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静雅-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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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锦轩，你给我滚出来！”
　　　　在无数次徒劳的怒吼后，我精疲力尽的倒在了墙一隅，双眼空洞，望着房梁。
　　　　今天这局面，换作两年前的我，应该很开心不是么。
　　　　为何此时心中的压抑竟让自己无法呼吸。
　　　　一双精致的长靴停留在面前，温柔的将身边碎片一一拾起。
　　　　“又耍脾气了？”
　　　　小柳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只是，透露着丝丝寒意。
　　　　“巫允呢？”我假装愤怒的问道：“不是说要活捉他的么。”
　　　　片刻的沉默后，他抬手轻轻拂过我的脸。
　　　　“擒贼先擒王。他不过一祭祀，毫无用处。”
　　　　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通泰一战胜了么？”
　　　　小柳摇了摇头，转而说道：“别想这么多好么？你要的，我一定会帮你办到。”
　　　　“我想一个人静静。”
　　　　别开脸，看向窗外，无情的下了逐客令。
　　　　他站起身，目光冷洌的看了我一会，并未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为何你不明白，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
　　　　现在的我，已不是过去的我。
　　　　现在的你，已不是过去的你。
　　　　第一次知道，黑暗可以让人变得如此冷静，对于司徒设下的局，我并没有过多的怨恨。
　　　　因为很多事情都是自己选择的，责怪别人，不过是推脱的借口。
　　　　然而，沦为阶下囚的你，现在有着怎样的心情，恨我么。
　　　　嘴角自嘲的微微上扬，心痛得犹如刀割。
　　　　心中充满仇恨的我早已丧失爱人与被爱的资格。
　　　　在以绝食抗议的第二天，司徒锦轩一脸平静的出现在了面前。
　　　　而我，则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如此幼稚。
　　　　不过，既然等到想要的结果，丢脸也无所谓了。
　　　　“我要见他。”
　　　　和司徒拐弯抹角毫无意义。
　　　　“没有必要。”
　　　　他直截了当的给出答案。
　　　　“那个药不仅仅是让巫王不能施蛊吧。”
　　　　司徒淡定的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过多的表情。
　　　　“一旦使用内力，经脉俱损。”
　　　　我隐藏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握拳，指骨微微泛白。
　　　　这药对我之所以没有害，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内力。
　　　　“大人打算软禁我到什么时候？”
　　　　转了个话题，质问的看着他。
　　　　“下官只是出于公主的安全考虑。”
　　　　为什么他连说谎也可以如此的理直气壮。
　　　　“我不希望再看到他们，如果你还当我是公主。”
　　　　经过多次验证，司徒锦轩属于行动派。
　　　　在他离开后不久，门口的两位门神就消失了。
　　　　算他还有点人性。
　　　　得到自由后，我立刻在军营中四处溜达起来。
　　　　我不是圣人，有些事情始终无法完全放下。
　　　　再见一面，的确如司徒所说，没有必要。
　　　　但是，我只想看看你。
　　　　远远的，仅此而已。
　　　　本以为要看到他，总要花费些时间，事实却恰恰相反。
　　　　然而，这样的见面方式，更让人心痛。
　　　　一国之王，阶下囚，之间有着怎样的区别。
　　　　军营不起眼的一块空地上，竖立着一座临时搭建的木质囚笼。
　　　　巫王面色略带苍白，紧闭双眼，盘坐其中。
　　　　白色的囚衣上还泛着点点猩红。
　　　　即便如此，还是遮不住他那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
　　　　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雨水落在他身上，打在我心底。
