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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缘-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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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后暗黄的脸颊上也显露出一丝笑容,道:“说实话,这丫头也算知些眉眼的人啦,只是难保他日不会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给她点厉害看看,她才知道这皇宫之中是谁掌管凤印。”
张美人笑道:“是呀是呀,话说她的那个侍女分明生的一幅狐媚子相,如今又叫了这个名字,倒让人想起当年那个狐狸精来啦。”许后冷笑道:“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张美人笑道:“有这样一个侍女在身边,这班少使也得意不了几日了,保不准这个李平也有那个死丫头的心眼,又或是应了她的短命,那就更好了,这皇宫里可就又有热闹瞧啦!”
许后眼中闪动凶光,道:“身边的人最是不能相信,这个道理,班兮她也终有一日会用血泪体会到的。”张美人闻言倒是一惊,忙收敛神色,道:“皇后娘娘,便是天下人人皆是如此,臣妾对您可是真心一片呀。”许后转头看她一眼,说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张美人看她神色淡然,不敢再说什么,一行人静静的往昭阳宫去了。
煦仪馆中;班兮与盼儿;不……是与李平,二人却都陷入在了沉寂之中;空气仿似结成了一张大;将这里团团围住;呼吸之间都觉困难重重。
良久,一直以恭送皇后的姿势跪拜在地一动没动的盼儿,慢慢站直身子,双腿发软勉强走到班兮面前,轻声道:“姐……小……娘娘,您即日便送我回乡吧。”班兮抬起泪眼朝她注视。她又道:“我知道宫里是有规矩的,可若是娘娘你向皇上提出,他一定不会拒绝,我……我还是走了吧!”
班兮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盼儿渐渐抽泣起来,哭道:“咱们找了这么久,想不到……想不到却是……,既然盼儿都能变作李平,将来的事……我……实在是害怕,不知道这宫里还会发生些什么?不知道人人到最后会变成怎样?若是……小姐预料的事……真的是那样……我……我便是死一万回也不够呀!”她在班兮脚边慢慢跪下,泣不成声。
晴好的屋外忽然不知从哪里吹进一阵冷风来,荡动过围幔之间,更是几乎直透入二人的心痱中,那一股寒意,使得她们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班兮蓦然回过神来,伸手在盼儿头上轻轻抚摸,许久才道:“真是一个傻丫头呀!你若是走了,叫我孤单一个在这里可怎么办?你又要如何向我爹爹交待呢?”
盼儿闻言却更是失声痛哭起来,班兮握住她手,将她慢慢拉起坐到自己身边,柔声道:“方才皇后话里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吗?她身边确是过一个叫李平的女子,如今可能已然不在人世了,不论是因为什么,总之,此人在我入宫之前便已离开,这对你我而言不正是好事么?”
盼儿红肿眼睛看她,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班兮轻叹道:“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天下叫这个的人必然不少,我也只是曾经挂念宫中有一个这样的人而已,如今既然她已不在,那一个劫数自然也就过去了。”
她拿出帕子来为李平轻轻擦拭泪水,道:“不论你此时叫什么,你永远都是陪伴我一同成长的伙伴,我信你如此,你也要信我才好。不要为了莫虚有的事难过自责,李平是你,盼儿也是你。便如同……班兮是我,班少使也同样是我而已。”
盼儿看着她满含泪光却又微笑的神情,刚刚擦掉的泪水又再流淌下来,哽声道:“只要……娘娘你信我……便是死……我也……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班兮叹息道:“你又叫错了,下次再不许忘记,这一声姐姐,是咱俩之间永远不变化的誓言呢。”她说完此话,抚摸盼儿的手忽然微微停顿,因她忽然想起,在这宫廷之中,只有眼前这一人唤自己姐姐的,那从前的那些个预言,那些个冷峻讥讽声……班兮轻轻摇头,赶走这一丝不安的情绪,伸手将她轻轻搂住,柔声安慰。
二人正渐感情绪平复下来,便听得有侍女匆匆进来,通报凝琴求见,班兮示意让她进来,二人擦拭泪水,盼儿又端水进来给她洗脸,正在忙呢,便见凝琴一脸惊慌奔进屋来,扑地跪下,道:“求班少使救救大伙儿的性命罢!”
