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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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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爷真圣明,就不该让那些坏人作恶!”
关二姐牵着李肆的衣袖,低低这么说着,一边还在守着她的贾狗子和吴石头都在点头,李肆顿时只觉一股暖流淌过心田。还是心地纯净的小孩子好调教,只是被他熏染了几天,就懂得了这道理,可惜的是,年纪越大,历事越多,反而越不明白,书迷们还喜欢看:。
“皇上虽然圣明,可李知县也是青天啊,大家凑钱送块牌匾吧。”
村人们的心理,李肆现在可无力纠正,只好拐到了这事上。也该给李朱绶回点小礼,他们这些“清官”,最喜欢什么万民伞青天匾了。
“对对,李青天!”
村人们又朝县城的方向拱手行礼。
“四哥儿,就怕钟老爷……”
关凤生还算清醒,提醒着李肆,还有一个大祸害。
“别担心,关叔,没了赖一品这个爪牙,他要再能咬到我们,也得很长一段时间后了。可到那时候,谁是老虎,还说不定呢。”
李肆嘴角弯起了关凤生熟悉的弧度,有这弧度,关凤生就安心了。
“咦,那个刘婆子人呢?”
说到爪牙,李肆忽然想起,还有个人不见了。
“那个胖冬瓜婆子啊,跑起来就跟滚似的,可快了!”
关二姐格格笑着。
“你啊,跑起来也够快的,连你姐都拉不住,不是四哥儿来得正好,你已经被那赖一品抢回钟府了!”
关田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又蹭了出来,一边假意训斥着关二姐,一边朝李肆投去了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在她身后,关云娘瞄着李肆,眼sè跟之前也有了不同,不再是那种埋怨,像是才认识李肆一般。李肆随意扫过去一眼,关云娘又赶紧埋下了脑袋,可这次却没再转过身子。
第二十章 便宜师傅的豪贵学问
第二十章便宜师傅的豪贵学问(本章免费)
还有一个人也不见了,段宏时段老秀才,大概是眼见局势定下,就不再留在现场,书迷们还喜欢看:。
人也杀了,事情也结了,可后续的尾声也必须处置妥当。李朱绶那需要再去拜访,萧胜那也需要好好笼络一番,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额外外委,却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
更重要的,还是这个段老秀才,李肆可不相信老秀才和田从典只是泛泛的书信之交。康熙朝的知县老爷,捐纳出身还不泛滥,正途和萌补还是主流,一个个都精明着呢。谁有价值他们可眼尖得很,李朱绶对老秀才那么客气,必然有所凭据,所以这个老师,他还真得“攀附”住了。
只是李肆却不知道,老秀才对他这个“学生”,也正眼热得很。
凤田村欢腾了一夜,李肆不仅差点被田大由的劣质黄酒灌翻,还险些给村人们塞来的熏肉、精面、山珍什么的埋了,这些可都是他们压床底的宝物,就只准备用在婚丧嫁娶这种人生大事上。李肆高风亮节,一一婉拒,村人们学乖了,趁着李肆被拉到关家吃喝的机会,一股脑地将东西全丢到他那间小破屋里去了。
深夜,李肆回家一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进了谁家的窑藏。
一边收拾着这些肉食米面山菌,李肆一边感叹,老百姓就是这么淳朴,之前因为他们叩拜皇帝而生的鄙视之心也淡了许多。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已经被愚教得太久,而如今的满清,在这上面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极。
“或许,我的努力会有更多回报……”
迷迷糊糊入睡前,李肆这么想着,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真正融入这个村子,融入这个时代。
第二天,天色未亮,李肆就来到了老秀才的私塾,见到了他,老秀才两眼一亮,像是猎物终于上了门,李肆心说,这老秀才不会是真看上他了吧。
“走,再去县城一趟。”
老秀才也不多话,拉着他就上了舢板,这是要亲身参与此事的善后了。李肆心中不由更是疑惑,到底自己哪点被看上了?赖一品这事,跟读书做学问,似乎一点都不搭调呢,其他书友正常看:。
可老秀才一路都沉默不语,两人直奔县城,拜会了已经等得发急的李朱绶,老秀才几句话就交代了该如何抹灭痕迹,震慑钟上位,顺带收拾那个书办。谢绝了李朱绶真心实意的款待邀请之后,就把李肆拉到了县城外的河岸边。
县城以东就是北江,古时叫浈水,水势湍急,江面辽阔,一眼望去,心胸也为之涤荡一清。
“此事已了,虽还有些微尾声,可相信以你之能,当能轻松应付。而老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四,你该如何谢我?”
