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谷镇-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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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本来打算放弃渡过泥河，走回头路原路返回的。但是转回头一看，身后的古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长在了一起，来时的路早已不复存在。没有办法了，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呆在原地不动，等死。要么抛开一切不想，不顾一切的往前走。毫无疑问，我们选择了后者。

　　　　阿让是第一个走进泥河里去的，他挽起衣袖，迈开了走进泥河的第一步。古风紧随其后，我习惯性地做最后一个。一开始在泥河里跋涉的时候，除了感觉脚底下的泥水吸附着双脚，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艰难以外，其他的都还好。泥河里的泥水并没有很深，刚刚漫过小腿。附着在泥河表面带刺的绿藻，拉扯自己皮肤的时候，也并没有感觉到疼痛。风之子低低地飞着，尽可能的和我们保持着比较近的距离。

　　　　行至泥河的中间的时候，事情措手不及的来了个大反转。泥河里的泥水突然像一个沼泽一样，变得深不可测。我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被某个东西死死地拉扯着，我不动的时候，那个拉扯着我双腿的东西也一动不动。等我试图抬起脚步往前走的时候，拉扯着我双脚的那个东西就开始使劲地把我往下跩。我越是用力地往前走，脚下下拉的力度就越大。无论如何，我被困住了。更糟糕的事情事，我有不断向下陷落的趋势。

　　　　本来阿让和我的距离有五米远左右，古风和我的距离有三米远左右，现在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了。走在最前面的阿让和走在第二位置的古风，不约而同地转回头看我，一脸困惑和惊恐的表情。他们试图扭动一下身子，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毫无疑问，他们两个人也和我遇到了相同的难题。

　　　　我低下头认真地查看身边泥河里的泥水，浑浊而肮脏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和古风以及阿让停止在泥河里，一动不动的时候，泥河里的泥水就像完全静止了一样，甚至连一个肮脏的气泡都没有。

　　　　在低空中焦躁不安、飞来飞去的风之子，突然之间尖叫起来。声音哀戚地让人感到心寒。我虽然不止一次听到过风之子在情急之下大声尖叫的时候，所能发出的那种很古怪的声音。但是这一次，风之子的尖叫声简直惨绝人寰。在我完全没有听懂风之子尖叫的内容是什么的情况下，我的心脏陡然间好像停住了跳动一样，我一点儿也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我迟疑了片刻，然后顺着风之子的视线，向泥河的对岸看过去，那条身形庞大、四肢过分的粗壮但是却过分的短的地狱之犬，重又出现了。它嘴里叼着的那根带血的骨头，血淋淋地往下滴着血，也许是上次见到的那一根，也许不是。

第69章　第四十滴眼泪（）　
地狱之犬暴突的大眼睛里，依然一发不可收拾般地着着火，粘稠而肮脏的血泪不断地从它的那双着了火的眼睛里涌出来，滴落在地狱之犬嘴巴里玩弄着的那根带血的骨头上，然后又被风吹进泥水里。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风之子眼神无比惊慌地看着对岸的地狱之犬，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我比风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声音，仿佛像心跳一样清晰可闻。这一次，我可以寄希望于，地狱之犬也会像上次那样突然无声无息地走掉吗？泥河里，我们沉默地看着对岸的地狱之犬。对岸，地狱之犬沉默地看着泥河里泥足深陷的我们。无声的对峙，变成痛苦的煎熬。如果地狱之犬有所行动的话，我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一点儿胜算也无。

　　　　终于，地狱之犬张开它的那张血盆大口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恐惧达到了极点。地狱之犬的整张脸全都不见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好大一口鲜血从地狱之犬张开的嘴巴里喷出来，那根带血的骨头随着四处飞溅的鲜血，被抛向空中，如果在低空中惊吓过度，不停地快速扇动着翅膀的风之子，一时之间忘记了躲闪的话，那根带血的骨头应该会准确无误地击中她。