班兮问道:“出了什么事?”凝琴抬脸向她,已是满脸泪水,道:“芙蓉馆里出了大事,奴奴婢思来想去也只有来求娘娘您了,”班兮示意让盼儿扶她起来,她竟不肯站立,依旧跪着道:“请娘娘就让奴婢跪着说这事吧!”班兮只得由她。
凝琴伸袖子擦了擦脸,稍加克制自己的情绪,这才道:“柳良使她……她让内廷卫尉关进了地牢,经手选女的几位公公也被关起来啦。”班兮闻言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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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尔虞我诈(上)
凝琴略为整理思绪,说道:“便是在今日早些时候,忽然来了几个内廷卫尉,不由分说的便将柳良使给带了出去,紧接着便连督选选女的傅公公他们也给抓走了。那时奴婢正好去给事房交事,回来听说这一切,便追着打听,这才知道柳良使她原来是冒名顶替入的宫,据说本名也不是唤做息儿的……”
班兮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惊,又听她道:“如此一来,掌管选女的所有经手人一一受到牵连。这是欺君大罪,便是地方官员也不知要连着追究多少,更别提这芙蓉馆里的诸人了,眼前虽还没事,怕就怕此事一经敲定,大伙儿也是在劫难逃。”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班兮回想当时柳息儿与自己说起此事时,房中只自己与她二人,莫非当日隔墙有耳?又或者她自那之后还向他人说起此事!她沉吟一会,道:“如今馆中各人怎样?”
凝琴道:“都着急害怕着呢。陈良使更是一直哭个不停,还央求着要去看望柳良使,可那怎么行的通呀!别说是她了,眼前这架式任是谁也不能去探看。也只有她与柳良使姐妹情深,才不顾危险的有这样的想法,旁人躲避还唯恐不及呢。”
她说罢又哀声哭了一会,听班兮没有动静,便悄悄偷眼看她,只见她微皱双眉,正看向窗外出神,凝琴不敢打扰,跪在一旁等待。如此过了好一会,才听班兮道:“柳良使被关在何处?”
凝琴道:“便是上回……的那个内廷地牢里,宫内品阶低下的女子与内侍臣官犯事也都关押在那儿,只等罪名确实再行送交延尉处置。”
班兮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求见陛下,若能见柳良使一面,此事才能确定真假。”凝琴听她这么说,已经是感激涕零,拜谢几回,这才离去。
班兮由盼儿随从往未央宫求见,刘骛得知她的来意,起初不愿让她前往,只到她声泪俱下,他才应允了。
她自未央宫出来却并不往地牢方向去,辇轿径直来到芙蓉馆外,凝琴看到她忙不迭的迎接出来,馆内诸选女也都上前见礼,说起柳息儿之事,都不由得面露恐慌之色,班兮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看她们神情不安,也就安慰了几句。
众选女得她安抚,说了些闲话才慢慢放松下来,班兮与大家围坐之中,始终平静如常,便如同此行专为与众姐妹们说说家常而来,就连一直红肿双眼的陈琼也逐渐平静,班兮坐了一些时候才起身离开。
她走出芙蓉馆之时,天色已将近黄昏,落日的余辉照耀着宫阙的翼角一层层远近交叠,被夕阳勾勒出灵动闪烁的缕缕金边来,便如同一只盘踞在高处俯视苍生的怪兽一般。班兮的轿子便在这怪兽窥探之下,在宫殿间匆匆穿行,这一会才来到地牢外,随行内侍拿通贴文符出来,守卫方才允她一人进入,连盼儿也没能跟随。
班兮自石阶而下,阴冷的湿气越来越重,她紧紧衣袖,努力抑制着心底对此地的恐惧之情,向前走去。走了一会,眼前渐渐显出亮光,再转一个弯,便又有一个守卫为她开门,她跨步进入,便在右手一间阴暗的小牢内看到了柳息儿。
柳息儿的头低低垂着,不知正在想些什么,栅栏外的微弱灯光只照到她的衣襟上,却看不到面容。班兮停足轻唤她的名字,柳息儿浑身一震,却停了一会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到栅栏外的班兮,她声音中略有伤感,道:“你来啦!我就知道,只有你会来!”
