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鸳梦-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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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雪清朦胧之中，感到眼前有一道黑影，一双略显粗糙的手，正抚着她的脸颊。

　　　　那手很温暖，手上的茧子，也让她有些不适，但那手劲，却是温柔的。

　　　　心上一惊，睁开眼。眼前是一双晶亮的眼睛。

　　　　“别出声。”那黑影轻轻地说着，伸手一揽，就将秦雪清抱入怀中。

　　　　秦雪清惊慌失措。那声音，是……

　　　　“啊……”无意间发出声音的嘴，却让黑影迅速地捂住了。

　　　　“安静，跟我走。我带你走。”

　　　　秦雪清抓紧那黑影的衣裳，心跳加快。她挣扎，却被那双手，抱得更紧，动弹不得。

　　　　真的要走吗？

　　　　……

第86章　惜伤离恨方寸乱上（）　
滴滴哒哒的马蹄声，急促细碎，秦雪清坐在马上，紧紧地抓着马缰，手依附着粗绳晃动，身体随着马匹的颠簸，不停地颤抖着。神志纷乱，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夜晚的冷风，透过厚厚的披风缝隙，漏了进来，丝丝凉凉的，抚着她的面，她的颈，她的心。背后的呼吸声，也和她一样浓烈，气息喷在她的发间，让她感到无比的惊栗。那浓浓的压迫感，一层一层，仿佛将她束缚于这厚重的毛裘之间，无法思考，天地在一瞬间消失，只剩下，靠得紧紧的两个人。

　　　　“你要带我去哪？”

　　　　“去我们应该去的地方。”

　　　　秦雪清抓着缰绳，用尽全力的一拉，马儿嘶鸣，颠簸得更厉害，在原地不停地打转，背后的人有些忙乱，一手紧抱着她，一手控制着马匹。在不知转了多少个圈之后，马儿的脚步稳了下来，停止晃动，一切，回复了平静。

　　　　秦雪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为刚才的危险心悸。闭上眼睛，她用力想要挣脱那紧紧抱着她的手，但是，却毫无用处。她的心头压抑着，因为那手劲的力量，也为那不知名的惊慌。

　　　　手臂松动了些，背后的人跳下了马。秦雪清被那手一抱，脚终于沾了地。

　　　　眼前的眼睛，异常得明亮，炯炯的眼神，似乎燃烧着火焰。

　　　　“我要带你走。”朱正浩轻轻地说着，口气却是异常坚定。

　　　　秦雪清双手紧握着他的臂，那手臂，有着硬硬的肌。她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没适应这样的状态。

　　　　朱正浩抓起那嫩嫩的小手，转身跑了起来。秦雪清的手被抓着，也跟着跑起来。

　　　　广阔的原野中，悉悉索索的声响，两个身影，穿梭在半人高的杂草中。天边，有了淡淡的白。

　　　　“不，不，不，停下。停下。”他的脚步飞快，她已经跟不上了。

　　　　朱正浩停了下来，转过身，用手握紧秦雪清的肩膀，喘着粗气。

　　　　紧紧的拥抱，一瞬间，让秦雪清更加地，迷惘。那张脸越靠越近，两人的距离，已经微乎其微。鼻尖碰触，那浓重的呼吸声，让秦雪清惊醒过来。

　　　　“不，不，不，不行。不行。”秦雪清用力推开紧靠着她的身体，慌乱地出声。可是她越退，他就越逼近。

　　　　“跟我走吧，清儿。”朱正浩呼吸絮乱，但那神情，却无比地坚定。“我不能再忍受，你留在他身边。”

　　　　秦雪清想跑开，但那双健实的手臂，却重新圈住了她。

　　　　“我本来也已经没有任何期望，细细地想过，只要看到你好好的，就满足了。可是，他却不会好好地对你，他心里对你，对你们秦家，永远都留着恨，那恨，足以让他毁灭你。我不能想象有一天，你要消失在我的视线，就因为，我不能好好地，保护你。”

　　　　天地一片静谧，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中，响彻云霄。秦雪清感觉那紧紧的怀抱，有着浓浓的，占有。他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是温和的。温暖的眼神，温暖的手，温暖的怀抱。可是今天，他的表现，太激烈了。激烈到，她无法承受。

