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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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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千岭正仔细地用金漆描画石碑,洛九江扫了一眼;便见“陈氏淑红之墓——寒千岭立”两行简洁干脆的文字。
寒千岭手腕一收;勾好最后一笔;将笔杆搁在一旁的砚台上;回身看向洛九江:“不是去洛先生那里修炼了吗,怎么还过来了?”
“有人给我报信了。”洛九江不知说什么;只低声道,“千岭”
不搭哭丧棚,不开白事宴。从收殓到下葬;寒千岭一切从简——但就算是一切从简,一个上午的时间也未免太快了。
除非陈氏身体一再恶化;寒千岭对此早有准备。
而他作为寒千岭的朋友;竟然对陈氏的情况毫无察觉。
寒千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他手下有条不紊地摆好祭品,捻起一旁香盒中的线香点了三只供上,又按惯例去焚折好的纸元宝。
洛九江见此;也伸手去拿线香想要拜祭,却被寒千岭一把按住了手:“做什么?”
“为伯母上一炷香。”
这话便如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子,终于将寒千岭平静如水的面容激出一点波澜。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不要拜,也不用拜。”
洛九江反手握住寒千岭的手腕:“千岭,你节哀。”
寒千岭神色依然平淡:“一往而不能回的时间,一死而不能复生的性命,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感情,这三者本来就是人力难及之处,亦是不可强违之事。顺其自然便好,我并无哀痛要节。”
他拍了拍手上沾上的一点纸灰站起身来:“走了。”
他神色淡漠如常,确实没有半点伤怀之意。
这反应在洛九江的意料之外,但他念头一转,只觉得寒千岭如今的态度也在情理之中。
自小和寒千岭一起同食共寝地长大,洛九江对自己这个挚友的异常之处大多心知肚明。比如对方生吃七朵深雪花反而感到轻松的情况、明明未阅读过相关资料,但一经提起就能反应过来是什么功法——比如叫破洛沧教他的那门身法为“回风八卦步”的本事
诸如此般的事体实在是太多了。寒千岭也从没有在洛九江面前特意掩饰过。
正如同他此时也不掩饰他对自己已逝母亲的冷淡态度。
洛九江知道陈氏是如何对待寒千岭的,但他同样知道寒千岭的那些灵石都花在了哪里。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寒千岭虽然口上不说,但内心确实还对母爱存着一份眷恋。
实话说,他在此前还常为寒千岭感到不值。
“千岭。”洛九江走到寒千岭的身边,和他并着肩缓缓向洛氏族地里走,“她我知道陈夫人过去对你非常不好”
寒千岭失笑出声,随意摆了摆手:“打我懂事以来,就知道她自顾尚且无暇,自然从没指望过她对我有所照料。好不好的倒在其次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轻不重,语调不缓不急,面容不悲不喜,就是提到刚刚过世的陈氏,感情也无一丝明显的波动。
“那你是何时开始懂事的?”
“从一出生开始。”寒千岭冷静道。
洛九江:“”他确实没料到寒千岭会在此时开玩笑。
往日洛九江不是没有猜度过寒千岭对他母亲的感情深浅。他只见过陈氏几面,寒千岭也有意不让他和陈氏接触,但就那几次登门拜访的经历来说,洛九江认为寒千岭对陈氏毫无感情也不足为奇。
那时陈氏还未失去行动能力,见两人一进门便扑过来掐寒千岭的脖子。他眼见寒千岭是如何熟门熟路,甚至习惯的都有些厌倦地把陈氏拨开,一次次熟稔地躲过陈氏挥来的巴掌,直接无视了对方辱骂的肮脏内容,平静地问洛九江:“想喝什么茶?”
洛九江不敢细想早些时候寒千岭并无修为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两人经行过陈氏族地,洛九江突然想起一事:“陈夫人的遗物,要我帮着挑拣处理了吗?”