班兮柔声道:“你怎么样了?可曾问供么?”
柳息儿静坐在原处,并不动弹,沉默一会,才轻轻抽泣道:“能等到娘娘前来看望,息儿已是感激涕零。这里阴冷晦气,求娘娘快些离开吧。”
班兮道:“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柳息儿慢慢向前,离栅栏几步处停下脚步,向她敛礼哭道:“还没有问询,劳娘娘挂心了。”班兮伸手向她,道:“怎么这么生份,走过来些。”
柳息儿这才迟疑着站直身子向前一步,到班兮面前,抬起脸来,只见她发鬓散乱;双眼中满含泪水,哽咽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息儿我……已是待罪之人……”
班兮伸手去握住她手,打断道:“不久之前才说好的,没人的时候咱们就以姐妹相称,不论何时何地,都决不改变……莫非……姐姐你认为告发此事的人,是妹妹我吗?”
柳息儿立刻摇头道:“绝没这样的事,我知道的,这事一定不是你……若是你……又何必等到今日!”她紧紧握住班兮的手,幽幽地叹了口气又道:“在这深宫中,能遇到妹妹,息儿就算死了,也会记得你的好。”
班兮道:“说什么傻话,哪里就能死了,此事还未定论呢。方才我求见陛下时,见到他虽为此事恼怒之中,却也说过不管怎样一定要等地方送选官员仔细查实,才好定罪。姐姐,即便……即便是被察出了真相,我也一定会全力向陛下求情。”
柳息儿闻言哭声更响,顺势向班兮跪下道:“息儿自知冒名顶替是欺君大罪,息儿死不足息,可是……可是这样的大罪单死我一人必是不够的,誓必累及九族……娘亲、兄长……还有未曾及笄的侄儿女们!娘娘……好妹妹……兮儿……姐姐我不求别的,若是你能求得陛下只杀我一人,饶过我的家人……息儿……便是死为孤魂,要下地府,要过刀山……也必感激妹妹的恩情。”
班兮紧握她手,摇头道:“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此事的由来,自从你我那回夜谈后,你可对谁说起过此事么?”
柳息儿抹泪摇头道:“没有的,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除了妹妹你我再没向他人说过。”
班兮看她一眼,沉吟道:“不知是不是让人偷听了去!”
柳息儿道:“这倒是不无可能的!如今想来,我依稀记得那日窗子像是开着,便是有人路过听到也不奇怪,唉,怪只怪我太大意……”说罢又哭了起来。
看班兮沉默不语,她哭了一阵,又道:“妹妹你是知道我这性子的,最是见不得人装腔作势,平日里便是馆里哪个姐妹受了欺侮,我也总要出头说话,得罪的人必定很多。便是连琼妹妹,我也说过她几回……唉,我这性子……思来想去,总是哪个平日里对我怀恨在心的人碰巧偷听了这事……此人也必然逃不出芙蓉馆去……咱们芙蓉馆里两回出事,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所为。息儿一死不足息,可是……有这样一个人在,他日……不知她又会去谋害哪个!”
班兮轻轻点头,道:“妹妹也是这么想,只是要找出她来,还真要费一番周折。”
柳息儿道:“此事也只能依赖妹妹了,息儿我反正已是这般光景,查不查的出真相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改变。比起自己,息儿更是挂念其它姐妹们,先是云依然后是我,这样下去,不知还要有多么人要遭难呢。”
班兮道:“依姐姐看,云依那事你可曾察觉出什么异样来么?”
柳息儿道:“我一直留心的,只是却没什么发现,明知道芙蓉馆里有这样一个人藏着,可却找不出来,姐姐我……确实无用的紧!”
