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招错魂-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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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师父这次派我们前来，是做什么？”赵小杨有些疑惑，“因为这些墨焰蛇惊扰了村民，需要我们全都将其消灭？”

　　　　庄无念点点头：“不是惊扰，是毁灭，除了昨日上北华山求助的那个人，这附近的村民，已全都葬身蛇腹了。”

　　　　方夏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有……有多少人？”

　　　　“十几个吧，好在这里是深山区，方圆几百里都没怎么住人，否则……”庄无念转身，看着方才的山谷方向，缓缓道，“师父说，先前的几百年，从来没有墨焰蛇大批迁出北疆雪域的情况，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所以，他们现在，是在等着那些墨焰蛇两败俱伤，然后去收渔翁之利么？真的……要杀么？

　　　　不知是因为上次那条墨焰蛇的原因，还是因为柳七辰的关系，赵小杨总觉得，他对墨焰蛇一直没那么大敌意。

　　　　不行，不能心软！

　　　　他们害了十几个村民，根本就是该死，杀他们才是为民除害！

　　　　赵小杨握紧了拳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这样提醒自己。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估摸着那边的内斗也该结束了，庄无念才道：“走吧，我们去收尾。”

　　　　山谷中，方才一直对峙的上百条墨焰蛇，如今只剩十三条还在苟延残喘着，但对他们而言，这已是胜利，因为敌方全军覆没了。

　　　　停在山谷上方，庄无念思索了片刻，有些为难地道：“要不……先跟着它们，等它们出了山谷再说？”

　　　　其他几人一致点头。山谷中的状况太过惨烈，也太过恶心，他们实在是不想靠近。

　　　　就这样，几人安静地在山谷上方候着，待那些胜利者们缓过了气，终于开始离开山谷时，他们便跟了上去。

　　　　只是刚出了山谷，那十几条墨焰蛇便突然四处散开，逃跑的速度之快，倒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方才是否真的经历过一场大战。

　　　　“果真狡猾，我们被发现了。”庄无念无奈地叹了口气，“分开追，一条也不能漏了，否则这些畜生再害了人，我们便是帮凶。”

　　　　转身看着赵小杨和方夏意，庄无念特意嘱咐道：“他们还未修得人形，也没有多深的道法，但终究体型巨大，生性凶猛，你们俩一定要当心。”

　　　　沿着地上墨焰蛇爬过的痕迹，赵小杨紧贴着地面御剑而行，但没追出多远就已抵达山林，林中树木繁多，杂草密布，反倒没那么容易发现墨焰蛇的踪迹。

　　　　赵小杨收剑入鞘，缓缓走在林中，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他相信那条墨焰蛇就是借着此处复杂的地形来藏身，绝没有走远。

　　　　柳七辰道：“小杨你先停下，我好像听到动静了。”

　　　　赵小杨立即顿住脚步，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自己干扰到她。

　　　　片刻后，柳七辰截然道：“在你右边，往右走。”

　　　　赵小杨立刻转了方向，直直地往右而去。

　　　　无论如何，柳七辰都是有百年修行的人，他早已对她的能力深信不疑。

　　　　前方，是一个漆黑的山洞，赵小杨点亮了随身带着的火折子，一点一点慢慢靠近。

　　　　这一次不需要依靠柳七辰，他自己就能听到山洞内的动静。

　　　　只是……

　　　　赵小杨微微蹙起眉，为何山洞内传出的会是婴儿的啼哭声？

　　　　这地方看着完全不像会有人来的样子，而且附近还很有可能藏着几条墨焰蛇。

　　　　想到这，赵小杨突然加快脚步，狂奔着往里面冲去，他不能让里面的人有危险。

　　　　“真是个孩子。”柳七辰道，“他还在哭，那就是没事。”

　　　　赵小杨朝着哭声缓缓前进，没走几步脚下却又踢到了什么，他将火折子凑近一看，那赫然是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

