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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前欢喜-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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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像是在问寒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总之，无人能给出回答。
寒川没有这个能耐解开长明的困惑，但是他想让长明开心起来。他突然从床上爬下去，又点亮了烛火，随后一溜烟小跑着钻回了被窝，钻进了长明怀里。
“大和尚，你看着哦。”
寒川既然这样说，那长明便聚精会神地看着。
寒川将两只小肉手摊平，烛火将他的手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将他短短粗粗的手指拉长了不少。
他两个大拇指勾在一起，其余两只手的四个指头各自张开，不断地屈起手指再展开，在空中来回挪移。
“你看，这像什么？”
烛火的光亮投过来，长明看向墙壁上的影子，是一只鸟在飞翔。
他的眼底有些湿润，“像鸟儿……”
寒川蓦然欢呼出声，“答对了！”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可能会吵着灰兔，又急忙捂住了嘴巴，弯着眼睛偷偷地笑。
第244章 不周山（20）（）
寒川的手指交错，不断变换着形态，或是鸟雀，或是虎狼，还有兔子……
暮色渐渐深了，月上柳梢头，天边一轮圆月还没有被邪气所侵扰，皎洁无瑕。
寒川悄悄打了个哈欠，还想比划一只青蛙出来，长明摁住了他的手，笑道：“困了是不是？”
寒川一个激灵，摇摇头，“不困的……”他眼角还有方才打哈欠时留下来的泪光，嘴上却还强硬地说不困。
长明透过窗望着一轮白月，此刻心底无比地安宁，“我知道你是想哄我开心，我现在不烦恼了，我们睡吧。”
寒川的眼睛泛着打哈欠留下来的泪光，看着晶晶亮，却又夹杂了些困倦，“真的，不烦恼了？”
在看到长明的点头之后，他喜笑颜开，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睡觉吧！”
长明帮寒川裹紧了被子，又将寒川冰凉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暖着，转过头看着烛火眸光闪动，一瞬之间，烛火骤然灭了。他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月光倾洒进来，将两个人静悄悄地温柔笼着，寒川毛茸茸的发顶抵着长明的颈窝，脖子上一片暖融融的，心里也暖融融的。
第二天一早，长明是被一片嘈杂声吵醒的。
他睁眼，便看到寒川还在熟睡，脸蛋睡得红扑扑的，睫毛扑在眼睛上，绕着日光，像一只灵巧的蝶。
长明怕寒川被吵醒，便起身穿衣出门去看。
才一推开门，便见到大大小小的精怪聚集在竹舍前，吵吵嚷嚷。他们一看到长明开门，便冲了上前。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把那个祸害留在这儿，到底是什么念头，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对啊，那个祸害不能留在这儿了，你把他交出来，不周山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
于是众精怪都大声吵嚷着，“交出来，把祸害交出来！”
他们一个个的都挥舞着拳头，指头都要戳到长明脸上去。长明皱着眉，“什么祸害，你们在说什么？”
蝴蝶一家愤怒道：“就是你身边的那个小孩儿，那个祸害，你身为山圣，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他就是万恶之源，那些邪气都是冲着他来的！？”
长明忽然默了，“这件事你们是从哪里知道的？”
大家齐齐侧过脸看向了某个方向，长明顺着他们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了鼯鼠心虚又不自然的脸色。
鼯鼠支支吾吾道：“我……我这不是一不留神说漏了嘴么……”
众精怪群情激愤，纷纷叫嚷着，“你不顾我们的性命，枉为山圣！你把那个小孩儿交出来！”
他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这座不周山是长明的佛骨所化，他们不过是在此借住，借着长明的福泽修行。
邪气还是会对生灵产生影响，若是在和平时，大家都还安生，都是自家各扫门前雪，对于外事不管不问。
可一旦危及到了自身利益，便都抛弃了善良，没了头脑，变成了如今咄咄逼人的模样。
第245章 不周山（21）（）
长明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缓缓打开了。
寒川正满脸懵懵然地站在门前，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长明沉声道：“回去！把门闭上！”
蝴蝶一家更愤怒了，他们曾亲眼看到过老兔子被黑气吞噬，于是就比其他精怪多了几分恐惧。
“不准回去！就让他在这儿，把话说清楚！”
灰兔也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出门，蝴蝶急忙唤他回来，“你这个傻孩子，居然还跟他们混在一起，还不快回来！？”
“你爹娘的死，就是因为寒川！这个小孩儿是个祸害，就是因为他，才引来了这么多邪气，才害了我们大家！”
灰兔愣住了，寒川也愣住了，“你们在说什么呀？”