“给她办下了就是她的,锁在屋里放着吧。”寒千岭随意向陈氏先前的住所方向扫过一眼,对此事并不太在意。
陈氏用过的东西多沾上了她身上的怨毒恶念,这种无形之气低阶修士很难察觉,却又易受影响。若是流落出去倒是在害人了。
寒千岭对世间众人并无太多好感,但即使有机会,他也无意出手加害。
洛九江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一句:“你那些族人未必不会对陈夫人的遗物起什么心思。”不是他看扁人,只是这些年来,陈氏一族所做的一桩桩事都实在扶不上墙。
“那便是他们自找的了。”寒千岭漠然道。
他无害人之意,奈何他人有找死之心,这便怪不得他了。
等又走了一段路,寒千岭悠悠道:“你不要只左一句右一句地关心我,我反而还想问你呢,刚刚在洛先生那里受伤了?”
“受了点伤,不过擦上他给的药就全好了。我行动应该灵活如常吧,你怎么看出来的?”洛九江好奇地冲着寒千岭的方向偏了偏头。
寒千岭微微一笑:“这么大的药酒味,你当我是没有鼻子?他是怎么训练你的?”
洛九江也不瞒他,将这半天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又随口叹道:“方才知道你的事情,他虽是放我出来找你,却还要我大半个时辰内再回他那儿继续修炼。本来再吃苦我也不怕,不过在这件事上,师父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了些。”
“这倒未必是不近人情,他大概是知道”寒千岭闻言目光一闪,语气里也带上了一点沉吟之意。停顿片刻,他又笑道,“不过多学一些总是没错的。我看这位洛先生的气质虽然拒人千里,但对你可谓之另眼相看了。”
“他对我十分不错。”洛九江大大方方地一点头,“当初父亲执意留我在岛上,想来正是存着我能拜他为师的期冀吧。”
自龙神陨落后,整个修真大世界被分割成三千多个小世界,而在这三千多个世界中,又有四界格外强大,被冠以四象之名。
三千世界彼此间也有远有近,更有特殊的相通道路能供修士在世界间来去,也有不少小世界依附于更大些的世界存在。像是洛九江所在的这一方小世界便从属于云豹界,诸岛中凡有了出息些的子弟,亦都送到云豹界的宗门里去。
洛九江的大哥洛三淮、二哥洛六深,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被他们的父亲,也就是洛氏族长送入上界,更重金托付了可靠的长老照拂。而等到洛九江一入仙道便展露出不凡天资时,他的父亲却说什么也不送他走了。
洛九江当时只以为是家里老太君舍不得自己这个小孙子,又觉得在岛上更能自在修炼,还有心意相通的寒千岭陪伴,就是不去上界也没什么关系。直到今日他才隐隐明白几分:自己的父亲不送自己上界,或许正是由于洛沧的缘故。
他新拜的师父对他着实不差,若将他修炼所得的环境与他大哥二哥回家时和他口述的宗门比较起来,就是内门弟子也未必有他这般条件。
不知是怕他过于紧张或心态落了下乘,当初父亲只嘱咐他要好好听洛沧的课,尽力去学这门音杀。所以后来自己的熊儿子跟族中深藏不露的这位先生针尖对麦芒的事情,只怕远出洛族长意料之外。
幸而事态虽然百折千回,最后的结果还可喜可贺。
父母之爱子女,为之计深远。洛九江想通此中关节,只觉百味陈杂。他转过眼去看到身边气质沉静的寒千岭,心中又不由一酸:似千岭这般人物,怎么便没有父母来爱他!
一阵大风吹过,刮的两人衣袂翻飞。寒千岭的衣袖亦被吹起一角,露出左腕上那串木磨的佛珠。这串珠子上泛着微光,显然是被主人常常摩挲的爱物,其上已覆了一层润泽的包浆。
等他们终于快回到洛氏族地时,两人不知察觉了什么,眼神一同向一个方向偏去。下一刻,寒千岭轻啧了一声,右手已无意识地抚上了左手上绕了三绕的木珠子。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单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百步之外,遥遥挡住了两人面前的路。
“师父?”洛九江抬头看了看日色——他确认从离开算起现在还未到半个时辰?