　　　　缓缓走近牢笼，看着一动不动的他，我以分不清脸颊边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巫王缓缓睁开了双眼。
　　　　透过朦朦的雨丝，我能感觉，他看了我一眼。
　　　　然而是不带任何感情，短暂的一眼。
　　　　等我想去确定时，他却已闭上双眼。
　　　　我亲手毁了你的爱恋，也毁了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内心的苦楚只能自己慢慢体味。
　　　　雨越下越大，一边的士兵在巫王四周撑起了帐篷。
　　　　静静站在雨中，看着他，只是思绪却飘向远方。
　　　　有巫王作为人质，新罗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不伤一兵一卒，得到最大利益。
　　　　只不过，事情会进展的那么顺利么。
　　　　如此骄傲的他，也许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心中隐隐有丝不安。
　　　　有些事情必须加快脚步，拖下去，只会伤到更多无辜的人。
　　　　雨不断的下着，却渐渐与我隔离，原来是身后悄然撑起了一把伞。
　　　　“安心，你这样会生病。”
　　　　小柳站在我身后，淡淡的说道。
　　　　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雨的湿冷使我哆嗦起来，没有回应他，然而，泪水却随着雨水肆无忌惮的滚滚而下。
　　　　安心，为何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我到底去了哪。
　　　　看着巫王那熟悉的面庞，掩面痛哭。
　　　　这一次，没有任何顾忌。
　　　　只是心底不断重复着一个怨声：凌韵，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身后，传来一阵暖意，小柳及其温柔的抱住了我。
　　　　“安心，你知道么，一起在福临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刹那间，护城河璀璨的烟花，在脑海中闪过，心中有些动容。
　　　　和小柳在一起的时光我并不曾忘记，当时甚至有着少女的恋。
　　　　然而，在不知不觉地等待中，这样的恋意渐渐消失。
　　　　另一个人悄然走进我生命，成就了一段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爱。
　　　　转身，回给他一个淡然的微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走吧，我很累。”
　　　　余光瞥了一眼牢笼中的白色身影，孤单而伤寂。
　　　　事到如今，即使错误，也不得不继续。
　　　　小柳未语，一手撑伞，一手搂住我的肩，俩人缓缓消失在朦朦细雨中。
　　　　仅一日后，新罗向巫越下议和书，只不过附带了一些条件。
　　　　巫越除钦河以南地区全部归属新罗外，每年还需向新罗进贡万量黄金。
　　　　随意的倚在床角，细细捉摸着这些条款，我深深感慨。
　　　　巫越钦河以南地区靠近新罗且地理条件优越，堪称鱼米之乡。
　　　　最重要的是，其中某些区域每年还可盛产大量稀有药草。
　　　　钦河以北地区则由于地势关系，相对贫瘠。
　　　　新罗在发动大规模战争后，以大伤元气。
　　　　继续深入攻打，只会有损国力。
　　　　因此，见好就收可谓上上之举。
　　　　拿走别人最好的肥肉自己享用，养精蓄锐后再另作打算。
　　　　司徒锦轩揭开帐帘，脸上带着永远不变的表情，缓缓步入。
　　　　这次，我略带嘲讽的先开了口：“司徒大人的议和书实在让人佩服。”
　　　　“凑合。”他并没有一丝谦虚的意思。
　　　　“什么事，直说。”
　　　　现在看到司徒，心中总有股说不出的不爽心情。
　　　　他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誓约。
　　　　虽然知道他是那种永远把国家放在第一位的人。
　　　　“议和似乎有些困难。”
　　　　他看着我，话语有些迟疑。
　　　　“和我有关系么？”
　　　　忍住心中的不安，白了他一眼。
　　　　“没。”他很坦诚的回答。
　　　　“没事我要休息了。”
　　　　直接抛出逐客令赶人。
　　　　“巫允拒绝议和条件，弃王。”
　　　　司徒锦轩以极其缓慢的语速一字一字说道。
