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天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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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沉疴闻言，却笑道：“丰玉，你还记得，你从鬼谷里，曾经托人送给我一只会飞的红嘴木鸟吗？”

　　　　“木鸟？”萧庆与回忆了一会儿，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那是我两年前送你的吧？那是我好不容易鼓捣出来的，是特意送你的生辰贺礼。”

　　　　“喜欢吗？喜欢我送的礼物吗？”他满怀期待地看着百里沉疴，却小心翼翼地问道。

　　　　百里沉疴见他略有忐忑，不由打趣他道：“丰玉，你送我的东西，自然都是顶顶好的。”

　　　　“你那木鸟一进我的府里，我是日里也拿着，夜里也抱着，还总是琢磨它，为何是木头做的，却能自己飞起来，还飞得挺快的呢！”

　　　　百里沉疴故意做出一副很惊奇的夸张模样，逗得萧庆与笑得合不拢嘴。

　　　　萧庆与擦去眼角的笑泪，喘着气问道：“那，那你琢磨出什么门道没有？”

　　　　百里沉疴笑容一僵。

　　　　他眼中的华彩慢慢退尽，就连脸色也开始发白。

　　　　萧庆与一看，唇边的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人无言对峙了片刻，还是百里沉疴先败下阵来：“它……没了。”

　　　　“没了？”萧庆与冷着脸，紧逼他追问道：“什么没了？怎么没了？”

　　　　百里沉疴垂眸，有些伤痛。

　　　　“红嘴木鸟，没了。”他闷声嘟囔道，“就是……不小心被太子看到了，他就觉得这木鸟里头必有古怪，于是就把它给……”

　　　　“木鸟被拆得七零八落，我怎么拼，也拼不起来了……”

　　　　一滴泪，落在他揪紧衣袍的手背上。

　　　　百里沉疴的头都快埋进胸口，死活不肯让萧庆与，看见他痛哭流涕的难堪模样。

　　　　他抽噎着，继续慢慢说道：“我想着，如果我能懂机关术，也许就能将那红嘴木鸟给俢好了。”

　　　　“懂了机关术，那我自己也可以偷偷的做几个木偶玩具，陪伴着自己……”

　　　　他说道此处，才慢慢抬头，闭着眼，任由两眼的泪无休无止地落下。

　　　　“也许哪天，我就真的再也出不了质子府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再也见不到丰玉你了。”

　　　　他转头，含着热泪，认真地凝视着萧庆与。

　　　　“就算再也见不到丰玉你，我也有几个会走，会动，甚至会唱歌的木偶陪着我，我也很开心了。”

　　　　“我……”

　　　　“够了！”萧庆与再也听不下去百里沉疴这番自怨自艾，暴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逸竹，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除非东璃想要和北泱决裂，否则那种软禁你的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萧庆与怒气冲冲地对百里沉疴说道，他的薄嫩脸庞又涨得通红。

　　　　“……丰玉，这一点我当然明白。但是！”百里沉疴苦笑数声，又叹息道：“这互不侵犯的合约，是当今东璃圣上与我父皇所签定的，一旦莫景瑜他登基为新帝……”

　　　　百里沉疴没再说下去了。

　　　　就连萧庆与的红脸，也瞬间变得惨白。

　　　　萧庆与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他下了一个，改变了自己一生命运的最重要决定。

　　　　命运的齿轮，从此时开始缓缓转动。

　　　　他目光赫赫而坚定，鼓起勇气对百里沉疴说道：“逸竹，根据鬼谷的规矩，一位师父一生只能教授两名弟子。而我的师父已经收了两名弟子了，不可再破规矩收徒。”

　　　　“逸竹，”他认真地看着百里沉疴，郑重道：“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百里沉疴怔了怔，似乎完全不敢相信他会答应似的。

　　　　他绝望而黯淡的眼眸里，骤然爆发出一股狂喜来！

　　　　百里沉疴立即撩起袍角，毫不犹豫地跪地，向他跪拜，三叩首道：“弟子百里沉疴，拜见师父！”

