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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2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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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世血脉是此气所托,若失血脉,气则无所依凭,气无所依,灵则不显。就如盘古化气为天,女娲散气于血脉一般。以血脉论,天主即是尘世诸人之母。”
“天主所蕴之道,浩瀚无边,以阴阳显本颜,不止老子有所述,诸圣均有所述。这《老子有气》是初篇,还有《墨子有气》、《庄子有气》、《孔子有气》,兄弟,你是否有心深研?”
老者一通掰乎,格桑顿珠已是两眼直冒金星,李肆却在心中暗道,翼鸣老道,徐灵胎,可真有你们的!
再看到老者递来的两本厚厚大书,一本是《圣经》,一本是《圣律》,李肆猛烈咳嗽,锤了好一阵胸膛才缓过来。翻开一看,我去……
《创世纪》、《蛮荒纪》、《轩辕出渭河》、《炎黄归宗》、《蚩尤奔离》,《圣经》把华夏上古神话全都搜罗进来,还整理出了一条清晰可辨的血脉族谱,金刀大马地山寨耶稣教《旧约》里的东西。而《圣律》则是在讲教义,就是结合血脉延续和文明推衍所要遵循的规范,看到“以恩报恩,以直报怨”这一类儒家警语,李肆噗哧笑了。
抬头看去,大厅穹顶是一副大禹治水图,李肆心说,这不是伪教,其他书友正常看:。翼鸣老道和徐灵胎揉了太多东西进去,根基却是清晰的两条,血脉延续和文明发展。天主道拉着天主的大旗,播撒科学信仰,经营理性世界。天主教却是拉着天主的大旗,描画心灵寄所,挖掘感性世界。天主道是人事,天主教是鬼神事,只要分割得当,并非是截然对立之事。
这也不该是伪教,洋教以耶稣和默罕默德代言上天,都能在华夏大地开支散叶,为什么我华夏不能在释儒道之外,另立朴素一教?而且这非空中楼阁,而是以华夏血脉和文明为根。
也许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凝练雕琢,但李肆忽然觉得,这鬼神事并非自己原先所想的那样,无可作为,或者只是一个工具。看来自己对盘金铃的话,还真是有些失当。以后得多关心一下这个天主教,让它能真正立起来。
正在发呆,几个民人进了大殿,看衣衫还破破烂烂,都一脸虔诚地跪伏在了那面根墙下,嘴里念念有词,依稀听得像是感谢祖宗,感谢天主,湖南的战火停了,他们在长沙的亲友安然无恙。
“哼!该感谢的是天王,可不是天主!”
格桑顿珠嘀咕道,他是信黄教的,对这天庙不是很感冒,但那些人脸上的虔诚,让他熟悉无比,不愿去惊扰,就只低声发着牢骚。
“天主管鬼神……”
李肆微微笑道,拍拍格桑顿珠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
“天王管人世,咱们谁也不碍着谁。走吧,人世繁花似锦,一番大好前程正等着我们!”