　　　　他的话如同巨风，在我的心湖掀起千层浪。
　　　　“除了巫允的死讯，其他我都不想听。”
　　　　压住心底翻腾的感觉，我绝情的说道。
　　　　“如果巫越真可以弃王，那新罗也不会让他们失望。”
　　　　司徒锦轩走到我身边，半蹲，单手托起我下巴。
　　　　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他永远都是一副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只怕看到他的尸首，你会伤心。”
　　　　弹开他的手，我冷冷道：“大人有必要对着一颗棋子说那么多话么。”
　　　　他半倾身体，单手支撑床沿，深邃的双眼牢牢锁住我。
　　　　“单是进贡黄金的话，，巫允同意议和。”
　　　　心底有些无奈，司徒锦轩到底想怎样，试探我么。
　　　　如果我开口求情，只会暴露心思，他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出去。”
　　　　我再次发出逐客令，和他在一起很累。
　　　　司徒锦轩站定，整了整衣角。
　　　　“不管结果如何，巫允都给自己掘了坟墓。”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句余音尚回荡在耳边的话语猛然敲醒了我。
　　　　司徒与巫允接触良多，洞悉人性的他，恐怕早看出一些端倪。
　　　　昨天，今天，明天，都被他一手掌握。
　　　　等待的，只是我们将一切变成事实。
变数
　　　　　　　　　　　充满矛盾与哀伤的夜，辗转难眠。
　　　　起身，随手点了一根蜡烛，坐在桌边，凝视着摇曳的烛光。
　　　　巫王温柔的笑，狂傲的笑，邪邪的笑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
　　　　唇边略带咸味，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终究无法平静，在背叛之后，冷漠的看着你受伤害。
　　　　也许是源于那张脸，也许是因为那份我没有勇气承认的感觉。
　　　　身后，一抹黑影与夜融为一体，静静站立。
　　　　“娘娘对陛下并非无情，为何如此。”
　　　　因为心中那无法停止的恨。
　　　　“何公公，只要能救走陛下，我什么都愿做，但是，有个条件。”
　　　　他干脆道：“娘娘请说。”
　　　　“别叫我娘娘，我没这个资格。”
　　　　顿了顿，继续缓缓说：“条件很简单，就是我要巫允死。”
　　　　何公公愣了愣，却很快又恢复神色。
　　　　“巫允是你哥哥。”
　　　　他的口气充满惋惜。
　　　　“他可没当我是妹妹，更何况，弑母。”
　　　　在何公公面前，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他在宫中几十年，做到太监总管的位置，对那些前尘往事恐怕再清楚不过。
　　　　“巫允这孩子和他父亲太像。”何公公摇了摇头：“他不明白，巫越江山即使毁了，也轮不到他作主。”
　　　　何公公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交到我手中。
　　　　“司徒邀巫允明日就两国停战协议进行谈判，你只要将此物交到巫允手中让他打开即可。”
　　　　“就这样？陛下那里呢？他受伤了。”我有点疑惑有点惭愧的说道。
　　　　“陛下那不用担心，此荷包交给巫允便可取其性命。不过，在此之前，万不可打开它。”
　　　　我点了点头，估计又是奇奇怪怪的巫术。
　　　　不过，能要巫允的命，不管什么，我都愿意去尝试。
　　　　第二天一早，将荷包放入衣袖，向着巫王的囚笼走去。
　　　　他依旧盘腿静坐在牢笼中，脸色也不复两天前那么苍白，有了丝血色。
　　　　我渐渐走近，看着他，心中竟有股暖意。
　　　　“陛下和我的第一个男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巫王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安静的坐着。
　　　　“我很爱他，爱的无法自拔。如果他没死，那么，我们便不会相遇；而相遇，就注定了今天的局面。”
　　　　低下头，我看向地面。
　　　　“陛下，请忘了臣妾吧。”
　　　　语落，冷酷的转身，背着他，眼眶逐渐湿润。
　　　　脑中一片空白，机械的不断向前走，告诉自己不能哭，一切都会有尽头。
　　　　两年来，复仇的信念时刻侵蚀着我的心，早已忘记了什么是快乐。
　　　　带给身边的人，也只是痛苦。
