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欢喜-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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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川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唇边的笑意越扬越大，“长明……”

第224章　迦叶佛（24）（）　
长明以广袖拂去眼中的泪水，定定地看着寒川，轻声道：“听话，不要挣扎，忍一忍就过去了。”

　　　　于是寒川就真的听了长明的话，纵然身体已经支离破碎残缺不全，骨头也散了开来，可是他再也没有挣扎。

　　　　寒川的身体都已经血肉模糊，可那双眼睛还很亮，目光流连在长明身上，带着欢欣的笑意。

　　　　邪气突然四散开来，可寒川在最后清醒的一刻，对邪气进行了控制。邪气直直冲向长明，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时，自动一分为二，擦着长明的衣襟袭了过去。

　　　　黑气的尾在空中微微打了个卷儿，在长明的脸侧微微一蹭，随即便消散了，蹭得长明还有些微微的痒——就像是寒川原先经常做的那样，

　　　　佛光将寒川温柔地包裹起来，缓缓升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长明扬首上望，光球缓缓落地，佛光渐渐消散，一个人形缓缓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满眼懵懂浑身赤裸的小孩子，约莫八九岁大，目光转了一圈之后，直直锁定长明，小脚丫吧嗒吧嗒地踩在地面上，小短腿蹬得快快的，就跑了过来。

　　　　这孩童虽小，却还是能依稀看出寒川的眉目。

　　　　他一把抱住了长明的腿，奶声奶气道：“抱！”

　　　　长明垂眸看着这孩童，孩童也费力地仰着脸看着长明，面上一片稚嫩神色，眼神清澄明净，像是一汪水。

　　　　再仔细感受了一下，寒川身上一片纯净的气息，再也没有半点邪气的踪影。

　　　　众佛陀皆是满意地颌首，眼中并非是欢喜，仅是对于终于拯救了天下苍生又不用误了这一人性命的满意。

　　　　可长明就不一样了，他眼中迸发出了狂喜，瞬时就红了眼眶。

　　　　他将寒川抱起来，望着这稚嫩的小脸，轻声道：“寒川，你叫寒川，知道么？”

　　　　寒川咯咯地笑了，双臂自然而然地就环上了长明的脖颈，“大和尚，抱！”

　　　　长明却突然顿住了身子，准确说来，是迦叶佛的身子顿住了。从目中天地望过去，是迦叶佛欣慰赞许的目光。

　　　　“这件事，你做得不错。”

　　　　迦叶佛看着长明，“寒川本无过，他生来是万恶之源，但现在，他身上地邪气消散，以后便可过与常人无异的日子了。”

　　　　长明眼中闪过了一丝温柔，“是。”寒川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日子，安康无虞，平安享乐。

　　　　迦叶佛继续道：“你与寒川有缘，抑或是说，我与寒川有缘。既然缘分如此，那我便放你去与寒川续下这段缘分。”

　　　　“长明此前以佛骨和一身修为重塑不周山，救下了黎民百姓和天地山河，当属大功一件。不周山与你气息血脉相连，不若如此，你以后便下凡去作不周山的山圣吧。”

　　　　山圣者，掌管山林的福泽雪雨，统领山间精怪。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照顾看守寒川，若是寒川再有什么异动，便及时上报九重天。

　　　　这，乃是最好的结果了。

　　　　长明躬身谢过，迦叶佛也同样俯首谢礼，“是我该谢你，救了天下。”

第225章　不周山（1）（）　
长明的神魂离开了迦叶佛的佛身，回到了先前那具身体，他从地上爬起来，走近寒川。

　　　　迦叶佛的神魂从目中天地出来，重新掌控了身体，他看着怀中的小孩子，默默将其放下。

　　　　寒川不懂，为何方才还温柔无比的大和尚，现在突然淡漠了下来。他仰脸看着迦叶佛，张开了短粗的两条胳膊，咬字清晰无比，字正腔圆，“抱！”

　　　　长明站在寒川身后，温声唤道：“寒川，我在这里。”

