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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闻馆记事-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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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他道:“怎么,素闻没与你说过么?”
我道:“这些时日,微臣与他各有事情要忙,他已经搬回林宅去住了,都没怎么见过。”
萧琢了然地点点头,又道:“他如今就在宫中,想必这两日,就会动身,此次回去,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去送一送他吧。”
232章 王上驾崩(二)()
听闻林素闻在宫中的消息,我连忙赶过去找他,远远地却看到他与林家的人站在一起。
我不便上前相扰,只能在宫苑角落处站着,正为难时,他也看到了我,转过头与林家的人吩咐几句,便折身向我走来。
见他来到跟前,我笑了笑,道:“几日不见,听殿下王上说你在此处。”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又见林家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远处望着我们,怕他们误会什么,只能带着林素闻转向没人的地方。
寂静宫苑处,四下无人,衰草枯杨,冷风凄凄,虽已快到初春光景,但还是有些冷。
穿着一件披风,寒风袭来,忍不住往身上拢了拢,向他问:“你没什么要与我说的么?”
他要离开的消息,还是萧琢告诉我的,否则,我都不确定,他此次还会不会向我告别。
林素闻沉默片刻,道:“王上找你了?”
我嗯了一声,回答:“他告诉我,你已经向他禀报了郑宏文的事,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又念及郑宏文此次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不会追究此事,已将郑宏文全权交给我处理。”
闻言,他道:“如此就好。”
想到自己之前的犹豫踟蹰,委实觉着是庸人自扰,看了林素闻一眼,磨磨蹭蹭地道:“我打算免去郑宏文的职务,让他离开红闻馆,如此已是最好的结果,不过,此事多亏有你替我们说情,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王上开口,如今,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烦心事。”
林素闻道:“你总是这样心软,凡事都要讲究情面,我只是怕,这件事拖得久了,到最后,你要想不开为他顶罪。”
“说实话,当日林家主询问我的时候,我确然将他的事瞒下来了。”
起初,我对郑宏文确实是十分愤怒,但等了解了其中的缘由和苦衷,又觉得他有些可怜,再看到齐焕之为了救他,损去一生修为,就全然狠不下心,将他的名字禀报给萧琢了。
不过,这种犹豫,还因为别的什么。
林素闻无奈道:“果然”
我转身看他,默了片刻,道:“你知道么,在使用净化术法的时候,当我知道要损去半生的修行才能救他的时候,却犹豫了。”
“此事说起来当真可笑,我修习术士,本是阴差阳错,本身对修为也无甚追求,在去南疆之前,甚至很少使用术法,仔细想想,若能用半生的修行,换回一条人命,我本该毫不犹豫的,但那时我确然留着几分私心了。”
若不是那一瞬间的犹豫,现在损去半生修为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齐焕之。
虽然晓得此事与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该为他们的结果负责,但对齐焕之,仍是歉疚的。
总觉得若不是因为我的犹豫,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世人总有私心,没有人可以被要求必须舍身忘己,更何况,半生修行,对于一个术士而言,应与自己的性命没什么区别。”
林素闻劝慰我道:“他舍弃修行,是他对那个人的情分,你没有舍去修行,亦是你对自己的本分,两种选择而已,无需歉疚什么。”
我将他的话反复品读几遍,笑了笑:“说的也是。”
“绯然”
他叫我的名字,却又停顿了下来,片刻,才缓缓道:“我要离开了。”
我怔了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刚才殿下王上,已经与我说了。”
“大概三个月”
他想了想,又改口道:“两个月,就能回来了。”
“那苏河蓝氏不是一般的人,他们家族的术法,阴邪狠毒,我曾是见识过的,你若是与他们对上,千万小心,不可轻敌。”
他嗯了一声,我又道:“还有那个孩子之前与我约定在盛京城郊相见的孩子,大约现在是叫蓝斐吧,苏河蓝氏的蓝,斐然向风的那个斐,你此行若是见到他,抑或得知他的消息,不管是生是死,都要想办法让我知道。”
“虽然他是苏河蓝氏的人,也不知道是正是邪,但我欠他一个约定,终究是要还的。”
“还有”
想了想,将悬在腰间的金玲摘下来,递给他:“苏河蓝氏所在之处,距离碧云天不远,你此行若是有何需要的话,可以拿着这个金玲,去找晏晏帮忙,有她在,我也好放心些。”
林素闻看向那串金玲,犹豫一下,最终接了下来,向我道:“多谢。”