洛沧抬起眼皮扫了两人一眼,冷淡道:“走了。”
“那我回去了。”洛九江无奈地拍了拍寒千岭的肩膀,“放宽心,有事情就托洛齐他们来给我捎个信。陈夫人虽然走了,我却一直都在的。”
寒千岭反握了他的手,微微一笑,朗声道:“咱们向来住一个院子里,有什么事等不到晚上说的?去练你的功罢。”
第266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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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直坚持下来,也算你的本事。”洛沧深深地看了洛九江一眼;“你如今的身体强韧度已经够用;但要想再进一步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新引一道更高的瀑布,爱练你自己抽空练去。”
简单把事情交代了一下,洛沧便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留恋:“既然省出了这部分时间;我就能把放在后面的计划向前挪一挪了不算族内岛中正式的大比小比,你打过架吗?”
洛九江和洛沧目光相对了片刻;诚实回答道:“打过不少。”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有不打架的。在族里他是族长家的少公子;没有多少人来找他茬;但在七岛之内他也有几个对头;以前也自己主动出去惹过几次事。
“嗯。”洛沧冷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他对这个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那你知道比试和打架的区别吗?”
“比试比打架更文雅更有章程些。”关于这点洛九江是有切身体会的,打架的时候彼此都没有那许多的废话,一旦打得急了;刀剑上的路数也拆解变化的很快,有时候的出手招式相当不成体统。
“哦;这也可以算一点。”洛沧漠然地点了点头;“但打架和比试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别人未必会和你单打独斗。”
洛沧一边说着,一边凭空挥了下手。他上次做这个动作还是早晨,当时那一摊骤然出现的书山差点没把洛九江埋了。洛九江对他的这个动作记忆犹新;二话不说就往后一闪。
然后他眼前便出现了五个彪形大汉。
“傀儡?”洛九江甚至无需细看,这些傀儡的肌肤闪着铁色的光泽,关节处也有明显的机关痕迹,每张脸上虽不缺眼睛鼻子,可五官纯是一个模子里摁出来的,每具傀儡都长的没有半分差别。
这五具高大粗壮的傀儡手中都倒提着根坚硬的齐眉棍,脑袋全是圆滚滚的大秃瓢,可能是怕有伤风化,他们每人身上还胡乱套了件土里土气的肥大僧袍。
“这几个傀儡走的是佛修路子。”洛沧看起来没有想说更多的意思,“从今天开始,你就学学怎么打架吧。”
洛九江刚刚已经仔细观察过半晌,确定过这几个傀儡拎的棍子材质都是被多次锤炼过的星辰钢:这东西单凭重量砸下来都能让普通人筋断骨折,若是被人抡圆了打下来,恐怕他这身板也够呛能抗几下。
出于这个考虑,洛九江谨慎道:“它们大概相当于什么修为?”
“毕竟是才开始,我也不好要求太高。”洛沧眼皮微垂,“你既然是炼气七层,它们自然也是炼气七层。若是打不过也没有什么的,你只管挨揍就是了——出门在外,打人和挨打你总得擅长一样。”
洛九江:“”
这话听起来挺混蛋,但也确实不乏道理。洛九江叹了口气,拔出刀来,眼中却分明带着跃跃欲试的笑意。
刀柄绕着洛九江手腕纯熟的转了一圈,挽了个花哨的刀花,洛九江对这五块黝黑黝黑的铁疙瘩微微一礼,笑道:“请了。”
在接下第一棍的时候,那挟裹着风声的沉重力道就震得洛九江手腕发麻。
而在他身后,余下四棍毫不容情的地抡来,那刚劲的力道和迅疾的速度整齐划一地发出一道破空风声,直听的洛九江后背寒毛倒竖。
他翻手别开眼前傀儡的齐眉棍,灵巧地闪至对方身后,趟刀直撩这傀儡的后心,半路却迫不得已的匆忙收手——洛沧只讲了击中傀儡要害对方会停止行动,他却没说过这些傀儡的胳膊肘可以往外拐!
