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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夏-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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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查灾情。
不料,他们刚出潼关车站,前来迎接的车队一下子就被一股冲天而起的沸扬声浪差点掀翻!至少有十万人的呼喊声将整个潼关城填塞地针插不下。就连那些维持秩序开道的汽车鸣笛、呼喊。都一点也听不见,每个人耳朵里留下地。只是无数灾民哀嚎地悲戚!
于右任等人的脑袋几乎一下子炸了!那山呼海啸一般地叫喊,那凄风苦雨一般的惨叫,那歇斯底里一般的哭喊,汇聚成地狱鬼蜮一般惨绝人寰的声音灌入人地脑子里,无论如何驱赶不开挥之不去。
于右任浑身颤抖着,抓住陪同的军官肩膀,用尽力量大声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那军官地脸色异常难看,他没有马上回答于的质问,而是拉开车窗伸出头去,冲着旁边随行的人大吼:“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了把他们都驱赶开么!怎么还有这么多!去,把他们都撵出去!别挡着路!”
回过头,他陪着笑脸说:“于院长!这是一些灾民,在这里等着吃救济,这些懒货,见啥都不干就有饭食吃,就整天赖在这里哪也不去,这大概一看到火车进站,又开始闹腾了!”
于右任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这般容易?陕西的灾情到底如何,现在官方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各路人马来看过的也有,却是表述不一,他是不放心才亲自来的,但是这个两省交界三省通地潼关,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灾民?没有十万人能掀起这么大声浪么?
在他的旁边,苗先生沉着脸喝问道:“这位长官!我记得昨天应该刚刚有一批救灾粮从山东运抵该处的,自潼关到宝鸡陇县,都有设立赈灾舍粥之处,断然不应有这么大的人流停滞!你老实跟我说,那些救灾粮哪里去了!”
那名军官冷冷的看了苗先生一眼,面无表情的说:“苗先生!虽然粮食是你们出的,但是这救灾大计,牵扯的是西北全境数千万人口地吃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啊!这僧多粥少的,照顾不过来很正常嘛!”
苗先生心中冷笑,事情真是这样么?只怕粮食都被这些饿极了穷狠了的大军都吞到自己的肚子、塞到自己的腰包里去了吧!要知道在今日的西北,一石麦子能卖到三四十元,一亩地却最低可以卖到5角钱!十七八岁地大姑娘白送都没人要!那些珍贵的救灾粮,十之**是被这些人高价卖了,分而食之。百姓!若有一口热食果腹,何至于如此地嗷嗷待乳,凄厉如鬼!
他也不说破,只冷冷地问:“我只想知道,昨天来的救灾粮哪里去了!那本是配合着于院长视察专为陕西配地粮食,其中一部分是从潼关开始放地。你只需答我,粮食何在!”
那军官却也不受他吓唬,两眼一翻,眉毛一竖,冷哼一声道:“没了!全都下去了救了灾民了!”
除此之外,他是一句都不说了。苗先生是什么身份他是知道的,此人得罪不得,否则一旦气急了,断了救济粮。他们便一点便宜都赚不到,因此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随他怎么说去吧。
于右任看出其中端倪。却也不能上来就斥责,这种事情暂时是死无对证的,在没有跟这里的赈灾人员接触上了解清楚内情之外,说别的那都是没有用的。不过他心里大体也有点数了,昨天来了多少粮他也清楚,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没了!哪里去了?想想都明白!
汽车开出车站,沿途立刻出现密密麻麻的维持秩序的军队,而在街道两边人墙后面,无以计数衣衫褴褛瘦骨伶仃半死不活地灾民一堆堆一片片一丛丛如同死物一般的拥挤在一起。除了出凄惨的哀号之外,他们似乎再没有别地气力!