她说完此话垂了会头,未听见班兮接话,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班兮正定定地向自己注视,眼神中尽是悲凉,她不由得心中一惊,正要说话间,却听班兮轻叹道:“姐姐你若是无用……这天下只怕就真没有什么有用处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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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尔虞我诈(下)
柳息儿闻言一怔,向班兮凝神注视,二人皆不再说话,可对视之间,柳息儿眼中的哀怨却也开始渐渐收敛。
班兮轻叹道:“我听闻了此事,并非径直往地牢中来,芙蓉馆里出了两回这么大的事,如你所说,确是一个让人不可掉以轻心的地方。”
柳息儿不由自主地将握住她的手放开,十指紧紧相扣,轻声道:“这么说来,妹……娘娘你,已经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了么?”班兮沉默看她一会,才道:“那要看姐姐你,是否愿意说给我听了。”
柳息儿迟疑不决,垂头深思不语。
班兮徐徐道:“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陷害云依的是谁。”柳息儿微微一惊,抬头看她,又听她道:“我无意中目睹一切,待到想说出真相时,事情已发,我与大伙儿一起被下在这天牢之内,那时我……反正总觉得说与不说没什么分别,那次若不是许盈容为我引荐,说不定就真没这接下来的种种事了。”说到这里,班兮神情黯然,叹了口气。
柳息儿轻声道:“娘娘你……确是一位心地仁慈的人。就算知道祸害是谁,仍出于姐妹之情不忍告发……可是息儿……息儿自小在在伯父家几个妻妾争斗之下成长,相信别人、同情别人云云,对我而已,是……极难做到的事。”
她抬眼看看班兮,轻轻咬了咬嘴唇,忽然再度下跪道:“娘娘是好心肠的人。我柳息儿却也可对苍天起誓,我绝没有加害他人的意思,息儿做的一切……不过是,不过是为求自保而已。息儿愿意将实话都和娘娘说了,全凭娘娘主持公道。”
班兮道:“你起来说话吧。”柳息儿跪地不动,摇了摇头道:“息儿第一件要说的,便是息儿……欺瞒娘娘的事,所以,不敢起身。”班兮冷眼看她,淡然道:“柳息儿便是你的本名,是不是?你其实一直在等待揭发此事之人出现,此举虽能令你身陷牢狱,可是,只要地方查办的人回来将实情上报,出卖你的人便立时被扣死了一个“污蔑妃嫔”的大罪……你当初声泪俱下告诉我你叫柳倩儿,当真是用心良苦呀。”
柳息儿一怔,不由得眼中露出怯意,道:“娘娘你……”班兮叹道:“上一回你我也曾同陷此处,在那样的绝境之下,你都未曾放弃过,此时却变的如此悲伤无力,对此事全无争辩,只一味求饶示弱,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柳息儿。何况……自芙蓉馆一行,我也见到了另一个惺惺作态之人……此番出卖你的,是陈琼么?”
柳息儿垂下头来,隔了好一会才抬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她的双眼已经完全褪去了恬才的悲哀,神色也回复镇定,仰头道:“息儿自小只有寡母相依,受尽了堂兄姊们的欺凌,能平安活到今日,依仗着的不过是些小小计谋、讨好人心。谋算提防到后来已经变为了息儿的本能……所以,在初识娘娘之时,才会设下这么一个陷阱来试探娘娘。”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又有些胆怯起来,看了看班兮的神色,垂下头道:“之所以来告诉您那些话,也确是如您所想,是息儿编造的一个谎言。若是给别人一点他人自以为掌握的把柄,自身就能安然无恙,再勿须提防什么了。这个道理,息儿在五岁时就明白。只是,我没有料到,娘娘您不但立刻应允了我那不合常理的要求,事后更是没有与旁人就此事说过一个字。”
她看一眼班兮又道:“而且娘娘事事甘居人后,从来不求露脸,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何种情由,可也确是让我明白,您……娘娘是一个心怀坦荡,善良宽容的人。可别人,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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