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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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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败荣辱,俱决明朝。以贫僧之见,举兵罚逆,刻不容缓。”
燕王点了点头,却见张玉、朱能两个疾步而来,道:“末将已经清点府中护卫,总共八百零六人!已经尽出甲衣,随时待命!”
燕王就道:“八百零六人对抗三万人,弹丸之地要对抗北平城——”
没想到金忠却道:“殿下此言差矣。朝廷命都督宋忠率兵三万屯开平,这三万人马中,倒有一万多乃是殿下旧部,且王真、谭渊、徐祥他们,也在怀来,召之即来,殿下登高一呼,谁敢不从?殿下又说王府弹丸之地,殊不知殿下经营北平一十五载,人心归附,百姓无不愿为殿下而死,同心一力,众志成城,朝廷虽然兵多将广,又能如何?”
燕王看向马和,马和当即道:“王府所储粮草,足可支用两月,工事已经加固,并时刻有人守护,男女老幼,正在全力安置。”
燕王对诸将道:“请各位兄弟想清楚,一旦举兵,再无退路,若是失败,不仅会碎尸万段满门抄斩,而且会世世代代被人唾骂,后人一旦提起我们,必然以贼寇、叛逆之名相加,且我等与朝廷为敌,以一隅敌全国,胜算渺茫,天命——”
“天命在吾,”道衍打断燕王的话,“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一,此一即为生机,若不然,也不会有张信临机报信之事了,这就是天道留给殿下的一线生机。”
金忠也随即道:“殿下,岂不闻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殿下若不效周公伐管蔡,谁知殿下身受不白之冤呢?”
当年周成王年幼为王,周公摄政,管叔等人散布流言,说周公意欲自立为王,于是周公躲避了起来。如果周公在人们对他有流言时死了,人们便不知道他是忠心的,而王莽假如在谦恭的时候死了,也没人知道他有篡位的野心了。金忠此言,就是劝燕王举兵以证清白。
高煦道:“举兵罚逆,虽是一条险路,但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鱼死网破,跟他们拼了,拼个你死我活!”
燕王想起自己几个兄弟,几乎都是毫无反抗地束手就擒,唯独一个湘王有胆子反抗,但是却玉碎瓦全,自己不论举兵成功失败,总算是对朝廷沉重一击,就算是失败了,也让朝廷之后再对藩王下手时候,能多少有些顾忌。
徐氏带着儿女坐在一边,燕王看过来的时候,见到她坚定的目光,心中一烫。他知道徐氏一直是坚定地他,仰赖他,即算他起兵已经等同于割断了徐家和她的一切关系。
看到高煦已经发声,而高炽却是一副犹豫两难甚至欲言又止的样子,张昭华暗道不妙,看样子高炽是又犯了毛病了,但是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哪里还能由得他有异言?果然燕王见高炽如此,神色已然沉了下来,张昭华急忙道:“父王刚才所言,一旦举兵,朝廷必以贼寇、叛逆之名相加,其实不然,大义在我彼,父王难道忘了,《祖训》有言,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如今君侧奸臣喋喋,离间骨肉,废高皇帝万世法,父王举兵,则是索取奸臣,奏而斩之,若能如此,父王收兵归藩,谒孝陵、朝天子而还,乃是遵《祖训》而行,天下舆情,必不罪我。”
张昭华一番话,说的人都在点头,她其实是在为这次举兵找到大义名分,因为即使燕王的确逼不得已,但是一旦发兵,就是对抗中央政府,在天下人看来,这就是谋逆,这就是反叛。然而张昭华所说的,就是一种迷惑方式,因为高皇帝留下《祖训》,里面“清君侧”一条,就是最好的化用,而张昭华提出的“事成之后,收兵归藩”,更是向天下人明示燕王没有谋反之心,只是将迷惑圣聪的奸臣绳之以法。然而事实上,若是燕王真的功成,他会解甲归田,回到藩国吗?