于右任和苗先生等人看着这样的场面,只觉得嗓子眼如同被棉花头塞住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膛里面如同压着千斤大石,呼吸都万分的困难。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已经充分估计了灾情的严重,已经充分估计了灾民的艰难,但是即便是在有救灾粮和救灾措施的情况下。居然是这般模样,那么陕北那些地方又该如何?难道整个陕西就无有幸免么?!
但是,人间悲剧似乎只是开了个头,车队出了城,另一番景象呈现在他们面前,饶是于苗等人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却也被现实给冲得几乎无法忍受!
从城门口开始,道路两边就出现越来越多没有及时清理的死尸饿殍,寒冬腊月里天气冷。死尸暂时不会出现异味。也没有人管理,就这么任由他们倒在地上。然后清理道路边沟渠之中,摆出各种模样,一个个形似骷髅!
于右任清楚地看到,在田野道边,绝大多数的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的,他问陪同军官这是怎么搞的,军官回答说:“这是被野狗咬的!”
但是,这样的灾荒,这样的大难,人都剩不下了,哪里来的野狗?哪里来的这么多地野狗?!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他们出潼关往风陵渡去,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看见有一户人家似乎正在冒着袅袅炊烟,一股罕见的香味随风吹过来,透过车窗钻进所有人的鼻腔,调查的人都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疑惑,怎么会有肉香?而那些陪同的人,却一个个的面容死板,什么表情都没有。
于右任吩咐停车,然后带着人急冲冲的奔到那户人家,打开形同虚设的残破大门,看到院子里,一群人正围着一口破锅,锅里浑浊地水里正煮着什么,见到这么多军人冲过来,他们如同受惊地鸟群般一哄而散,躲到墙角里瑟瑟抖,于右任伸头往锅里定睛一看,惊叫一声,扭转身“哇哇”大吐起来!
其他人见状心知不妙,但仍有迟钝的凑过去观瞧,赫然见那破锅之内,煮着一个残缺不全地孩童,看样子也就七八岁大,被浑水裹着的切开手脚在滚滚水中上下浮游,一阵阵肉香正随着蒸腾的热气飘出院子!
一群人一下子全都逃命也似的掩面逃离现场,奔出院子捏着鼻子不去闻那味道,然后找个沟渠大吐不已。
于右任勉力压下胸中不适,令军兵拉过刚才围着锅的那些人,用颤抖的手指着大锅问那些人道:“你们!你们简直丧尽天良!就算饿极,怎可食人?潼关离得如此之近,你等就不能去讨点救济粮果腹!这等禽兽行径,怎么做得出来!”
一群人除了害怕,脸上在没有别的表情,反倒是有几个鼻孔翕张,闻着锅中的味道,眼睛着绿光,口角流着涎水,貌似已经麻木不仁。
倒是有一个年龄颇大的半大老头颤抖着说:“军爷!长官!俺这是吃的自家孩子,这不犯法吧!”
于右任差点气的倒仰,他厉声叱道:“这是什么话!难道吃人还分内外不成?你等不知这吃人乃是禽兽的做法么?你们怎可…怎可…!吃人!”
老拼命地趴在地上磕头,口里一叠声的说:“俺也没办法!俺饿得不行了!孩子先饿死了,俺不吃他,也得让别人吃了。”
于右任只觉得脑袋有些晕,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事!古书常言,大灾之时,易子相食,可他们今天吃自己的孩子,竟是因为自己不吃,也会被别人吃,那么一路之上,那残缺不全的尸体,所谓的“野狗”分尸,真相便是如此么?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苗先生从旁冷静的问道:“潼关的救济粮呢?从去年十月开始就放救济粮,你们怎么不去?”
老道:“哪有救济粮!今年5月冯大帅兴兵,俺们就没见过粮食了!山西河南的逃荒的人都往这里跑,就是有粮食也分完了,那还得先供着军爷吃完,俺们,树皮都三个月没吃过了!”
旁边陪同人员听得满脸黑沉沉的,此时赶紧过来拉着于右任道:“于院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流民乱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聚一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于右任忽然了狠似的叫道:“不!继续走,去风陵渡!我要看看到底还能看到什么人间奇景!”
