最信任的男性护卫，所有的阴属性，包括我在内的人或动物都不得靠近你，否则你便有生命危险。”

　　　　“明白。”

　　　　轩辕澈淡淡地回应，似乎很有些漫不经心。

　　　　夜惊鸿意外地挑眉，总感觉这个百里沉疴的前世有些性格别扭……

　　　　抵达蒙山的当天，他们带来的几名矿奴，就开始拿着工具，在山角下捶捶打打。

　　　　蒙山是一座平缓的矮山，山上植被茂密，野生的动物也很多。

　　　　在开矿的日子里，夜惊鸿除了带着轩辕澈加紧修习武功外，便是漫山遍野地去追野兔野鸟。

　　　　她把裙摆环扎在腰间，囊囊地鼓起一圈，里头穿着长裤，把头发也髻成男子般的利索圆髻，常常一头扎进山林里，半天半天不见人影。

　　　　“喂，你过来是做大事的，你天天跑出来玩算个什么？”

　　　　就连太阳神树都看不过眼了，忍不住出声责备夜惊鸿道。

　　　　夜惊鸿正上窜下跳，忙着追四处跳跃的兔子呢，乍一听好久没说话的太阳神树，顿时脚步一绊，差点被暴露在地上的大树根绊个狗啃地。

　　　　她双手撑地来了个漂亮的后空翻，双脚一勾背靠大树，一屁股坐到地上。

　　　　“唉啦啦，我进宫里那么多年了……有十年了吧，很少出来透口气，更别提出来游玩了，好不容易逮着个天赐良机，能尽情享受这自然美景……我当然要抓紧分分秒秒啦！”

　　　　夜惊鸿拍拍双手的灰，惬意地枕臂休息。

　　　　“这么看来，百里沉疴那厮还是对你不够好，竟然也不带你出去玩。”

　　　　太阳神树又揶揄夜惊鸿道。

　　　　“不不不。”夜惊鸿摇摇手指：“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他毕竟是皇帝，不能随意出门，我懂。”

　　　　“这算迁就吗？”神树好奇地追问。

　　　　夜惊鸿闻言，却好笑道：“哪有夫妇不互相迁就的？感情的事虽然发乎于心，但也要好好维护、细心灌溉，任由着性子作死，再深的感情也得给作没了！”

　　　　“互相退让，海阔天空，这不挺好的吗。”夜惊鸿总结完毕，再也不搭理神树，竟是在树荫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闭眼的时候绝没想到，不远处的一棵粗树后，轩辕澈正探头默默地注视着她，并将她方才的自言自语全都听进耳中。

第529章　破镜（）　
“陛下……”狴突然出现，向轩辕澈跪下。

　　　　“嘘……”

　　　　轩辕澈示意他噤声，然后随着他离开了这片树林。

　　　　走出满是绿意和鸟鸣的林间，两人来到一片开阔的、不断响起“乒嘭”敲打声响的山涧后。

　　　　山涧的后面是一处新开凿的小型山谷，站在外头向窄口往里看，还能看见矿工们忙碌而昂扬的身影。

　　　　“陛下，大喜！”狴指着那些矿奴捶打的地方，难掩激动地喊道：“这是矿奴发现的，里头全是……全是铁！”

　　　　他变戏法一般，手心里突然出现一块泛着幽蓝光泽的黑褐矿石，递到轩辕澈的面前。

　　　　轩辕澈的双眼，就在看见这石块的瞬间，绽放出狂热的喜悦光芒！

　　　　他伸手夺过，放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指头极温柔地反复拨弄着，笑绽出丝丝细纹的眼角边，渐渐浸出了点滴泪光。

　　　　这种铁矿轩辕澈曾经见过，那是在死对头梁国一处秘密的山谷里。

　　　　梁国因有了铁，锻造出一大批锋利的铁制武器，在战争中多次给予他的兰国大军重大伤亡，他几乎是费尽全国的男丁之力，才勉强灭了梁国。

　　　　而梁国的末代君主为了报复，在大军攻进前杀死了所有能制作铁器的工匠，也用机关将山谷永远封存，害得他攻城得胜之日，却也不得不捶地大哭！

　　　　而如今……

　　　　一口气血上涌沸腾，又是一股霸道的火灼感充斥丹田！

　　　　轩辕澈的双目开始迅速变幻，时紫时金，人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痉挛不止。

　　　　“陛下，陛下？！”

　　　　两名暗卫大惊，马上搀扶着站都站不起来的轩辕澈退到僻静处。

　　　　轩辕澈已没了气力，而暗卫们虽事先得到他的叮嘱，在他“破境”时贴身护法。

　　　　可真的亲眼看到最至高无上的陛下如此痛楚却无法排解时，却急如热锅蚂蚁，除了团团转之外，还是束手无策。

　　　　一道白影闪来，随即是一声严厉的喝斥：“脱了衣服，扔进水里！”

　　　　暗卫们定睛一看，原来是夜惊鸿奔了过来。

　　　　只见她脚跟还未完全落地，人却前倾着，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接住轩辕澈一般。

　　　　“还不快去！”

　　　　夜惊鸿见那两个暗卫还干愣着瞪眼不动，气恼难忍，不禁加重了语气，用混沌语低吼道。

　　　　心气极高的狴顿时眼冒杀光，右手旋出一枚三钉铜爪，就想出手攻击夜惊鸿。

　　　　但猊却展臂拦下了他，冲他微微摇头。

　　　　在猊的眼神警告下，狴缩回手，跟着搭档一起开始剥轩辕澈的衣服。

　　　　夜惊鸿这才避开，却留在这河流不远的地方，锁眉看向天边的云，眼神却轻轻淡淡地飘忽着，好像落在那天那云上，又好像透过这表面，看向更深更晦暗的地方。

　　　　耳边，除了吟吟之风，还有他时不时隐忍的痛呼凄喊。

　　　　夜惊鸿慢慢蹲下身子，眼睛下移，看向地上。

　　　　“怎么，不去帮忙么？”太阳神树又跳了出来，悠悠道：“你可以借助本尊的神力，让本尊帮他毫无痛苦地破境。”

　　　　“然后呢？”夜惊鸿冷哼着，眸光犀锐，反驳道：“他要是就此依赖上这种解除痛苦的方式，待你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