寒川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给他塞过糖果的蝴蝶叔，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凶神恶煞，咄咄逼人。
众精怪都在喊着让灰兔赶紧回来，灰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寒川，“真的是你么？”
寒川满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他跑到长明身边，握着长明的手焦急地来回摇摆，声音中带了些哭腔，“大和尚，真的是因为我么？”
长明一时无言，他垂眸看着寒川，说不出话来。
小蝴蝶突然痛哭出声，“就是因为他，因为他才害得兔子叔兔子婶死了的！”
灰兔看向寒川的目光渐渐变了，寒川摇着头，想要解释，“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灰兔根本没有听他的解释，攥紧了拳头，一把推开他，“你这个祸害！”随后大步地跑回了蝴蝶夫妇身边。
大家的叫嚣声更甚了，纷纷吵着嚷着要让长明把寒川交出来。寒川死死躲在长明的身后，攥着他的手指不肯松手。
寒川在害怕，在发抖。
他很怕很怕长明会因此而扔下他，于是死死地抱着长明，大声地为自己辩解，“大和尚，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祸害，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做！”
蝴蝶夫妇才不会理他，他们看似心平气和地跟长明讲道理，“你身为山圣，就应该为整座不周山考虑，不能为了这一个小孩子，而牺牲我们所有人啊！”
长明沉声道：“我并非打算牺牲你们，我在不周山周遭设下了屏障，只要你们不出去，就不会出事！再者说，你们以为将寒川踢出不周山，天下就会安定了？这天下只会越来越乱！”
老蝴蝶还不肯放弃，“天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把他踢出去，我们老老实实地待在不周山里修行，就不会出事！”
听到老蝴蝶的话，长明突然有些心寒——
万物生灵，都有自私的本性。或许从前他们不是这样的，但现在，他们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这份本性了！
寒川吓得开始呜咽，“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别害我……”
长明紧紧牵住他的手，目光骤然冷了下来，沉声道：“那假如我说，我不愿丢下寒川，你们会如何？要将我一起踢出去，还是直接将我们打死？”
第246章 不周山（22）（）
听到这句话，寒川便知道，长明不会丢下他了。
寒川一下子就安心了，他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待他，只在乎长明会如何对待他，最怕最怕的还是长明会因此丢下他！
但寒川不在乎，不代表这些精怪们会放过他。
牵涉到了自身的利益，精怪们仿佛都丧失了理智，狮虎先带头，“我们别在这儿废话了，直接上，把那个小子抢过来，扔出去！”
随后，精怪们一拥而上。
长明不愿意伤他们，更不愿意让他们伤了寒川。于是一道白光闪过，众精怪眼前一花，长明和寒川便凭空消失了。
跑得快的精怪扑了个空，险些刹不住脚摔到地上，他们挠着脑袋纳闷——人呢？
狮子瞬间暴怒，“他们跑了！竟然让他们给跑了！”
蝴蝶一家稍微冷静一些，也聪明一些，“他们跑不远的，我们现在就去追。”
可是要去哪里追呢？
“长明在不周山设下了屏障，邪气进不来，咱们也出不去。他们为了躲避邪气，一定不会出不周山，我们就在不周山内找他们就可以，一定能找到的！”
众精怪循着声音低头望去——说话的是灰兔。
灰兔的面色很冷静，甚至有些出离的冷漠。有时候，一个人变成另一个模样，只在一瞬之间。
可能是因为亲人的离世，或者是朋友的背叛。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周围虎狼的同化。
蝴蝶赞许地摸了摸灰兔的脑袋，点点头，“灰兔说得对，他们一定还在不周山，我们四处找找，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
于是众精怪四散开来，漫山遍野地开始搜查寒川和长明的下落。
就如同灰兔所说的，长明和寒川的确没有离开不周山，他们也根本就不能离开不周山。
长明带着寒川躲在了一处山洞中，他出去看了看周围，暂时还没有精怪追过来。
这个山洞比较隐蔽，周围也没有精怪的洞穴，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查看过了四周，长明一回头，就看到寒川站在洞口，目光怯怯的，像是一只怕极了被抛弃的小兽，脸上写满了茫然懵懂和无知。
寒川不放心地跟出来看着，是因为他生怕长明会把他丢在这里，自己走掉。
长明明白他的心中所想，一直以来，长明都知道他心中的隐忧——寒川怕被丢下，他只怕被长明丢下。
长明轻轻地笑了，笑意温柔，他走到寒川身边，将手掌伸到寒川面前，“我们回洞里吧，别让那些精怪发现了。”
寒川顺从乖巧地将手放在了长明的掌心中，被长明牵着回到了山洞中。
山洞幽深阴暗，什么光线都投不进来，空气中散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寒川握着长明的手不愿意放，“大和尚，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么？”
长明轻轻颌首，“是，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抛下你的。”
寒川看着长明的坚毅的眉眼，忽然有点难过，“我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为什么都说我是祸害？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天下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第247章 不周山（23）（）
