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的龙隐-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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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上次见到“过路妖”后，她就留了个心眼。后来又有那么一两次，被她瞥见飘飞的红色裙角，还有屋子里残留的奇妙香气，都让她断定每次来的是同一个妖精。

　　　　如果自己的想法没错，那这妖精就不是偶尔过路，而是常驻在附近。

　　　　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只是单纯因为喜欢做家务？（不会吧这有点可笑。）或者为了做好事积功德？（这也不像是一般妖精会干的事啊）

　　　　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所以这次她决定躲在门后，等那妖精到来，自己就抓住她好好问个清楚。

　　　　等啊等啊，终于等到门吱吱呀呀活动起来，轻微的脚步声带着香风和花瓣飘然而至。果然又是那位红衣少女，她朝空荡荡的屋里看了一眼，便收起油纸伞，正要往墙边一竖，冷不丁从门后伸出一只手，死死箍住她不放，吓得她惊叫一声。

　　　　“别怕！我没有恶意，就想问你几个问题！”小鱼忙不迭的解释道，但就是不肯松手，生怕这少女会趁机跑掉。

　　　　当看清楚抓住自己的人是谁时，红衣少女松了口气，用手抚了抚胸口，定定神才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既然你能够看见我，就说明你不是一般人。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恐怕不能”小鱼垂下眼帘：“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红衣少女微微有些吃惊，但随即又爽快的说：“那就等你想起来再告诉我吧——”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想起一阵奇怪又急促的砰砰声，随即两个洪钟般的声音高喊道：“小梅，发生什么事啦！？”

　　　　“谁敢欺负咱家小梅，速速出来受死！”

　　　　小鱼张大眼睛望着红衣少女：“是你认识的人吗？”

　　　　红衣少女汗颜的扶了扶额：“是，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这时，门已经被强行撞开了。

　　　　小鱼探头往外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们不是海神庙大门上的那两个门神吗！？”

　　　　“正是！”外面那两位扛着门板的木雕人像异口同声答道，语气中透着浓浓的自豪。

　　　　“我是神荼！”

　　　　“我是郁垒！”

　　　　““我们就是人人崇拜、人人信仰、卫家宅、保平安、助功力、赐吉祥、驱邪避鬼的门户守卫神——！”

　　　　两人挥舞钢叉和大刀，在空中撞击出一声声感叹号似的咣当，火花四溅，然后像戏曲演员出场亮相似的，摆出一副超威武霸气的姿势。

　　　　小鱼感觉耳膜都被震痛了。

　　　　红衣少女没好气道：“你们两个来干嘛？”

　　　　“我们听到你的惊呼声，不知发生了何事，担心得不得了，便立马赶过来，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活腻了，敢欺负咱家小梅！”

　　　　说罢，两人便气势汹汹想要进屋，可没想到背上的门板比屋门还大，正着身子根本进不来。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开始抓耳牢骚，上蹿下跳，想尽各种办法，差点儿把屋门都给拆了。

　　　　“好了好了，请不要再折腾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活腻了的家伙。”小鱼担心他们再闹腾下去，房子都会保不住，于是放开红衣少女，主动从屋里走出去。“我对这位姑娘并没有恶意，就是好奇她为什么天天跑来帮忙做家务。不过——见到你们二位之后，我又多了一个疑问——你们背着这么沉的门板不累吗？为什么不变成正常人的样子呢？你们不是门神吗，应该有法力啊！”

　　　　被她这么一问，神荼和郁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真正的神荼和郁垒正在度朔山看守鬼门关呢，咱俩不过是被人用桃木按照他们样子雕出来的人形，被嵌在这门板上，时间长了获得一些天地灵气，又经神人指点，才有了这点小小修为。”

　　　　“不过我们也不弱的！这岛上的花花草草、飞禽走兽，还有住在这里的小兄妹，我们可都守护得好好的！”

