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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臣-第5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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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所的第一军在设砬子城按兵不动,岳鹏举的第二军与李无畏等人的皇子护军互为犄角,后继还有关胜的第九军,杨再兴和曹成的人马,总计五个军多一点将近六万信安军,迅速的在向扎因代河东岸集结。
塞尔柱这一场大规模会战一触即发,但因为地方遥远,对中原内陆,乃至实封藩国的地方直接影响很小,只是让陆路和海路的交通更加繁忙,超过了以往的三四倍。
帝国的战争,最先受益的就是商人,只是运输物资这一项就能让大小商人们赚个满嘴流油。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占了便宜赚了银钱,就想得到更多,而捕奴队无疑是来钱最快的买卖。
李茂很不赞成奴隶贸易,倒不是可怜曾经被贩卖的黑蜀黍,而是觉得那不该是一个文明社会该做的勾当,所以明令禁止这样的生意。
但是李茂低估了商人对利益的诉求,而且上有旨意,下有对策,皇帝和朝廷不允许,但如果是战俘呢?待遇肯定下降好几等,几乎到了可以随意处置的程度。
在利益的驱动下,有人打通了信安军的关节,在中原内陆招募良家子组建了捕奴队。
张老三等人只是一个缩影,当他们抵达南洋一带,才知道所谓的信安军的差事,和想象中相去甚远。
倒是摸到枪了,是早年间信安军淘汰的清照式步枪,也接受了短暂的军事训练,但是干的勾当,说起来就有些阴暗,简直是挑战人性的底线。
出动了两次,张老三等人才琢磨出味道来,他们只是接收和执行命令,一个村子,一个林子的摸过去。
反抗的就打枪,不反抗的直接装车运走,只要是人,哪怕是七老八十或者不会走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活不能干啊!”
马东是文化人,有知识有见识,开伙的时候低声对张老三说道:“咱们这么做有点缺德,而且我发现咱们跟信安军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和朝廷一直宣传的策略相悖。”
刘全唏哩呼噜的喝着粥,吐字不清道:“只要银钱不是假的就行,出去一次就给一百宝钞,这可是额外给的银钱,一年要是出去十几次,岂不是一千多宝钞,比我们在老家强多了。”
张老三瞪了刘全一眼,“你这是掉钱眼里去了,什么钱都敢赚,马东说的对,这不是个事儿,之前还担心我们被拐卖弄到山沟矿藏里累死,现在看来是咱们成了帮凶,我觉得无论是陛下还是信安军,绝不会干出这种事。”
马东示意张老三小点声,“三哥,我看了好几天了,咱们看似自由,可是在最外围还是有人看着,这种买卖传出去即便不杀头,也没好果子吃,就怕人家卸磨杀驴,咱们有命赚钱,没命花啊!”
刘全被马东这话吓的呛着了,咳嗽一阵脸色涨红,“马东,你知道我胆子小,别吓我,咱们来的时候,那可是经过登记造册的,我们都是帝国的子民,身份高贵着呢!来到南洋就和老爷一样,他们敢杀我们灭口?”
张老三白了刘全一眼,“你呀!就知道吃,咸盐吃多了脑子坏掉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就是没有意外,制造个意外还不简单,真当自己是老爷了?也就是来到这,在老家还不是泥腿子的命。”
张老三喝斥了刘全几句,脸色凝重对马东说道:“东子,你脑子活络,想个办法吧!这个活真的不能干,不光是缺阴德,就怕最后真如你说的那样,这把骨头甚至骨灰都得埋葬在异国他乡。”
马东见几个相得的兄弟老乡取得了共识,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报纸,抹平了说道:“这是上次从靠海边的集镇里找到的,就是十几天前的报纸,上面有一个新闻,朝廷的巡查御史来了南洋和海外藩国,返回金陵城的路线,应该就是来时的路,和我们这里相距不远,只要我们能逃出这里,在那边等候巡查御史,运气好的话就是我们活命的机会。”
刘全抽了抽凉气,“那要是运气不好呢?那帮家伙真的敢杀了我们?东子,你这法子也不保险啊!还有别的主意没?万一巡查御史和雇佣咱们的人是一伙的,那不是正好撞枪口上了?”