他们继续上路,沿着去年开始赈灾修路计划整出来的大路赶奔省界的风陵渡。快到地头的时候,他们视野中出现另外一片奇特景象。在靠近一座小镇的茫茫田野上,一个个巨大的市集堆满了人,正在大声呼喊着叫卖着,出售的对象,是无数年龄在十岁左右的孩童!
第七章 残毒
“人市!”于右任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干什么的了,这种场景,只要不是瞎子,在中国各地都看得见,便是今日的京城南京,也缺不了这样的地方。(秀书网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2。)虽然到现在已经是民国18年了,但是一些故老的传统还是没有破开,比如说黄赌毒,比如说纳小妾,比如说蓄养家仆,比如说宗法制度,等等不一,各种风俗传统,从蛮夷南侵以来的极大倒退的半奴隶制度,都继续在中华大地上继续上演,上位从不为此看顾一眼。
在全国各地的城市中,人口贩子堂而皇之招摇过市,插标卖、卖身葬父、卖孩子养家的从出不穷比比皆是,一个现代人若是走在大街上,看到这样的场景只会感到愤怒和恐怖,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这些把自己的命都卖给了别人的人,这辈子将会过的是什么日子,得个什么下场。
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呢?他们就更看不见了。如果说历朝历代,那些除了装糊涂的达官贵人假装不知道之外,在民国时期,那些国府大员们可能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如果注意去掘一番,会现在当时,上面主政的这些人基本上没有出身贫苦家庭的,大部分都是乡绅后代出国留洋的,回来之后起步就高,根本不在民间搅风搅雨,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漠不关心,以至于若干年后,整个执政系统跟下层民众就完全脱节了,下边人想什么,需要什么,如何的治理引导,几乎都变成了朝堂之上一群大员们在那里神驰想象,听风就是雨,拍脑袋弄出点幺蛾子来就不管不顾的推行下去,至于下面老百姓是不是能够从中得益,是不是能够因此变得更好,那就一推二六五。彻底不知道。若干十日后,下面办事的人给递上来一份瞒天过海不知所云的报告,也就完事了。
一代代,一年年,一次次的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老百姓就跟合面机里面的面团一般。被是不是的淋上一滩水揉来揉去,最后搓揉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彻底麻木了。
于右任这么大年纪,当然知道“人市”是怎么回事,古来传统,富贵人家在灾荒年景的时候,也会舍下点钱财来买下一些看来着实可怜地孩子当家仆,以免他们落在江湖乞讨帮派中被打断手脚生不如死,这叫做做善事。善心。
但是估计他们很多人其实都不知道,他们买过来的孩子,其实大部分都是从灾区被拐卖出来的。泱泱中华。天地广阔,历史悠久,五千年可考不可考的历史之中,完全无战乱的年景加起来不超过四百年,其余的时间都在打仗。而复杂多变地地理环境,广阔地域之上,天灾几乎年年有。为什么老百姓盼着的好日子,不过是“风调雨顺”?那是因为就这么一次好年景,就能保佑他们两年饿不死!
灾荒。在清末民初这一百年间,几乎就是中华大地上没有断绝过的阴影,不管是什么人执政,都不得不面对这么此起彼伏的人间惨祸,而亿万华夏子孙就是在这种严苛艰苦的漫长岁月中挣扎求存,最后养成忍耐、坚韧、平和、质朴的民风和气质,也是这个民族拥有如此强大生命力和生存能力的关键所在。
于右任坐在车中,看着外面如同山会一般拥挤熙攘的热闹场面,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里繁盛地不是民生,这里在疯狂叫卖的,是人命!