　　　　“这是……”看着那女人脸色苍白，满头是汗，全身只被一件破草席裹着，身边的地上还有不少血迹，赵小杨疑惑道，“难道是……刚出生的孩子？”

　　　　赵小杨正要走到啼哭的孩子身旁查看，却被人一把抓住了左腿，那女人有气无力地道：“求求你……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孩子。”

　　　　“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赵小杨蹲下身就要去查看那女人的情况，可看到她露在外面的双肩，他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吗？你家在哪？我去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

　　　　那女人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一般，只是依旧喃喃道：“我此生从未害过人，从未……从未做过恶，求你相信我，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求求你……求求你……”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偶然进到这里，不会伤害无辜的，只是……”赵小杨话还未说完，却见那女人在地上痛苦地大声喘息了几下，突然就没了动静。

　　　　“唉，你没事吧？唉？”赵小杨伸出手在那女人颈间探了一下，却是大为震惊，“她……她死了。”

　　　　柳七辰也是一阵愕然，轻声道：“那去看看孩子。”

　　　　在火折子微弱的光照下，依稀可以看到一直啼哭的婴儿也是被一张破席子给包住的。

　　　　赵小杨刚准备蹲下去，柳七辰却又突然道：“等等！”

　　　　“怎么了？”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荒山野岭的，有女人在这里生孩子，而且……而且她竟然连衣服都没有。”

　　　　“你是说……”赵小杨瞬间骇然，“是妖不是人！”

　　　　“你刚才是追着一条墨焰蛇来的，可现在蛇在哪？”

　　　　婴儿依旧在啼哭，听上去完全就是人的声音，赵小杨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又举着火折子转身而出。

　　　　“七辰，真的是！”赵小杨惊呼出声，一下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面前的地上，方才躺着的女人已赫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浑身沾满了鲜血和泥土的墨焰蛇！

　　　　“原来，刚才的那些蛇里，也有已经修成了人形的。”赵小杨转身远远地看着婴儿，喃喃道，“那孩子呢？是……是蛇吗？可是……为何是人的啼哭声？”

　　　　“我不知道，我只听说过，有些妖道法够深的话，是有可能让自己的孩子从一出生就以人形存在的。”

　　　　“人形？那就是说，还是妖，对不对？”

　　　　“我不清楚，只是从前在南华山的时候，听我大师兄说过，他追杀一只有千年道行的狐妖整整五天，发现那狐妖生有一子，孩子自出生就一直是人形，因为她的母亲把千年的道行都传给了他。”

　　　　“那么，这条墨焰蛇，也是如此么？”赵小杨又开始缓缓朝那婴儿走去。

　　　　人的声音，人的脸，人的身子，所有的一切，都与人无异。

　　　　看着火折子下那个啼哭到沙哑的孩子，看着他光溜溜的身上到处沾染着的血迹，看着他甚至还没有睁开眼睛，赵小杨喃喃道：“他究竟是人，还是妖？我该……怎么办？”

第58章　抗命（）　
“小杨，赵小杨！”

　　　　“小师弟……小师弟……”

　　　　听着林子里传来的呼喊，赵小杨也赶紧往前方迎了上去：“我在这里。”

　　　　“赵小杨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蛇……”兴高采烈地朝赵小杨奔过来的方夏意突然顿住，一脸不可思议，“这是什么？你……你哪偷来的孩子？”

　　　　看了眼怀中被自己的外衫裹严实的婴儿，赵小杨有些不自然地干笑道：“捡来的，看上去他出生没多久，应该是被附近的村民扔掉的，要是没人管肯定活不成，所以就……”

　　　　庄无念疑惑地看着赵小杨：“这附近……有村民？”

　　　　赵小杨不敢与他对视，只是低头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有可能也不是住在这附近的，只是看这山高路远，才悄悄把孩子扔来了这里。”

