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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尽春回,十里锦绣-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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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上官靖羽的母亲搭救,到了桃花谷。

    上官靖羽不知道母亲为何会住在这里,每每问起,父亲总是胡乱搪塞,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久而久之,她也不再多问。

    桃花谷本就偏僻难行,鲜少有外人进来,山脚下虽然有个不大不小的市镇,却也无人愿意上山。自她母亲死后,桃花谷就荒废了。

    “小姐,这里的桃花比外头的好看。”芙蕖道。

    上官靖羽站在窗口,侧过身子笑道,“哪儿好看?”

    “颜色红得像血。”芙蕖一本正经的回答,铺着床褥。

    闻言,上官靖羽的眼神陡然黯淡了一下。

    仿佛想起了什么,芙蕖扑通跪地,哽咽了音色,“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该死!”

    “好看就好看,说对不起作甚。纵然我看不见,难道还不许你看着吗?”她淡淡的说着,将视线投向外头。

    阳光再好,花再好,她的世界里也唯有漆黑一片。

    “小姐放心,等鬼医来了,一定能治好小姐的眼睛。”芙蕖默默的收拾着房间,将衣服都叠进柜子里,“相爷待小姐真好,连柜子里都放着一包蔷薇花的干花。”

    上官靖羽一怔,“干花?”

    闻言,芙蕖便将柜子里的那包干花递到她手上,“这布包上头的蔷薇花像是苏绣,跟小姐衣服上的很像。”

    鼻间嗅着熟悉的蔷薇花香气,淡淡的,痛彻心扉。

    她看不见,只能用白皙的指尖,一遍又一遍的抚过布包上头的纹路,双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芙蕖,看看房间里还有什么。”

    芙蕖点了头,将房间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小姐,你怎么了?”芙蕖不解。

    上官靖羽摇着头,扶着门框缓步出去,而后坐在了竹楼的台阶上。

    心,揪着疼。

    她想起了他送她的蔷薇园,想起了他站在院子里,折一支蔷薇簪在她的鬓间,说是满身的刺都只是为了保护她一人。

    可是后来呢?

    后来呢

    手,微颤着抚上自己的双眸,视线里一片漆黑。

    她不会忘记刀子刺入眼眶,使劲剜割双目的疼痛。

    鲜血满目,沿着脸颊徐徐滚落。

    彼时,他又在哪?

    她坐在那里,抱紧了双膝,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只要她改变原来的轨迹,只要她不再朝着原来的路继续走,她就可以改变十年后的惨烈。

    她不想让自己,更不会让上官家,重蹈覆辙。

    “小姐,护院都打发走了,每隔三日会送瓜果蔬菜过来。”芙蕖小声的开口,上官靖羽的安静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上官靖羽低低的应了一声,依然没有开口。

    见状,芙蕖也不好再开口,只是站在一侧,静静陪着。

    入夜的时候,满山谷的鸟鸣虫语,空气里透着青草和桃花的混合香气。

    院子里,有花瓣随风零落,扑在脸上凉飕飕的,伴随着桃花特有的香气。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听爹说,娘当初酿了不少桃花酒藏在地窖里。如今,我倒是有些酒馋了。”

    “小姐,咱不知道地窖在哪。何况相爷吩咐过,小姐不可饮酒。”芙蕖收拾了碗筷。

    “从未醉过,醉一回也是好的。”她站在那里,迎风笑着,眼底却晦涩黯淡。

    耳畔传来熟悉的车轱辘声响,伴随一声轻笑,“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人美景何须酒。”

    “重锡?”她低吐两字。

    只是这车轱辘声中,还夹杂着脚步声,只怕来的并非他一人。

    等等,他怎么会来这样?而他又是如何知道,她也在这里?

