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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臣-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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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庆眼前一亮,传令刘以敬务必抓活的,可怜武艺高强的韩存保,部下逃散,身陷重围,很快被渔网兜住动弹不得,再有本事也成了淮西贼匪的阶下囚。
王庆从官军溃兵口中得知了韩存保的身份,一边夸赞沈安一边眼珠转动。
云中雁门节度使,这可是一条大鱼,再加上投降的三四千官兵,这份沉甸甸的功劳压手,让他淮西第二把金交椅的位置坐的更稳,杜壆已然不足为虑。
“撤吧!坑道藏兵这一招只能用一次,当阳那座空城也送给官军,咱们绕路回峡州。”
王庆刚才特意没有选择李茂的信安军,主要是被信安军那乌压压的一片铁甲重骑给吓着了。
有重甲护佑,第一波箭雨没什么用处,即便能把信安军堵在狭窄地势也未必能吃得下,所以转而选择了韩存保。
淮西贼匪这次施行的可谓闪电战,当李茂和朱勔等人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庆所部已经脱离战场多时。
王焕得知韩存保兵败,麾下部众十停去了九停,脸色大变去告知朱勔。
还未到峡州就折损了一支偏师,这可不是好兆头。
朱勔此时已经进入当阳城,听说韩存保打了败仗,瞪着眼睛看看王焕,“具体是什么情况?”
“太尉,淮西贼匪事先在长坂坡挖掘坑道藏兵,韩存保遭遇埋伏,云中雁门禁军溃败,韩存保生死不知。”
朱勔只觉得韩存保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八千禁军这么快就溃败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也是活该。”
王焕身为节度使之一,于情于理都得替韩存保说两句话,“太尉有所不知,淮西贼匪隐匿的太好”
朱勔打断王焕的话,皱着眉头道:“不对呀!李茂是先锋,淮西贼匪为何没有伏击李茂的信安军?李茂现在何处?”
朱勔恼火的正是这一点,如果把韩存保换成李茂,那就合他的心意了,他应该举杯庆祝,可惜韩存保替李茂挡了一次灾祸。
王焕把头低了低,“李相公率领信安军,怕是已经到了峡州城外。”
朱勔转了转眼珠,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韩存保遭遇伏击兵败,李茂却畅通无阻,难道李茂和淮西贼匪有所勾连?否则这也太巧了吧?”
王焕懒得回答朱勔这个幼稚的问题,李茂的信安军皆是重甲骑兵,四千骑兵的爆发力,防御力甩了韩存保所部好几个身位。
只要淮西贼匪不傻,当然不会以卵击石,柿子不都是先挑软的捏吗!
朱勔先给李茂定了罪,“大军前出当阳,让李茂回来解释,若是说不明白,倒要治他一个与贼匪同流合污之罪。”
王焕眼皮跳了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朱勔和李茂的关系,比他猜测的还要紧张。
这是找到一点错处,哪怕是莫须有,也要敲打敲打李茂啊!
李茂得知淮西贼匪用了什么办法几乎歼灭了韩存保所部,不禁和孙定朱武等人面面相觑。
朱武握紧双拳,连说了几个没想到,“王庆此獠,倒是和其他贼匪不同,这一招落在我们头上,也会让我们手忙脚乱一阵子,韩存保败的不冤。”
鲁达双眼微眯,“大郎,我感觉这路子有点熟悉,如果没猜错的话,孙佛儿说的那个高人,是沈家庄的沈安吧!”
“有可能,沈安的确善于挖掘地道,这些先不必研究了,韩存保兵败,朱勔必然有说辞,我们在这安营扎寨等着吧!”