　　　　寒川回头看看长明，再转过头看看迦叶佛，不禁皱起了眉头，奶白的小脸上写满了困惑。

　　　　为什么会有两个大和尚？

　　　　寒川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个大和尚相貌一样，可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看了半晌，他猛地一转身，向着长明小跑过去，猛然抱住了长明的腿。

　　　　长明的眼神更温柔了，他将寒川抱在怀中，“寒川，你随我一起下凡，我们去不周山，好不好？”

　　　　寒川记忆尽失，前尘尽去，却还是对长明有着莫名的依恋。他猛地一点头，“好！”

　　　　长明对着迦叶佛微微一颌首，抱着寒川转身离去，“那我们这可就走了啊？”

　　　　寒川毫不犹豫，“走！”

　　　　长明轻轻地笑，抱着寒川飞身下界，越过了层层云团，寒川新奇地看着周遭如同棉絮一样的云团，忍不住用手逗弄。

　　　　云团在他的拨弄之下，没几下就散了，逗得寒川咯咯地笑个不停。

　　　　长明看着他的笑脸，“寒川，就这么跟着我走了，你不会后悔么？”

　　　　寒川一双清亮亮的眼睛直视着长明，果断摇头道：“不！”

　　　　长明失笑，忍不住逗这奶娃娃，“你就不能说一个字以上的句子么？”

　　　　寒川想了想，点点头，道：“大和尚！”

　　　　长明彻底地笑了开来，眨眼间，他们到了不周山的山巅之上。这整座山都是长明的佛骨所化，对于长明的气息，整座山已经熟悉无比。

　　　　于是枝抽嫩芽，芽生绿叶，叶中生花，花下结果……山中所有精怪灵物皆跪伏在地，迎不周山山圣。

　　　　长明抱着寒川落在了山巅，他看着眼前不周山这生机勃勃的模样，眼中也沾了些轻松的笑意。

　　　　目光一瞥，长明突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枯瘦却精神矍铄的老头跪伏在地，偷偷抬起脸看着长明笑。长明也笑了开来，他放下寒川，大步向着那老者走去。

　　　　“鼯叔，好久不见。”

　　　　老头胡子头发都花白，身形干瘦，腮帮子却鼓鼓的，眼睛又大又亮，不是当初在迦叶寺的鼯鼠，还能是谁？

　　　　鼯鼠看着长明，又有些久别重逢的喜悦，又有些不好意思——当年，鼯鼠用尽千方百计结识长明，就是为了他身上丰厚的福泽，能有助于自己的修行。

　　　　虽然不是出自恶意，但他也算是骗了长明。

　　　　如今想起来，多少有些讪讪。

　　　　长明大概猜出了鼯鼠现在的心思，扬眉笑道：“过往之事已成过往，鼯叔不该纠结于过去种种。我没有在意过，是你不放过自己。”

第226章　不周山（2）（）　
看着鼯鼠不自在的神色，长明又补了一句，“你本没有恶意，更何况在迦叶寺，你还帮了我们。”

　　　　鼯鼠这么一听，知道长明没有怪罪自己，心里就好受多了。他一个劲儿地点头，“是是是……互帮互助么这不是……”

　　　　长明的目光扫过山间精怪，“如今天下初定，你们既然在这不周山中，便也就说明我们有缘分。你们只要潜心修行，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便不会干涉你们。”

　　　　精怪们当然俯首称是，长明一声令下，他们便各自散去了。

　　　　遣退了精怪们，长明回头看向寒川，“我们走吧……”

　　　　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愣住了，“怎么了？”

　　　　寒川正抱着胳膊，满脸老大不高兴地看着他，肉嘟嘟的脸耷拉下来，就显得更加肉嘟嘟了。

　　　　长明走过去，蹲下身子，却还是高出寒川半个头。他将寒川拉到自己的身前，“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寒川忿忿道：“你刚刚为了那个老头子，把我撇下了！”

　　　　长明先是一愣，随后笑出了声。寒川更加不高兴了，在他肩上重重打了一拳，“你还笑！”