　　　　小鱼忍不住笑了，觉得他们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样子，真是很可爱。

　　　　红衣少女也走过来说道：“既然他俩都照实说了，我也就不隐瞒了。其实再简单不过，他们是海神庙的门神，我就是那庙前的梅花树。你叫我小梅就好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做家事吗？这还得从头开始说起”

　　　　很久以前，无何有岛荒芜一片，除了海鸟栖息，并没有人类居住。

　　　　忽然有一天，一群工匠来到岛上，搭建起临时住所，并开始在山顶修筑灯塔。

　　　　因为海难频发，人们认为这跟夜晚的海上没有一盏导航灯不无关系。要是能有一座高高的灯塔在黑暗中指路，那些幸存者或许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于是大家集资买了材料，雇了工匠，去岛上完成这项任务。

　　　　花费将近一年时间，归途塔建好了，工匠们又利用剩下的材料，在另一座山上建了座小海神庙，这才算正式收工。准备离岛时，有一位年轻工匠自告奋勇的留下来守塔。一守就是好几十年，历经了三代人。他们在岛上辛勤垦荒，还将一株即将枯死的小梅花树挪栽到海神庙前，精心照料，让它起死回生。

　　　　可谁也想不到的是，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岛其实蕴藏着很重的灵气，可以让修行者得到事半功倍的助力。因此无论是被嵌在海神庙门上的桃木雕还是小梅花树，都渐渐修成人形，会变幻些法术了。

　　　　而小兄妹的爹娘在海上失踪后，家中事务时常无人照管。这小梅仙子感念他家的培育之恩，便经常趁他们不在家时，过来帮忙。

　　　　这就是“过路妖”的真相，小鱼总算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深岩至今仍不肯告诉妹妹，他们爹娘已经不在人世的这个事实。虽然暂时可以蒙混过关，但让她仍满怀希望，日复一日面朝大海，苦苦等候再也不会回来的亲人，不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吗”小梅仙子俏丽的脸上满是忧虑，“而且深岩还不知道，他们爹娘的死，其实并不是意外”

　　　　小鱼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小梅仙子抬起目光，望向山顶方向：“王青山后有个深水潭，名叫鬼愁潭。潭边寸草不生，潭里连只小虾米也没有，水绿得发黑，里面住着个恶贯满盈的大妖怪。”

　　　　小鱼倒抽一口凉气：“这岛上真的妖怪！？”

　　　　“既然有仙，为什么就不能有妖呢。”小梅仙子淡淡一笑，“这妖怪是条老蛟，在这岛上修炼千年，准备飞升成龙。可在那之前，还需要经历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讨风’——就是趁着有人经过时，从河中飞升，故意让那人看见。若那人说是龙，它便可借着这缘起，真的化龙而去；若那人说不是，它便会当即坠下，打回原形。因此那老蛟特意选在深岩他爹娘经过时飞升，结果你能猜得到吧？”

　　　　小鱼慢慢答道：“深岩的爹娘没有说老蛟是龙，让它功亏一篑”

　　　　小梅仙子严肃地点点头：“那老蛟满腔怨愤，便在深岩爹娘出海时兴风作浪，将渔船给掀翻了。”

　　　　“咱兄弟也曾想去降服这妖怪，无奈修为太浅，打不过它，唉”神荼和郁垒显得十分懊恼。

　　　　“太可恶了！难道就没有办法能降得了它，为深岩爹娘报仇吗？”小鱼挥着拳头，义愤填膺的喊道。

　　　　小梅仙子和门神兄弟一起怅然的摇摇头：“我们现在只能尽力保护小兄妹不受它伤害”

　　　　这时，远远传来大笨笨的叫声，小梅仙子和门神兄弟立刻告辞而去，并叮嘱小鱼千万要保守秘密。

　　　　吃过午饭，深岩上山砍柴去了，浅翠在家教小鱼用蓝靛叶的根煮水做染料，将上次乡亲们送的几件旧衣裳染成蓝色。

　　　　“这是娘教给哥哥的，哥哥又教给了我。”浅翠像个小行家，手把手的教小鱼，生怕她学不会。“把衣裳放进去泡上一晚，第二天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

