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冬月笙-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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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能在这种时刻以避风头为由躲避孟小冬呢？

　　　　孟小冬已不是孩童，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很显然，梅兰芳此事做错了。

　　　　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放弃深爱的妻子，倒真是懂得取舍。

　　　　她自然是气的。

　　　　纵然嘴上说着不相信他会怎样做，心里却已是相信了九成的。

　　　　果然应了古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从来没有逃开的念头，他却已付诸行动，毫不留情的抛下她！

　　　　“梅兰芳！姑奶奶不跟你过了！”

　　　　孟小冬恶狠狠地啐了一句，边说着边支着床板站起来。

　　　　面上只有幽怨，仿佛刚才的一切伤心难过都是过眼云烟。

　　　　“哎呦！”

　　　　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她险些摔倒。

　　　　蹲着的时间太长，腿都已经发麻了。

　　　　又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的行走。

　　　　她的眼袋肿得像核桃一样，若是旁人见了，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哭过的。

　　　　精致的脸蛋上此刻满是怨气，徐徐的向外走着，嘴里还不闲着，“梅兰芳，老娘要是再回来，就跟你姓！”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仍旧记挂着梅兰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犯贱！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念着梅兰芳！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情之一字，总叫人奋不顾身。

　　　　只是——

　　　　当她的玉手抚上门板，泪珠毫无预兆地落下来。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方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故作坚强。

　　　　她有一个优点，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坚强起来。

　　　　哪怕是假装的，也值得人敬佩。

　　　　她抬手抹抹眼泪，嘴里嘟囔着，“真奇怪，平时不是这样的呀。”

　　　　孟小冬觉得此刻的她不是她。

　　　　以往这样的时刻，她的坚强总能奏效很长时间，今天却

　　　　想着，眼泪越擦越多，间隔越来越小，她的动作都要赶不上。

　　　　平日里沉着冷静的她，遇上爱情也只能手忙脚乱的抹眼泪。

　　　　就像毛茸茸的小白兔拔萝卜一般，拔了那个，丢了这个，只能急的抓耳挠腮，气的腮帮子鼓鼓的。

　　　　那气呼呼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若用楚楚可怜来形容此刻的孟小冬，她想必是不愿的，可事实如此。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莫说男子，就是玉儿她们见了也是我见犹怜，无名就生出一种保护欲来。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调整呼吸，不停低念警告着自己，“孟小冬，冷静，冷静，他不值得你的眼泪。”

　　　　待到心情基本平复，她又强迫着自己露出微笑，才轻轻推开门。

　　　　海棠树下的两位少女，一卧，一站，一静，一笑，纷飞的娇艳花瓣不时落在她们身上。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卧在树下的少女已经盖上层层粉色丝被，安睡着，口里不停呓语着，似乎在埋怨着哪个。

　　　　另一位少女倚靠着树干，眸子一瞬不瞬注视着熟睡的少女，嘴角挂着恬静温柔的微笑。

　　　　孟小冬的脚步一下止住了。

　　　　她的眼泪又来了！

　　　　她赶忙遮住眉眼，手却是斗如筛糠，不成样子。

　　　　“真是讨厌呢。”她轻笑一声，却含着浓浓的自嘲。

　　　　刚止住的眼泪，这下又不受控制的不停往外涌，想止都止不住，还真是讨厌呢。

　　　　还有她们俩，也讨厌极了！

　　　　干嘛营造出那么一副感伤的画面，是想着赚她的眼泪吗？

　　　　收拾好眼泪，她再次恢复笑容，轻步走向海棠树。

　　　　她笑着，轻拍成小戚的肩膀，后者身子一怔，随即惊喜地转过身，“小冬”

　　　　“嘘。”孟小冬向她做了个手势。

　　　　想起玉儿，小戚赶忙止住声，眸光向她瞥去。

　　　　万幸的是，姑娘只是轻蹙眉头，并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孟小冬稳健地一步步靠近她，俯下身，凝视姑娘许久，才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

