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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闻馆记事-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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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菀!”
见她害怕到失去理智,我只能叫出她的名字,来让她暂时保持安静,之后,向她走过去两步,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师妹,师父是我杀的,跟你没有关系,即便他要找,也该来找我,不会纠缠你的。”
“可师父他”师妹开始嗫喏地啜泣。
见此,我没办法,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道:“别害怕,无论他是人是鬼,无论发生什么,师兄都会保护你的。”
“大师兄已经对这件事起了疑心,你来到这里,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看出破绽来。”
睿王和林家,师兄和碧云天,我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其他的事倒还好办,以我现在的修为,只要我不肯就范,就算与他们闹翻了脸,也没人能拿我怎么样,但师兄
他是我唯一无法反抗的人,就像在那个梦中,他想杀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没入我的胸口,连躲开的资格都没有。
“万一被他发现,师父已经死了怎么办?”
师妹显然和我一样,有着同等的忧虑,毕竟对于师兄,她也是在意的。
我沉默片刻,道:“能拖一时是一时吧,万一被他发现了,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只要记着,师父是我杀的,这样就行了。”
闻言,师妹离开了我的怀抱,她仰头看着我,哭腔中满是委屈:“你还不明白,我不要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就算被师兄发现,我也会向他解释清楚,师父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否则,以师兄的性情,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我苦涩笑了笑,低下头道:“一旦知道那件事,师兄会杀了我,难道他就不会杀了你么?”
“我”师妹一时语塞,然后,喃喃地下定决心:“我没有关系,只要你好,我就好。”
听此,我沉默下来,半晌,才哑然一笑,叹了口气:“傻丫头,你是你,我是我啊”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和师妹的心情都很沉重,我在想着师父的尸体怎么会莫名失踪,而师妹,大致是在想着,若是师兄发现了师父的死,该怎么为我顶罪。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护着我的,只要我好,哪怕让她丢掉自己的性命都可以。
“不如这样。”师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解决的办法,拉着我,急切地道:“我们走吧,天涯海角,只要跟师兄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可以,即便大师兄发现了师父的事,他找不到我们,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
我望着她,最终拂下了她的手,背过身道:“你若是害怕的话,就走吧,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师妹很不解,反问我:“大师兄早晚都会发现的,难道你要留下来等死么?”
“你知道的。”
我淡淡地接声:“我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与那些事情相比,我的性命根本无足轻重,而且,以我现在这个样子,即便要逃,又能活上多长时间,师父死了,不管他以前是怎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都曾养育过我们,对我们有恩,那件事,总要有人负责的。”
听到我的拒绝,师妹不说话了,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她隐隐地啜泣声。
其实,她以前从不哭的,不管有多大的委屈,受多大的伤,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你老实告诉我,就算你查清了真相,找到仇人,最终杀了他,解开你身上的那些东西,就会跟我走,好好地活着么?”
她顿了顿:“不会像刚才那样,站着不动让人杀,想拿自己的命,去赔那个人的命?”
我没有回答,师妹走上前来,对我很失望,伸手晃了我两下,悲凉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师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我嗯了一声,道:“我明白。”
“虽然明白,还是放不下么?”
我默了良久,才艰难道:“是。”
听此,师妹的手上用力,抓得我胳膊都疼了,但我想,她的心里,应该更疼吧。
她几乎咬牙切齿,恨恨地道:“我真后悔,当初没有阻止你去南疆,那样,你就不会跟那个女人遇上,更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无奈一笑,淡淡地道:“师妹,很多时候,我又何尝不这样想,若没有与我遇上,她到现在,还在南疆好好地活着呐。”
116章南疆往事(一)()
为什么会与箴言相识呢?
