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归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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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身上，不管是不是下意识的逃避女儿已经死去的现实，至少不再绝食了。

　　　　母亲骆晴的丧礼早已经结束，宋家肯定也在竭力追查着凶手的下落，据说已经有了些线索，可宋漪——自己才五岁的姐姐，却依旧下落不明。

　　　　

第05章　多了个舅舅（）　
堂屋里，雕花的木窗扇扇大开，满屋都是木兰花清雅的香气。

　　　　外公骆明昭正坐在黄花梨花卉纹藤心圈椅上看报纸，床边的桌案上放着一杯茶，杯盖揭在一边，茶香幽幽，随着似有似无的热气婀娜飘散。

　　　　“外公。”宋晏脆生生道，经过几日的相处，她对这个儒雅稳重的外公印象很好，貌似是大学教授，声望才学都极高，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那邓文诚和高凌风就是她两个较心爱的小弟子，如今瞧着也混的很好。

　　　　骆明昭从报纸中抬起头，看着小外孙女一蹦一蹦的从外面小跑进来，当即就笑眯了眼，“晏晏啊，这么早就醒了。”

　　　　因怜爱她小小年纪遭逢大变，他们两个人只恨不知道怎么疼爱她才好，一丝儿苦都舍不得叫她碰，早上只是由着她睡，从来不去叫醒。

　　　　宋晏刚刚丢下前尘往事，只觉得浑身都是轻松惬意，甚至还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外公，再不起床，太阳晒屁屁。”

　　　　“在说什么呢。”季微秋笑吟吟的端着碟子进来，一边笑着吩咐：“晏晏啊，快去洗手，今天有你爱吃的糖包哦。”

　　　　果真把自己当小孩子……虽然现在看上去确实是小孩子。宋晏答应了一声，跑过去从骆明昭手上挖出两个滑腻剔亮的棕红色核桃，又踮起脚尖，从桌上拿下个正方形雕镂“缠云莲花”、“蓬莱仙境”花纹的紫檀木盒，将两枚揉手核桃放了进去，然后才噔噔跑出去洗手。

　　　　季微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小小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头继续摆碗筷。

　　　　“这孩子跟我们有缘。”骆明昭上前搭手帮忙，“想到上次来的时候小漪就处处不自在，我还担心她个小人儿不适应我们这两个老古董，不过瞧着倒是自在欢快的很。”

　　　　“什么欢快啊……”季微秋拿碗的手一顿，眼泪就掉了下来，“晚上我去瞧她有没有踢被子，就瞧见那么点点大的人，缩在床上蜷成一小团，连睡着了都皱着眉头……我一摸枕头，冷冰冰、湿漉漉的，全被眼泪浸透了！”

　　　　“你当她不懂，谁想她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出来，白日里对着我们笑得又乖又甜，晚上却偷偷躲在被子里哭……老骆，是我害了她。”

　　　　骆明昭听着眼圈也红了，叹息着轻拍妻子肩膀，劝慰道：“你看你，又钻牛角尖了……既然老天爷将这个孩子送到了我们身边，我们就要代替小晴好好养育她长大，你这般总是哭哭啼啼的可不成，孩子看着心里也难受。”

　　　　等宋晏洗完了手进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八珍粥，鲜豆浆，清油饼，腊肉蒸蛋，奶油松酿卷酥，麻油凉拌荠菜，还有用各色小菜拼成的什锦酱菜。

　　　　满满摆了一桌，异常丰盛，宋晏极为陶醉的先过了把眼瘾，外婆的厨艺可是非同一般的好，做啥都好吃，而且别具巧心，让她每次都撑的肚子溜圆。

　　　　“外公还没有洗手。”刚要拿起勺子，忽的想起了这一茬，宋晏忍不住鼓了腮帮子，大声道。

　　　　骆明昭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是是，外公还没有洗手，我这就去啊，晏晏先别忙着吃，等外公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季微秋笑着给宋晏带着吃饭的小围兜，一边嘱咐着老伴儿：“回来的时候顺道把锅里蒸的一碟子小米糕端来，别忘了撒上糖霜。”