　　　　成小戚想去扶她，只是还没有凑近，她便站起来，轻轻的，踏着纷扬的花瓣将姑娘送进屋中，送到那原本属于她的床榻上。

　　　　成小戚看着她们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眸中满是艳羡。

　　　　她们感情真的好好啊～

　　　　羡慕她们，尤其羡慕玉儿姐，明明和小冬姐是主仆关系，却能被她当成姐妹来对待。

　　　　好羡慕啊～

　　　　可是恨不起来，不是她从来没有恨过人，而是玉儿姐对小冬姐的感情，她都看在眼里。

　　　　适才她跟随玉儿姐出来，就听见她不听骂着梅兰芳，骂着骂着，竟然就和周公下棋去了。

　　　　也不知是骂累了，还是真的累了。

第69章　——冷·离（五）（）　
正出神地想着，面前突然传来熟悉且让人安心的声音，“小戚，我问你个事？”

　　　　小冬姐不知何时到了她面前，冲她笑着。

　　　　她好像是真的长大了。

　　　　竟然会觉得小冬姐笑得很苦涩，自己心里有股闷闷的感觉。

　　　　抛开杂念，她笑着回答，“当然，小冬姐你问。”

　　　　她蓦然变得一本正经了，沉着眸光问她，语气竟有些小心翼翼，“小戚，你愿意做我的护士吗？”

　　　　“我一直是你的护士呀。”

　　　　“不是，不是，”她摇摇手，“你愿不愿意辞去医院的工作，和我们一起回家，当孟府的专职护士。”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也是我们的。”

　　　　向来腼腆可爱的小戚此刻却是面无表情的，只是不停眨着眼睛。

　　　　寂静维持了许久，她只觉得脸都快要笑僵了，也实实猜不出小戚所想。

　　　　她疑惑，难道是不愿

　　　　“啊！”

　　　　想都还没想完，对面的姑娘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海棠树的叶子都被振得四散飘落，在空中划过优美的轨迹，足见其分贝之高。

　　　　孟小冬可是真惨。

　　　　毫无预兆的被小戚吼了一嗓子，因为没料到，所以根本没有做防护措施。

　　　　待到林间的回声完全消失，她已经感到有些许的耳鸣。

　　　　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成小戚却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兀自在原地蹦起来，一边蹦还一边转圈圈，兴奋得就像得了糖果的孩子，整个人喜滋滋的。

　　　　“太好了！能一直和小冬姐待在一起喽！好开心！好开心！”

　　　　她放声高喊着，声音是出不出的清脆悦耳。

　　　　昔日的腼腆怕生，此刻却荡然无存，孟小冬所看到的，只是她的天真淳朴，仅此而已。

　　　　杜馆

　　　　想必是极爱墨色，杜月笙今日虽未穿那是墨色长袍马褂，却还是穿了身墨色中山装。

　　　　杜月笙倚靠着书桌而立，眼神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自己的衣着。

　　　　似乎是对这身衣服不满意。

　　　　秦联奎倒是一脸的兴奋，夸赞道：“二爷穿这身衣服真是俊极了！”

　　　　“呵呵，”杜月笙闻言，干笑两声，“你倒是会说话。”

　　　　分明意有所指。

　　　　“我奎子一直都是很会说话的。”秦联奎却像没听明白似的，丝毫不觉得尴尬。

　　　　好不容易才哄二爷穿上这身衣服，怎么能不好看呢？

　　　　杜月笙白了他一眼，站直身子，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中山装可不比长袍马褂，松松垮垮的，它是标准的窄袖设计，穿惯了松垮的衣物，再穿这个，自然会感到不自在。

　　　　“可我怎么觉得，穿上这身衣服，好像是硬要我和那些青年学生扎一堆呢？”

　　　　杜月笙记得那个词叫装嫩，对，就是装嫩。

　　　　这个词还是他从维屏的课本上看来的，当时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偏偏这两个字很扎眼，他也就记下了。