那是一个像现在一样的秋天,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将要离开师门,按师父的意思,他希望我能投靠到睿王的麾下,为他做事,我不愿意,就借口说,自己现在年纪尚轻,经验不足,需要出门历练几年,再考虑出师的事。
从小到大,虽然我是个书生,在师父眼中,并不会半点修为和武功,但他还是像对待师兄一样,经常把我派出去做危险的事情。
南疆有邪教徒的踪迹现世,听说他们躲藏在山谷中,掳劫乡民,暗中试验一种邪恶的术法,师父给了我选择,让我去查探此事。
所以,在为睿王做事,和出门历练之间,我选择了后者,辞别师父,告别师妹,前往南疆,也是在那时候,我遇到了箴言。
那时,很不巧的,我在路上魂咒发作,躲在山洞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最终昏迷过去,醒来时,就见到一个女子陪伴在我身边。
她在山洞里升起了篝火,借着火光,我认出她是碧云天的弟子,那时的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被她所救,还是像往常一样,忍受的折磨够了,自己自然而然清醒过来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没有办法解开我的魂咒,即便要救,也仅是让我醒过来而已。
我一直在师门生活,除了师妹之外,从未与女人单独相处过,尤其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所以,未吭一声,装作没有看到她,起身打算离开,她却出声叫住了我。
她说我不懂礼数,不懂感恩,明明被她所救,却连一个感谢的字都没有对她说。
现在想来,初见时,我给她留下的印象确然不怎么好,害怕被人靠近,害怕陌生人,不知自己魂咒发作时,宛如怪物的模样,有没有被她看到,甚至还在心里盘算着,万一当真被她看到,要不要把她杀了灭口之类奇怪的想法。
不过,这些东西,也仅是在心里想想,她是碧云天的弟子,而碧云天与我们顾家有过交情,怎么样都不可能杀她的。
但那时的我,虽表面固执冷漠,心里却乱成一团,对她也始终保持着敌意。
她问我得了什么病,怎么会昏倒在山洞里,又问我来自哪里,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山谷中,这些问题,我都没有回答。
走出山洞,却没有离开,那座山上,时常有野兽出没,偶尔还会有走尸之类的邪祟,我不确定,她一个姑娘家,能不能应对那些东西,念在碧云天与顾家,她师父和我母亲的故交上,坐在山洞的门口,为她守夜。
那时已是冬天,半夜飘起了飞雪,她拿自己的披风给我盖上,可我向来睡眠浅,在她俯身接近我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了,还以为她要害我,猛然醒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还被石头划伤了手。
若这种事,发生在师妹身上,她肯定一个耳光赏过来,骂我神经,即便其他的姑娘,被我这样对待,也该生气发怒不再理我,可箴言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把披风放在我的面前,然后,转身重新回到了山洞中。
第二天,因为守夜的事,她向我道谢,还拿自己的干粮跟我分享,我望着她受伤的手,却始终说不出那句抱歉。
她说她叫花箴言,是南疆碧云天的圣女,此次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山洞,听说那个山洞里开满了雪昙花。
我知道她要找的地方在哪里,可却在犹豫要不要带她去,在那座深山中,我已经转了一个多月,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一群身上纹着蓝色莲花的邪教徒在那里集聚,和师父收到的消息一样,他们仿佛在试验什么术法,经常下山掳劫乡民,也会趁夜色挖开新埋的坟墓,偷走里面的尸体。
那些人行踪诡异,且躲藏隐蔽,但我还是查出他们就在那几座山上活动。
老实说,我并不想惹上他们,那时我魂咒发作,整个人难受的要死,连自己都保不了,哪里还能管到他们,但总感觉箴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以她们碧云天弟子的性情,若是知道山上有邪教祸害百姓,说不定还会自投罗网,自己送上门去被他们抓住。
所以我说了谎,把她骗下山,远离那些邪教徒的活动范围,却在半夜折返回去,找到那个山洞,为她摘取了一朵雪昙花。
雪昙花,是生长在雪山中的花,是昙花的一种,却比昙花更为娇贵。
人都说昙花一现,十分短暂,但普通的昙花最起码还能开一两个时辰,而雪昙花不一样,十年才开一次花,花瓣不能与空气接触,否则会在瞬间枯萎凋零,我等到半夜,才等到一朵雪昙花开,并且,在花开的瞬间,用术法将花封存在冰块里面,带给了箴言。
我知道,在我们相遇的那天晚上,她是想关心我,帮助我的,只是我对人防备惯了,不肯相信别人,才会出手伤了她。
那朵雪昙花,就算是对她的道歉吧。
箴言很高兴,守着那朵花看了很久,直到冰块融化,里面的花最终枯萎。
她告诉我,她最喜欢的花就是昙花,我却不喜欢,也没有告诉她,我不喜欢昙花的原因,是我以前有个名字,叫作萧昙。
那时候应该告别的,还给了她一个人情,我就该离开的,否则,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可我太贪心了,就像一个常年处在黑暗的人,触碰到太阳的温暖,忍不住地想要贪恋。
箴言她是光,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污点,我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纯净美好的人,待在她的身边,彷徨烦乱的心,也会安定下来。
她仍旧关心我,问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并且想为我医治,可我始终没敢告诉她,一次次地把魂咒的事隐瞒了下来。
我和她是不同的,她是光,是希望,是天下最为美好的存在,而我,从小到大,属于我的只有黑暗,丑陋,痛苦和肮脏。
我怕她知道了我的事,会害怕,会逃离,会像看到怪物一样露出同情和畏惧的目光,可她,明明不知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却四处奔走,为我采集药材,企图减轻我的痛楚。
看着她辛苦忙碌,全是在做无用功,我终于忍不住,告诉她,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可箴言却不肯放弃,她说,人要被救,必先自救,在山洞里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就看出我虽然经受痛苦,却依然想要活着,她是大夫,最大的责任就是治病救人,只要病人还有活着的念头,她就不会放弃。
箴言是个奇怪的人,在治病救人上面,固执的可怕,我想,我也是一个奇怪的人,明明知道她治不好我,却还是跟着她。
她采药的时候,我跟在她的后面,她睡觉的时候,我守在她的身边,没有刻意地表现出要与她同行,而且,更为可笑的是,未免她看出我跟着她这种事,还故意表现出与她不熟,让她以为我们两个人只是恰好顺路而已。
南方的山上,野兽很多,毒虫遍布,总觉着她一个姑娘家,需要人照顾保护,可那时的我,为何会萌生出这种想法呢?