　　　　萧庆与没有阻止他的叩首礼拜。

　　　　待百里沉疴扎扎实实地磕头三下后，萧庆与才伸手将他拉起来。

　　　　“逸竹，修习机关术没有捷径可言，你可要准备吃苦头了。”萧庆与笑道。

　　　　“是！弟子明白。”百里沉疴立刻积极地回复道。

　　　　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此时，门被叩响：“殿下，您要的茶具到了。”

　　　　百里沉疴喜上眉梢，笑言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正好让弟子我，给师父您亲自泡一盏入门茶吧。”

第30章　打道回府（）　
荣华楼上的两人正喝茶言欢，而楼底下的夜惊鸿，也已将花娇娇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她将已被揍得看不出人形的花娇娇，就这么大喇喇地丢给太子府的人，然后带着瑟瑟发抖的夜灵芝，扬长而去。

　　　　走在大街上，夜惊鸿就如现世修罗般，走哪儿，哪儿的人就惊慌失措地尖叫着，转身就没命地跑。

　　　　待夜惊鸿带着夜灵芝拐了个弯，踏上另一条街巷时，事先得到消息的整条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人。

　　　　夜灵芝顺着这青石板路，一路望了过去，就见不少商贩连摊子都没收拾，萝卜白菜扔了一地，就仓惶逃走了。

　　　　她甚至还看到不少小食摊上的各种食物，歪倒打翻一大片，都还在桌面上冒着热气呢。

　　　　“……惊鸿姊，你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夜灵芝浑身一个激灵，哆嗦着说道。

　　　　夜惊鸿哂笑。

　　　　她看着夜灵芝也挺怵的模样，微笑道：“怎么？连你也害怕了？”

　　　　夜灵芝先是摇摇头，但很快，她就犹豫着，点点头。

　　　　夜惊鸿没有生气。

　　　　“连你都怕了，这就对了。”她踌躇满志地一扬眉，又道：“这样，整个顺安城的人，就都知道——”

　　　　她眼眸中暗光一闪，声音也沉了下去：“知道我夜惊鸿，又活着回来了。”

　　　　夜灵芝瞪圆了眼睛想了想，扯着她的衣袖，急急问道：“你今天故意把事情闹大，就是为了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让那些谋害真夜惊鸿的人注意到你？”

　　　　“惊鸿姊，你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夜灵芝非常焦急，眼眸闪闪，不赞同道：“这些人能把真的夜惊鸿带去禁地杀掉，说不定也有能力对你下手啊！而夜家这边，又是一大堆心怀鬼胎的家伙……”

　　　　“灵芝。”夜惊鸿走动起来，边走边与她交谈道：“你应当清楚一句话，自古富贵险中求。自然，真相有时也必须险中求。”

　　　　“退一万步说，”她仰头望天，又叹息道：“就算我不故意这般做，被动防御，那些害死夜惊鸿的人，就打算放过我了吗？”

　　　　她看向夜灵芝，眼神越发犀利：“不！他们绝对不会！所以我现在非常的危险。”

　　　　“夜府里必然也有害死夜惊鸿的帮凶，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一步不慎，我就将万劫不复。”

　　　　夜灵芝听她这么一分析，身子又不自觉地轻颤起来。

　　　　就在她茫然又害怕的时候，一只温柔的手，拍上她的额头。

　　　　“别怕。”夜惊鸿轻轻说道：“人生之路本就艰难，如今我们正处于生命的最低谷，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了。”

　　　　“惊鸿姊……”夜灵芝究竟心性单纯，经历了如今这些事来，只觉一大片阴云，已沉沉笼罩在夜惊鸿的头上，随时可能将她吞噬干净。

　　　　而自己，却根本无能为力。

　　　　她心中一痛，根本不敢去想万一夜惊鸿失败后，会是怎样一种可怕场景。

　　　　夜灵芝拍下她的手，缩缩鼻子，无数泪水困在眼眶中，不停打转转。

　　　　但她也不知是在生夜惊鸿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闷声不响的，只顾着埋头向前一顿猛冲。

　　　　可没走几步，就被夜惊鸿拉住了手。

　　　　“……惊鸿姊，我是不是很没用？”她垂头低泣，一滴又一滴的金豆豆飞快地落在她的胸襟处，“你都这么危险了，可我还什么头绪都没有，什么忙都帮不上，我！”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夜惊鸿一眼，复而垂头丧气道：“我果然还是应该，当一个没人关注的小透明……”