这时候老秀才终于不客气地伸手了。
“但听老师吩咐。”
李肆也爽快,你就开价吧。
“我记得,之前你只是跟着那些塾生一起交的礼敬吧,那可不算,你得给老夫准备好一份真正的拜师礼。”
老秀才望着江水,理着长须,如果没有后脑勺那一根辫子的话,到还真有了三分凛然众生的超脱气势。
李肆有些迷糊,什么意思?这是真要收他当所谓的入室弟子?可他志向真不在读书啊。
“老夫的学问可不在四书五经,而是在另三个字上……”
老秀才盯住了李肆,话语仿佛跟滔滔江水融在了一起。
“帝……王……术!”
轮到李肆抽凉气了,帝王术!?
这老秀才,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肆勉强平复心绪,小心地试探着问:“老师,弟子不过一介草民,学此术又有何用?”
老秀才呵呵一笑:“学了才知用,不学……才会有此一问。至于什么草民,李四,你真的甘于当一介草民?”
李肆心中喔唷一声,难道这老头看出自己的反意了?
正不知该如何回应,老秀才的口气继续膨胀:“你小小年纪,上无萌顾,下无功名。为了村人福祉,就敢要挟一县父母,将仇敌逼入死地。其行如风雷,其心如春草。如能得老夫衣钵,不管你是想登阁拜相,还是想封狼居胥,都有一番大前程等着你……”
接着的话让李肆心惊不已:“若是你心胸更广,看得更远,也自能在史上留名。李四,老夫看得明明白白,尽管你在刻意掩藏,可对着李朱绶,对着赖一品,你那双眼里的傲骨与轻蔑,老夫从未见过。你,李四,肆无忌惮,透骨入髓!”
废话,李肆来自三百年后,怎么也不会朝着皇帝这种东西弯腰,甚至看到辫子,看到顶子,看到那身三百年后只跟僵尸连在一起的官服,他下意识地都会在心底里嗤笑,如果将他的傲气原原本本放出来,就算鞑子回老家搬出黑山老妖来也镇不住。
可这老头是怎么发现的?他李肆是记者,遮掩自己,观察他人,可是职业本事。而这老秀才,居然能触及他的内心?
李肆心中微寒,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而老秀才最后一句话,提到了自己前世的名片,心中忽然一动,朝着老秀才深深鞠躬。
“谢老师赐名!”
老秀才一愣,嘴里念叨起李肆李肆,然后笑了起来。
“天意!真是天意……”
他指着江水问:“你可知此水的名字?”
李肆皱眉,除了北江、浈水,难道还有名字?
