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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臣-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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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知府衙门那边收税的手段太下作,吃相难看。
其次是信安军的禁军和厢军只能保护境内的商路,所有离开信安军辖境的商人无不胆颤心惊,害怕遇到贼匪血本无归丢了小命。
最最重要的一点,信安军的码头规模还是太小,如果能正式和辽人在界河附近建立槯场进行互市,吸引的将不是临近州府的商人,整个北方的商人都将闻风而动。
不用别人说什么都会趋之若鹜,天下之人,哪个不是被利益所驱动?商人尤甚。
李茂和客商聊天的时候,被揍的惨兮兮的知府衙门差役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朱武害怕阴沟里翻船,叫人去城外的军营言语一声。
如果在信安军的地界李茂遇到意外,或者被弄个灰头土脸,他们这些兄弟兼属下都得找个歪脖子树上吊,丢不起那个人啊!
韩世忠带着十个人过来,他这次南下淮西指挥的是唃厮啰骑兵,这时候唃厮啰骑兵都在唃厮啰人的营帐里一家团聚,他也不好再调人。
直接叫了十个西军出身的老伙计,尽管都是身穿便服,偏偏给人一种如狼似虎的感觉,顿时让客商和茶酒摊的掌柜的松了口气。
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惹,难怪敢动手揍那帮讨人厌惹人嫌的衙门差役。
结果让朱武失算的是那些受伤的差役再也没有现身,似乎把这篇揭过去了。
李茂笑了笑,结束和客商的聊天,让朱武算了茶点钱,“看来我们这位知府大人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嘛!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会会他吧!”
朱武也明白李茂为什么这么说了,肯定是那些差役得到了警告。
否则以那些差役的做派,早就带人杀了过来,能咽下这口气才怪。
令他心中凛然的是孙虎对城内城外的掌控力,起码眼线不缺,时刻都在关注着经略府的动向,这不是好苗头。
孙虎算是李茂的佐贰官,李茂身为经略制置使,亲自来到知府衙门,给了孙虎好大的脸面,孙虎倒也知情识趣的亲自出迎。
“相公大人折杀本府了,有什么事情言语一声,本府自会前去,怎么能让相公大人纡尊降贵呢!”孙虎面带微笑,把李茂请进二堂命人上茶。
李茂喝了一口,赞声道:“今年的春茶不错,只是盐放的有点多。”
此时的茶叶饮法主流还是煎茶,但也有炒制开水浸泡的茶叶,李茂喝不惯煎茶,意思一下就放下了茶杯。
孙虎依旧面带笑容,“许是本府口重,本府听闻相公喜欢泡茶,倒是寡淡了些。”
两人品级差不多,又是主官和佐贰官,表面功夫做的皆是滴水不漏,而且都有耐心。
明知道怎么回事仍然能在言语之间兜圈子,俗称官场老油条。
李茂见孙虎油盐不进,一门心思打太极,不再浪费时间,把刚才吃茶点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孙虎心知肚明,但这件事是小舅子的首尾,他这个做姐夫的必须担着。
“相公有所不知,信安军今年年景不好,田亩赋税肯定收不上来,只能指望流通税和交易税,本府也知道税赋有些重,但上有朝廷,下有百姓,不客税,哪方面都交代不过去,本府当着相公的面也不虚言,在信安军一任过后,也是想往上动一动的。”
李茂点点头,孙虎这是要成绩给朝廷看,但他是佐贰官,上面有李茂这个经略使压着,唯一能出彩的地方就是民政。
最大的亮点就是上解朝廷的税赋,哪怕孙虎使劲捞钱,怎么也有一笔可观的银钱解送到京城。
否则别说动一动,一辈子都可能在苦寒之地辗转为官。
孙虎见李茂没有提刚才的小事,心下略安道:“相公在京城为官应该明白,想动一动的难度有多大,本府的心气儿不高,去不了京城,前往江南等富庶州府也可以,相公可有门路?”