　　　　“谁说你没用？”夜惊鸿见她竟然是为了这个，而突然沮丧，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我们俩不是好姊妹，好朋友吗？难道你要抛下我，又一个人缩回西院吗？”

　　　　“不，我才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呢！”夜灵芝急了，急忙将自己的小胸脯拍地“啪啪”直响：“我是绝对不会弃你而去的！”

　　　　“别拍了，”夜惊鸿皱眉，一脸嫌弃，“本就没啥看头，再拍就要凹下去咯。”

　　　　夜灵芝一愣。

　　　　突然，她涨红了脸，跳起来就追打夜惊鸿，边打边嗔怒道：“你，你居然敢取笑我！你太坏了你！”

　　　　夜惊鸿笑吟吟地躲避着，她软绵绵的小拳头小短腿，几步就跑出老远：“追不上，追不上我啰！”

　　　　“你！”夜灵芝被她刻意一逗弄，先前的忧愁不渝早就飞去九霄云外了。

　　　　她亦是兴致勃勃地追赶上去，边跑边“哇哇”乱叫：“你有本事别跑啊！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得满脸桃花红！”

　　　　两人嘻笑打闹的娇叫声，久久回荡在这清冷空落的长街上空。

　　　　两人徒步回到夜府附近后，夜惊鸿突然伸手拉住夜灵芝，将她带到一处隐蔽的巷口暗角里。

　　　　她严肃地说道：“一会儿，你别从后门进，我带你翻墙进去。”

　　　　“进了夜府后，你什么都别管，一口气跑西院里，躲进你娘的寝房里死活别出来，懂吗？”

　　　　“惊鸿姊，这又是为什么呀？”夜灵芝又有点傻眼，只能瞪着湿漉漉的眼睛，不解地问道。

　　　　夜惊鸿警惕地瞄了一眼四周，低声嘱咐道：“咱们今天一日三闹顺安城，夜府的人消息再不灵通，此刻也必定知晓了。”

　　　　“咱们就是从后门偷溜出去的，他们必定会埋伏重兵，在后门守株待兔。”

　　　　“今天我和你如此胆大包天，把夜府的脸面往地上使劲地踩了又踩，那府里的老太婆，还有那大夫人难道会善罢甘休吗？”

　　　　夜惊鸿果断摇头，两黑眼仁亮得惊人。

　　　　她轻蔑地勾唇，哼道：“估计他们正想尽设法，好好发作我一顿，然后把我彻底囚禁起来，好实现他们的目的。”

　　　　“目的？”夜灵芝转转眼珠，小声道：“他们要做坏事了？”

　　　　夜惊鸿垂眸思忖。

　　　　她卷翘而浓密的睫羽忽闪忽闪，看得夜灵芝心头痒痒，很想趁她不注意，伸手揪下一根来。

　　　　“……虽然不知他们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但我很快就会调查清楚。”

　　　　她利落转身，双眸里冰犀如寒刃：“攘外必先安内。先让我料理了这窝牛鬼蛇神，再去找真凶算总帐！”

第31章　欺人太甚（）　
两人一前一后溜达到后门旁边，一处较为不起眼的矮墙后头。

　　　　夜惊鸿右手环紧夜灵芝的腰，运起往上用劲一跳，便蹿上了墙头。

　　　　稳稳落了地，夜惊鸿又再次提醒她道：“你赶紧跑去你娘的寝房里，谁喊你出来都别出来，知道了吗？”

　　　　“要是，要是他们带人冲进来抓我呢？”夜灵芝紧张地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不会！”夜惊鸿斩钉截铁地断定道：“你再不听话，你娘打你一顿就算了。但你是你娘的心头肉，那老婆子敢对你出手，你娘豁出性命，都不会让她动你一根手指头。”

　　　　“所以，你现在赶紧跑！”夜惊鸿用力一推，夜灵芝就被她飞抛了出去。

　　　　夜灵芝连续往前趔趔趄趄了好几步后，才开始如撒开腿的兔子般，飞也似地往西院狂奔而去。

　　　　她一边跑，一边抹泪，嘴里还不住碎碎念道：“惊鸿姊，你千万别有事，别有事啊……”