　　　　“你看到什么了吗？”古风突然间转回头，猝不及防地来了这么一句。“什……什么？”我的思绪混乱极了，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了任何难度等级的问题。“那条大猎狗的嘴巴里……”古风欲言又止，那抹极度古怪的笑容在古风咧开的嘴角上，再次浮现出来。

　　　　是地狱之犬的嘴巴吗？当然，没有人能忽略掉那样一张可以惊天地泣鬼神的血盆大口。“是嘴巴里面，现在看到什么了吗？”古风神秘兮兮地问我，他嘴角上的那抹怪怪的笑容越来越大，几乎已经占据了他的整张脸。

　　　　我强迫自己，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般剧烈的呕吐感，再次看向泥河对岸的那条地狱之犬。它的血盆大口里有什么呢，除了黏糊糊的鲜血，还有什么呢？我凝视细看，终于看到了古风一再暗示给我的东西：一双暴突的着了火的大眼睛，还有一对平平的鼻子。和地狱之犬闭上嘴巴的时候，它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长着的那双喷火的眼睛，那对平平的过分小的鼻子，一模一样。

　　　　“臭小子，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尤其不喜欢你叫我大猎狗，所以叫我大猎狗的人都已经不得好死了，我是一条地狱之犬，听清楚了吗？”泥河对岸的地狱之犬居然开口说话了，在它的嘴巴一张一合的间隙里，地狱之犬脸上的那双暴突的，着了火流着血泪的眼睛，和那对平平的小小的鼻子，一会儿在地狱之犬的脸上（如果地狱之犬脖子上顶着的那张可以勉强称得上脸的话）出现，一会儿在地狱之犬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出现。

　　　　地狱之每说出一个字的时候，就有大量的血液从它的血盆大口里飞溅出来。还好我们和地狱之犬的距离足够远，否则我们的身上会沾满地狱之犬的血。

　　　　那根带血的骨头，从地狱之犬的嘴巴了飞出以后，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带着血迹的弧线，从阿让的耳边一掠而过，径直朝着风之子飞过来。一滴粘稠的血液滴落在阿让白皙好看的脸上，阿让本能反应般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侧脸。

　　　　在带血的骨头就要击中风之子的瞬间，一群粉红色的幽灵突然出现在带血的的骨头的四周，手忙脚乱似的把带血的骨头团团围住了。风之子惊诧万分地瞪大着眼睛，眼神无比的惊恐盯着自己眼前，近在咫尺的那根带血的骨头和那群把带血的骨头团团围住的粉红色幽灵，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扇动翅膀。结果，带血的骨头没有从空中跌落下来，反而是风之子从半空中，像被利器击中了要害的小鸟一样，摇摇晃晃地向下坠落。古风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接住了她，但是这个举动无可避免地引起了古风身体的颤动，古风周围的泥水开始动荡起来，像一个漩涡般嘶吼着，一点点把古风往下拉扯。

　　　　没有人知道这些粉红色的幽灵从何而来，她们就这样突然从空气中出现在风之子的面前，然后开始疯狂抢夺那根带血的骨头。“你们这些该五马分尸的臭蚊子。”泥水已经蔓延到了古风的肩膀，情势已经相当危急了。风之子被古风举起的双手牢牢地托起，如果说被泥河里的泥水吞没，那也是古风先被泥河里的泥水吞没，然后才是风之子。但是相比之下，古风的情绪平稳多了，风之子的情绪体现的有些难以捉摸，她竟然声嘶力竭地朝着那群粉红色的幽灵大喊“你们这些该五马分尸的臭蚊子”。

　　　　然而，什么是“臭蚊子”？

　　　　然而，要把这么细小的粉红色的幽灵五马分尸，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怎么，你们想干嘛？是想打我的骨头的主意吗？还不赶快给我滚回来。”又是一大片黏糊糊，看上去很不干净的血液，从地狱之犬一闭一合的大嘴巴里喷溅出来，跌落在离阿让不远处的一片泥水里。阿让的身体越发的僵硬起来。