　　　　所谓重重的一拳，指的是寒川现在的力气。这点力气对于长明来说，当然就如同搔痒一般。

　　　　长明摇了摇头，大手揉了揉寒川的头发，“我没有撇下你，只是看到了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寒川顶着被揉乱的一头乱发，心里头还是觉得不痛快，嘟囔道：“你没有头发，就嫉妒我的头发，非要给我揉乱了不可。”

　　　　“……”长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寒川从前就不大讲理，现在变成了小孩子，就更加不讲理了。

　　　　鼯鼠突然走过来，围着寒川转了一圈儿，上下打量了半天，奇道：“长明，从前你身边的那个小少年呢？怎么突然换了个更小的？”

　　　　寒川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眯起来，杀气腾腾地看向长明，“在我之前，你身边还有一个小少年么！？”

　　　　长明眨眨眼，看起来有些无辜。

　　　　他侧首，“鼯叔，他就是寒川，因为出了一些意外，这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您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歇息吧，我带着寒川在山上走一走。”

　　　　好不容易支走了鼯鼠，山顶上就只剩下了长明和寒川两个人。

　　　　寒川抱着胳膊，还是一脸老大不高兴的模样；长明蹲在他身前，想要哄他，却手足无措。

　　　　过了半晌，寒川长长叹了一口气，闷声道：“你这个大和尚真是木讷，连哄哄我都不会！你再这样，我可就去找别人玩了！”

　　　　长明一挑眉，握着寒川肉肉软软的双肩，“那你要去找谁玩？”

　　　　寒川长大之后，身形清瘦，没想到变成了孩童的身体，会是这么肉嘟嘟的样子。

　　　　长明忍不住，又上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脸，触感软绵绵肉呼呼的，像个小包子。

　　　　寒川左看看右看看，这山上他谁都不认识，再回头看看山下，这座山太高，他也走不下去。

第227章　不周山（3）（）　
寒川突然泄了气，他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在这座不周山上，长明是山圣，还有一个老相识。寒川自己却什么都不是，还谁都不认识，他觉得很懊恼。

　　　　隔了半晌，寒川才闷闷道：“那……那我宽宏大量，就原谅你一次。我不找别人玩了，还是继续跟你玩。”

　　　　长明替他理了理这一头乱发，目光温柔下来，“寒川，我不会撇下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撇下你的。”

　　　　寒川将信将疑地看着长明，“这话是真的？”

　　　　在看到长明的点头之后，他伸出了小指，“那，拉钩！”

　　　　修长的手指勾上了白白嫩嫩肉肉粗粗的小指，在清风中晃了一晃，就算是拉了勾，一大一小的两个拇指印在一起，诺言就永远生效。

　　　　寒川喜笑颜开，长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肩，“上来，我背你走。”

　　　　这正合了寒川的心意，他一跃就到了长明的背上，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惬意地来回晃荡。

　　　　长明背着寒川走过了一程又一程山路，穿花拂柳，越过了一片又一片树林，最终才停留在一片空地之上。

　　　　这片空地前方是花丛，后方是树林，往左走不久就是一条小溪，溪上有小瀑布垂直而下；往右走则是一片暮霭沉沉的山崖，俯瞰可见云雾缭绕。

　　　　长明将寒川放了下来，指着这片空地道：“寒川，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寒川看着这空荡荡的土地，眨了眨眼，语气突然有些可怜巴巴，“大和尚，住在这里也可以，但是可不可以给我一床被子？”

　　　　长明倏尔笑了，他拍拍寒川的肩，“你看好了。”

　　　　他的手指一抬，周遭竹林中便有几根竹子自动连根起，紧密地并排插在了土地当中，形成了四面墙，竹子的枝叶合拢，叶片相搭，形成了屋顶。

　　　　长明想了想，手掌突然横斜一削，竹子的下方便被掏空，挖出了一个镂空的下层，还在四面墙壁上掏了窗户出来，楼梯也由竹节一层一层搭起来。

　　　　伐木为床、为桌椅，鸟羽羊毛为被、为衣，溪水成冰为镜，不过须臾，一座竹子搭建的小阁楼便拔地而起。

　　　　寒川双眼圆瞪，惊讶又惊喜地看着这座小阁楼，“哇——”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分出心思来发出这样一声感慨。