　　　　外公则是连连答应，加快了步子出去了。

　　　　宋晏咧了小嘴吞下一口暖甜的八珍粥，心里无限感慨，这日子真不错。

　　　　……

　　　　吃了早饭没多久，高凌风便来了。

　　　　简单的羊绒衫加深色大衣，干净的轮廓，露出袖子的手骨节分明，从宋晏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修剪的十分干净的指甲。

　　　　“小风来了。”外婆亲切的打着招呼，又问：“可有吃过早饭，厨房还有热的奶油松酿卷酥，要不要来一点？”

　　　　高凌风对这位师母十分客气，身姿站的笔挺，微微低头，谦恭道：“师母您不用麻烦了，我吃过了才来的。”

　　　　骆明昭点了点头，“小风爱喝你做的花茶，待会儿泡两杯送到书房来。”

　　　　说罢，便领着高凌风进了书房。

　　　　宋晏仰着头听了个全，只犹豫了两秒钟，小步子一迈，就跟了进去。

　　　　这绝对是一间最标准的书房，以宋晏这个见识过古时文人书房人的眼光来看，也瞧不出丝毫的不妥。

　　　　南宋末年赵希鹄中所载文房十项：古琴、古砚、古钟鼎器、怪石、砚屏、笔格、水滴、古翰墨笔记、古今石刻、古画，一个不缺，甚至明末屠隆的列出的四十五种文房器物也涉及到了不少。

　　　　宋晏的目光从那掐丝珐琅水注、青绿马纸镇、白玉佛手笔掭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在釉色柔嫩淡雅的粉彩山水墨床上——山坡环水，几株苍翠的古松依石而生，四周绿树环绕，几间茅屋临水架设。江面空蒙淡远，设色清丽，正有一叶孤舟乘风而来。不由心下赞叹：瞧这摆放布置一点不错，外公这才学还真不是骗人的。

　　　　骆明昭对小外孙女探头探脑的打量丝毫不以为杵，顺手将那颜色鲜艳漂亮的墨床递给她玩，然后才和弟子说起正经事：“我知道你的心事，可凡事量力而行，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家里还有年迈双亲要奉养，可别糊涂！”

　　　　高凌风低头不语，拳头却握的死紧。

　　　　骆明昭心里叹气，他在这个年纪痛失独女，打击不亚于天崩地陷，整个人老了不止十岁……小外孙女虽说是妻子的精神寄托，可又何尝不是他的？不过就算再难过，再想找出凶手，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弟子沉浸在仇恨中，自毁前程。

　　　　要是当初，小晴能够跟凌风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看了眼自顾自一手拿着墨床，一手拨弄着古琴琴弦的宋晏，压低了声音：“你好好想想，别让我对你失望……要是真想给小晴尽一份心，那就多来看看小晏，少走那些邪门歪道，知道么？”

　　　　高凌风狠狠眨了下眼睛，俊美的脸庞上布满了坚定之色，只见他忽然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沉声道：“老师，您要是不嫌弃，我往后就是您半个儿子，小晴虽不在了，我一定会代她好好孝敬您和师母。”

　　　　闻言，骆明昭也禁不住红了眼眶，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刚才虽然骂的厉害，但是有这么个弟子，他的心里一直都是骄傲和珍惜的。

　　　　略略平缓了下情绪，他便笑着跟竖着耳朵偷听的宋晏招手，“晏晏，还不快来叫……舅舅！”

　　　　

第06章　讨好（）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舅舅，宋晏感觉颇为奇异。要说影响，倒也没有多少，顶多是偶尔多个上门蹭饭的，关键是这个“舅舅”真的是对她太好了点。

　　　　看得出他没有什么哄小孩子的经验，所以最常见的情形便是和自己相对坐着，别别扭扭的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难不成他就以为小孩子很容易被礼物逗开心不成？

　　　　……好吧，正常三岁孩子确实是这样。

　　　　可关键她不是普通的孩子，自从日子渐渐平稳下来后，宋晏就开始规划自己的新生。她在现代的记忆早就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光点，只有一些根深蒂固的常识还隐约记得，就像是怎么穿裤子，怎么绑马尾，红灯停绿灯行，还有些基础的生活本领，如食物可以放冰箱保存，空调可以让室温维持在一个较适宜的范围。