　　　　小鱼不住的唔唔点头，可心思一点儿也不在衣裳上。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便小心翼翼地问：“翠，你见过死人吗？”

　　　　“见过呀。”浅翠的口气听起来就像她每天都会看见很多死人似的，“我和哥哥在海滩上救起来的活人少，死人多。我们把死人送到镇上，有人认领就带走，没人认领就找个地方埋掉。”

　　　　“你不害怕吗？”

　　　　浅翠没说话，而是先把手擦干，拉着小鱼来到外面，指着一盆植物说：“

第155章　过路妖（2）（）　
这是娘以前种的金橘，后来不知怎么就枯了。娘说不用管，等到了春天自然又会活过来的。后来就真的活了，还开花结了果子。哥哥也说，人死了就像这金橘一样，看起来是没指望了，可魂魄很快又会轮回，变成其他生命来到这个世上，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那那要是爹和娘死了怎么办？”小鱼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把这句话挤出来。

　　　　浅翠半晌没说话，只用手不停拨弄着金橘上的枯叶。

　　　　“其实其实我早就知道爹和娘已经死了”她用很细弱的声音说。“有一次去镇上住舅舅家的时候，他们以为我睡了，就开始说爹和娘的事”

　　　　小鱼顿时觉得喉咙里像卡了根鱼刺，好不容易才吃力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哥哥呢？”

　　　　“要是说了，哥哥会难为情吧他都骗我说爹娘在龙王爷那里做客了，还说过撒谎的孩子要被夜叉抓走”浅翠说着，又转身回到屋里，继续用木棍搅拌大桶里的衣裳。“所以现在这样就好，至少我还有哥哥而且说不定爹和娘已经变成了海里的鱼，或者天上的鸟儿，甚至是下一次金橘结的果子，重新回到了呢。”

　　　　小鱼呆呆的望着浅翠，这孩子还不到六岁，怎么能这么懂事。对于生死这种连大人都参不透的事，她却能说出这么浅显却又深奥的道理来安抚自己，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真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突然，大笨笨在屋外发出警告似的嚎叫。

　　　　浅翠和小鱼立刻跑出去，远远望见一条小船正朝沙滩驶来，船上站着一个人，正在不停的向她们挥手，看起来还挺眼熟。

　　　　“是舅舅！舅舅来了！”浅翠高兴得喊起来，二话不说便朝海滩跑去。

　　　　没多久，深岩也扛着木柴回来了，对舅舅的突然造访感到有些意外。

　　　　果然，舅舅的表情不大自然，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镇上闹瘟疫了，人一个接一个病倒，再精壮的也撑不过三天。大夫们开的方子完全不见效，大家都束手无策。所以这段时间你们不要过去，我带了些物资过来，够你们用两个月的。等这事缓和些了，我再过来通知你们好啦，趁天还没黑，我得赶紧回去了。深岩，你照顾好妹妹。记得我的话，千万不要到镇上去！”

　　　　“知道了，舅舅。”

　　　　舅舅点点头，拍了拍深岩的背，便急急忙忙走了。

　　　　浅翠抬起头茫然地望着深岩，她显然被舅舅的话给吓到了。

　　　　深岩镇定的笑着安慰她：“没事，镇上以前也闹过瘟疫，过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哥哥再带你去玩儿。”

　　　　可到了晚上，哄浅翠睡下之后，深岩悄悄对小鱼说：“我明天一早到镇上去看看，请你帮我照顾小翠。”

　　　　“可你舅舅不是说”

　　　　“不去一趟我不放心。那些乡亲都是我和翠的亲人。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们省下嘴里吃的、身上穿的来帮助我们。我可不能眼睁睁在这里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

　　　　“可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去了就知道了。”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行，你去了，谁来照看翠啊？”

　　　　“还有大笨笨呀。”