是字面意义上的往外拐!
眼前的大铁疙瘩连转身都不用,干脆利落的一棍横扫洛九江小腿,洛九江弹身避过,却已错过了先手第一招的大好时机。
余下四只傀儡也趁这耽搁的片刻围了过来,预料之外的情况更是打乱了洛九江先前定好的计划,原本凌厉的攻击被迫一滞,气势便弱下来,被迫变为守势。
洛沧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幕。
电光火石之间,洛九江折腰撤步,一手搭在刀背之上平推出去,锵锵撞开两根乌黑的钢棍,同时脚下走定连环鸳鸯步,反踩下一根钢棍借力弹出,从这五具傀儡包围圈的缝隙里横撞了出去。
于此时此刻,洛九江才发自内心地意识到他和洛沧关于打架的定义确实相当不同——他印象里的打架只配叫普通地打斗,而他师父概念里的这个,是狂乱地群殴。
主动回身架住离自己最近那只傀儡的棍子,洛九江矮身撞进对方怀里反手直刺傀儡胸腹,同时感觉自己很想骂娘。
一般佛修打架都是以守为攻,大多会变出个金刚罩子来,走的是任你狂风骤雨,我自巍然不动的路数。依这几只傀儡凶猛狠辣的招数动作,说是魔修都抬举了!
————————
两刻钟后,解决掉最后一只傀儡的洛九江拄刀半跪于地,一句话也不想说:他现在连呼吸的力道稍重一点,浑身都会疼得要命。
方才他硬拼着背后挨上一棍,趁机用快刀从几只傀儡中搅出了一道决定胜败的缝隙。然而血肉之躯哪能抗住冰冷的钢铁,那一下落得又重又狠,洛九江五腑一阵震颤,几乎有种要把肺喷出来的错觉。
背后的伤拖住了洛九江挥刀躲避的速度,他很久都没找到机会干掉第三只傀儡。而在这期间由于身法滞塞,他又难免挨上了几棍。
——由此看来,洛沧的心确实比钢铁还硬。方才洛九江在逼不得已之下不得不用左臂架住一根齐眉棍,桡骨登时传来一阵剧痛,耳中只闻咔嚓一声,却是骨头差点断了。
然而洛沧稳稳坐定于轮椅上,不但身体纹丝不动,就连表情也没变上一分。要不是洛九江身体结实,反应迅速,当机立断用痛得几乎没有知觉的左臂顶住,先用刀柄倒击逼退身后傀儡,又出刀猛刺停了面前傀儡的动作,不知他骨头要断上几根才能等来洛沧出手阻止。
缓过最痛的那口气,洛九江方抬头强笑道:“不知师父可有药否?”这伤要不用好药抹一抹,他明日估计都起不来床。
“有药酒。”
洛沧缓缓转动轮椅行到洛九江身边,颇有耐心地等着洛九江解开上衣衣襟露出后背。洛九江方才左臂重重挨了一着,如今手指上细微动作仍不灵活。扯下上衫时他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抗下一棍的地方如今已变成一大片蛛网般蔓延开的青紫。
洛沧眼神放软了些,动作却仍没有半分容情。他拧开药酒盖子给洛九江推背活血,手上的力度疼的洛九江一个激灵。
为了避免龇牙咧嘴的丢脸情况,洛九江随便找了个让他怨念的话题出来:“师父,这五具傀儡真是佛修路子?”
“我不骗你,确是佛修。”洛沧重重按着洛九江的肩膀防他挣脱,“不过它们的招数仿的是修六畜道一脉的佛修,这我怕是忘了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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