第一三三九章 恶汉袁康()
马东捡到的报纸并不是完整的一份,因为太心急,没有仔细分辨那是去年这个日期刊出的,如今的巡查御史已经不是柴进,而是换成了宋清。
巡查御史每年都有,这并不是常设官职,和宋清一样的巡查御史基本上都有别的职务在身。
谁得便离开金陵城,内阁就会顺便让谁兼任一下,象征大于实际意义,毕竟内阁之下正管藩国之事的是核算司。
宋清是送儿子宋安民上任的,他也不知道宋安民什么时候和李无缺混在了一起。
放着金陵的大好前程不顾,非要跑到德里那种穷乡僻壤,哪怕宋清和宋江私下交流的时候比较看好李无缺,儿子宋安民抱大腿的行径也有点丢脸。
奈何伯父亲父都倔强不过宋安民,宋清最终还是巴巴的不远万里送儿子赴任,顺便就接了巡查御史的兼职,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职务,不曾想却牵连出了大篓子。
宋清返程的时候穿过满刺加海峡又航行了一天多,停靠在婆罗洲的三发城补充淡水和物资给养。
整个这一片广袤的群岛都是杜壆的藩国,来的时候宋清也没心思细看,等把宋安民送到德里并且和李无缺见一面长谈了一次,心情就好了许多。
就像大哥临行前说的那样,这个时候不争,以后也没什么太大的机会,子孙都得靠自己,否则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等他们故去,宋家也就不可避免的衰落,爵位肯定能保住,但表现不出能力,最终只能淡出权力中枢。
宋安民既然有争的心思,这是好事,总好过没有进取心,混吃等死。
至于走正常的升迁途径,前途同样可期,但绝对达不到宋江兄弟俩的高度,可跟着李无缺不一样,只要李无缺争龙成功,宋安民将来的成就或许还会强过他们兄弟俩。
三发城是杜壆重点开发的城池,整个婆罗洲也只有文莱,马辰这三座城市能像点样子。
宋清在三发城转了一圈,对杜壆由衷的佩服,其他藩国他基本上去过,到了南亚大陆更是一路从丹增和仁多德章的藩国穿过,总体来看只有杜壆的藩国发展的最好,无论是满刺加还是眼前的三发城,都透出朝气和繁华的气象。
只是闲逛而已,宋清返回船上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让他诧异的消息,港口附近竟然封锁了,任何人不得进出,哪怕他有侯爵爵位还是巡查御史,同样不好使。
“发生了什么事吗?”宋清询问自己的幕僚蒋芳,蒋芳是神算子蒋敬的弟弟,三十出头,没有蒋敬那样的天赋,但为人处事和宋清很合得来,私交甚好。
“不太清楚,刚来知会这个消息的是杜壆麾下的一个武将,姓袁,眼高于顶的样子,看着很讨厌。”蒋芳自身没有官职,但架不住见的世面多,眉眼高低岂能看不出来。
宋清哦了一声,既然是姓袁,估计是杜壆以前的小舅子袁朗那边的人。
和中原内陆不同,即便是杜壆的藩国,也避免不了裙带关系,甚至还有比杜壆更过分的,据说李俊的藩国任用的都是亲戚好友,全领着双份的俸禄呢!
“那就等一晚上吧!我虽然是巡查御史,却也管不到具体事务,杜壆的脸面还是要给几分的。”
宋清公认的脾气好,对谁都和善,更犯不着以巡查御史的身份压杜壆的人,置那个气纯粹是给自己找气受。
宋清觉得自己足够退让了,但是蹬鼻子上脸的事情偏偏还就发生了。
当天晚上他在船上歇息,竟然被人欢马叫声吵醒,随即看到蒋芳脸色不善的走进船舱,说话都带着火气,“看来真没人把你这个巡查御史放在眼里,换成柴进看看,还敢这么无礼吗?”