老秀才轻声喟叹:“此水更古之时,还叫肆水,没错,就是肆无忌惮的肆……”
李肆愣住,这可真是凑巧。
这下好了,李肆和“李四”,终于真正合一。
“李肆,你有老夫未知之能。老夫至今也不明白你是从何而知的恩免之事,也不记得你有大见识,懂得以此事为刀,甚至你还会用鸟枪,技艺比鸟枪兵都还精湛,而更难懂的是,你心志如此果决,这可不是光读书就能读得出来的。”
老秀才看着江水,可李肆却觉得这些话就像是老头正紧紧逼视着自己一般。
“老夫不知你有何际遇,也不关心,可你一身再有大能,却被这世势枷着,无力挪腾。今次那赖一品,若不是给自己留下如此大的纰漏,要真注意到你,抢先下手,有无数手段致你于死地……”
老秀才的话,李肆深有同感,这也是他一定要下杀手的原因。对赖一品这样的人来说,输几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进了监狱,第二天他就能活蹦乱跳地出来。而他李肆穷苦草民一头,输一次就要折掉老本,也就是自己的小命,不把赖一品整得形神俱灭,他就没有活路。
“想入海,老夫为你造鳍,想上天,老夫为你贴翼,老夫要的,只是将自己一身所学,传承下去……”
话说到这里,老秀才的姿态已经放得如此低,李肆再要打马虎眼转移话题什么的,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再说了,老秀才教的是帝王术而不是房中术,他又何必推却。关于帝王术,李肆知道得不多,可清末帝王术牛人杨度的事迹他还算熟悉。这可不是学来当皇帝,而是学来当皇帝的老师,是一门无比豪贵的学问。
穷乡僻壤一尾穷酸老秀才,居然也夸口一身帝王术等着人传承,如果李肆没在老秀才的陪同下解决了赖一品,没看到李朱绶李父母对老秀才的姿态无比恭敬,多半他还想啐这老头一脸唾沫,其他书友正常看:。
而现在,李肆满心就那一个问题,这段宏时段老秀才,到底是何来历!?
接着李肆苦笑,估计老秀才对自己的来历,也是一肚子闹腾,罢了,咱们这一老一少,都是不合时宜的家伙。
“既然老师这么看得起弟子,弟子也就恣意一把,看能从老师的学问里,悟到什么东西。”
便宜师傅都送到嘴边了,李肆也不再客气,就在这肆水边,朝段宏时恭恭敬敬行了礼。
现在李肆身无长物,就只能厚着脸皮,将拜师礼暂时记账,可这家伙还得寸进尺,腰板刚刚直起来,就迫不及待地问:“老师,这帝王术,到底学的是什么呢?”
李肆一脸无知,骨子里却是想掂量下这便宜师傅的份量。
段宏时瞥了李肆一眼,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这个徒弟的心思,可这更合他意,这门学问,不怕弟子刁钻,怕的就是唯唯诺诺。
“人如扁舟,势若江水,这帝王术,学的就是掌舵行舟之事。”
徒弟收到,段宏时的语调已然缓和,可这话却撞在李肆心中,让他好半天没平复下来。
他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帝王师,英雄友的学问,可没想到,段宏时的答案,还真隐隐指向了埋在李肆心中的那两个字。
“人心,帝王之术,其实就在这人心上。”
段宏时的话,李肆听起来,又觉飘渺,又如雷鸣。
第二十一章 世间最繁是人心
第二十一章世间最繁是人心
河水滔滔,溪水潺潺,凤田村下,小溪入河之处,一大一小两个窈窕身影正在梳洗长发。大的十四五岁,绰约显了柔丽身色,小的十一二岁,虽还如未抽芽的雏枝,可粗布之下,腕臂皓白,深邃眉目更如玉琢,直让人怀疑这身粗布陋衣之下的娇小身躯,是一尊浑然天成的柔玉。
关云娘帮妹妹关二姐揽着如瀑黑发,暗自跟自己比较了一番,略略得意,终究还是自己的发丝更直,可目光再落到妹妹那削挺小巧的鼻梁上,心弦就被这线条给狠狠扯了一把。
“这连番的祸事,都落二姐身上了,真像娘说的那样,二姐长大了就是个狐媚子的命,还是条九尾番狐……”
虽然觉得那飞扬线条依旧那么突兀,那么丑陋,而妹妹侧着的小脸也白得跟天边的云朵似的,很是刺眼,可关云娘心中却始终荡着一股无法释怀的涩意,她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妹妹这丑也丑得让人挪不开眼。
接着思绪又转到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上,关云娘心神更是恍惚。全村人都绝望了,自己虽然还拖住二姐护着她,心里却也已经放弃了。为了这个家,说不定自己都要舍出去,到昨天那份上,二姐不跟着赖一品走,牵累了全家,那就是不孝,谁让自家命定就是穷苦人呢。
可就像上次从刘婆子手里抢回二姐一样,李四又是那么一现身,天地就颠倒了,二姐不仅被他拉了回来,赖一品还死了!然后是今年的皇粮,连带以前的积欠,居然全都免了!甚至以后还会重划图甲,彻底摆脱钟老爷的欺压,这一切的变化太快太不可思议,关云娘此刻想起,还觉得恍如梦中。
李四……完全就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读书的李四了,真如他说的那样,人逢大灾,必有大变吗?而且这变化里,还有那么一桩让她实在看不明白,虽然村里人都在赞着李四救了全村,可关云娘却觉得,李四更多为的还是二姐。
李四啊李四,你到底是念着二姐这小丫头哪点好?妹妹啊妹妹,你上辈子又是修来了什么福分,居然能换得他这么用心地护着你?