李茂有没有门路,孙虎岂能不知,他这样说也是试探,或者说自从李茂上任以来,他一直在试探。
可惜得到的结果是李茂事事防着他,他上不去李茂这条船,只能自己想办法。
李茂觉得自己小瞧了孙虎,此人城府很深啊!
明知道自己是兴师问罪而来,却提起调动事宜,让他想发力也找不到出气的地方。
而且孙虎这次打开天窗说亮话,摆明想离开信安军,能不能痛快的给别人挪腾官位还得看李茂出不出力,端的一手好盘算。
第三八零章结粜俵籴制钱法()
孙虎表现的很“坦诚”,李茂也不好打官腔,沉吟一声道:“孙大人可知道最近的行情?”
“略知一二。”孙虎顿感有门儿,压下心中的兴奋,“十万贯可得侍郎,此事若成,自然不会让相公失望。”
李茂帮着白时中跑官,焉能不知道这是行价,十万贯作为敲门砖谋侍郎官位,不止蔡京和童贯能办到。
如梁师成,杨戬等官宦也可以,因为最大的官帽子批发商是赵佶,这些人在赵佶面前都能说得上话。
“孙大人有什么具体想法不妨说说,至于能不能帮上忙,倒是不敢保证。”
李茂没把话说死,六部侍郎不是大白菜,赵佶想批发也得有那些位置啊!
孙虎嘴角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以户部侍郎兼任广南转运使,相公以为如何?”
李茂很想骂娘,这还叫心气儿不高?
既有官位还是实职,面子里子都有,只要孙虎在广南做一任转运使,拿出在信安军捞钱的本事,十万贯的投入,三年之后不连本带利捞个百万贯,他敢把自己的姓倒着写。
一切都是生意,反倒好办了,孙虎见李茂不松口,直接许诺好处。
“事成之后,本府另有五万贯茶水钱奉上,只是此事还请相公绕过童太尉,尽可能走蔡相的门路。”
李茂缺钱,而且他不出力孙虎一样能找到门路,既然改变不了什么,这笔钱怎么能流入别人的腰包呢!
“为何不走童太尉的门路?”李茂对此有些好奇,毕竟现在中枢动荡,蔡京的名声和权力有点飘摇,孙虎在这个时候往前靠,不是很明智的选择。
孙虎苦笑,“实不相瞒,本府和童天胤有些龌龊,虽然后来有所转圜,但在这个时候能不节外生枝再好不过。”
孙虎担心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童天胤毕竟是童贯的侄子,关键时刻嘴巴一歪歪,岂不是让他鸡飞蛋打?
李茂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节,点点头说道:“孙大人在信安军未满一任,想要擢升外调,还得看今年蔡相的生辰,想来也没几个月,孙大人不会着急吧?”
孙虎也是这么想的,他今年搜刮不少银钱,在十万贯之外再给蔡京准备一份生辰贺礼,有李茂帮着引荐说话,事情九成以上是稳了。
李茂不是不想尽快把孙虎赶走,但他还有要事让孙虎配合。
万一费尽心思把孙虎挤走,再来一个更难缠的知府怎么办?
最理想的结果无疑是再拖一段时间,让曾孝序接孙虎的知府之位。
“孙大人,私事说完了,本经略和孙大人聊聊公事,信安军没有什么浮财,收的税太重,这样下去和杀鸡取卵无异,不如定下每年解送京城的税赋,而后由经略府负责,孙大人意下如何?”
孙虎尴尬的笑了笑,但笑容很快变成了苦笑,在李茂的注视下,从二堂的一摞公文中取出两份递给李茂。
“这是朝廷关于行结粜俵籴之法的文书,还有制钱法,相公还没有看过吧?”