长明看着寒川懵懂又清澄的目光，突地默然了。
这世上，有一种罪过，叫做原罪。
存在即是罪过。
良久，他叹息出声，“大概，是因为命吧。”
命运要你如此，你便不得不受其驱使。
可是寒川却突然生出了无尽的不甘心来。他想，凭什么我要听从命运的驱使？凭什么命运要我怎么样，我就得怎么样？
假如，我可以将命运踩在脚底下，那就好了！
寒川正在出神，眼底的仇恨和不甘渐渐晕染开来，他开始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就在这个时候，寒川整个人突然被暖黄色的光芒所笼罩，周身都温暖起来，眼底的情绪特渐渐被驱散。
寒川眨了眨眼，目光又是一片清澄。
温暖的火光在长明眼底跳跃，“生了火，是不是暖和一些了？这洞里应该也不会那么潮湿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人能够在危急时刻拉住寒川，不让他伤人，也不让他伤己。
这个人，只会是长明。
寒川笑着点点头，“嗯，不冷了！”可是随即他的笑容又落下来，“大和尚，我们要一直躲在这里么？万一咱们被他们发现了，该怎么办？”
长明没有说话，因为他目前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他扯出一丝笑，拍了拍寒川的肩膀，转移话题，“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咱们玩的游戏？”
长明伸手两只手，本就修长的手指在火光的投影之下，显得更加修长。
他将两只手的大拇指勾在一起，山洞石壁上便投射出了一只巨大的飞鸟。
假如说寒川那天晚上比划出来的，是灵巧的鸟雀；那长明现在所描绘的，大概就是一只巨大的雄鹰，正无忧无虑地翱翔。
毕竟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寒川登时就把烦恼忘到了九霄云外去，开心地鼓起掌来。
长明松开了手，可是那只雄鹰并未消散。他的手指再轻轻一勾，雄鹰便脱离了石壁，黑色的影子在山洞中翱翔起来。
火光照亮了山洞每一个角落，雄鹰也就翱翔在山洞中的每一个角落。
长明又画出了蝴蝶、老虎、狮子……千奇百怪的动物影子，在山洞里游走。
寒川惊叹地嘴巴都合不上了，他欢呼道：“大和尚，你太厉害了！简直是太厉害了！”
看着寒川的笑脸，长明也轻轻笑了。既然他不能决定前路，那竭尽他所能，让寒川拥有这片刻的欢愉，也是很好的。
长明和寒川在山洞中躲了几天，这几天中，精怪们也在一刻不停地寻找他们。
有好几次，精怪们都已经找到了山洞附近，可因为长明设下了障眼法，他们看不到山洞，也闻不到这两个人的气息，于是屡屡都无功而返。
每当精怪们来到山洞附近时，寒川都极度地紧张畏惧起来。
他死死地抱着长明，缩在长明怀里，目光放在山洞的石壁上，听着外界悉悉索索骂骂咧咧的寻找的声音。
一道石壁之隔，就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世界那端，是焦躁不安、怒火中烧地搜寻；世界这端，是或恐惧或清淡的目光，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第248章 不周山（24）（）
精怪们始终找不到长明和寒川，他们有些气馁，又很愤怒。
屏障之外的邪气越来越多，他们也就越来越恐惧，对于寒川的恨意也就愈发得深。
在历经好几天，翻遍了不周山都找不到寒川和长明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有些发狂，其中一个精怪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
他狠狠将一棵树踹倒，“要不这样，那个什么破屏障不是那和尚设下的么？咱们把那道屏障打破，我就不信，不能把他逼出来！”
其实他已经疯了，可是周围的精怪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已经有些疯了。
他们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反而不约而同地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纷纷振臂高呼，要把屏障打碎。
鼯鼠还算是比较清醒的那一个，他急忙站出来拦着，“不能这样啊！你们不能打破屏障啊！打破了屏障，恐怕还没有来得及让长明现身，我们就都被吞噬了啊！”
没有人理会他，就算有人理会了，说出来的也是反驳的话语。
“你怎么就那么相信那个和尚？邪气本来就是冲着那个小孩儿来的，说不定，咱们把屏障打碎了，邪气就会绕过咱们，直奔那个小孩儿。”
“到时候小孩儿被抓走了，咱们不就安全了么！？”
他的说法，竟然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更可怕的是，鼯鼠想了想，竟然慢慢开始觉得，好像就是这样的。
当所有人都疯了的时候，那个保持着清醒的人，也就渐渐地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疯了。
于是精怪们合力，选择了屏障的一角去攻破。
他们单独的力量虽然不强，但是将所有不周山的精怪的力量集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精怪们集中力量攻击屏障的某一处，过了一盏茶时间，屏障发出碎裂的声响，似乎是裂了一条缝。
听到了这个声响，精怪们出离地兴奋了，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要攻破这道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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