我无奈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少主”
见林素闻离开,久久不归,林家的人过来寻他,站在宫苑的路上向他施礼。
他朝那人瞥了一眼,又看向我,没说什么,转身朝着亭下走。
“素闻”
我喊住他,片刻,道:“你何时走,我去送送你吧。”
不等他开口,又自顾自地解释道:“你以前离开盛京回长营,我都没有送过你,这次,我想送送你。”
他停住脚步,没有回身,道:“好。”
望着他跟林家人离开,站在原地怔了许久,才发现视线尽头,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
外面,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我站在亭下,伸手接了一朵,落在手心中又迅速融化。
忍不住叹气道:“偏生在这个时候下了雪,雪天路滑,回长营的路,不太好走呢。”
因下雪,林家动身的行程比原定中晚了一日,林素闻离开那天,云消雪霁,天气晴朗。
我将他送到城郊的湖心亭处,此时,盛京的雪还没有融化,湖岸两边银装素裹,仅有一个穿着蓑衣的老翁坐在船上垂钓。
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似的。
我随手折下一根枯萎的柳枝,递给林素闻,本还想说些什么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酸话,但又想想,以我们的交情,本无需如此客套。
临到关口,握拳向他伸去:“走马风尘。”
他垂下眼眸看了看我的手,也握起拳头在我手上一碰,接道:“生死与共。”
那天,我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雪白的衣衫,很快与漫天的冰雪融为一色。
年年柳色,灞桥伤别,以往每每读到这样的酸词,总要觉着很是矫情,比起那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更喜欢‘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豪爽洒脱,我以为,人的一生足够长,暂时的离别之后,还会有下次的重逢,根本无须伤情什么。
却第一次感觉,原来送别,竟是如此失落。
或许,是我自己心里明白,长长久久的,是他们,而注定昙花一现的,是我。
折身回城,在街上晃晃荡荡地逛了许久,才返回红闻馆。
刘伯舟说,郑宏文想见我,我没有答应,怕他在屋前堵我,想了想,转而去齐焕之的房间,帮他查探伤情。
隐隐地,听到外面传来郑宏文的声音。
似乎知道我不想见他,他并没有进来,而是跪在门外,向我请罪道别。
见我不愿理会的模样,齐焕之问:“大人,为何不愿见他?”
不等我开口,他又苦涩一笑道:“其实,他之前也来求见过下官,下官也没有见他。”
我哦了一声,疑惑问:“为何?”
齐焕之脸色苍白,由于损失修为的原因,整个人憔悴了许多,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道:“下官救他,并不是要听他请罪抑或道谢的言辞,仅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如今事情已毕,再见还有何意义,不如不见得好。”
我微微一笑,道:“你既知道是这个原因,又何须问我?更何况”
“他误入歧途,致使盛京陷入危难的事,我并没有原谅他,不过是念他可怜,放他一条生路罢了,再说,此事能争取到如今的局面,并不是我的功劳,他要谢,应该去谢林公子。”
“林公子?”
齐焕之微微诧异。
想到今日刚刚离开的林素闻,我恹恹苦笑,道:“算了,人都走了,不提他了。”
“你以后有何打算?”
面对我的询问,齐焕之想了一下,道:“如今下官修为尽失,自然不能再留在红闻馆,等伤养好之后,就要离开了。”
听此,我有点不舍道:“即便没有修为,你留在馆中,还能做些其他的事情,我们红闻馆还不至于连你一个人都养不起。”
齐焕之却摇头,释然笑道:“大人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早些年想要闯荡江湖,四处走走看看,全赖一身修为所累,始终没有机会,如今没了修为,倒也轻松许多,可以去做下官一直想做,却没有时间去做的事。”
我道:“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
齐焕之问:“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
我微微诧异,站起身思忖片刻道:“人常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我很喜欢这里,况且,我师兄也在这里,大约会一直留在此处吧。”
说着,又回过身向他笑道:“明年昙花开放时,我会在馆中摆好酒,你若是能记着此事,不妨回来与大家一起喝喝酒,观赏昙花吧。”
233章 王上驾崩(三)()
林素闻离开以后,坏消息一天天地传来。
首先,逃回封地的睿王反了,还昭告天下,冠冕堂皇的理由扯了一大堆,不过是诬陷萧琢无德无能,不能作为盛梁的主君,萧琢的那些皇叔们,一个个选择明哲保身,朝廷派人请兵多次,他们都拖延敷衍,不愿相助。
前方战事胶着,张郃将军率兵离开盛京,前往颍州迎战,我师兄仍旧守在萧琢身边,而红闻馆,却出乎意料地赋闲下来。
当初朝廷建立红闻馆,不过是因为萧谡病重,盛京妖气太重,魑魅魍魉祸患丛生,如今萧谡已死,萧琢继位,天子之气正是兴盛的时候,别说什么妖怪,就连一个小小的阴灵都很少见,我们身为术士,只管斩妖除魔,又不能参与朝政,一天天地闲到发慌,几近发霉。