　　　　“即使这样，我们又可以怎样？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我们……可以逃到哪里？”

　　　　朱正浩双手一坂，将秦雪清的身子，扭转过来。

　　　　“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秦雪清看着那恳切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如果，真是如此，那该多好。

　　　　轻轻拿下他的手，直接面对他。四目相望，轻轻一笑。

　　　　“我愿意，可是，我不能。”轻叹一声，秦雪清用悠悠的声调继续说道，“我不能害了你，你是大将军，是国之栋梁，是皇帝，还有皇太后倚重的人，你前途无量，将来，也必定位极人臣，封侯拜相。如果因为我，就让你从此，成为那默默的乡野村夫，我会无比惭愧，深深自责的。你想让我，一辈子，都为此内疚吗？”

　　　　朱正浩默默了一阵。

　　　　“你心里，真这样想？”

　　　　秦雪清无言，转过头，闭上眼睛，不想再跟他对望，感觉脸颊上，凉凉的一片。眼泪，不争气地流下。

　　　　如果可以选择，她不会想要这样说的。不会。

　　　　“你不是这样的人。”朱正浩突然出口，语气，冷冷地。

　　　　“我是不是，重要吗？”秦雪清睁开眼睛。“……重要的是，我是秦家的人，你也知道皇帝的恨，如果今天让他知道，我们逃跑了，那……我秦家的一百一十八口……都要陪葬。”

　　　　朱正浩静静地凝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幽怨的眼神，平静的脸色，不再激动。

　　　　转过她的身子，再次紧紧地拥抱。秦雪清身子软软地，任他抱着。

　　　　旷野的尽头，泛白的天色，有了一道道的光亮。天色，已经亮了。东边，太阳出现。

第87章　惜伤离恨方寸乱中（）　
天色大亮，旷野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

　　　　朱正浩在马上，一直静默。秦雪清坐在前头，一路，也是静默。马儿慢慢地走着，只是轻轻得晃着。

　　　　原来，这旷野真的很大。好像怎么也走不完。

　　　　“对不起。”

　　　　后头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秦雪清吓了一跳。她转过头，看到了那双，显现着落寞神情的眼睛。

　　　　无语。

　　　　“我吓着你了，是不是？”

　　　　秦雪清稳住心跳。

　　　　“不。”

　　　　背后响起，轻轻的笑声。

　　　　“我太愚蠢了，明知无能为力，偏就要逞强。”又是一声轻笑。“我明白你的处境，却偏偏要让你为难，偏偏要如此的盲目。”

　　　　他好似说完，却又似停顿。

　　　　好久的沉默。秦雪清的心，提到了口。

　　　　来时的路渐渐清晰。这是城郊的烽火原，就是他节制的军队，京西军营驻扎的地方。这里离京城，已有一段距离。

　　　　秦雪清理清了思路，突然意识到，她就这么跑出来，相府里，该会怎样？

　　　　“可以快些吗？”

　　　　“别慌，李胜和翠菊，会帮你顶着的。”

　　　　秦雪清瞪大眼睛，诧异地转头看着他。

　　　　“他们两个，都被我收买了，不然，你以为我可以这么容易就将你带出来？”他邪邪地笑着，那语气，有一丝丝的，得意。

　　　　秦雪清睁着眼睛，更加惊诧。

　　　　“我先找了翠菊，然后，翠菊就将李胜，引开了。”朱正浩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似乎又象在解释道。

　　　　翠菊？翠菊。

　　　　“你不用惊讶，这宫里，牵丝攀藤，关系多着呢。”

　　　　秦雪清轻轻叹了口气。这一点，她是有想过的，但，没想过，有多复杂。

　　　　正说着，远处一匹棕色的马儿奔来。

　　　　“王爷，皇上出宫了。”马上的人说着，语气焦急。

　　　　秦雪清一愣，心上一惊。

　　　　“皇上，是要到相府的。请王爷，即刻回城。”

　　　　背后的人，突然抿紧了唇。

　　　　“坐好。”