　　　　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混合着泥河里散发出的特殊气味，一起折磨着我的五脏六腑，我感觉自己有随时灭亡的危险。

　　　　地狱之犬的话音未落，那群粉红色的幽灵，连忙簇拥在着那根带血的骨头，奋力扇动着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两片翅膀，以滚动的方式朝着泥河对岸的地狱之犬滚过去。和那根不算太大的带血的骨头相比，那群粉红色的幽灵实在是太渺小了。

　　　　究竟有多小呢，我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像粉红色的幽灵那般之小。也许就和那些“该五马分尸的臭蚊子”一般大小吧，尽管我不知道风之子口中的“臭蚊子”所指何物。

第70章　第四十滴眼泪（）　
“如果把我的骨头弄掉了，小心你们的狗命？”，又一口带着严重口臭味的血液，从地狱之犬的血盆大口里喷溅了出来。

　　　　那群粉红色的幽灵，一路小心翼翼地簇拥着那根带血的骨头，直到把它安然无恙地送回到地狱之犬的血盆大口里。

　　　　地狱之犬慢吞吞地张开嘴巴，一口尖而细长的獠牙一瞬间暴露无遗。那群粉红色的幽灵和那根被粉红色的幽灵团团包围着的带血的骨头，一同进入到地狱之犬满嘴口臭味的血盆大口里。地狱之犬闭上嘴巴的时候特意用力的咬了咬自己尖而细长的獠牙。粉红色的幽灵手忙脚乱地从地狱之犬的獠牙缝隙里成功地落荒而逃，伴随着一点粉红色的闪光，瞬间消失在地狱之犬周围的空气里。

　　　　地狱之犬咬牙切齿地喘着粗气，但是却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地狱之犬的上下獠牙，全部咬进了那根带血的骨头里。无论它如何甩头晃脑，愤怒却无计可施地在原地转圈圈，自残似的大力地直跺脚，深嵌进带血的骨头里的尖而细长的獠牙，仍旧那样纹丝不动地深嵌在里面。一些被地狱之犬的唾液稀释了的血液，从地狱之犬抽搐变形的嘴角的缺口处，随口水一起流出来。污浊肮脏的一大片，全都掉在了地狱之犬毛茸茸的身体上。

　　　　“要不要帮忙啊？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此时泥河里的泥水已经漫过了古风的双肩，已经在他的下巴处起伏不定了。古风说话的时候很小心，以免一个不小心，肮脏不堪的泥水就灌进了他的嘴巴里。

　　　　正在狂躁不安，努力甩头晃脑，使劲徒劳无功地躲着四只脚的地狱之犬，一时没有听清楚古风说了什么，但是显然它听到古风说话了。没办法，为了活命，古风只好冒着喝脏水的危险，再次把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几乎用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如果地狱之犬还没有听到的话，他也没有办法了。只能自认倒霉，连带着地狱之犬也跟着倒霉。

　　　　一些嗡嗡嗡的声音，从地狱之犬无法张开的嘴巴里流泻出来，我一点儿也听不清它说的是什么吗。“你同意我的提议是吗？同意的话就点头，不同意的话就拉倒。要死大家一起死，人生苦短，我时间有限，别浪费我的时间。”古风又是奋力的吼了出去，我在后面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地狱之犬愤怒地瞪视着古风，熊熊燃烧着的眼睛里涌出来的血流越来越大，天哪，它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的血啊？我真担心它在答应了古风的提议，古风正得偿所愿的开心着的时候，地狱之犬突然因失血过多而死。