　　　　这话倒是没错，大笨笨是个超级称职的保镖，哪怕有只苍蝇想要接近浅翠，它也会张牙舞爪扑过去将它赶跑。

　　　　“哥哥，你和小鱼姐姐一起去吧，我没事的！”浅翠突然从被窝里翻过身来。

　　　　深岩和小鱼吓了一大跳：“翠，你没睡啊？”

　　　　“嘻嘻，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啦。”浅翠一脸得逞的表情，还把一只手伸到他们面前。“哥哥，你还记得吗？娘以前总是要我们把手握在一起，牢牢攥成拳头。”

　　　　“当然记得。”深岩的眼睛闪闪发光。“只有抱成拳，才能获得更多的力量。”

　　　　“对！哥哥，我和你，还有小鱼姐姐，我们要好好抱成拳，去帮助镇上的乡亲们！”

　　　　“好！”深岩和小鱼也伸出手，和浅翠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第二天清早，安顿好浅翠之后，深岩和小鱼便驾着船出海了。

　　　　等到了沙螺湾码头，发现跟前些天他们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到处冷冷清清，岸上别说是人，连条狗都没有。

　　　　走到大街上，昔日的喧闹繁华也荡然无存，来往行人寥寥可数，个个都把自己像粽子似的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充满怀疑的眼睛。街道两边的房子里不断传出哀哀哭声，那是失去亲人时无法掩饰的肝肠寸断。

　　　　“咦，这不是小岩吗？你怎么来了，你舅舅没跟你说吗？”一个愁眉苦脸的大叔收住脚步，吃惊的看着深岩。

　　　　“陈伯，现在什么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你都看到了，家家都这样，无一幸免啊。能请的大夫都看过了，都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病。好端端的人，说倒下就倒下，水米不进，几天就没了想请城里的大夫吧，费用又太高唉，这病虽然不会传染，但来势汹汹。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沾染了病气就麻烦喽。”陈伯连连摇头哀叹，像棵不堪重负的老树。“我先走了，我家那老婆子也快不行了我这是去给她挑棺材板呢。”说着，泪水纵横，哭哀哀的走了。

　　　　深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像拿定了主意似的，朝另一条大街走去。

　　　　“我们去哪儿？”小鱼忙追上前问。

　　　　“去找一个人。”

　　　　“谁？”

　　　　“去了就知道。”

　　　　深岩要去的地方，竟然是镇上最气派豪华的大宅，被高耸的青砖墙包围着，三面临街，不与旁边的民居相连。两扇锃亮的黑漆大门坐西向东，门上嵌着面目狰狞的椒图兽弦铜环，由挺胸昂扬的汉白玉狮子镇守左右，连看门的仆役都打扮得十分光鲜，个个鼻孔朝天——无一处不彰显出这家主人高高在上、家赀万贯的身份地位。

　　　　当深岩和小鱼走上台阶时，一个仆役认出了他：“咦，这不是前些天来过的小哥吗？怎么，又来送珍珠？”

　　　　深岩笑着答道：“是啊，又采到了极好的货色，员外见了必定喜欢。”

　　　　小鱼这时才知道，这少年辛辛苦苦采到的珍珠最后是进了谁的口袋。

　　　　然而另一个仆役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只见他满脸嚣张气焰，喝道：“你没长脑子吗？外面正在闹瘟疫，员外怎么可能随便出来见人。一会儿你把东西交给管家，趁早的快滚！”

　　　　“这可是无价之宝，必须亲自呈交给员外。要是被你们耽误了，估计吃罪不起吧。”深岩朗朗的回答，丝毫没有惧色。

　　　　那仆役果然犹豫了，和另一个凑到旁边嘀嘀咕咕商量了会儿，其中一个便推门进去，片刻后领着管家走出来。

　　　　管家瘦得像根筷子，长着两条细眼和一撮山羊胡，他朝深岩和小鱼打量了两眼，招招手说：“随我来吧。”

　　　　两人便跟着他走进大宅中，沿一条长长的石铺甬道进入内院，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山亭水榭迤逦相属，雕梁画栋美不胜收，连墙砖上都描绘着优美的彩画；花园内的早春美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