浑身颤抖着,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激愤,抑制着眼泪不流出来,于右任抖索着下了车,领着一众人员来到“人市”近前,耳朵里充灌地是各种腔调的呼喊声,被吓坏了的孩子的哭泣声。讲价不公的呵斥吵闹声。全无情感的嬉笑声,汇成一股刺人心神的魔音。搅得他们脑子里一团混沌。
走近之后,于右任意外的现,在熙熙攘攘的巨大集市中,居然有许多穿着破烂军长扛着枪歪戴着帽子在维持秩序地军兵。看到视察队伍又是军队又是车队的开过来,他们似乎也没觉得有多么可怕,仍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这边护送军兵靠近之后,那些人注意力才集中过来,然后就三一群五个一伙的聚拢过来,当先一个军官迎上,毫不客气的大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要买人的排队!没仇事的闪一边!”
这边陪同军官脸上挂不住了。当即呵斥道:“混蛋!瞎了你们地狗眼!这是南京国府监察院于院长。特来视察灾区民情地。休要胡说八道!”
那军官朝这边死死地瞅了两下。哼哼两声嘟囔道:“南京政府咋了!他又不给我饷供粮。老子管他是哪一路地毛神!呸!”
说实话。本来南京政府蒋主席那边。跟西北军这边就是对头。只不过名义上地统一旗帜下。很多事情不好撕破脸来搞。再类似于右任这样地老牌要员。管地是行政。凭地是资格。不管谁上台都少不得他们帮忙。因此轻易是不会得罪地。否则哪里还会有那闲工夫陪着他们视察调查?
但就这样。却把于右任气地不轻。他指着那家伙问道:“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地。怎地如此跋扈!”
陪同军官道:“哦。他们是维持秩序地!这里汇聚八方流民。治安颇为不靖。为防止他们聚众闹事。故而……。”
苗先生从旁冷笑一声。打断他地话。道:“我看。他们不是维持秩序地。他们是收税地!”
“收税?!收什么税?!这里有什么税可收?!”于右任感到气贯瞳仁,几乎要须皆指,他被这个在此地是如此的刺耳,听上来如遭雷击!
苗先生冷冷的看着那几乎快要爆炸了的军官涨红的脸膛,一字一顿的说:“人头交易税!这里每卖出一个孩童,他们便要收税五元!光我山东一地,半年来光从此地买回去的孤儿,就有四十余万!光我们给的交易税,就有两百多万!”
于右任目瞪口呆!他恍如梦呓一般的念叨着:“西北军!人市!人头交易税!丧尽天良!天地不容!我…我…!”嗓子里“咯”的一声,他气晕过去。
一群扈从立刻涌上来捶胸顺气掐人中。好不容易才把他弄明白过来。于右任双眼直地死死盯着人市的方向,半晌之后,忽然捶地大哭:“吾国!吾乡!吾土!吾民!天哪!天理何在啊!”
天理何在?在这时代的西北,面对三千万人民,说这样一句话纯粹是笑话,这里早就没有天理了!苗先生曾经看过从这里传回去的报告。当时他气得跳起来,而主政陈晓奇,却在一份份的报告上用颤抖的手签字批阅,签一份,哭一场,嘴里念叨地,无非也是这些。那些报告,除了详细叙述了这里的真实情况,更是下面报上来的处理意见。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便是针对妇孺孩童的买人计划。
1928年,西北灾荒初露狰狞。便将一半人口席卷进去,好在那时冯玉祥亲自主政,另外没有大战侵袭,为了稳定后方,冯派手下将陕甘宁各地的乱匪乱军大力清缴,很是杀了一批,才算稳定下来,但是接踵而至的战乱和灾荒却并没有给当地百姓以喘息之机!
1929年的5月10月两次混战,令河南交通多次断绝。持续不断的灾荒令是十万大军都无粮可食,他们除了劫掠百姓之外,便开始强硬地将救灾粮扣下来,售卖私吞,特别是冯玉祥遭到阎锡山软禁,西北军群龙无,这种混乱更加不堪,而买卖人口的事情,也便在这时候开始大肆上演!
关中地界。数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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