李茂对朱勔多有了解,肯定会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偏偏他和淮西贼匪的确有很深的联系,倒是让朱勔歪打正着,可惜他不会承认。
距离峡州十五里,朱勔的临时帅帐内,李茂对居中而坐的朱勔视如不见,只和王焕等人打招呼。
被无视的朱勔一反常态没有和李茂言辞交锋,等李茂和王焕几个人说完,脸色凝重道:“官家将剿灭淮西贼匪的重任加于我等身上,若是一败再败,诸位和本帅无法向官家交代,还望李相公和诸位节度使尽心勠力,别再做第二个韩存保。”
王焕深以为然,“太尉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拿下峡州,或者转道直奔江陵府,以大军碾压过去,淮西贼匪的阴谋诡计自然无用。”
李茂微微点头,觉得王焕还是知兵事的,不愧是做节度使的人。
可惜朱勔并非帅才,而且还有他的因素在内,朱勔未必会采用王焕的策略。
“大江多水道,峡州,江陵府又是南平旧地,此时搜集战船为时已晚,不如穿山越岭直扑江陵。”李茂沉声说道。
凡是李茂想的,就是朱勔反对的。
朱勔立即否决了李茂的建议,“李经略的信安军依旧为先锋,今夜急行军直达峡州,协同大军围剿贼匪,明天若是拿不下峡州,先治你一个贻误战机之罪。”
李茂心中冷笑,表面上也是笑呵呵的领命,和朱勔耗费唇舌纯属浪费生命,反正朱勔不会让他轻松就是。
王焕忧心忡忡,离开帅帐后几步追上李茂,“李相公,收复峡州,不宜着急,免得被贼匪钻了空子,我们几路兵马当齐头并进,不给自而非可乘之机,李相公以为如何?”
王焕对信安军的禁军战斗力很看重,如果李茂再和韩存保那样兵败,这次围剿淮西贼匪的压力,势必会压在他头上,到时候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啊!
“王节度这话,应该对朱太尉去说,谁让咱们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呢!”
王焕嘿嘿笑道:“李相公经略州府,又是左諫议大夫,当有临机决断之权,别人末将不敢保证,王文德,徐京所部,还是很听话的。”
这是王焕的筹码,他不想做韩存保那样的炮灰,想和李茂私下里建立攻守同盟。
这样即使战事不利,大家一起背锅,法不责众嘛!
李茂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起码明哲保身的门道使用的贼溜,当即朝王焕点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第四二零章不杀不行了()
峡州城内,衙门灯火辉煌,王庆打了一场胜仗,生擒云中雁门节度使。
可以说露了一个大脸,夯实了他在淮西众多头领中的威望,兴奋之下大排酒宴。
夜深了,酒香依然飘散在空中,王庆在内衙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韩存保。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魏郡王韩琦的孙子,就是那个流传甚广的四相簪花的韩琦吗?”
王庆不是个八卦的人,可韩琦父子名气太大,他亦是如雷贯耳。
不说韩琦两度策立皇帝的事迹,韩忠彦也不是善茬,对于这样的名门之后,王庆还挺乐于亲近。
韩存保老脸微红,现在他成为阶下囚,真的给祖宗丢脸,因此一言不发,连眼睛都闭上了。
王庆朝沈安摊摊手,沈安让他拉韩存保入伙,成为淮西头领中的一份子,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无异于异想天开。
沈安微微一笑,示意王庆不要着急。
“韩节度,兵败失机,按照朝廷的法度,依照朱勔的为人,首战失利的罪责肯定会落在你头上,说不定官军那边已经说韩节度为国捐躯了。”
韩存保对官场倾轧那一套太熟了,耳濡目染见过太多,沈安的话说的没错。
把兵败的责任推到他头上,对朱勔和其他人都好,唯独他会落个身死魂散的下场。
“然,我这里有一份天大的功劳送给韩节度,不但能挽回韩节度兵败罪责,还能让韩节度更上一层楼,不知道韩节度想不想听一听。”
韩存保睁开双眼,沈安笑着继续说道:“淮西生乱,源于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活不下去,而淮西众多头领好汉,只是顺应潮流化解这场民乱,其实在李助先生和庆哥心里,最大的愿望是朝廷招安,这样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韩节度以为如何?”