宋清穿上衣衫询问,这才得知来的还是那个姓袁的武将,居然要搜查宋清的船只,而且不等宋清答应,已经带着人上船逐个船舱查看,这无异于扇了宋清一记耳光,再老实人也气不过。
宋清猜的没错,领头寻他晦气的武将的确是袁朗的亲戚,不过已经出了五服,也就是杜壆念旧,在自己的藩国军队中安排了一个职位,而此人正是当初在江南两浙招募捕奴队的那个恶汉。
袁康能不知道宋清是谁?不知道开国侯爵,巡查御史的份量?
他也是被事情逼急了,如果他做的那些事情败露,十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而且不止他,还会牵连到很多人,有的人身份地位他都肝颤,所以别说是宋清,即便是名头更盛的柴进,他也得硬着头皮把捣乱的人抓到,除掉。
对下面的人,乃至对蒋芳摆脸色,真的见到宋清,袁康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差着宋清有多远,狰狞的面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宋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了,上支下派我也是不得已”
宋清听完了袁康的话,倒也挑不出毛病,袁康是抓逃兵的,宋清也算是马上封侯,自然知道带兵最受不了的是逃兵,这种事眼里容不得沙子。
理由正当,又有杜壆的面子,宋清心里不痛快也不好发作,反倒是蒋芳没给袁康好脸色,冷嘲热讽了几句。
无非是觉得袁康拿着鸡毛当令箭,没事找事,如果逃兵能逃到宋清的船上,那就是海军的失职,毕竟这是一艘风帆战列舰。
搜查一无所获,袁康说尽好话再三告罪,悻悻离去,蒋芳还想嘴碎几句。
宋清一笑置之,“行啦!跟这种小人置气,气出毛病才是损失,早点歇息,明天天亮就启程吧!”
宋清回到船舱内褪下衣衫睡觉,刚迷瞪了一会儿,蒋芳去而复返,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就知道姓袁的不是什么好鸟,抓个屁的逃兵,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你又知道什么了?”宋清以为蒋芳气不过,可随着蒋芳拉着他去船尾,他才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船尾的水里牵出一串三个人,其中两个已经昏迷不醒,还清醒的那个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哪怕经过海水浸泡也红的有点刺眼,不用猜也知道这就是袁康所说的逃兵。
昏迷不醒的是张老三和刘全,浑身浴血的是马东,而马东一句话就让宋清惊出一身冷汗。
第一三四零章 捅漏子揭盖子()
“我不是什么逃兵,只是应信安军招募加入捕奴队,我是石鼓书院的学生,我的老师是胡宏,同门有张浚大人之子张栻,朱松朱大人之子朱熹”
宋清听说过张栻,朱熹,皆是皇家公学的青年才俊,更别说张浚和朱松了。
虽然皆是赵宋遗臣,可也在新朝站稳了脚跟,特别是朱松,如今可是一路安抚使,前两年因公受封文隆伯,一个逃兵,肯定说不出这等言语来。
“蒋芳,你马上找郎中给他们看一看,同时传令立刻启程,先离开三发城再说。”
宋清谨慎,马东的言语让他吃惊,但更小心的是马东这番遭遇的背后,一看就不那么简单啊!
马东谢过宋清,他不认得宋清是谁,可知道张老三和刘全有救了,只是可惜了其他几位一起逃出来的工友,全都惨死在了婆罗洲的密林里。
风帆战列舰基本上补充完了给养,在夜色中缓缓离开三发城,两刻钟后,宋清在座舱内接见了处理完伤口的马东。
得知马东的另外两个同伴伤势不算太重,没有生命危险,这才好奇问道:“你既然是石鼓书院的学生,又跟张浚和朱松之子是同窗,为何还沦落到了婆罗洲?”