    芙蕖快速跑来,“重公子?你为何会出现在此?这位是”

    “自然是知道你在此,才会奉命而来。这位是我师妹——素颜。”重锡笑道,车轱辘声渐行渐近,终于停驻在她面前。

    上官靖羽苦笑,这么说,他知道自己的病情,知道她是个瞎子。

    “想不到鬼医没来,来的却是你。”她勾了唇,笑得微凉。

    “奉家师之命,来为一位贵人治眼睛。”重锡口吻若云淡风轻,却又好似故友重逢,随和而温润,“我也想不到,竟会是你。赋兴楼一别,如今以这种方式相见,倒也是缘分。”

    上官靖羽晒笑,“敢问,如此相逢是好还是不好?”

    重锡笑道,“相逢自然是好的,哪有不好之说。如今你是我的病人,我们也算有了过命之交。”

    “我只是瞎了,而不是要死。”她摇头。

    有一略带沉稳的女子之音响起,“师兄是来给你治眼睛的,难道要叙旧到天亮?”语罢,竟朝着芙蕖道,“收拾两个房间,我看她双目晦涩,只怕一时半会好不了,大抵要多留几日才行。”

    芙蕖刚要反驳她的无礼,却被上官靖羽一把按住。

    “芙蕖,收拾房间。”她淡然轻笑,转身朝着大堂走去。

    重锡就跟在她后头,看着她毫无拘束,极为自然的走进堂内,而后优雅坐定。那一刻,他的眸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这与明眼人的举动何异?

    脚下,竟分毫不差。

第32章 血色染就() 
“怎么,觉得很奇怪?”上官靖羽坐在那里,淡然开口,空洞的眸子没有半点光泽。她扬了唇,笑得云淡风轻,面上不见半点阴郁之色。

    “你是如何做到的?”重锡问。

    她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靠这里。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路,数着自己的脚步,就不会有错。当然,前提是不会有人要害我。”

    重锡点了头,“佩服。”

    车轱辘缓缓靠近,停驻在她的跟前。

    “开始吧。”她轻轻撩起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玉腕。

    只听得一声“嘶”响,她没能等到预想中的他的手指探脉,却等到了一条丝线状的东西缠绕腕部。娇眉微蹙,上官靖羽稍稍一怔,“悬丝诊脉吗?”

    她听见他的指尖在丝线上游走,指腹与丝线摩擦,发出细微的悦耳低鸣。丝线微微颤动,腕上有些痒痒的感觉。所幸这丝线温润至极,缠绕腕上也不觉疼痛冰凉。

    “是北昭独有的玉蚕丝,不会伤到你。”他看出她的顾虑。

    良久,腕上一松,她便知丝线已被抽走。

    “如何?”她问。

    重锡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上官靖羽一笑,“我倒没有这样小气,只不过孤男寡女确实不宜长久相处。”既然被他看出,她也不必躲闪。

    “小姐闺誉,自然是最重要的。”重锡一圈又一圈的将玉蚕丝沿着虎口缠绕着,眼眸微垂不叫人看清他此刻的神色。然,不管何等神色,她都看不见。

    仿佛想起这些,他又抬头凝视面无波澜的她,眼底的光紧跟着黯淡了几分。

    “心病还须心药医。”他道。

    便是这一句,让上官靖羽的脸,瞬时变了颜色,“你说什么?”

    “你这是心病。”重锡轻叹,“你的这双眼睛要或不要,就看你这颗心能不能重新打开。人生百年,不过白云苍狗,一瞬芳华,你能放下吗?”

    他低眉,看见她袖中微微握紧的拳头。

    上官靖羽起身,面上没有半点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言,重锡顾自点头,“你的眼睛只是暂时失明,还有重见天日的可能。但是关于后续治疗,能听我的吗?”