韩存保眨眨眼,对招安他更熟,因为号称十节度的节度使,其中有一多半都是贼匪出身。
受了朝廷招安换来官职富贵,这倒是一条金光大道,想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已经变成普通人晋身的捷径了。
“尔等果真有这样的心思?若是如此,韩某倒也愿意帮忙。”
韩存保不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否则也不会为了擢升抱朱勔的大腿拍马屁,如果能招安淮西贼匪,这功劳不必平灭淮西贼匪的功劳小。
王庆急忙起身去解开韩存保身上的绳子,“我等自然心诚,韩节度能助我等一臂之力,再好不过。”
韩存保束缚尽去,活泛了一下身子,随即被请入席。
在王庆和沈安你一言我一语的逢迎下,很快生出醉意,将朱勔麾下诸路兵马的详情卖了个干干净净。
当韩存保给朱勔写了一封信,再也撑不住醉倒趴在桌案上。
沈安看着还没干的墨迹,笑着对王庆说道:“庆哥,有了这封信,找人模仿笔迹,韩存保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只能心甘情愿的受庆哥驱驰。”
王庆哈哈笑道:“还是你有办法,这件事抓紧办,一个节度使入伙淮西,影响力不小,起码那些节度使不会再和我们死磕。”
骑兵擅于野战,而非攻坚,但朱勔赶鸭子上架,李茂没有推诿的理由,只能率领信安军直指峡州城。
看着手下的军将在组装床弩,投石车,李茂对身侧的朱武说道:“朱勔一心想让我们做炮灰,偏偏他还是主帅,三番两次这样,我们迟早吃亏啊!”
朱武看着远处算不上雄伟的峡州城。
“这次军中携带了五十罐火药,可以轻易炸开峡州城墙,只是那样一来必然让贼匪和朱勔有所防备,对大郎剿灭淮西贼匪十分不利。”
李茂知道朱武心疼信安军铁骑,这是他超过一半的家底,死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可火药也是必须保密的大杀器,早早使用在峡州城,让淮西贼匪有防备,后面的仗就不好打了。
孙定安顿好后勤事宜,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朱武的话。
看看左右无人,他压低声音道:“大郎,还是先除掉朱勔为好,否则早晚在他手底下吃亏,如果能除掉朱勔,别说几十罐火药,就是折损几百兵马也划算。”
朱武当然知晓李茂对朱勔杀之而后快的心思,皱眉道:“没有机会啊!朱勔胆子太小,不但有王焕的兵马,还有梅展的人马,我们总不能临阵反杀吧?”
孙定正色道:“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杀,韩存保兵败说明淮西贼匪的战斗力不弱于官军,这是外患,而朱勔处心积虑的想除掉大郎,这是内忧,对大郎的危险更甚于淮西贼匪十倍,必须尽快除掉他。”
李茂何尝不想干掉朱勔,但众目睽睽之下,朱勔又在大军保护之中,除掉朱勔的机会真的不多。
听完孙定的话,李茂皱眉道:“哥哥可有良策?杀朱勔非同小可,绝不能被人查出任何蛛丝马迹,连怀疑都不能怀疑到我们身上。”
孙定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心里有个不太缜密的计划。
“主要是让朱勔分兵,那几路节度使的兵马围绕中军,妨碍太大,最好让杜壆想想办法,哪怕是佯攻吓唬朱勔,也得让几路节度使分开。”
这一点不难办到,杜壆怎么说都是淮西贼匪中的重要头领,甚至不用经过李助和王庆就能调动一部分淮西贼匪。
李茂犹豫片刻后点点头,“我会传信给杜壆,让他带人朝朱勔的中军移动,王焕有意示好于我,将王焕,王文德和徐京的兵马引向杜壆那边不难,就怕朱勔胆子太小,吓的跑回襄州啊!”