　　　　哦，或许还要加上一个九九乘法表、简体字什么的。想到这里，宋晏心中微酸，记得口诀还是在那一世的妈妈严厉督促下，反复了好多遍，最终才牢牢记住，后来又因为某一次做作业的时候用错了，被勒令再次返工……字则是日复一日的苦练硬笔书法练出来的，所以印象比较深刻，到现在还留有印象。

　　　　那一世的妈妈啊……是个教师吧，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好像常常穿着格子衬衫，整日风里来雨里去，在学校和家之间穿梭，一副是雷厉风行的模样。

　　　　至于爸爸，那个做海员常年不在家的爸爸，则是连模糊的轮廓都不剩了，依稀个子很高，笑起来让人感觉可靠敦厚，其余的都干干净净消失在她的脑海深处。

　　　　宋晏不敢再回想，当她从黑沉的幻境中清醒，发觉自己重生成为忠勇伯的府失去亲母的嫡长女时，那种惊惶绝望，没了熟悉的环境，没了亲爱的家人朋友，她只能告诉自己要坚强，逼着自己忘却前世的记忆，努力掌握着各种闺中技艺，逼着自己将爸爸妈妈这个温暖的概念全部忘光，因为上一世的父亲子女众多，严厉冷漠，继母则是心口不一，皮笑肉不笑……她不能心怀侥幸，她要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活下来。

　　　　这般看来，要说她是个三岁小孩子也挺恰当的。除了满脑子女诫妇德，琴棋书画，外加上一点不怎么灵光的宅斗手段，她在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估计关于现代社会的知识储备，她和一个三岁的孩子并没有差多少……

　　　　想明白这一点，宋晏只能叹气，然后再不敢对外公所谓的启蒙有半点不乐意，她确实需要从头开始学习——这点，宋晏小盆友很有觉悟，融入社会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都不是第一次了，经验还是有一点的。

　　　　大半个月过下来，宋晏对她现在这个家也有了些颇为深入的认识：外婆季微秋出身可算是真正的书香世家，祖上出过两个状元，外还有不少进士、秀才；往近了说，那也是书香满门，很多族人都在高校任职任教，外公骆明昭其实还应该算是外婆的师兄，当初他就拜在外婆父亲季老先生门下读博。

　　　　师兄师妹最容易生情，这话果然不假。宋晏偷瞄了旁边聚精会神作画的高凌风，见他全身心的都沉浸在画作中，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不由的有些郁闷。

　　　　舅舅啊，虽然我能知道这些消息，还要多亏你露口风，但是你能否稍微注意一下，这边还有一个大活人啊，你这个样子，怎么会有年轻的女孩子喜欢哦，当初和我爸竞争已经吃过亏了吧。

　　　　“画好了。”正当宋晏胡思乱想，她这一世的妈妈、爸爸和这个刚认的舅舅当年的爱恨纠葛时，忽的听到一声如释重负的笑声，“小晏，舅舅画好喽，快来看看像不像。”

　　　　宋晏费力的从外公御用的黄花梨官帽椅上跳下来，凑近了一看，雪白的宣旨上，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正咧着嘴笑——手脚都细如麻杆，身子倒很肥，而眼睛大得极为夸张，几乎占据大半的脸。

　　　　这是个什么东西？

　　　　高凌风对上宋晏疑惑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他的工笔画是老师表扬过的啊，应该……没到认不出来的程度吧。

　　　　“舅舅画了只胖猴子，好可爱哦。”宋晏终究有些不忍心看努力讨自己欢心的舅舅尴尬，忙笑着猜测，瞧着有四肢，可又不像是人，说是猴子应该不错吧。

　　　　高凌风眉心跳了跳，有些挫败的放下笔，又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图片边和桌上的画对比，一边小声自语：“稿本没错，难道是接染的时候出了问题？”

　　　　宋晏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半响，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凑上前看，只见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一只黄色“怪兽”正笑得傻兮兮，和高凌风画的几乎一模一样。