马东脸色略显苍白,闻听此言浮现愧色,再次施礼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先前是学生说了大话,我只在石鼓书院读了三个月的书,就被胡宏先生赶出了石鼓书院,实在是惭愧。”
宋清对此有所了解,他已经不是早年那个只管着宋家庄吃吃喝喝的铁扇子,胡宏没有出仕,但却是二程门人,再传弟子。
在老派的读书人中很有威望,石鼓书院是仅次于皇家公学的地方书院,教授出了不少人才,但也因为治学理念的冲突,跟皇家公学打过擂台,很多学生的言辞过于激烈,被胡宏开除也在情理之中。
“我相信你的身份没有问题,说说袁康为什么要追杀你们吧!实话实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宋清心里有了判断,而且又遇上这事,不管是不行的,胡宏他可以不搭理,但是张浚和朱松皆是他的同僚,那么马东说起来也是他的晚辈,可该有的姿态必须有,如此态度也可以让马东说实话,不要夸大渲染之类。
马东沉吟一声,旋即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宋清,“大人,我能问问您是谁吗?这里面的事儿牵扯太大,大人救我于危难,我不能恩将仇报,置大人于险境。”
宋清哈哈一笑,“我就当你这是激将法了,你小心谨慎是对的,那就说说吧!我叫宋清,你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是我的兄长乃是梁国公宋江宋公明。”
宋清低调,虽然是侯爵但职务和实权完全无法和宋江相比,这一介绍把马东震撼的呆滞了一会儿,宋江啊!国公爷,内阁大学士,皇帝陛下李茂面前的红人,天下谁人不知?
马东长出一口气,再次作揖道:“学生运气,竟然遇到了宋大人,这件事如果宋大人还管不了,那估计皇上也没法管了,学生从头说起,江南两浙遭遇洪灾”
马东把他们怎么加入信安军捕奴队的事情说了说,而后重点就是来到婆罗洲的遭遇,干的那些缺德事儿,一丝一毫都没有隐瞒,同时也没有夸大,陈述的都是事实。
捕奴队的事儿,宋清还真知道,在送宋安民去德里李无缺那边的时候,跟李无缺长谈,李无缺也提了一嘴。
当然李无缺不可能掌握细底,但能传到李无缺的耳朵里,还让李无缺说了一句赚的是烧纸钱,这已经充分说明问题。
宋清先前还以为捕奴队就是肃清藩国地方的叛乱,那些战俘怎么处理都不为过,手段可能激烈了一些。
然而听完马东的讲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袁康行事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而且从马东的讲述来看,这件事绝非袁康一人牵扯其中,一拎就是一大串儿。
“事情我基本上了解了,你先在船上歇息,养伤,这件事怎么解决,容我再仔细想想。”
宋清的脑子有点乱,此事明显不是一个袁康的问题,袁康身后肯定还有更硬茬的背景,甚至有信安军高级将领牵扯其中,他在马东面前不能把话说满了。
让马东离开之后,宋清对屏风后面说道:“你也听到了,还真让你说着了,袁康那厮真够缺德的,你怎么看?”
蒋芳从里面走出来,脸上的神情比宋清还要凝重,“这事儿写一个折子即可,二郎还是别牵扯其中,做到巡查御史的本份即可,傻子都知道,袁康背后有人,甚至可能就是杜壆,怎么管?”
宋清一笑,“你这是明摆着骂我傻子吗?不知道就算了,知道再不管,我这个折子递上去,转眼就能被陛下一撸到底你信不?”
“关键是真的不好管。”蒋芳推心置腹道:“咱们假设一下,袁康组建捕奴队背后的人是杜壆,就算不是杜壆,肯定也不比杜壆差多少,而且肯定还不止一个,那么这件事捅出来,二郎要面对多大的压力?别说二郎,即便是公明哥哥,也得掂量掂量啊!”
宋清点点头,“事儿还得办,只是得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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