　　　　夜惊鸿目送夜灵芝的身影消失后，才转身准备离开。

　　　　她抬头望天，算了算此时正当是府中众人用午膳的时辰，两眼微微眯起，昂首挺胸就迈着步子往东院堂屋走去。

　　　　就在此刻，东院庄氏的长荣院内。

　　　　庄氏盘腿高坐在花厅里的紫檀雕仙鹤太师椅上，独眼半睁，右手还掐着一串翡翠间珊瑚佛珠，手指头正一点一点地拨弄着。

　　　　满花厅的仆婢们皆垂首弓腰，闭紧嘴巴，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响动。

　　　　庄氏的脚边上，正跪着明氏。

　　　　整座花厅静悄无声，唯有她拨动珠粒的细微声响，时不时传入在场众人的耳中。

　　　　庄氏面前的紫檀八仙大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的珍馐美食，皆是以珐琅彩瓷盛着，还在冒着热气呢。

　　　　可庄氏没动，在场的人没一个敢动。

　　　　也不知这庄氏转了多久的佛珠，默念了多少句佛号，待一花厅的仆婢们都累得热汗浸透里衣时，她才缓缓睁开那只独眼。

　　　　一只阴鸷锐利到极点的独眼。

　　　　“老二媳妇呢？”她开口就问任氏，仿佛把跪在脚下许久的明氏当作空气。

　　　　明氏恨不得直接用牙咬死这老不死的妖婆子，可面上还是毕恭毕敬地回复道：“话早就传去西院了，都说清楚让二夫人马上过来伺候您用膳。”

　　　　“但二夫人她到现在还没过来，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住嘴！”庄氏不待明氏把挑拨离间的话说完，便狠狠一瞪她，张大干瘪的嘴唇，直接喝道：“我让你开口回话了吗？你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吗？”

　　　　明氏心里一堵，差点没气晕过去。

　　　　但她知道，现在万万不是与这老妖婆撕破脸皮的时候，只能忍气吞声，向庄氏叩头认错道：“是儿媳不对，儿媳再不敢如此了。”

　　　　庄氏白了她一眼，阴郁地继续捻着佛珠，不急不慢道：“一个两个的，翅膀硬了就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了。好，好的很。”

　　　　她彻底阴沉了脸，将手中价值不菲的佛珠往桌上用力一甩：“我今儿倒要看看，这些个不孝子孙的骨头能有多硬！”

　　　　“噼啪。”

　　　　佛珠被狠狠扔进菜饭里，溅了周边仆婢丫鬟满身的汤汁油污，可她们连动都没动一下，更别提抬袖抹一抹了。

　　　　明氏亦被当头溅了一油的菜汁。

　　　　她怔了怔，然后瞬间爆红了脸！

　　　　她真想不管不顾地就把这老婆子摁在椅子上，直接掐死算了！

　　　　“哼！”庄氏撇撇嘴，大声咋呼道：“让老二过来！我今天倒要问问他，他到底休不休那任氏！”

　　　　“是。”

　　　　一名丫鬟接到她的指示后，躬身后退至门口，很快就没了人影。

　　　　庄氏发了一顿脾气，独眼往桌面上那沉浸在汤水里的佛珠上一瞄，那混浊的眼球忽地转向明氏。

　　　　“老大媳妇，”她冷冷地盯着明氏，“你的帐册，帐本这些东西，都带过来了吗？”

　　　　明氏心头乱跳，却只能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有些为难道：“娘，那帐本媳妇还在整理呢，等整理完了媳妇就亲手送过来。”

　　　　“呵！”庄氏一听，就知道她又在敷衍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想把账本和中馈大权交出来。

　　　　她懒得戳穿明氏如此拙劣的谎言，但她整人的法子，可多的是呢！

　　　　“老身就知道你没那本事，把这个家管好。”庄氏语气凉凉地说道：“连个账本帐目，收拾了这么多天了，到现在都没弄好，我要你何用？”

　　　　“更别说你嫁进府里这么多年了，只生了一个没用的赔钱货，一个带把的你都生不出来。”

　　　　她独眼一刺已经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明氏，又继续讥笑道：“老二媳妇好歹也肚子争气，连生了两个哥儿。”

　　　　“我看你倒是连她，都不如了！”

　　　　明氏听着庄氏的冷嘲热讽，两只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