　　　　以往想不明白，今天倒是理解透彻，还亲身体验了一把。

　　　　“那样，”秦联奎瞬间就炸毛了，围着杜月笙转圈圈，边走还边说叨着，“您穿中山装，根本就是年轻了几十岁，跟那些年轻学生一比，瞬间就像他们压倒了，怎么会是硬塞呢？”

　　　　为了留在这身中山装，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

　　　　任何人多多少少都是喜欢阿谀奉承的，杜月笙也不例外。

　　　　“你这张嘴啊！”

　　　　杜月笙的话是在指责他，却因为笑着，便些许威慑力也没有。

　　　　秦联奎知道他这么说，就定会穿着这身中山装了。

　　　　杜月笙用双手撑着桌面，缓缓地坐下。

　　　　“阿冬那边的事，得了任何消息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千回百转，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孟小冬。

　　　　“明白。”

　　　　警局对于“五二三”案件的审判决定杜月笙也已经了解到，知道孟小冬没有出什么事，人也挺好的，他就能安心的工作。

　　　　秦联奎刚想着退出门外，门却被扣响了。

　　　　“咚咚咚。”

　　　　“谁？”

　　　　“顾嘉棠。”

　　　　“进来。”

　　　　“吭——”

　　　　等到门被关上，杜月笙才看向顾嘉棠，“有事吗？”

　　　　他将一面信封双手奉上，“蒋大头传来的电报。”

　　　　杜月笙的眸中一下子亮起来，带着浓浓的诧异，“蒋介石，蒋兄？”

　　　　难道是——

　　　　“拿过来。”

　　　　“是。”

　　　　只有简短的一行字，自然看得是很快。

　　　　结束，他猛然抬起头，眸子迸射出犀利的光芒，喃喃道：“我们的机会，这就来了。”

　　　　风吹，信纸滑落。

　　　　顾嘉棠二人看过去，纸上赫然的一排大字：尽快训练，我党即将遮天。

　　　　上海滩，果真是风云变幻。

第70章　——冷·离（六）（）　
“啊～”

　　　　汽车内，玉儿不停打着哈欠，生理性的泪水滑落而下。

　　　　她的娇容此刻满是倦意，单薄的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时时刻刻都想合上。

　　　　无奈，她只得不停眨眼，想用就此减轻些困意。

　　　　身旁的成小戚倒是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她，眸子写满疑惑。

　　　　许是她目光太过炙热，又或是某人怨气已深。

　　　　就见玉儿猛然转过身，目光幽怨地道：“你在看什么？”

　　　　被抓包了！

　　　　成小戚似乎是尴尬地吐吐舌头。

　　　　玉儿给了她一个白眼，正欲侧过头，却听身后小心翼翼的声音，“玉儿姐，你很困吗？”

　　　　成小戚疑惑极了，明明玉儿姐睡了有一个时辰，怎么还会困成这样？

　　　　难道是累着了？

　　　　玉儿侧身的动作闻言便停住，眸中的怒火瞬间燃烧起来，她重重喘着气，默念着，“冷静，冷静”

　　　　成小戚轻蹙柳眉，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一颤一颤的，其它的什么也看不着。

　　　　羊癫疯？哮喘？

　　　　可玉儿姐看起来挺好的，不可能有这些病呐。

　　　　她的脑袋向来不灵光，总是派不上用场。

　　　　所有，还是直接问吧。

　　　　抬起手，还未搭上她的肩膀，便听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孟小冬“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戚，你竟然，不明白玉儿为什么困，吗？”

　　　　因为笑得太厉害，她的话都是一顿一顿的。

　　　　小冬姐知道？

　　　　“为”

　　　　刚问出口，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刺骨的寒冷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嘶——”

　　　　她抱住手臂，“这不是春天，怎么会这么冷？”

　　　　孟小冬的笑声本来已经要止住，可见了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小戚，你，死定了！”

　　　　她可是最了解玉儿了，这回小戚惨呐。

　　　　“什么死定了？”