　　　　地狱之犬的愤怒，在它暴突的流着血泪的，喷火的眼睛里暴露无遗。但是，它不再努力地摇头晃脑试图把自己的獠牙从带血的骨里面甩出来，不再徒劳无功地大力跺脚了。终于，它很不情愿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翁嗡嗡”地嘟囔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你是在问我是什么交易吗？”，这一次，在古风没有提示点头的情况下，地狱之犬很痛快地点了点自己的大脑袋。“你帮我从这不是人呆的泥水里解脱出去，我帮你把，你嘴里的那根带血的骨头弄出来。怎么样？”泥水已经蔓延到古风的唇际了，古风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他嘴角边那抹经常出现的古怪异常的笑容消失不见了。那一时间，我感觉完了，彻底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地狱之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随着一丁点儿泥水翻搅的声音，古风的整张脸一瞬间消失在泥河里面。被古风的身体挤到一旁的绿藻，在古风消失的地方迅速的聚拢过来。泥水很快恢复了平静，绿藻也重新回归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一切表面上看来都很自然，这才是荒废的泥河本来该有的样子。毕竟，泥河里不应该是人呆的地方。

　　　　古风唯一留在泥水之上的部分，只有他的那双高高举起，牢牢抓住风之子的那双手了。那是一双经过换皮、肉体缝合，带着月光般透明手套的手。虽然已经承受了太多，但是仍旧无法散发出月光般清辉的一双手。

　　　　如今，这双摇摇欲坠地双手上，正在负担着风之子的一条命没有人知道，这双手还能坚持多久。风之子的爪子已经快要接触到带刺的绿藻了，她是不能接触到泥土的。风之子知道这一点，古风也知道这一点。

　　　　一声五雷轰顶般地巨响，突然从泥河的对岸传过来。我从古风的悲惨遭遇中回过神来，看向泥河对岸的地方，心情停留在巨大的遗憾和莫名的伤感中，没有太大的起伏。泥河污浊不堪的泥水，像记忆里雪海的海水涨潮的时候那样，在半空中激荡着。我能看到泥河里有个东西在动，但是看不清是什么。地狱之犬从泥河对岸消失了，我猜测也许是地狱之犬掉进了泥河里。

　　　　如果泥河岸边浅滩里的那个，在四处飞溅的泥水里动个不停的东西，真得是地狱之犬的话。它不应该是自己主动跳进泥河里的，应该是不小心掉进来的才对。它该不会相信，一个连自己都帮不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办法帮到自己。

　　　　泥河里的水平息下来以后——所有的事物终归是要平息下来的，一个满身是泥水的庞然大物露出了海面。我一眼就认出了它，是地狱之犬没错。即使满身满脸都是污浊不堪的泥水和带着尖刺的绿藻，它那一双暴突的，流着血泪喷着火的眼睛简直是太明显了。

　　　　地狱之犬浑身的横肉都随着它身体的节奏抖动个不停。它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又要故技重施吗？或者，它只是想把自己身上的泥水甩干净，好显露出自己一身毛茸茸，黑乎乎的狗毛，也不一定。

　　　　也许。

第71章　第四十一滴眼泪（）　
地狱之犬用力地在泥河里的浅滩区跺了一脚，整个泥河里的泥水瞬间向着四处飞溅起来。我和阿让跟着四处飞溅的泥土，一同飞溅了出去。

　　　　风之子还在古风的手里牢牢地停留着，地狱之犬紧接着又来了一脚，风之子最终像一大团泥水般，从古风终于支撑不住的双手里脱离，连带着古风，他也从泥水的深处，飞溅了出来。

　　　　我的满身满脸都落满了脏兮兮的泥水，显得十分的狼狈。

　　　　在我们和泥水一同飞溅出泥河的时候，我们身体下方的泥河突然着了火，我隐约听见泥河的里面不断地传出凄惨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地狱之犬着了火似乎随时都要喷出火来的眼睛，这一次终于喷出了火来。势不可挡地大火瞬间点燃泥河，我、阿让、古风和风之子四人，在泥河上面飞溅而起的泥浆里惊得目瞪口呆。

　　　　飞溅而起的泥浆的下面，是火势熊熊的烈火形成的强大热气流。

　　　　事情一时之间变得戏剧起来，时间好像被一只古老的布满皱纹的大手随意拨弄着，变得谬误起来。我不清楚从泥河里飞溅出去，到重新跌落到泥河里面，这中间究竟经过了多少时间的变迁。不过有一件事情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在泥河里的水干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