朱武的思路愈发清晰,嘿嘿笑道:“那就创造一个让朱勔不想跑的理由,送一桩大功劳给他,大郎不必珍惜火药,拿下峡州之后直奔江陵府,剿灭匪首的功劳朱勔肯定不想落入大郎手中,到时候即便杜壆分不了朱勔中军的兵力,也由不得他,梅展等人也是想要功劳的。”
大宋国朝的官场宗旨就是要文绉绉的斗,不能搞血腥屠杀,暗杀朱勔最不可取,那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否则李茂早就动手了。
但在大军交战的时候朱勔身死,谁也挑不出毛病,至于让谁动手给朱勔一箭,李茂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人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第四二一章厚其禄而薄其礼()
鲁达面貌看起来粗犷,实则情商极高,洞察世事,进来看着李茂摆弄强弓,另一只手翻转着一支羽箭,识趣的没有开口说话。
从征伐西夏相识,战阵培养出的手足之情,虽然不到三年时间,但鲁达对李茂很多习惯了如指掌。
比如看到神情专注的李茂,他知道李茂应该有心事,还是难以开口那种。
“智深,还记得我说过在清河县遇袭的那次吗?庞万春的箭术非常了得,有小养由基之称,我能从他箭下活命,多亏了雷横和冯癞痢哥哥。”
鲁达对自己的箭术颇为自傲,“庞万春只是依仗神臂弓而已,与我相比肯定差了不止一筹,说到箭术,我倒是不如心月的兄长,同样一把弓,我不如他那么快能找到射箭的感觉,但说到拉强弓,我们倒是略逊韩良臣一筹。”
韩世忠能拉五石弓,穿金裂甲不在话下。
但李茂不能把射杀朱勔的活交给韩世忠,同样是如同手足的兄弟,但亲疏始终差那么一层。
李茂把手里的羽箭递给鲁达,鲁达接过来一看,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是不是太明显了?王庆没这么招摇吧?”
羽箭上有一个明显的印记,表明这是淮西王庆的箭,鲁达将箭镞在衣衫上蹭了蹭,“大郎要除掉朱勔?一支箭不太够。”
李茂笑了,发自内心的欣慰,有些话不用说的清楚明白,彼此就能明了,这种滋味非常不错。
随后李茂就笑不出来了。
鲁达略恼的看着李茂,语气带着抱怨道:“大郎不够敞亮爽快,杀朱勔,小事尔,大事反倒与孙佛儿和朱武叙说,我的嘴巴很牢靠的。”
李茂握紧拳头又松开,脸有点僵,“哥哥知道?孙定和朱武的嘴巴很牢啊!”
鲁达撇撇嘴。
“我在老种经略相公麾下从军,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在小种经略手下也做了一段时间的提辖官,小半辈子都在军中厮混,别的东西我不懂,打仗天生就会,大郎连中三元是天下闻名的状元郎,但大半心思却围绕兵权,一手将唃厮啰人和党项羌人变成私兵,再看不出成色,那就是我眼瞎了,其实不但是我,韩良臣等人也心里有数,只是大郎不说,没人把话挑明而已。”
李茂嘴巴微张,欲言又止,这话真的没法说。
难道告诉鲁达等人,我吃着赵家的俸禄,天天想着造赵家的反?在常人眼中绝对是个疯子吧!
鲁达把羽箭放好,继续说道:“林冲和武松去了梁山,乔冽和徐宁在河北,淮西贼匪中应该也有大郎的暗子,大郎当真好气魄,就是对自己人遮遮掩掩,不爽快。”
“这是掉脑袋的勾当,而且我没有说服所有人的理由,杀朱勔涉及到私仇,大家能理解,甚至同仇敌忾,但”
鲁达哈哈一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黄袍加身的勾当,别人做的,我们就做不得?不管大郎是怎么想的,都要算我一个。”
李茂发现鲁达比自己还积极,很多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他没法说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很没有说服力。
反倒不如鲁达这般想的念头通达,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怕是被极度压抑的大宋武将们心底最深处的嘶吼吧!
没有发生的靖康耻,无法充当凝聚力的粘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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