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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流光-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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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儇儿,不要舍下我一个人。”
他低低地,不停地唤我,叫我不要舍下他。
痛楚,似一条条有毒的藤蔓,注入了我的血脉。
你知不知道,假使我不走,我就一定会死?就算留下,我又能陪你看多少日升日落?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以,不要,不要再用这样祈求的语气叫我别走。。。
“够了!”我奋力推开他,掩面而逃。
“儇儿。。。”
我遮住耳朵,一路狂奔,直到听不见他的呼唤,才倚住一棵大树,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这是哪里?
蓦一抬头,‘吟风轩’三个字映入眼帘。
我怔住。方才没看路,竟转到这儿来了。
尹君睿说过,蓉妃失踪之前,曾与王爷在此长住。
朱漆大门已是尘网累累,门前青苔丛生,杂草凌乱,枯叶残枝满地,被风一吹,呼声顿起,说不出地萧索,显已很久无人打理了。
“儇儿。。。儇儿。。。”
远处,隐隐传来司马容的急唤,我顿足,闻地唤声渐进,索性一纵身,躲进了‘吟风轩’。
一不留神,披风被墙头长长的枯枝勾去悬在了树上,连袖口也被划破了。正逢一股夜风刮来,呼呼地直往破袖子里钻,冷地我哆嗦。
他一直徘徊在附近,低声唤我。
我不禁黯然。手搁在门闩上,差一点就要推出门去。
却是不能。
见了又怎样呢?没见他一次,心就不自觉软一分。
长痛不如短痛。
我叹口气,决定从后门走,穿过廊子,瞧见一扇拱门,应是通向后花园,过了后花园便是假山,沿着湖直走能看见端庆宫,也就到了‘流云阁’。
不假思索地,我打开门闩,垮了进去。
满院的花蕊,满地的花瓣,刹那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视野。
一片片嫣红从我眼前静静飘过,似生了翅膀的精灵,在月圆之夜误坠凡间。
清冷明澈的月光如九天银河飞流而下,将每一株花草,裹在银色的外衣,反射出耀眼的晶光。
原来,世间真有花海。
晚风轻拂,多多飞散,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我怔怔地踩着花瓣向前走,膝盖忽然撞到一块硬物。
抬眼,原是一支梨木做的秋千,小巧精致,覆满花瓣。
忽然想起多年以前,我也曾坐在这样美丽的秋千上,被兄长推着,越推越高,最后手一松掉了下来。我没有受伤,兄长接住了我,却因此断了胳膊,两个月后才得以痊愈。
自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荡过秋千。
此刻,我却鬼使神差地坐了上去,轻飘飘地荡起来。
仰头,星星与月亮同辉,璀璨闪耀,明媚如昼。
一片花蕊,飘落在我的头顶,伸手去拨,才惊觉人已至半空。
一双大手,接住了我下坠的身子。
我睁眼,瞧见那片刺眼的明黄上张牙舞爪的龙鳞,顿时醒觉。
“蓉儿,你又顽皮了,瞧,衣服都破了。。。”
61、惊虹
“蓉儿,你怎的总是这样,天气那么凉,还穿那么单薄,万一又受风寒该如何是好。。。”抱着我的男人语声极低极温柔:“不怕,我马上带你回‘凌波馆’,你最爱的那只紫砂暖炉我一直留着,还有芙蓉香片,玫瑰豆沙糕。。。因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我心底,渐渐涌上一层恐惧,双手紧紧抓着前襟,想开口又不敢开口,半响才嗫嚅道:
“皇上。。。”
他的脚步嘎然而至。
“你叫我什么?”皇帝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蓉儿,我不是说过么,没旁人的时候不要叫我皇上,叫我韶凌,就像从前那样,我喜欢听你叫我韶凌。”
我惊地寒毛直竖,打了个冷颤。
“蓉儿?你冷么?”皇帝收紧了臂膀,将我整个揽入怀中,语气说不出地心疼:“蓉儿,你看你,又瘦了。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地不好?你都到哪去了?有没有人照顾你?。。。蓉儿,你为何一直不说话?是还在怨我当年私心么。。。”
我整颗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皇帝又重重叹口气:
“蓉儿,我错了,悔了,是真的,这些年我的心从未安宁过。。。每次看见君容那孩子,我的心就更痛一分,他长地那么像你。。。我真傻,当初如何能放手,让你嫁给大哥。。。”
我脸色剧变,背脊冷汗直冒。
皇帝认错人不要紧,但将皇帝的心事听在耳中,死地是我。
“皇上,我。。。我是儇儿。。。”
“啊!”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将我的轻唤尽数吞没。
甫一回首,瞧见一行手提灯笼的婢子正杵在十步开外,个个俯首贴地,噤若寒蝉。为首那人,脸色铁青,双拳紧攥,旁边站着一位身穿白貂皮裘的美妇,神色惊惶,面容如雪,正瞪大眼睛盯着我们,忽然一仰头向后倒去。
夏瑶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低呼:
“母妃。。。”
“你们怎么在这儿?”皇帝怔怔地看我一会儿,推开了我,面上波澜不惊地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转向尹君睿:“这里不许来的,忘了么?”