　　　　再一看网页的标题——“本年度最受小朋友喜欢的动漫宠物排行榜”，联系下脑中少的可怜的一点关于动漫的印象，她才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又是想笑又是感动。

　　　　这么高水平的画艺，却费了半天功夫给自己画动漫宠物……

　　　　宋晏小脸笑得像花儿一样，白玉一般的手指点着画，“这个，晏晏没看过，不怪舅舅画得不像。”反正以前一直住在宋家，自己看过什么动漫也没多少人知道，便是知道了关系也不大，她现在才三岁，记住所有的事本就是不可能的。

　　　　高凌风沮丧的将手机收回口袋，在宋晏面前他总是有些手足无措，很想很想讨这孩子喜欢，却经常出糗。

　　　　这时，手背上却忽的传来温软的感觉，他惊讶的抬起头。

　　　　宋晏强忍着心里的羞涩，甜甜撒娇，“舅舅，晏晏饿了，想吃蛋糕。”虽说对教养妈妈们灌输的很是不屑，但是禁不住这么多年循规蹈矩的日子，潜移默化之下还是受了不少影响……

　　　　现在她首先要努力克服的便是潜意识里“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要是以后见到个男人都条件反射一样要回避，还怎么在现代社会混？

　　　　高凌风感受着小女孩儿软乎乎的小巴掌，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也跟着高兴起来，顾不得嘲笑自己的傻气，长腿一迈，取过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穿上，小心握住宋晏的手，脑子里已经在飞速搜索附近口碑好、人气旺的蛋糕店。

　　　　“晏晏想吃什么味道的？抹茶还是巧克力？”

　　　　

第07章　蛋糕店巧遇（）　
蛋糕店里回荡着舒缓动听的钢琴曲，各式各样精美的蛋糕隔着剔透的玻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配着店里黄色的柔光，如同一个个完美的艺术品。

　　　　这个蛋糕店叫甜心，店面虽不大，装修却很有品味，带着点欧洲小镇的清新风情，甚至还有木质的围栏，上面细细描绘着优雅的纹路，小节处都尽显精致，加上可能蛋糕口味确实不错，所以小小的店里生意却极好。

　　　　宋晏被牵着手走在一行行绵远的甜香之中，激动地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这些美丽的小东西看上去就好好吃的样子，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吃到了。

　　　　心下不由的有些庆幸，幸好是舅舅要带自己出来，不然以外婆对自己的宝贝程度，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门。

　　　　“晏晏喜欢什么？”高凌风有些笨拙的抱起宋晏，让她看上层展示的巧克力蛋糕，“巧克力的好不好？”

　　　　宋晏拼命点头，她来者不拒啊。

　　　　旁边一个穿蛋糕店制服的漂亮女孩子见高凌风手中抱着孩子，便笑着上前帮忙，拿过托盘帮他们取小蛋糕。

　　　　宋晏的心神从巧克力蛋糕上收回，这才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有力臂膀，有些不好意思的扭着身子要下去。

　　　　高凌风小心的将她放在地上，宋晏脚一落地，就跳着退开几步缓解尴尬，一边心里叹息，上一世三十几年养成的习惯果然不是那么快就能改掉的。

　　　　不想心里有事，眼睛就没看路，一下撞上了后面的人。

　　　　宋晏一手扶住身边的玻璃柜，很快就站稳了身子，可和她相撞的人却没有这么幸运。

　　　　蛋糕从托盘中飞出去，掉在了地上，雪白的奶油糊在装饰用的黄桃上，弄得锃亮的地板上一片狼藉。

　　　　一个身穿英伦风淑女小外套、红色格子裙，脚下蹬着黑色小短靴的小姑娘跌坐在地上，小嘴一歪一歪的都要哭了。

　　　　“呜呜……妈妈……我的蛋糕……”

　　　　小女孩的妈妈原本正在和蛋糕师傅商议定制生日蛋糕的款式，忽的听到人群中女儿的哭声，慌忙拎着包挤了进来。

　　　　看着女儿一身狼狈，头上的小贝雷帽歪了，皮靴上还有一块儿白乎乎的奶油，她心疼极了，忙扑了上去：“哎哟，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不小心一点儿，自己取个蛋糕还会摔跤，新衣服都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