明明以前,连出手帮一下人都觉着是麻烦事,却理所当然地觉着,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
就这样,我们走了十几天,南方的一个山村里爆发了瘟疫,箴言赶去救治,而我也跟着她,去帮助那些生病的乡民。
那场瘟疫很严重,箴言白天照顾病患,晚上还要研制治疗瘟疫的药方,几乎不能休息,望着她辛苦忙碌的样子,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这场瘟疫,只是那些乡民的灾难而已,但就算他们死了,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多年的封闭,让我习惯于从自身出发去想问题,所有的决定,都是优先保全自身,我不知道何为奉献,何为牺牲,更不懂得世间所谓的爱和保护,对于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乡民,也没有任何的同情心,之所以留下来照顾他们,是为了箴言,也仅是为了箴言。
可箴言不一样,她成为大夫,本就是为了救死扶伤,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帮助别人。
这是她的信念,也是她的信仰。
有好几次,我看到她偷偷使用本应成为禁忌的术法,为那些病人缓解病情,却搞得自己元气大伤,我想不通,天下的人千千万万个,即便死了几个人,又有什么了不起,对现世来说,他们是蝼蚁,根本无足轻重,术士的思维,把人命看成一朵花,一棵草,生命在我们眼中,如昙花一现,所以我不明白,为了注定匆匆逝去的人,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直到我自己照顾的一个病人死亡。
其实,我本不想插手他们的事,但因病患实在太多,箴言忙不过来,想为她减轻一些负担,所以就从她那里认领了那个病人。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长得挺可爱,也很懂事,却被瘟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告诉我,他长大以后,也要当一个大夫,像箴言一样挽救大家的性命,他有个妹妹,小小的,很可怜,有一次见我照顾她的哥哥,还把好不容易从别人那里讨来的饭团拿给我吃。
她问我,她的哥哥会好么,我告诉她,会。
可第二天,那个孩子就死了。
117章南疆往事(二)()
望着他僵直青紫的身体,我站在旁边看了半晌,始终不敢相信他的死亡。
我怔怔地想,他以后是要做大夫的人,他的愿望还没有达成,还没来得及长大呢,不可能会没了,我收了他妹妹的饭团,答应过要治好他,可他却死了,我对他的妹妹说了谎。
我此生说过那么多谎,即便对师父,哪怕是师兄和师妹,也没有多少真心话,还心安理得、毫无愧疚地用无数的谎去圆无数的谎,却唯独对一个小女孩的承诺耿耿于怀。
何为人生呢?人生于世,便是独一无二,每个人的性命都应该被珍惜,但因这种独一无二太多了,往往就会被视为一种平凡。
若我没有照顾他,认识他,即便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看过他的脸,也不会为他的死亡感到难过,可因为我照顾他,认识了他,知道他有个妹妹,知道他长大以后想当大夫这些事,所以在他死亡时,才会有痛苦和不舍。
我失去了一个对我而言独一无二的人,以后,没有人再会像他一样,对着我开心,对着我笑,虽然我还会遇到很多小孩子,或许,会像照顾他一样照顾着他们,他们也会对我笑,跟我说话,或许和他一样也想成为大夫,更或许也有个妹妹会给我饭团,但都不再是他了。
在那时,我好像终于触碰到箴言的世界,开始明白,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一直以来,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仇恨中,对他人的伤痛和苦难熟视无睹,我以为,人在世上,单是活着这件事就很辛苦了,如何还能兼顾到他人,可箴言却让我看到了自己的狭隘和自私,并且为此深深地惭愧后悔着。
我想,倘若那时,我对那个小孩子再用心一点,照顾得再好一点,他是不是就有可能存活下来?但,倘若,也仅是倘若而已。
后来,我和箴言日夜辛苦,不眠不休,终于消除了瘟疫,那里的乡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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