“用过晚膳,父皇先走一步,母后,王妃及各宫娘娘们看了一会儿西陵歌舞也散了,于是儿臣便送王妃和公主会‘瑶池’,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尹君睿垂下眼睑,慢慢地道。
“我们远远瞧见‘云芳斋’的红杏探出墙外,母后一时兴起,说是很久没回云芳斋看看了,所以才。。。”夏瑶瞥我一眼,俯首道:“瑶儿等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皇帝淡淡‘哦’了一声,眼神却十分凌厉地从众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我的头顶。
我心头惊跳,噗通跪了下去:
“儇儿鲁莽冲撞,请皇上降罪。”
明黄的衣角,碧玉翠绿的扳指,秀金滚边龙纹皂靴,只是一瞬的伫留,很快从我眼前飘开了去:
“儇儿,宫里大,容易迷路,往后出门,记得找个人跟着,知道么?”
为这一句话,我足不出户整整三天。
皇帝没要我的脑袋,真是天大的慈悲,却不知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皇后又会怎么想,至于尹君睿,那天他送我回来的路上,没说过一个字,只在临走,狠狠摞下一句:
“想当娘娘?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指望。”
我气地发抖,扬手朝他的脸挥去,却被他一把擒住反剪身后。他面色铁青,漆黑如墨的眼珠死死盯住我,波涛汹涌地犹如海啸席卷而来: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打我,你最好也不要试。”
他猛一甩手,我一个不稳栽倒在地,幸而及时撑住花坛才免于撞破额头。他立马伸手来扶,却在触及我衣角的一刹被我喝止:
“别碰我!”
我狠狠瞪着他:“滚出去!”
他仿佛被抽了一鞭子般倒退一步,紧抿地嘴角隐隐浮上一层酷厉的微笑:
“你急什么,我们还没完呢。”
他忽然冲过来,一把提起我的身子负在肩上,穿过围廊,直冲内厢。
我急地重锤他背脊,他却毫不在意,一脚踢开房门,将我仍在床上。伴着‘嘶’的裂帛声,本已破损的衣袖如碎片般飘下,我的两条胳膊顿时裸露在空气中,冷地簌簌发抖。
“你滚开!”
我尖叫未落,他已扯下帐幔金钩,翻身扑上。
几乎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腰间匕首如离弦之箭只扑他面门,他眼也不抬,只微微侧首,匕锋从他鬓角斜飞而过,钉入墙头。
一道暗红,从他右边脸颊缓缓滑落,他随手一抹,看着我似笑非笑:
“还有么?”
我浑身颤抖如秋风落叶,气地语不成句:“这是宫里。。。你敢胡来我就。。。”
“就怎样?杀了我么?”他抬起我的下巴,漆黑如墨的眸子如两道长钉般直刺我的眼:“杀了我你也得死。单凭这个,我就能让你死上一百次。”他指指脸上的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携带利器入宫。”
“你这个大混蛋!”我咬牙切齿:“卑鄙无耻!”