我原想向萧琢请战,前往南疆帮助林家的人剿灭苏河蓝氏,但林家却传回来他们那边即将结束的消息,以致我满腔热血,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本是磨刀霍霍,却毫无用武之地。
林家的人说,已将蓝氏的家主斩杀,并且将他们聚集的邪教徒尽皆驱散,南疆恢复平静。
可林素闻,却没有回来。
也没有为我带来任何那个少年的消息。
我有点担心,很想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想到林弈秋此前对我的态度,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大约是被他父亲绊住了吧。
转眼快到了两个月约定的时间,初春时节,盛京的天气回暖,路边的垂杨柳已经抽出了新芽,远远望着,烟绿一片,如梦如幻。
我坐在城里的茶馆中,听着周围人纷乱嘈杂的议论声,偶然闻得对面屋檐上传来几声梁燕呢喃,方才想到,我来盛京,快有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不长不短,三百多天,却认识了这样多的人,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师妹没了,师父也没了,那些死去的人,伴随着日子似水流走,恍若隔世,又好像站在时光的另一端,在静静地等着我的到来。
生离死别,因缘际会,不免令人唏嘘。
抬手为自己添了一杯热茶,却见师兄匆匆忙忙地赶来,将长剑放在桌上,道:“抱歉,绯然,我来晚了”
如今的情景,倒让我想起初识林素闻的时候,他整日跟着我,我对他烦的不行,为了摆脱他,每天都要绞尽脑汁,跑好几条街,然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师兄面前,师兄总会给我预备好一杯温茶,现在,却是反了过来。
我将新倒好的茶,放在他面前,道:“我知道你事务繁忙,左右我又无事,等就等了,你不必如此慌忙赶过来。”
师兄道:“我今日也无事,宫中不该我当值,不过清晨时母亲犯了头风,虽请了大夫来,还是不放心,不得不在家中照看着。”
我的手一顿,担忧道:“伯母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
师兄连忙道:“只因在昨日去法华寺上香,吹了些风,喝点药,在家躺一躺就好了。”
闻言,我埋怨道:“伯母既然身体有恙,你就该在家中好生照看她,不该出来的。”
“我说你们两个”
师兄哭笑不得地道:“母亲知道我与你有约,还将我狠狠教训了一通,催着我来找你,如今,你却要赶我回去?”
“大夫已经看过了,真的没事,我出来时,母亲还要往祠堂去念经,你就不要担心了。”
我又问:“傅伯父呢?近日我不常在朝堂中走动,已有许久不曾见到他,他可还好么?”
我对傅伯父的关心,自然与对伯母不同,更多的,是一种猜忌,不知道他有没有放下当年的事,是否还对盛梁怀着仇恨。
万一想趁着朝廷内忧外患,想对萧琢做些什么,其结果真是不堪设想。
“父亲他”
师兄语塞一下,似有为难之处,复又缓和神色道:“父亲他最近有些忙,你也知道,颍州那边正在打仗,许多军饷物资都要靠父亲筹备,我也在忙着宫里的事,鲜少能与他碰到一起,算算日子,倒真有许久不曾见到他了。”
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傅伯父为朝廷筹备军饷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因怕他做出什么事情,还格外关注过,却也没发现什么。
至少直到现在,他都是全力帮萧琢平乱的。
“陈兄近日去了哪里,为何一直不见他?”
一个突兀的声音,引起我和师兄的注意,循着声音望去,却是几个文弱生般的年轻人,坐在我们不远处的茶桌前说话。
“你不知道么,陈兄上个月就已启程去颍州投军去了,说是要为王上效命。”
“去颍州投军?”
一个清瘦的书生格外惊讶,问道:“陈家就他一个独子,伯父伯母竟然舍得?”
对面的书生道:“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颍州告急,那叛贼欺王上新君继位,若我与陈兄一样,是个习武之人,也当去颍州为国效一份力,奈何百无一用是书生,连刀都提不起来,如何去上阵杀敌?”
“孙兄此言差矣,我等虽不能上阵杀敌,却可以笔墨为刀剑,为王上做力所能及的事,那叛贼如今四处诬陷王上残暴不仁,失德失政,当真可笑至极,谁不知道当今王上敦厚仁孝,是个难得的明君?倒是那叛贼,先王病重时,不见他问药侍疾,先王驾崩后,身为人子,别说守灵,居然连丧葬之礼都不参加,如此大逆不道,德行背失的人,就该由我们揭穿他的罪行,以免他再欺骗天下人。”
王上驾崩,睿王私逃出京的事,引起众人的非议,再加上,这些年来,他们父子在颍州和盛京嚣张跋扈,欺凌百姓,早就失去了民心。
而且,听说不仅盛梁的臣民,之前被萧琢下令放回的北邙山劳工,也在故乡四处奔走,号召秦人参军抗敌。
那些秦人,本与盛梁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但如今萧谡已死,萧琢掌权,无论有任何仇恨,也不该祸及到下一代无辜人的身上,更何况,不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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