自然不会了。
所以说,这是一种迷惑方式罢了,在现在这前途未卜的阶段,要尽可能的争取大义名分。
她这话说了,叫燕王不住点头,而高炽那里,似乎也能接受,打皱的眉头也渐渐松了。而道衍道:“世子妃所言,乃是长久之计,如今却有眼前之害,就是明日即将登门的张昺、谢贵。”
提到这二人,燕王不由得捏紧了扶手,道:“大师,这张昺、谢贵二人,明日必然率精兵围住王府,我府中能用之人,不过八百零六人,如何抵挡?”
“殿下岂不闻擒贼先擒王?”道衍桀桀一笑:“兵员再多,只要擒住张昺、谢贵两个,其他人又能如何?”
道衍指着密诏中的“削爵及逮官属”几个字,道:“朝廷对殿下只是削爵,而未说逮捕,所要逮捕的乃是燕府的官属,这就给了我们反将一军的机会。”
道衍的计划是,只需先擒为首的张昺、谢贵二人,余下敌众再多,也无能为力。将王府的官属开列名单出来,召张昺、谢贵入府逮人,待其来到府中,只须缚一夫之力,便可大功告成。
这一晚上,几乎人都没有睡觉,好不容易觑见后堂没有人了,张昭华才对高炽道:“方才父亲问起兵事宜,你如何是这般脸色!难道除了跟随父亲起兵之外,还有他途吗?你还不等不见容于新帝,就要不见容于父亲了!”
高炽十分忧愁顾虑:“你难道不知道,这是称兵构乱,这、这和汉七国有什么分别?若是失败,我等唯死而已,天子不会看在骨肉情分赦免,连祖训里面,都对诸王谋反不赦!”
张昭华可能是人里,心中最没有忧虑的人,因为她知道燕王起事,以成功告终,然而此时除了她,没有一个人会预料到燕王的成功——即使是道衍这样的人。而这样的起兵,在他们看来,和汉七国、晋八王是一样的,都是以一隅敌全国,以藩王之身造反,而最终无一不是被中央剿灭,身死名灭。
燕王此时会想到自己终有一日登临大位吗?不会,他与诸将举义,乃是共图免祸,绝不会有心富贵。
张昭华记得以前,高炽似乎还没有这般犹豫不决,就是那次她问道燕王每年领军长途奔袭千里,实为训兵的时候,高炽很明显是清楚的,而且在为燕王包庇——她打量了高炽一会儿,忽然问道:“最近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灌了什么耳音?是不是有人用什么君臣大义、骨肉亲情这样的话,把你弄糊涂了?”
见高炽神情一顿,张昭华心道果然,道:“王安,王安!”
见王安蹑手蹑脚地过来了,张昭华就道:“最近这几天,纪善所是哪位师傅授课?你家世子爷,是和哪个人走得近了,听了一堆乌七八糟的话?”
王安也早都瞧不惯那人的行为,也当看不见高炽,只低头道:“最近几日,伴读余先生常常拜见世子。”
张昭华怒道:“果然是这个余逢辰!这个书读死了的人,我定要叫他好”
她说着就叫王安带人过去,先把人绑起来,结果王安去了一圈道余逢辰已经被收押起来了,看样子是燕王的意思,既然余逢辰都被看管住,那长史葛诚和其他几个密谋反叛的人,也应该被燕王捉住了。
高炽却不怿起来,道:“余伴读说的话,哪里有什么不对呢?子不忠父,乃为逆子;臣不忠君,终为贰臣。你也尝以忠臣之妇,孝子之妻自居,如今你自己忖度一下,父王起兵,明日便要杀了朝廷钦使,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藩王谋逆,有成功的吗?”
张昭华愤怒起来:“你是谁的忠臣?太祖陵土未干,已有五王相继被诛,是谁先绝了亲亲之谊,是谁先忘了骨肉之恩?如今起兵,不过是自保,若有余力,必当将蛊惑天子横起大祸的奸臣凌迟掉,这难道不是遵祖训而行?你要忠君,忠的也当是孝陵里不能合眼的太祖高皇帝,你要孝父,也该父子同心,共度眼前劫难,如今你还分不清你忠的哪个君父,当真是白读了那么多书,脑子还不如贩夫走卒好用!”