　　　　骏马奔腾，秦雪清心慌意乱。这可如何是好？皇帝，怎么就来了呢？

　　　　十里长街，戒备森严。皇帝的龙辇，缓缓地前进。前后左右的禁卫军，面无表情，让人望而生畏。

　　　　朱正熙坐在车里，手里握着奏折，心里，倒是不甚平静。

　　　　相府之行，势在必行。秦鹤元告老，已经牵动了朝廷的命脉，最近，那些小小的波动，是让他劳心劳力的。这样的转捩点，他可要好好掌握。事情好似比以前多了些，想必，这秦鹤元以前，确实是扣了许多问题，瞒着不报，倒是自己解决了。也好，让他回家养老，也可有机会大展拳脚。毕竟，这还是我们朱家的皇朝，也该由我们朱家的人来做主。

　　　　轻轻蘸点墨汁，挥笔一就。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路难李白唐）

　　　　朱正熙下得辇来，心里期盼着的身影，没有出现。脸色一沉，心里，有着莫名的惊慌。

　　　　其实，今天，还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她。

　　　　以前在宫里，半月或整月不见，也只是想念，但一想到她就安静地待在那个坤宁宫中，心里就能安定。这两天，她不在宫里，倒是心，慌得很。

　　　　“秦相身子可好？太后叨念，秦相可要保重才是。”

　　　　“承蒙皇上和太后厚爱，臣万分感恩，皇上亲临臣下府邸，令蓬荜生辉，华堂出彩，臣与属眷，皆叩谢皇恩浩荡。”秦鹤元说着，俯首跪地，声音恭敬，“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正熙撇撇嘴，伸出手，作势要扶。

　　　　“秦相，请起身，秦相为我冀朝鞠躬尽瘁，朕今日，朝上不得秦相相助，实乃一大憾事。”朱正熙缩回手。“来人，将三司顶翎奉上。”

　　　　手里捧着顶翎，朱正熙看着秦鹤元。

　　　　“传朕旨意，秦相受封一品开府仪同三司。享亲王禄。”

　　　　秦鹤元抬头，脸色平静。

　　　　“皇上，臣已经告老，不想……”

　　　　“秦相，为朝政之事，理应义不容辞，秦相身体违和，不宜劳累，朕只是想让秦相奉闲职而不离朝政，时时提点朕之政事。秦相，你不是想辜负朕的心意吧？”

　　　　“臣不敢。臣……领旨。谢皇上隆恩。”

　　　　朱正熙摆正姿势，缓慢地走入相府大门。他的皇后，还是没有出现。

　　　　走到中堂坐好。朱正熙的心，无法节制地剧烈跳动。再也忍耐不了了。

　　　　“秦相，皇后近日省亲，朕今日来，怎不见人？”

第88章　惜伤离恨方寸乱下（）　
中堂里片刻的静谧。秦鹤元一脸的平和，秦晨睦却早已手心发麻。

　　　　妹妹从昨晚就不见踪影，翠菊和李胜，似乎是知情，又似乎不太清楚。这样的事，本就不可张扬，原料想今日妹妹回宫，她不致于会如此不分轻重，只是长久未出宫，溜出去逛了逛，怎知，皇帝驾临，场面就块控制不了，真真急煞人。

　　　　朱正熙感到那静谧中，似乎有些诡异。

　　　　“秦相？”

　　　　秦鹤元站起身，俯身一鞠躬。

　　　　“回皇上，皇后娘娘近日省亲，操劳过度，昨夜劳累，恐是此刻，还未起身。”

　　　　朱正熙心头掠过一丝不满。这算怎么回事？

　　　　秦晨睦两手发颤。父亲这说的是什么啊？这……这不是藐视皇威吗？

　　　　朱正熙站起身，迈开步伐。

　　　　“朕瞧瞧去。”这到底，搞什么名堂？

　　　　秦晨睦看到皇帝往外走去，又不敢阻拦。回头看看父亲，依旧是那平和的脸色。

　　　　“臣引皇上到后院。皇上，这边请。”秦鹤元平静地说着。

　　　　秦晨睦当头一棒。硬着头皮，跟着皇帝走出了中堂。

　　　　一行人走过回廊，远远地，一个人跑了过来。靠近了些，才看清楚，是小喜子。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小喜子跑到跟前，匍匐在地，口气有点发颤地说道。