    他岔开话题,救死扶伤是其本分,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见她犹豫,他又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对你不利。就算你不信我,也该相信我师父鬼医木风雨。”

    上官靖羽犹豫着。

    若问她如何会知道鬼医木风雨,是因为前世之事。彼时萧东离南征北战,有一次不慎身中毒箭,为救萧东离的命,她三跪九叩去请鬼医救人。最后干脆拜在鬼医门下,做了鬼医的关门弟子。

    原想着,能习得一星半点的岐黄之术,也能帮衬萧东离,护他百岁无忧。

    可惜最后,她连自己都护不了

    鼻子微微泛酸,眼眶里有湿润的东西在不断蔓延,她哽咽了一下,只道一个字,“好。”

    就算不信重锡,她也信鬼医,信师父。

    尽管这一世,她或许做不了木风雨的徒弟,可心里却只认他为师。

    “我信你。”上官靖羽循着他的声音望去,烛光下,姣好的面庞微微泛白。

    他听出她语气中的悲凉与无奈,却无法感同身受,她历经大悲大喜之后,逐渐沉淀下来的沧桑与隐忍。

    “小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芙蕖气喘吁吁的走来。

    上官靖羽颔首,“既然能治,烦劳重公子开方子吧!”

    “好!”重锡应了声,继而朝着素颜道,“把师父给的药,给上官小姐。每日一服,一次一枚,温水吞服。”

    “记住了。”芙蕖急忙接过素颜递来的瓷瓶,如获至宝的捧在掌心。转头,却见上官靖羽已经走出去,不由的紧忙去追。

    哪知身后的重锡竟叫了一声,“芙蕖姑娘请留步。”

    芙蕖一怔,不解的望着坐在轮椅上的重锡。

    烛光下,重锡面冠如玉,精致的脸上浮现着异样的素白。若粉团捏成的人儿,剑眉星目,轮廓绝美,只是那一双犀利的眸子教人不敢直视。

    素颜推着轮椅缓缓朝芙蕖而去,火光中,重锡眉心的一点朱砂,红似火,更似血。

    “公子还有何交代?”芙蕖怔怔的问,心下有些不知所措。

    “觉得桃花谷与外头,有何不同?”重锡问得怪异。

    芙蕖摇头,想了想才道,“桃花开得极好,较外头更红一些。”

    闻言,重锡点了头,“那你知道,为何桃花谷的桃花,颜色如此艳烈吗?”

    “因为这里四季如春。”芙蕖应道。

    重锡却摇了头,勾唇道,“错。因为这里的桃花,是用鲜血染就的。”

    心下咯噔一声,芙蕖退后一步。

    他看着芙蕖的面色越渐惨白,连眼神都变得惊惧起来。

    芙蕖不安的望着外头,夜色下随风摇曳的桃花,整个人都显得焦虑,“重公子真会说笑,此处常年不见人来,怎么可能有鲜血染就?”

    “你猜。”重锡也不多语,只是顺着她的话笑说。

    芙蕖捏紧了手心里的瓶子,勉强笑道,“这话可不敢跟小姐说,小姐身子不好,勿惊着小姐。”

    重锡点头,“那是自然,谈笑之语,不说第二遍。”

    音落,芙蕖急追上官靖羽而去。

    素颜上前一步,站在大堂门口望着芙蕖的背影,“吓着她了。”

    “是吗?”重锡晒笑,顾自将轮椅转到门口。手中的玉蚕丝忽然射出,转瞬收回时,一枝桃花已然捏在指尖。

    桃红艳如血,朝朝暮暮情。春风拂面去,满枝尽荒芜。

    “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好吗?”素颜扭头望着他。

    桃花在他手中轻轻一握,花瓣瞬时纷纷而落,“有必要知道吗?”

    闻言,素颜稍稍一顿,“师兄你”

    重锡抬手,示意她无谓再继续说下去,一声轻叹,举目望着黑夜里的桃花。花开再好,深陷黑暗又能怎样?