言语回荡在大厅里,看着李肆的背影,那个老祭祀眨巴着眼睛,压抑住自己下跪的冲动,恭恭敬敬地长揖到地,他听清了李肆的自语。
“原来是末圣天王,无量……咳咳,愿天主与您永在……”
第四百一十五章 归途南北异
第四百一十五章归途南北异
“从洋人那学来‘主与你同在’也就算了,‘愿天主与你永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肆边问边打量着翼鸣老道,不,该叫翼鸣大主祭。这老头一身麻衣,外罩连帽斗篷,如果腰间再挂根药杵,活脱脱一个杰地武士。
翼鸣笑呵呵地抚着白胡子,挑着白眉,意味深长地说:“这话只对你说……”
李肆摇头,反正后面他会在天主教上下足功夫,现在暂且放过这老道。接着他转头看向前方,那是英德麻风善堂,也就是早前李肆命名为“绝情谷”的地方。因为治疗和养护都已积累出相当经验,这里集中了好几千来自两广的麻风病人,聚成了一座小城镇。
李肆所望之处,是跟衡州天庙类似的一座建筑,那也是座天庙,盘金铃的“根”就扎在这里。之前在衡州天庙见到了根墙,李肆就已明白,为何盘金铃坚持要留在天主教里。因为她是无根之人,就连名字都不是真名。现在她生有所恋,自然想攀住根脉,将自己的祖位留在天庙里。
思绪被群聚而来的人潮打断,数千人蜂拥而至,却都停在了远处。大多数人脸上都戴着面纱,没有喧闹,无比沉静,但李肆却感受到了他们眼中的热意。
此时的李肆已不是李庄主或者李半县,即便他要踏入这片被栅栏阻隔的禁地,里面的人也都要自觉向后退。他也没有矫情地刻意靠近,就站在河岸边,向着昔日这座寨堡,如今的麻风城镇招手。
李肆招手,人群顿时矮下了,就如当年李肆迈步走进这里一般,所有人都跪伏在地,头紧紧贴在地上。没有万岁欢呼,只隐隐听到抽泣声,这是自哀苦中凝出的感恩和喜悦,其他书友正常看:。
这数千麻风病人虽与世隔绝,却时时关心英华之事。对最初一波病人来说,他们的恩主是李肆,而现在住在这里的病人,不仅视李肆为恩主,更视英华为大家。他们比任何人都关心李肆的成败,英华的存续。得知英华在长沙大败清军,英华治下最喜悦的,却是这帮已被尘世抛弃的人。
因为盘金铃和英慈院拉住了他们,天庙拉住了他们,而背后就是英华,就是李肆。他们哭泣,是觉得无以为报。
良久,有人终于喊出了声:“天王永在!”
数千人的呼喊依旧压得低低:“主与天王……永在!”
李肆也被这沉重的感恩之唤压得眼角发热,他没好气地扫了一眼翼鸣老道,心说这帮病人估计全都成了教民。可话又说回来,这样不好么。
在英德白城看望了老乡亲们后,李肆踏上韶州府专门献上的“龙舟”,太极团龙旗刚刚升起,李肆就陷身灼热的欢呼大潮中。
从含洸到连江口,过飞来峡到清远,一路向南,北江来来往往行船都贴到了江边。每条船上都自发插上了红黄彩旗,船主船工,还有船上乘客,手里都挥着小红旗,欢呼雀跃地叫喊着。
“天王!天王!”
“万岁!万岁!”
这一路行来,就被激昂地欢呼声包围着,龙高山格桑顿珠等人固然是成天如踩在云间,为自己能卫护在李肆身边,沾到这般热烈礼遇而骄傲,连板起脸的矜持都维持不住。而两世为人的李肆,也再难平静下来,频频露面招手,惹得江面不断传来连绵而密集的叩拜声,越往南,这欢呼之潮越亢奋,人声更鼎沸。
广州青浦,整座码头塞得满满当当,不知有多少万人聚在这里。广州县典史陈举一头是汗地指挥着巡警阻隔人群,在他身后,还有一层黑衣禁卫,一层红黑相间的侍卫亲军将码头隔出一片空地,其他书友正常看:。八月艳阳高照,可所有巡警、禁卫和侍卫都穿着一身整齐制服,即便汗水已透了全身,都不觉一丝苦累。
跟人墙较着劲,就想靠得更近一步的人群更是挤得臭汗冲天,大家都在等待着那面大旗在江面出现。
天王赢了!又打赢了鞑清,据说那个坐了五十多年龙椅的鞑子皇帝都被天王亲手打伤,现在仓皇北逃,还生死不知。手下几十万大军土崩瓦解,英华一国,再不是以前那般在风雨中飘摇,让人难想未来的国。虽然还说不上定鼎中原,可鞑清却是再无力兴起倾覆巨浪。阴云散了,阳光明媚,晴空高远,未来是那般美好。
“来了!来了!”