李茂还真不知道这份文书,毕竟回到信安军连经略府都没回去呢!朱武刚才也没有提过。
但是看过这份文书,李茂无法淡定了。
所谓结粜俵籴之法,结粜是将米粮卖给赈济灾民,而俵籴更狠,将地方上的乡民划分为上中下三等,分类交粮纳税。
上等户交多少,中等户交上等户的一半,下等户实在没什么钱粮可以不交。
这结粜俵籴之法,还算说得过去。
但是制钱法就让人蛋疼了,朝廷以铜料不足,打击铜料走私为由,铸当十文的新钱,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割韭菜。
割的是民间的财富,而推行此法的正是蔡京,准确的说是赵佶,蔡京只是奉旨割韭菜罢了。
再不懂经济学,也能预见此法推行之后会发生什么,整个民间的财富会被搜刮一空,造成空前的通货膨胀,赵佶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当坟墓吗?
孙虎见李茂看完两份文书默然不语,叹了口气道:“不是本府不通融,而是两样新法推行开来,相公想定下税赋的额度也行不通啊!”
李茂不知道这两份文书,所谓新法是怎么具体炮制出来的,但在他看来无疑是自取灭亡之道。
外面传来的杂乱脚步声打断了李茂的思绪,紧接着听见了曾孝序的声音。
“知府大人,这两份公文是怎么回事?朝廷为何推行这样的新法”
曾孝序一脸怒色,但是推开阻拦的人看到二堂里的李茂,一腔怒火怎么都发不出来了。
李茂起身对孙虎说道:“孙大人的事情,本经略会略尽绵薄之力,告辞了。”
孙虎满面笑容把李茂送出知府衙门,曾孝序这个难缠的家伙自然随李茂一同离去。
看着二人的背影,孙虎吐了口唾沫,整个信安军被李茂经营的仿佛一个铁桶,这个苦寒之地他真不想多呆了。
曾孝序看了看身边的朱武和韩世忠,感觉都不是外人,压抑的情绪再度释放,“大郎,这两个新法昏聩至极,一旦推行必将祸国殃民。”
李茂停下脚步,“逢原有什么想法吗?”
“我当上书朝廷,官家定然不知晓这两个新法的弊端”
曾孝序起了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因为这分明就是自欺欺人,没有官家的首肯新法能推行开来吗?
曾孝序的想法无非是皇帝是好皇帝,大臣们不是东西。
但无论结粜俵籴法还是制钱法,这个锅不是一个人能背的,只有上下一心的祸害江山,祸害老百姓,才能想出这样够狠的割韭菜之法。
只能说很是有一批人已经被迷糊了双眼,没有看到脚下是万丈深渊。
“上书的事情不要想了,这个奏章轮不到逢原你来写,让御史台的那些言官们头疼去,王黼想必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没准能把坏事变好事呢!”
李茂非常了解曾孝序的为人,如果他不压着,曾孝序一定会来一个痛批蔡京几大罪状的条陈。
到时候不管别人下场如何,曾孝序肯定一辈子翻不了身。
不过想想刚才两个新法的具体内容,他的脑袋痛的不得了,因为他也是被割酒菜的一员啊!
第三八一章暂引樱桃破()
曾孝序的确有愤而上书的冲动,但李茂一盆凉水把他沸腾的心火浇灭了。
“朝廷诸公不论昏聩与否,轮不到我们这些小虾米掺和,我们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等有能力跟诸公掰手腕的时候,再发力不迟。”
李茂对曾孝序还是不放心,“逢原继续治河吧!顺便把造船事宜接过去,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李茂想让曾孝序彻底忙碌起来,累的曾孝序没有精力再管朝廷中枢的那些狗屁倒灶蝇营狗苟的琐事。
走进经略府,内外为之欢腾。
一家之主的主心骨回来的待遇自然不一样,上到潘大娘下到西门雪郑娇儿,几乎围着李茂打转观看,生怕李茂掉了一根毫毛。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茂发现接风宴比上次回来的时候少了很多菜式。
似乎看出李茂的疑惑,孟玉楼开腔道:“外面说今年年景不好,老百姓吃不饱,府里省一些,我们再贴补一些,能温饱不少老人和孩子。”
李茂刚才还痛恨以蔡京为名炮制出的两个新法,但听了孟玉楼的话,又不禁想起蔡京前两年施行的举措。
兴办学校暂且不提,养老院,孤儿院之类无可挑剔,蔡京还真是个性格矛盾的人啊!