“我对你已足够宽待,可惜你太不知好歹。”他沉下脸,冷冷道:“我之所以一次次放过你,容忍你,就是期望有朝一日能换得你的心甘情愿。。。看来是我错了,是我太宠你了。”
他扬手一扯,撕裂了我的上装,红色的肚兜露了出来,连带雪白晶莹的胸脯。他的呼吸加重,漆黑如幽冥般的黑眸渐渐转为暗红的欲望。我劈向他的胸膛的双掌被他轻易捉住,用碎步缚起绑在床头,一只手,径直往下探去。
“不要!”我倒抽一口冷气,拼命蹬他,他双膝一撑,分开我的双腿。
又是一片裂帛声,罗裙在他的掌风下支离破碎,我几乎赤裸,在他流连不断的目光羞愤难当,怒喝道:“你疯了!这是皇宫!岂容你为所欲为?!我要见皇上!”
“哦?想见父皇?”他眯起眼,慢慢地道:“你凭什么觉得,父皇能就你?”他忽然一手掐住我的脖子,冷笑:“就算亲手杀了你,我也绝不会把你让给别的男人,就算是父皇也不行。”
“救命!”我奋力挣扎,哭喊道:“放开我!”
“你叫,尽管叫,最好把所有的人都叫来”,他贴住我的耳垂,低低吹气道:“让他们看看你在我怀中承欢的模样,让他们都知道,我玷污了你的清白。”
我惊怔,不由止住了哭喊。
“猜猜,父皇和母后若知道了会怎样呢?”
他爱怜地抚摸我的颈项,冰冷双唇在我的肌肤上细细吮吻:
“他们一定很生气,斥我不肖不才,有违祖德,但到最后,为了平息这桩丑事,他们只有两个选择。”
他的手,探向我背后,轻轻一拉,解开了肚兜的鸳鸯扣:
“要么,杀了你,要么,把你嫁给我。”
我一震。
“莫怕,我怎么舍得让父皇母后降罪于你,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女人。”他安慰道:“我自当禀明父皇母后,封你为太子妃。”
“我倒是宁可去死。”我打断他,怒目相视:“和你这样下流的人在一起,才真的生不如死!”
“我下流?”他一怔,随即冷笑:“我过去果然待你太好了。没想到,越放任你,你就离我越远。。。这倒提醒了我,往后万万不可再心软了。”说罢,他脱下锦袍,薄薄的衬里透出古铜色的肌肤,再贴上我胸膛的一刹那烫地我浑身战栗。
他低笑,隔着肚兜咬住一颗蓓蕾,探在身下的手指缓缓滑入中心。
我倒抽一口冷气,惊惧:“不。。。不要,你这个大坏蛋,快住手!啊!”
“乖,听话。”他粗喘几口,手下不停:“你不会后悔的。”
不,救我!
一个声音在心底狂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正当一颗泪珠缓缓滑落在枕巾,尹君睿蓦地一僵。
我睁开眼,赤裸的身子泛起阵阵凉意。
是风。屋里怎会有风?
电光火石间,一道冷冽的银芒划破了黑夜,几乎同时,尹君睿一跃而起,掌风雷霆直扑出去。
帐幔飘扬,在空中碎裂成一片一片,四散落下。
尹君睿站在床边,神色冷如冰霜,他的掌扑了个空,反被人从后头制住。
而制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张京剧中的脸谱——‘花旦’。
‘花旦’的指尖泛着银色的寒光,正对尹君睿背脊大穴。
尹君睿眼角余光瞟向‘花旦’,不慌不忙:
“你是宫里人,否则,进不来。”
‘花旦’不响。
“让我猜猜,你是哪个宫里的?这儿的姑姑虽都会护主的把式,却不见谁有你这般高的修为,真是个懂得韬光养晦的人才。”尹君睿冷笑:“可惜,凡是与本宫作对的,一定没有好下场。”
“哦?是么?尽管试试吧。”‘花旦’低哼一声,噪音细如蝇蚊:“不过,在那之前,别妄想再碰她。”
“我不管你是谁的爪牙,可她,是本宫的女人。”尹君睿一手按下我挣扎而起的身子,神情倨傲:“本宫跟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任何人插足。”
“你替我可惜,我却也替你可惜。”‘花旦’说话不紧不慢:“本是一个英明果毅的储君,却失与刚愎自用,容人质量。。。终究可惜了。”
“你说什么?!”尹君睿被人戳到痛处,脸上透出一股肃杀:“本宫原来对你还有些许爱才之心,如今可以省了。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将来必死在我的手上!”