　　　　朱正熙邹了邹眉头。一旁的张德海开口训斥。

　　　　“该死的奴才，没长眼睛了？敢挡着皇上的去路。来人……”

　　　　“慢着。”朱正熙的眉头邹得更紧。

　　　　“你是皇后身边的人？”

　　　　“奴才小喜子，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给皇上送信的……”说着，小喜子双手诚惶诚恐递上了一方丝娟，明显的，那手是发着抖。

　　　　朱正熙接过丝娟，一阵淡淡的茉莉香袭来，甚是好闻。轻轻抖开丝娟，里面赫然出现四行字：

　　　　秦淮无水，木不成舟。

　　　　画无边框，悬而无地。

　　　　使君心在，顾妾情深，

　　　　镂骨铭心，金木难换。

　　　　朱正熙撇撇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秦大人，朕就不去后院了。”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外走。

　　　　秦鹤元和秦晨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恭送皇上，皇上慢走。”

第89章　玉箫声断前事难上（）　
早上的集思楼，用餐点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的客人，嘈杂的吆喝声，忙乱的景象，让秦雪清感受到了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的，人气。在宫里，哪里有可能遇到如此热闹的场景。即使有，那些人，也是挂着八分的恭敬，两分的惶恐。

　　　　如此实实在在的生活，只是奢望。

　　　　雅座里幽静了些。虽还是可以听到楼下的声音，但还是很舒适。整理了一下心情，等着，在皇帝来之前，一定要调整好心态，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这样的一个夜晚，真真太疯狂了。

　　　　秦雪清抚抚心口，深吸一口气。

　　　　门轻轻地被推开。秦雪清微微一笑。

　　　　“臣妾……”

　　　　“快起来，别让人瞧见了。”

　　　　朱正熙快步走过来，扶起眼前人，轻轻一笑。她，还是那身杏黄色的装束。

　　　　“等很久了？”他轻轻地扶着她，走到圆桌边坐下。“朕……嗯……先回去了一下，再出来……”他没有说完，倒自顾地笑了起来。“来，吃点东西吧，怎么，东西都没动过？”说着，他拿起银筷，夹起一个水晶球，撩袖，举到秦雪清的面前。

　　　　秦雪清愣愣地张了张口，含住那个水晶球，用手遮住口，轻轻咀嚼着。

　　　　“好吃吗？”

　　　　“嗯。”

　　　　朱正熙咧嘴笑了起来，放下银筷，握住秦雪清的手。

　　　　“怎么会到这来？”

　　　　“臣妾……只是想来看看。”

　　　　“嗯。”

　　　　“臣妾很早就出来了，臣妾如果知道皇上要驾临相府，定会在府里恭候的，可是……后来……所以……”秦雪清断断续续地说着，眼角瞄着皇帝。

　　　　“嗯。”朱正熙只是轻轻应着，重新拿起银筷，夹了个珍珠丸，又举到秦雪清的面前。

　　　　“皇上……”秦雪清张口，咬下了那个丸子。

　　　　朱正熙放下银筷，转过身子，微微一笑。

　　　　“你来这里……也不是第一次了。”朱正熙停顿了一下，“你出宫，自是会想来的。”复又一笑，“只是，朕想不到，你倒是把朕也引来了。”

　　　　秦雪清笑着，神色娇羞无比。

　　　　朱正熙大笑起来。等笑声停止，复又握紧那小手，向前靠紧了些。

　　　　“你现在的穿着，可不配你现在的表情。”

　　　　“皇上……”

　　　　“跟朕回宫吧。”

　　　　“嗯。”

　　　　秦雪清低下头。朱正熙伸出手，轻轻捏紧她的下颚。

　　　　“想朕了吗？”

　　　　回暖的天气，却除了寒冷，让人添了些慵懒。春眠不觉晓。早上的天，阴蒙蒙的。

　　　　秦雪清送走了皇帝，复又回到床上躺下。春困顿生，倦意袭来。

　　　　安静的清晨，听到了几声鸟鸣。阴天，要下雨了。

　　　　闭上眼睛，秦雪清困顿地，有些迷蒙。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箫声响起。

　　　　秦雪清惊坐起身。

　　　　如梦令。

　　　　倦意顿失，秦雪清走下床来，打开窗。外面，已经下起了蒙蒙小雨。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