她说着站起来,将高炽推得一个跌倒,才略出了一口恶气,提着裙子找王妃去了。高炽慢悠悠爬起来,懵然了半天,蔫头耷脑地想了半夜,似乎当真也开了窍,总算不说那些不合时宜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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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旦夕之命()
第二日果然有张昺、谢贵两个,率领一大队兵马来到王府,而见四门紧闭,唯有鸡犬之声吠叫不已,张昺欲要进府,守门侍卫喝止,道按祖训,随从卫士不得进府,张昺一想确实如此,他毕竟不能强攻燕府,要是酿成湘王那样的事情,皇帝这回弹压不住,定是要拿他平息众怒。而他素来谨慎,却也不肯单身,便叫军中的射手出来,将朝廷诏纸绑缚箭上,射入了王府之中。
过了约莫两刻钟左右,王府大门居然打开了,居然是燕王身边的宦官马和出来,他的态度似乎又是恭敬又是惶惑,见到张昺,不由得伏拜在地上,道:“大人,不知大人何来?”
张昺见马和如此模样,知道府内已经收到了朝廷收逮旨意,便道:“便如诏书所说,齐王谋逆,词连燕王,陛下以亲亲故,只削夺燕王爵位,收押王府官员,你速速打卡大门,叫燕王出来,随本官去京师宗人府待罪。”
马和连滚带爬地回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道:“大人,我家殿下看过了朝廷旨意,问道朝廷明旨收逮的是王府的官吏,没有说收逮亲王本人……”
张昺闻言先大大地嗤笑了一番,“你家殿下前日不还神志昏乱,说是患了疯病吗?如今这么快就好了,还能看懂朝廷旨意了?”
见马和嗫嚅起来,张昺更是肆无忌惮道:“素日听闻你家殿下文武英明,善抚人心,怎么,如今大难临头,倒是要用这些官吏士卒为他效死了?庶几能逃脱他的罪责了?”
马和低着头,持重的脸上换上一副谄媚的神色,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单,小心翼翼地交给了张昺,道:“好教大人得知,这是王府官吏的名单,大人按名收逮,不会有漏网之鱼。”
可见燕王果然技穷,往日什么人心归附都是假的而已,如今就要用这些人来为他分担罪责了!张昺谢贵两个见此果然释去最后的疑心,将随从留在门外,随马和进府去见燕王。
进了大殿里面,却见燕王曳杖而坐,虽然形容不佳,但是神采奕奕,完全不似往日疯癫模样,见到他二人,甚至还请他们坐下。此时恰好有新送上来的西瓜,燕王指着西瓜让他们吃,自己却拿起一片来,欲食又止。
“吃了今日这一瓣瓜,”燕王忽然道:“以后还能再吃上瓜吗?”
“燕王殿下若是能知过而改,”张昺道:“到底是天子的叔父,高皇帝嫡裔——”
他话还没说完,燕王就大声叱道:“你也知道我是天子叔父,高皇帝嫡裔!如今平民百姓,兄弟宗族之间尚且知道相恤相爱,我天家骨肉,竟不能保旦夕之命!既然事已至此,天下还有什么不可为呢!”
燕王边骂,边将桌上的瓜果酒食都掀翻在地,藏伏的勇士一拥而上,将猝不及防的张昺、谢贵两个捉捽于殿下,燕王抛开手杖站了起来,道:“我哪里有病?都是奸臣迫害,才不得不如此!”
张昺此时方知中计,然而为时已晚,不过此人倒也算是人杰,并不像葛诚、卢振一般屈膝求饶——一同被绑缚来的还有充作朝廷耳目的葛诚、卢振几个,他们的密谋已被知悉。
“朱棣,”张昺道:“你是真的反了!好啊,好啊,黄子澄、齐泰果然远见卓识,就料到你这个诸王里面的老大,不甘心臣服,要学一学汉七国、晋八王的故事呢!你可知道殷鉴不远,刘濞的下场就是你的来日!到时朝廷天兵一到,你这撮尔小国,定是立时化为齑粉!”