不过这也好,娘已经允了自己和表哥的事,只待爹爹点头。看李四现在又对二姐这么着意,换掉那指亲之事,似乎也不再绝难。
只是……万一李四不允呢?
关云娘怔怔想着,忽然烦躁起来,不是怕李四不允,而是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无所谓了。昨天李四冲进村子里,对着赖一品那帮人毫不畏惧,将二姐护在怀里,那气势罩在昔日熟悉的木讷眉目上,竟然让她好一阵子都直直看着,就像是看着一尊遮天蔽日的神像,如果那时候,他怀里的人换成是自己,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
不不,终究还是表哥踏实,什么读书人,就像娘说的那样,要么没好命,要么有了好命,就没好心。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很羡慕二姐呢?
烦躁化为微微的怨怒,关云娘手上力道乱了,关二姐哎唷呼痛,原来是扯住了她的发丝。
“大姐,我没事……”
转脸看见关云娘脸色杂乱,小姑娘赶紧安抚着自己姐姐,却让对方又是片刻怔忪。
“该我帮大姐梳理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关二姐看不懂姐姐的神色,只觉得姐姐帮自己梳洗,自己还乱叫唤,负了姐姐好心,赶紧小意地帮姐姐打理起来。
好半天,关云娘低低叹了一声,“二姐,你四哥哥怎么会这么疼你……”
关二姐小脸绽得跟鲜花似的:“大姐啊,四哥哥是我哥哥,当然疼我了。大姐你以后还会是他婆姨,四哥哥……”
说到这里,笑容已经敛去,话语也低了下来,“四哥哥,肯定会更疼你的。”
关云娘细眉蹙了起来,没等她说什么,关二姐嘻嘻一笑,笑容再度荡开。
“到那时,四哥哥就带着大姐一并疼我好了!”
关云娘又是一声低叹,数不清的丝线在心头绞着。
“二姐,你真希望我嫁给你四哥哥?”
关云娘幽幽说着,关二姐嗯嗯点头,话里眼里都带着憧憬。
“当然啦,和四哥哥、大姐都在一起,还有爹爹娘亲,再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了,不过……大姐……”
关二姐小心翼翼地瞅着姐姐的侧脸,期期艾艾地说着。
“晚上别丢下我一个人睡觉好不好?我帮大姐和四哥哥暖脚,保证不挤在中间。”
关云娘也是哎呀一声轻叫,脸颊顿时红了,嘴里嚷着“你这小番婆,怎的说这些没羞没燥的话来!”手里更虚虚朝妹妹拍去,关二姐咯咯笑着,大眼睛眯成了弯月,长发甩***点水珠,躲着姐姐的手掌。
关云娘恼的和关二姐乐的,虽然不是一回事,但姐妹终究是姐妹,就连这“小番婆”的称呼,关云娘也是渗着怜意在唤,书迷们还喜欢看:。一大一小两丫头,就在溪水边嬉闹开来。
没过多久,溪岸边一个人影走近,关云娘停了下来,轻咬下唇,心绪杂乱。
“二姐,你先回家去吧,我跟你表哥还有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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