“没死过的人听了一定怕,我却早已死了不止一次。”‘花旦’冷冷道:“杀你,还轮不着我费劲。”说罢,她银指一晃,我还没看清,尹君睿已斜斜滑倒在地。
“银芒针涂了麻醉药,能叫他好好睡一觉。”‘花旦’说完,走到一旁打开衣柜,手势熟练地抽出一件水红丝绸云绣衫罩住我的身子:“你也好好睡一觉罢。”她爱怜地抚了抚我的额头,声音忽然低下来:“可怜的孩子,其实,你一点都不像她。”她扛起尹君睿,似一阵风般掠了出去。
我赶紧穿了衣裳,追至门口,却看见一道清冷的月白人影,正站在廊下,静静地望着我。
我整个人仿佛被钉住,动弹不得。
现在的我,鬓发凌乱,衣衫不整,赤足露腿,颈间还有被掐过的红印和零星的吻痕。
为什么,在我最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偏偏是被他看见?
我转身想逃,一片雪色落在肩头,他的披风温度瞬间打消了我的冷意。
“你。。。”话到嘴边,百转千回,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派她来,会暴露她的身份。”
他抱住我,声音冷冽如刀锋:“她若不来,我刚才就会忍不住杀了他。”
“不。”我浑身一颤,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他若死了,皇上不会放过你。”
他微笑,眼底却如冰川淌过:“我从未想过求任何人放过我。”
我惊惶地望着他,他拥住我:“跟我走。”
“不。”我轻轻吐出这个字,明显感到他的颤动。
空气有一刹那的凝固。
“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了你还是不肯跟我走。”他的目光渐渐黯淡,俊逸的眉峰紧蹙:“你知不知道,自打你进宫,我的心就一直在跳,我从来不曾这么慌怕过。。。”
他抬起我的下巴,温柔和煦的面庞流连着低迷的忧伤:“我只要一想到他在你身边虎视眈眈,我就止不住地担惊受怕,生怕他伤了你,生怕。。。你忘了我。。。”
我的心,一点一滴地绞痛,闭上眼,不再看那张熟悉的温暖的明澈的笑脸。
“你来救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不能走。”
我背转身,进屋,缓缓合上门闩。
身子沿着门板坐倒在地,头埋入臂弯,久久不能自己。
过了几日,夏瑶送来请柬,邀我‘瑶池’一聚。我于是沏了整壶的玫瑰凝露茶,做了五六味糕点,用暖笼子温着带去。一进门,瞧见王妃正坐在榻上,一边看书一边和夏瑶闲话,看到我忙招呼我坐下,拉着我的手笑道:
“儇儿,一些日子不见,你清减不少。听闻你身子抱恙,这会儿好些了么?”
我思及那夜的事,内心有些忐忑,但看王妃一脸关切不似假装,便也自然笑道:
“多谢王妃挂念。儇儿好多了。”
夏瑶打开蒸笼,盛了茶水糕点出来递给王妃,温言道:
“儇儿自制的玫瑰凝露甚佳,对清肺润脾亦有疗效,母妃尝尝罢。”
“这茶,单闻着就觉通体舒畅”,王妃微笑地看着我:“儇儿手艺巧,点子多,再简单的点心只要到你手中就能变作活灵活现的鸟兽花草,当真趣致。”
我腼腆一笑,夏瑶看看我,起身道:“母后,快到用药的时辰了,瑶儿去瞧瞧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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