　　　　成小戚这下更加疑惑，彻底的一头雾水。

　　　　话音刚落，一直纤细的手便悄无声息搭在她的肩头。

　　　　脑后传来玉儿愤怒的声音，“成小戚，我杀了你！”

　　　　虽不晓得和出得罪了她，成小戚还是下意识的想逃。

　　　　只是来不及了。

　　　　玉儿先一步勒住她的颈项，死命摇着他，埋怨之声滔滔不绝，“都是你，要不是你大叫，我能成这样吗？”

　　　　知不知道她几天没休息了？

　　　　当时她正做美梦和美男约会呢，险些就要成功，到手的美男却被成小戚一嗓子给嚎没了！

　　　　她也不要什么形象了！

　　　　似乎是呼吸不畅，成小戚瞪大双眸，舌头不停想外伸展着，“蜗搓了，里快松开！”

　　　　玉儿正在气头上，那肯轻易放过她。

　　　　求她无望，成小戚又将目光转向孟小冬，“笑冬界，里救救鹅，救救鹅。”

　　　　孟小冬却是没有理她，直接就抬手挡住双眼，好像还轻念着，“看不见，看不见”

　　　　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她的嘴角是挂着微笑的。

　　　　她怎么不了解玉儿？

　　　　玉儿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绝不会做出格的事，她们又是朋友，怎么可能下死手？

　　　　况且她只是个姑娘，能有多大的力气，想必小戚也是在配合她吧。

　　　　“师傅，您还好吧？”

　　　　忽然想起来，前面还有司机在呢，虽说是家里的，可还是要顾及些感受的。

　　　　师傅憨厚地笑着，摇摇手，“没事，没事，我可喜欢你们这群孩子了。”

　　　　对于回到孟府，孟小冬内心还是很忐忑的。

　　　　莫说这次的事件让母亲整天提心吊胆，就是出嫁时，也从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回来的。

　　　　前几日同母亲通话，她很是担心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受此影响，梅兰芳对她的感情有没有变质。

　　　　归途中还想着，可以大摇大摆地进门，如今到了门口，却怎样也迈不开腿，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的重。

　　　　还是高估自己了。

　　　　师傅他们拿着行李都到了我身边，也就不得不进去了。

　　　　来之前没有通知母亲，也不知突然看见自己，她会作何反应。

　　　　刚迈过门槛，一道身影便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孟小冬的肩膀，瞅来瞅去的。

　　　　“冬儿，我的儿，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林英平，这几日她总是坐立不安的，只能不停在院子里转悠。

　　　　方才说要去街上转转的，谁知正巧遇见孟小冬回来，可把她高兴坏了。

　　　　此刻，她的眼眶已积满泪水，随时可能倾斜而出。

　　　　孟小冬整个人呆住了。

　　　　她根本没有想到母亲这么快就会发现自己回来，她甚至都没有组织好措辞，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她发现母亲来了。

　　　　母亲不过四十岁上下，发丝竟已变成灰白色的。

　　　　记得上一次见母亲，还不是这样的，当时的母亲很精神，很有活力的。

　　　　现在——

　　　　都是因为自己！

　　　　让母亲如此担心！

第71章　——冷·离（七）（）　
“阿妈”

　　　　孟小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一下子抱住林英平。

　　　　林英平一怔，随即反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着她，“冬儿是不是想阿妈了，阿妈就在这，不哭啊不哭。”

　　　　孟小冬闻言，哭得更凶了，整个人都埋进她怀里，声音一抽一抽的，“对，我就是想阿妈了，回来看阿妈，再也不走了。”

　　　　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林英平笑着道：“好，不回去了，就待在阿妈身边。”

　　　　“嗯，最喜欢阿妈了。”孟小冬在她怀里不停蹭着，像是久别婴孩回归母亲的怀抱。

　　　　在梅兰芳身边里不可做的，这里却都能。

　　　　在母亲的怀抱里她可以尽情撒娇，不用理会什么勾心斗角，可以在父母的羽翼下享乐，而不用在意那些舆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