聚了十数万人的码头骤然响起如雷欢呼,就见北面江上,大片快蛟船护着一艘龙舟出现,火红大旗挂在船桅上,正迎风招展。
当身穿一身红黑军礼服,披着明黄斗篷的李肆在亲卫簇拥下步出船舱,踏上码头时,欢呼冲天而起,遮蔽了所有声响,似乎连空间都再容纳不下,正被这欢呼撑得膨胀,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李肆踩在红地毯上扫视四周,头一眼就见到一身宫装的严三娘,正抱着夕夕,热泪盈眶地凝视着自己。同样宫装的关蒄也变得文静了,竟然像是成熟了许多,就微微笑着看过来。安九秀正一边朝他点头,一边抚着大肚子。
再转头看向另一侧,段宏时抚着长须,朝自己呵呵笑着,眼睛都眯得睁不开了。关凤生夫妇、田大由、林大树、何贵、邬亚罗、罗恒、彭先仲、刘兴纯、苏文采等老伙计和老部下,还有安金枝这老丈人,正满脸通红地挥着手。
一身紫袍朝服的李朱绶捧着玉笏,带着一帮或紫或红的官员出列,抡起了嗓子,带着颤音地高呼出声:“恭迎……天王,得胜还朝!”
接着他们跪了下来,三拜九叩,队形整齐,动作一致,显然是事前演练得无比娴熟,书迷们还喜欢看:。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呼喝可不合制,李肆还没称帝,可这当口,谁在乎这事。
随着文官的叩拜高呼,数万人都跪了下来,同声口称万岁。
人群中,一抹淡黄丽影看着一身戎装的李肆,感觉这天地之气仿佛都向着他汇聚而起,让他的身影那般摄人,似乎阳光都被他遮蔽了。她轻叹一声,也盈盈拜下。
一片儒衫汇聚而起的人潮虽然也跪下了,但不少却还挺着腰,似乎还不愿随着民人那般拜到底,可所有人脸上却也带足了欣慰,这一国,终究不再是危难之国。
李肆招手,示意众人平身,他目光飘摇,就觉眼前所见,分外不真实,就这一战,这一国真是立了起来,民心真是抓住了?
眼见数万人在场,李肆觉得咽喉发痒,才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呢?
那就说出最真实的心里话吧……
李肆环视众人,高声道:“诸位……兄弟姐妹,诸位叔伯……”
众人听得心中又惊又热,天王还真是草根出身呢,开口就是小民的称呼。
“同胞们!”
李肆高声道,这个词原本只称呼血缘兄弟姐妹,可现在的涵义,众人已经不陌生。不管是报纸上,天庙里,还是英华军惯称和官府行文里,都将华夏之民统称为同胞。
“我赢了!”
李肆没有长篇大论,就只是简短的宣言。
“我们赢了!”
他握拳振臂,直举向天,引得数万人一同举臂欢呼。
“我们赢了!”
人潮中,就连雷襄这样的文人都举拳高呼,郑燮还没什么动静。看看身边诸人的激昂神色,他自失地一笑,抛开了矜持,也举起了拳头,扯开嗓子大喊。
随着李肆一行车马由西向东,穿越整个广州城,再至黄埔无涯宫,广州整日都浸在了欢腾的海洋中。
“我们……输了,大败亏输。”
数千里外,江宁府,登上龙舟,听到赵弘灿亲口证实战败噩耗,前来觐见的两江总督张伯行和苏州织造李煦脸色发白,心头如铅坠落。
“万幸贼军没有穷追不舍,现在军势就停在岳州,巴浑岱已经殉国,讷尔苏在武昌府整顿残军,穆廷栻的江南水师聚齐了么?”
赵弘灿问,听到贼军停步,张伯行长出了一口气,赶紧点头。康熙銮驾在岳州停留的时候,就向他紧急传谕聚江南水师,防备贼军趁胜沿江而下,直捣江南。他自是第一时间就让刚从福建提督转任江南水陆提督的穆廷栻派出水师向西接应銮驾,同时再聚大队水师,以便应对贼军。
“皇上到底怎样了!?”
李煦却只关心康熙,就要揭帘朝船舱中去,两声轻咳同时响起,侍卫赶紧将他拦住。轻咳之人有赵弘灿,另一人却是方苞,李煦顿时勃然大怒。
“方苞!赵弘灿!你们是要学赵高么!?”