　　　　长明笑得宠溺，轻轻一拍寒川的后脑勺，“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哪还用等着长明开口，寒川早就想着冲进去看看了！他一抬脚，踏着竹阶便跑进屋里，环顾四望，发出阵阵惊叹。

　　　　日光透过窗户倾泻进去，在地面上投射出了斜斜一片日影，整间竹屋显得明净又整洁。

　　　　长明在踏上第一阶台阶时，听到了寒川的欢呼声，“哇！大和尚，你真是太厉害了！”

　　　　他唇角不自觉地绽开一抹笑意，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寒川这么开心过了，如今一切重来，寒川终于可以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再没有比这能更让他感激的了。

第228章　不周山（4）（）　
长明踏着台阶进入竹屋，才一跨进门，就被寒川迎面扑着抱了过来。

　　　　他垂眸看着还不及自己腰高的孩童，眉眼间笑意盎然，“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么？”

　　　　寒川仰脸看着他，伸出手指指指长明，再指指自己，“就你跟我，只有咱们两个人，是么？”

　　　　长明点点头，于是寒川也点点头，“好，就你跟我，咱们两个永远住在这里！”

　　　　将竹舍大概收拾过后，长明便打算尽起这不周山山圣的职责来，他想将山间所有精怪记名编制成册，方便管理。

　　　　于是长明又做了一筒竹简，羊毫为笔锋，木枝为笔杆，山上黑石磨碎成磨，将这山间精怪的名字都记录在册。

　　　　寒川看着长明端坐于桌前写写画画，自己则是百无聊赖，他扁扁嘴巴，坐在长明对面，双手撑着腮帮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长明。

　　　　日光从长明身侧的窗子射进来，将长明挺拔的身影一半投在了桌案上，一半投在了地面上。

　　　　长明的五官轮廓本就深邃，这样侧迎着光看过去，更显得他面容清俊，眼中淡漠与温柔融合为一体，却不显突兀。

　　　　寒川换了个姿势，又凑近了一些，不禁啧啧感慨——他的大和尚真好看！

　　　　长明写着写着，一抬眼，便看到寒川越凑越近的脸。他心中一动，提笔便在寒川鼻尖上轻轻点了一笔墨。

　　　　鼻尖一点墨，更显得寒川肤色冷白到了极致，黑白交映，倒是很有些趣味。

　　　　感受到了鼻尖上湿湿凉凉的一触，寒川才回过神来，愕然地睁大了眼，满脸懵懵然，衬着鼻尖上的墨迹，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长明轻笑，抬手用帕子一点一点抹去了寒川鼻尖上的墨迹。“怎么，这样待着觉得无聊了？”

　　　　寒川摇摇头，“不无聊，有你待在我身边就不无聊……”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寒川对于长明的依赖，从来都没有变过，甚至越演越烈。

　　　　长明放下笔，看着寒川认真道：“寒川，这世界太广阔，且不说这天下，就单说这不周山，就有许多新奇的东西。”

　　　　“你应该多出去看一看。”

　　　　寒川若有所思，他缓缓地点点头，“你说的也对……你在不周山都有一个老相识，我也要交朋友！我要交好多好多个朋友，要比你的朋友多！”

　　　　长明笑了，他放下笔，将寒川拉到了身前，捏了捏他的手心。

　　　　“好，出去玩可以，交朋友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欺负别人，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别人欺负。”

　　　　寒川一歪头，“欺负？什么算是欺负？”

　　　　长明想了想，正在组织措辞。

　　　　寒川突然抬手抱住了他的脖颈，拼命地踮起了脚尖，凑到长明耳边，轻轻咬了一口。

　　　　长明身子一僵，脸色猛然就涨红了，他听到寒川轻悄悄的声音，像是一片轻小的羽毛搔在心头，“这样算是欺负么？”

　　　　寒川松开了长明，站直了身子背着手，志得意满地笑看着长明，眼中是满满的嘚瑟。

第229章　不周山（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