    低眉,他将手搭在自己的双膝处,手背上青筋暴起,终归只是默然不语。

第33章 桃花树下教吹埙() 
“小姐,服了药就睡吧!奴婢在外间给您守着。”芙蕖见上官靖羽服了药,才掐灭外头的烛心,端着脸盆出去。

    靠着床柱,上官靖羽只觉得药丸下肚,一股子清凉从喉间迅速蔓延开来。五脏六腑乃至脑子都跟着清楚起来,有种心神一震的错觉。

    渐渐的,一阵倦意袭来,上官靖羽觉得眼皮都撑不住。清凉的感觉舒服极了,教她慢慢的合上了双眸。

    昏昏沉沉的躺下睡着,不多时,她意识模糊的觉得,身旁的褥子忽然凹陷下去,好似有人坐在床沿。

    半睡半醒的状态,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有一双手,轻轻抚过她的脸。

    那双手,掌心略显灼热,抚过她的面颊,最后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掌心相贴。

    她能感觉到温柔的指腹在她掌心摩挲的力道,身子却不听使唤,动弹不得。所有的声音都卡在胸腔里,无法匍出唇。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终于

    有软糯的东西覆在了唇上,那是记忆深处的温暖,也是生命中无可抹去的疼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无声无息。

    “呆子。”耳畔传来低哑而熟悉的声音。

    泪,被人轻柔的抚去,她只觉手上一空,褥子又弹了回去。四下恢复最初的安静,悄无声息,宛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依稀梦中,真假难辨。

    最后,上官靖羽是被芙蕖的脚步声吵醒的。

    “芙蕖?”她骇然坐起身来。

    “小姐,奴婢在。”芙蕖端了脸盆过来,急忙拧了毛巾递在上官靖羽的手上,“小姐难得睡得如此安稳,奴婢也不敢唤您起床。”

    拭了一把脸,上官靖羽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芙蕖,现在是什么时候?”

    “再过一刻钟就该午时,小姐是不是饿了?”芙蕖忙搀了她下床,“奴婢去给您准备午膳。”

    “午时?”她微怔,怎的睡得这样沉?她也不敢轻易问,昨夜是否有人来过。到底她现在是未出嫁的女子,有些事还是难以启齿的。

    芙蕖道,“小姐惯来睡得浅,难得今儿个睡得如此安稳,重公子的药诚然是个好东西。小姐今日的气色好了不少,白里透红的,好看得紧。”

    上官靖羽抚上自己的脸颊,昨夜的场景是真是假?如梦似幻?她记得自己哭了,记得有人在耳畔低语,都是自己的梦魇?

    “小姐怎么了?”芙蕖不解。

    “没事,重公子现在何处?”上官靖羽问。

    芙蕖迟疑了一下,才低低道,“在桃林里。”

    “芙蕖,去备膳,我饿了。”她起身,娴熟的穿好衣裳,听着芙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深吸一口气,这才扳直了身子,数着步子往外走。

    外头的阳光想必很好,虽然看不见,可照在身上依旧暖暖的。阳光中,有淡淡的花香。

    她扶着竹栏杆,缓步走下楼梯,数着步子走到院子里。

    双目微合,她听见风中传来悠扬的埙声。埙声略带呜咽,却好似可以吹尽春风千里,直教万千花雨零落眼前。

    她能想象,漫天的桃花雨中,那个未曾谋面的男子独坐轮椅独吹埙。

    循着埙声,她两手伸向前方慢慢摸索,脚下挪着很小的步子。

    摸过一株又一株的桃树,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园林之地。她走得格外小心翼翼,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被脚下的杂物绊倒。

    蓦地,埙声戛然而止。

    上官靖羽稍稍一怔,顿时失了方向。她站在那里,想了想才敢循着记忆里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下一刻,脚下忽然被藤蔓绊住,来不及惊呼,她已整个人往前扑去。

    蓦地,温暖的怀抱瞬时将她包围。心头骇然一惊,却感知自己正被人打横抱坐在怀里。准确的说,应该是坐在了某人的双膝之上。

    眉目陡蹙,她嗅到极为清淡的蔷薇花香,还有

    她的额,正贴着他的脖颈。

    他的下颚,正抵着她的发髻。

    这是极为亲密的相拥之举,直教上官靖羽僵在当场。她刚要起身说话,耳畔却近距离的传来熟悉的埙声。

    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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