燕王既然下定决心,就将这些话全都抛去,张昺谢贵两个立时被就戮于阶下,轮到葛诚的时候,燕王才缓缓道:“葛长史,想当年我就藩北平的时候,你就襄助我,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你会是这府里头一个背叛我的呢?你输情于皇考,应当应分;你输情于朱允炆,任他对我摧凌,是想踩着这功劳,再上一层吗?”
葛诚如同斗败了的鸡一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白色的胡子不停抖动着,道:“矢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不是陈琳,我恐怕也学不来魏武,”燕王道:“你在地下见了父皇母后,替我说一声,不孝子棣,很快就要来见他们了。”
这最后一句话,燕王是贴着葛诚的耳朵说的,所以大殿上的人,并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也就不知道燕王其实抱定的是必死的心。
燕王斩杀了张昺谢贵并葛诚卢振后,立时遣马和、马骥两个,去往府门外宣谕跟随张昺前来的将士,只说张昺、谢贵被燕王留客他们各自散去。果然天色已晚,这些人马又多是北平土生土长的人,就算没跟随燕王打仗,也听闻了燕王的战功,听了这话便都没有疑心,纷纷散去了。
而燕王身披铠甲,筹策对北平九门的战役,因为刚才马和出府去,得知一个新情况,都指挥马宣听闻了燕王府的情况,似乎不信这一番说辞,又带了五百人来,马上就要接近王府了。燕王立时命张玉、朱能两个率领六百护卫冲出王府,在马宣还未来得及抵抗的时候就冲杀过去,双方巷战一场,到底是燕王训练出来的兵士,而且早已有所准备,先发制人之下,竟杀得马宣带着残余一百余人奔逃出了北平城去。
燕王还未等到张玉朱能率兵返回,却忽然听得端礼门外杀声震天,居然是张昺的部下彭二见势不妙,居然又奔呼于市中,收拢了本来想要归家去的散乱军士千余人,攻打王府的端礼门了——
燕王立刻带着府内剩余的二百人去往端礼门,然而刚出了大殿,却被一个疾行扑来的人影抱住了腿脚,定睛一看居然是伴读余逢辰。
余逢辰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居然穿了一身白衣,燕王居然也忘了这人是被他看管起来了,还把他扶起来他去后殿躲避。结果余逢辰却嚎啕起来,大喊道:“燕王,燕王!你不可起兵啊!你走了一条绝路,赶紧回头啊!臣愿意去京师,把起兵的罪责担下来,只求你悬崖勒马,早早回头啊!”
燕王素来知道余逢辰的性子,知道他迂腐,便早早将他管束起来,就是不想听他忠君事父义正言辞的话,没想到余逢辰打心里也能想着他,心里不由得一热。
燕王便道:“矢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步走出,不再回头!你莫要再说了,速速避去后殿,免遭兵灾!”
余逢辰牵住他的衣角,并不松开,依然在泣谏,燕王却不能再管他了,便抽出剑来,将他拉住的衣角割开,没想到余逢辰忽然抓住了剑尖,将一柄长剑送入了自己的腹腔里。
“君、父两不可负!”余逢辰瞪大眼睛:“燕王!你听我的话啊!”
燕王的心被撼动了一下,可是也就那么一下了,他抽出长剑来,看着剑尖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滚落了,不由得长长哽咽了一下,然而很快他这种可以称之为哀痛的情绪就被耳边的喊杀声震去,他不再有第二眼的顾念。
就在燕王率府内仅有的二百侍卫在端礼门厮杀的时候,却没有想到王妃的中殿也并不安全了,高燧冲进殿里,“广智门被军士冲破了!快走!”
广智门就是北门,在中殿之后,算起来距离中殿也就隔着一个花园和长廊、歇房,殿中的女眷惊叫起来,徐王妃道:“不要慌!人跟我去歇房!”
歇房距离广智门反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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