　　　　“天下哪有这么狠心的父母？”方夏意一边抱怨着，一边伸手接过孩子，“来我看看，这么小就被扔来这里，还好没先被那些可恶的墨焰蛇发现，否则早被它们吞下去了。”

　　　　或许是撒了谎自己心虚，赵小杨总觉得庄无念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让他浑身不自在。

　　　　干咳了一声，赵小杨道：“你们追的墨焰蛇追到了？”

　　　　“当然追到了，我解决了一条，小杨你呢？我们刚才对了一下，总的只杀了十二条，还有一条是不是被你追到了？”

　　　　“是啊，在……在那边的山洞里，已经被我杀了。”一抬头，赵小杨又迎上了庄无念的目光，吓得他赶紧转移话题，“那我们这次是不是完成任务了？可以回北华山了？”

　　　　“不急。”庄无念微微一笑，“大家也都累了，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方才看到一片林子有很多野果，我去采些来给你们解渴。”

　　　　方夏意随地坐了下来，不停逗弄着怀中的婴儿：“你给我笑一个，笑一个嘛！”

　　　　赵小杨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他连眼睛都还没睁开，怎么可能会笑？”

　　　　“谁说没睁眼就不会笑的？你看你看，真的笑了！”

　　　　赵小杨半信半疑地凑过头去，才发现那孩子虽然依旧闭着眼睛，但真的咧开了嘴，有些傻乎乎的，却像是很开心的模样。

　　　　“还真的会笑啊！”赵小杨只觉神奇，看着那孩子的笑脸，他竟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鲁遥也赶紧凑了过去：“我看看我看看。”

　　　　然后三个大男人就这样，在言君行茫然不解的目光下，围着个婴儿不停地逗弄嬉戏。

　　　　没多久庄无念就回来了，手里既没野果，也没其它可以吃的东西。

　　　　方夏意道：“野果……不能吃？”

　　　　庄无念摇了摇头，眼睛直直地看着赵小杨：“我没去采野果，但去了那个山洞，小师弟杀墨焰蛇的山洞。”

　　　　赵小杨心下一紧，却还是站起身干笑道：“有墨焰蛇的尸体在里面，又脏又臭，大师兄怎么去那了？”

　　　　庄无念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走向赵小杨，笑道：“小师弟，你知道人生孩子，和蛇生孩子，有什么区别吗？”

　　　　赵小杨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有些无措地看着庄无念。

　　　　方夏意不解地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庄无念依旧微笑着：“蛇，有两种生孩子的方式，一种和人一样，而另一种，却有蛇蛋，小师弟你知道墨焰蛇属于哪种吗？”

　　　　赵小杨轻笑一声，低声道：“大师兄你不必绕弯子了，我知道你知道了。”

　　　　方夏意一脸茫然：“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你们在说什么？”

　　　　庄无念缓缓伸出手，指着方夏意道：“你怀里的，不是人，是妖。”

　　　　“你说什么？”方夏意吓得手一抖，却还是紧紧抱住那个婴儿，“这明明……明明就是个人。”

　　　　“我去山洞看过了，那条死了的墨焰蛇，根本不是小师弟杀死的，她在死前，生过孩子，而且，那条也不是普通的墨焰蛇，她至少有五百年的道行，否则你怀里这只小妖，不可能有人形。”

　　　　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个还在咧着嘴傻笑的小家伙，方夏意依旧不敢置信：“明明是人，这……这怎么可能？”

　　　　庄无念叹息一声，缓缓道：“把孩子给我吧。”

　　　　“大师兄你……你要做什么？”方夏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不会要杀了他吧？”

　　　　赵小杨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方夏意面前，定定地看着庄无念：“大师兄，就算他是妖，那也是无辜的，他刚出生，没害过人，而且……而且他的母亲临死前也跟我说过，她从未做过恶。”

　　　　“妖的话，你信么？”