这两人都是外臣,可受不住这话,李煦又是康熙家奴,他们再不敢拦。李煦昂首冷哼一声,又要跨步,另两人又出来了。一个是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魏珠,一个是领侍卫内大臣马尔赛,两人脸色阴沉,马尔赛更是支着拐杖,气色衰迷。
“说什么昏话呢,皇上还安好,哪里来的赵高?”
马尔赛训斥道,面对这两人,李煦没了底气,不好再直闯,可张伯行却说话了。
“既然皇上安好,还是让我等见得圣颜,以安人心。如今传言四起,怕已不止江南。”
魏珠和马尔赛对视一眼,无奈地点头,张伯行这话就代表着地方,他若是不安心,这大清的人心怕还真要垮了。
马尔赛道:“皇上确是中了风,现在已无大碍。就是还一直睡着,说不得话,诸位可远远地请个安,不能扰了皇上。”
两人由魏珠领着进了船舱,片刻后再出来,张伯行脸色稍定,对马尔赛道:“我这就去广召江南地界的名医,皇上病情虽稳,却还要多加会诊,以免不测。”
马尔赛摇头:“圣驾得尽快回京……”
李煦插嘴道:“这样回京,是稳人心还是乱人心?”
方苞也忍不住开口了:“我们臣子,就得料着不测。如果……于行,这大清可就要成大秦了!”
他已说得再直白不过,如果康熙死在路上,嫡位可就麻烦了。就算要死,也得死在紫禁城里。
赵弘灿赶紧抹稀泥:“皇上情况没那么糟,我看还是折中行事,在此逗留几天,由江南名医确诊之后再坐定夺。”
这个方案稳妥,众人再没话说。张伯行和李煦下了船,前者是急急去安排找医生的事,李煦却是直奔江宁织造府。
第四百一十六章 狂风骤雨,三龙夺嫡
第四百一十六章狂风骤雨,三龙夺嫡
自乾清宫出来,张廷玉心神恍惚,跟一个人迎面撞上,其他书友正常看:。那人也是心不在焉,张口就骂:“哪个龟……”抬头见是张廷玉,才赶紧改口:“是张大人啊,得罪得罪。”
见了这人,张廷玉也顾不得计较,一把扯住他问:“皇上可有消息!?”
他当然不是问皇帝在哪,銮驾行止朝堂都清楚,他问的是“万岁偶感风寒”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书迷们还喜欢看:。撞上他的是隆科多,此人虽只是步军统领总尉统领,简称九门提督,却是佟国维之子,佟佳皇后之弟,总该知得深一些。
换是在平日,张廷玉自不会这般莽撞,可康熙一人系天下,加之刚才所见物事引发更深忧思,自是急不可耐。
隆科多连连摇头:“张大人掌着南书房都不清楚,我这等外人哪里清楚。”
张廷玉失魂落魄地一叹,松手就朝前走,竟连回礼都顾不上,隆科多在后面再喊了句:“张大人,还是着紧遮护朝廷颜面吧!”
见得他走远了,隆科多急急入了乾清宫,直奔宫侧暖阁偏书房,皇帝偶尔在那读书写字,不涉政事,是处静地。许久之后,他步出了乾清宫,眼神虚浮,低低自语道:“还真是那个,可万一崩在道上,怎么来得及呢?”
这话也是张廷玉的心声,直到轿子落在午门外,长安右门附近的通政使司衙门,他嘴里也一直在念叨:“怎么来得及呢……”
通政使司衙门里已是挤满了人,大学士、各部尚书,王公宗室济济一堂。也顾不得盛夏之日,就眼巴巴地守着各地提塘跟衙门里的笔贴式交接各地通本,指望自地方上递而来的本章里,看到有关于康熙的确切消息,张廷玉甚至还见着了五七***十等阿哥的身影。【1】
此时已是八月十二,长沙大败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无数谣言漫天飞。除开数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消息外,谣言都集中在康熙一人身上。有说被李贼砍了脑袋的,有说被李贼抓了的,也有说只是受伤的,反正没谁说康熙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
这些谣言无法澄清,因为皇帝就没亲自发声。有密折奏事权的臣子借递折子打探,却全留了中,没有回应。所以马尔赛以銮驾名义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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