潘小妹晃了晃小拳头,“我出了五十贯,爱香儿也出了二十贯,那可是我们积攒了一年的银钱呢!”
李茂伸手在潘小妹的脸蛋上捏了捏,“小妹就是心地良善,他们会感谢你们的。”
潘小妹鼓着腮帮子,白眼瞟了李茂一下,“我叫金莲,不要再叫我小妹,我喜欢金莲这个名字。”
时隔这么长时间,李茂也不想因为一个名字和小妹置气。
但是当吴月娘身后走出两个人,他脸色瞬间黑了不少。
郑爱月负责摆饭,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李茂,嘴角朝吴月娘那边撇了撇。
李茂给了郑爱月一个什么都明白的眼神,起身走到吴月娘身边坐下,左手边是王嫱和耶律南仙。
耶律南仙还好,基本上是没心没肺的典型,看模样比以前还胖了一点点。
王嫱紧张的身体微微颤抖,夹菜都不太利索,被李茂瞪了一眼,更是连筷子都不敢伸了。
看到王嫱这个样子,李茂轻哼一声,举箸给王嫱夹了几样菜。
吴月娘看到这一幕,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随后柔荑被李茂紧紧握住。
二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过晚饭,李茂陪着潘大娘聊了一会,心里有事儿的他没有去哪个妻妾的房间,而是来到书房陷入沉思。
结粜俵籴之法,李茂觉得如果一板一眼的实施下去,对老百姓的伤害不会太大,起码能填饱肚子。
可制钱法一实施,大宋王朝这艘破船起码要破一个大窟窿,还是在船底那个关键位置。
北宋开国结束五代,平定十国,一开始就闹钱荒,特别是将巴蜀纳入版图后,巴蜀的财富被席卷一空,直到现在那边流通的还是铁钱,因为根本没有足够的铜料铸钱。
虽然钱荒一直都在,可随着北宋纸币的发行和流通,勉强能为此整个社会的运转。
因为朝廷上下一直维持着类似后世准备金率的那套措施,尽可能的保持纸币的币值。
不过这几年来,纸币的贬值比较厉害,能流通全国的纸币凤毛麟角,更多的是在某一地流通的纸币,即便这样也造成了一定的通货膨胀。
老百姓都知道纸币会越来越不值钱,日常生活很珍惜铜钱,让铜钱成为压箱底儿的真金白银,武大郎就是典型的例子。
这在经济学中被称为劣币驱逐良币,而制钱法一出,不但对纸币流通是个巨大的打击。
更没有任何准备金,把老百姓手里的铜钱收上去,重新铸造之后,以前的一文钱就是现在的十文钱。
整个国家都会被掏空,肥了赵佶等有限几个人的腰包,供其毫无止境的挥霍。
经济崩溃后,还用什么打仗?当兵的一年的粮饷别说养家糊口,自己都吃不饱,还怎么和敌人作战?
靖康之耻,制钱法绝对是根源之一。
李茂不让曾孝序上书,为了保护曾孝序,不惜把曾孝序赶去造船。
但他自己却提笔写了一封信,将其中的成破利害掰皮说馅写的明白,收信人则是蔡京蔡相爷。
或许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墨迹还没干透的书信,被他送到灯烛前烧了。
在大势所趋面前,任何反对的声音都是螳臂当车,阻拦皇帝赵佶享福,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看来是我血仍未冷啊!”
李茂看着化为灰烬的书信,前世今生两为人,有些灵魂深处的坚持和底线依旧存在。
这个滋味不好受,但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活的比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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