　　　　然而，过了今天，一切都将结束。
　　　　曾经拥有，曾经失去，曾经快乐，曾经悲伤。
　　　　只是，为何此时，我会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刹那间，双眸交汇。
　　　　一切变得明朗，阴霾在瞬间被遗忘。
　　　　宿命安排你我相遇，却又让我们擦肩而过。
　　　　在时间的原野中，我早了一步，而你晚了一步。
　　　　淡淡的微笑，绝望而缠绵。
　　　　带着一滴尚来不及滴落的泪，离去。
　　　　一个时辰后，三辆华丽马车出现在视野中。
　　　　巫允优雅缓步，向着司徒锦轩走去。
　　　　寒暄一番后，便随着要臣一同进入谈判专用的营帐。
　　　　片刻后，巫王在两名侍卫的押持下，也进入其中。
　　　　手中端上一杯上好岩茶，冒出丝丝热气。
　　　　我揭开帐帘，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下，含笑步入。
　　　　营帐中充斥着一股淡淡香味，清新而独特。
　　　　看了一眼走近我的小柳，目光直接穿过他，落在巫允身上。
　　　　巫允明显没有料到我的出现，眼中闪过讶异的一瞬间又带上蔑视。
　　　　“难得哥哥前来，我这个亲妹妹在此献上岩茶一杯，了表心意。”
　　　　将茶递至他面前，嘴角略带笑意。
　　　　身后已哗然一片，没有人料到堂堂新罗公主和巫越祭祀竟有着这样的关系。
　　　　巫允瞥了撇我，冷笑感叹道：“新罗这般军纪竟也能将巫越逼至此境地。”
　　　　不理会他拐弯指责巫王的话语，我笑意盈然。
　　　　“看这茶多香，我可是花了一个早上泡制的。”
　　　　“滚。”
　　　　他的表情似乎多看我一眼都是一种煎熬。
　　　　“哥哥还真是无趣。”我嗔笑道：“妹妹可是还给哥哥带了一件好礼物。”
　　　　将茶搁置一边，从怀中掏出做工精致的荷包，摊在掌心。
　　　　仅仅扫了一眼，巫允脸色大变。
　　　　期待，痛苦，激动等各种表情同时出现在了一张脸上。
　　　　“哪来的荷包？”
　　　　我微笑，拒绝回答问题。
　　　　而他，所有的疑心在看到荷包后瞬间消失。
　　　　巫允一把夺过荷包，迫不及待的将它一点一点展开。
　　　　我的笑容逐渐扩大，心中残忍的兴奋到达极点。
　　　　一朵妖娆却让人说不出名字的花朵静静躺在他手中，隐隐约约还流露着奇异的芳香。
　　　　正当我诧异与花朵所透露的诡异中，巫允反将花抛开，瞬间挥手，狠狠将我向一边扫去。
　　　　丝毫没有防备的我，只觉喉口一股腥热，当即鲜血直喷而出。
　　　　一切变得有些模糊，刀光剑影在眼前闪过。
　　　　“振作点。”
　　　　巫王有些慌乱的扶起我，立刻将一颗药丸塞入我口中。
　　　　“对不起。”
　　　　望着近在咫尺的他，我忍住胸口一阵阵剧痛，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巫王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
　　　　缓缓将视线移向混乱的人群，华尹一把长剑以刺穿巫允左胸。
　　　　从巫王的怀中挣脱，吃力的扶住墙角，一步一步缓缓向巫允移去。
　　　　血不断从指缝中溢出，巫允靠在墙角，喘着粗气。
　　　　“真不愧是白箬那个贱人的女儿。”
　　　　“住口！”我从怀中抽出盘龙刀，刀尖微颤颤的指向他：“你也是她的儿子。”
　　　　“我母亲早死了。”
　　　　巫允面容有些扭曲，凶恶的吼着。
　　　　“冤孽。”
　　　　一直隐匿在侍卫中的何公公摘下人皮面具，径直走向我们。
　　　　“如果不是你父亲巫烈强求，白箬怎会杀了他。”
　　　　“白箬根本就是水性杨花。”
　　　　巫允情绪异常激动，努力试图站起，最终，又倒在了地上。
　　　　“巫大人擅自杀害皇族，又蓄谋对圣上不利，罪当诛。”
　　　　何公公单手提剑，指向巫允。
　　　　“巫越江山迟早败在他手上！如果我不这么做，就对不起先皇。你们还真不愧是兄弟，连女人也喜欢同一个。”
　　　　巫允双眼布满血丝，单手指着巫王，以完全丧失理智。
　　　　转而，他视线又看向我，狰狞笑道：“凌韵本名莫韵，是他的孪生兄弟。”
　　　　“凌韵的尸首呢？”
　　　　我压抑住心中高涨的仇恨，颤抖地问道。
　　　　“丢下山喂狗了。”
　　　　巫允大笑，得意的笑到。
　　　　然而，瞬间，营帐内又恢复安静。
　　　　血顺着盘龙刀蜿蜒而下，一滴滴洒落在地。
　　　　我用尽所有力气，将刀更深的刺入。
　　　　巫允瞳孔逐渐扩大，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