　　　　“我……”赵小杨一时语塞，想说信，却又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庄无念摇了摇头：“若是别的妖，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可墨焰蛇不一样，它们在修得人形之前，一直是以人为食，你抱来的这个，现在是人形，但骨子里还是蛇，是能生吞活人的墨焰蛇，你确定，你要护着他？”

　　　　回头看了眼方夏意怀中的孩子，赵小杨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母亲临死前苦苦哀求过我，而且……他……他这个样子，我下不了手，也没法眼睁睁看着你下手。”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违抗师命？”庄无念伸出右手，背上的两仪剑猛然出鞘，稳稳地落在他的掌中，“师父的命令，除掉所有离开北疆雪域的蛇妖，一个不留，小师弟，你，确定要违抗师命吗？”

　　　　也不知是何原因，方夏意怀中的婴儿突然又放声哭了出来，赵小杨犹豫了一下，接过孩子紧紧搂在怀中，看着庄无念道：“大师兄，或许墨焰蛇的本性确实是凶残暴戾，可他……他现在就是个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既然他现在能以人形活着，那以后……以后难道就不可以？等他有了人的思想、善意，有了人性，就不会和别的墨焰蛇一样。”

　　　　庄无念不为所动：“我最后说一遍，把孩子给我，别逼我动手。”

　　　　赵小杨依旧定定地站在原地，缓缓摇着头：“我做不到。”

　　　　眼见着庄无念执剑一步步逼近，赵小杨将孩子搂得更紧，定定地站着，等待下一刻未知的裁决。

　　　　然而一道白影闪过，又有人挡在了赵小杨身前。

　　　　那是三师兄言君行。

第59章　试探（）　
庄无念顿住脚步，缓缓道：“三师弟，你也要拦着我？”

　　　　言君行平静地看着他：“大师兄，你就如此肯定，这孩子长大后，一定会害人？若是不会呢？那你伤害的，算不算一条无辜的人命？”

　　　　庄无念一字一句地道：“他是妖，不是人。”

　　　　“他现在就是人！”言君行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可语气中又有说不出的决然。

　　　　庄无念无奈地叹道：“三师弟，二十年前，你已因此被师父责罚面壁半年，如今，你还要这般……为妖魔求情么？”

　　　　言君行轻轻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那是赵小杨入门四年来，第一次看到他笑。

　　　　他说：“二十年前，我只是求师父允许我在南华山为她立一座碑而已，既没有勾结妖魔，也没有为他们洗脱什么。如今，也是一样的，我不是在为妖魔求情，而是在为这一个，也许本就是无辜的孩子求情。”

　　　　赵小杨一愣，二十年前，不就是南华山出事那年？

　　　　三师兄求的，是为柳七辰立碑么？

　　　　可是南华山上是没有柳七辰的墓碑的，那么便是师父没应允，而且，三师兄还因此被罚面壁半年？

　　　　抬头看着面前的背影，赵小杨不禁在心底叹息一声。

　　　　这位总是这般冷清孤寂的男子，原来竟是如此痴心人。

　　　　柳七辰喃喃道：“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我曾经瞒着爹娘偷偷溜出来好多次，我悄悄去过北华山，去过东华山，去过西华山，也见过很多很多的人，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他，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过他的名字而已。”

　　　　若是柳七辰还记得，那么此刻，此情此景之下，她应该是很宽慰，也很欣喜的吧？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赵小杨倒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见言君行和庄无念互不相让，一直没表态的鲁遥终于站了出来，笑道：“大家都是师兄弟，也各有各的道理，何必这般争执？既然一时无法决断，要不就暂时作罢，大师兄你说可好？”

　　　　庄无念看看鲁遥，再看看言君行，以及言君行身后的赵小杨和方夏意，突然就低声笑了出来，喃喃道：“也对，被妖魔害死的，终究不是你们的师父，你们自然……也不知道疼。”

　　　　他的笑容那般苦涩，眼神中有自嘲，有无奈，有恨与痛交织的，更多复杂难言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