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妇-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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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沅看着他，却是分明瞧见他眼中那挥之不去的防备与警惕，心里轻轻一笑，果然不像表面看着那么无用，也难怪后来竟然在司马岐毫无防备之时在淮阴起兵，瞬间夺去已经摇摇欲坠的南晋大半江山称帝。

　　　　她也不再多看司马昱，转而向坐在太后身旁的司马钊笑着道：“五殿下已经识得多少字了？可能跟贫道说一说？”

　　　　司马钊转头看向她，很是奇怪：“你是谁？我不曾见过你，你也是宫里的娘娘吗？可你为什么穿着这样的衣服？”他指着顾沅那一身暗紫天仙道袍。

　　　　顾沅抿嘴一笑：“贫道是长春观的女冠，是出家人，不是宫里的娘娘，所以五殿下不识得贫道。”

　　　　“女冠？”司马钊听不明白，疑惑地望着顾沅，“我认识好多字了，皇祖母都夸过我。”

　　　　顾沅笑容更深，向他招招手：“不如与贫道说一说贫道也见识见识五殿下的字好么？”

　　　　这下薄太后的脸色更是奇怪，她不由地盯着顾沅，想要看明白她到底是何意思，徐皇后与谢贵妃也是脸色奇怪地望着顾沅，不明白她为何对两位皇子殿下都是这样亲热，却又想不出为什么来。

　　　　陈婕妤却是眼前大亮，笑容满面地道：“玉真仙长安好，钊儿先前不曾见过仙长，故而不识得你，还望仙长莫怪。”

　　　　顾沅与司马钊说着话，抬起头来与陈婕妤笑着点点头，轻声道：“无妨。”扫过李良人那边一眼，分明看见了司马昱眼中来不及掩饰的不服气，不由暗暗一笑，果然如此。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观礼（）　
长春观里，顾沅亲手写下一张张姓名纸女冠们贴在香油灯上，再摆在三清神像下，小心地点上。她看着那一盏盏长明灯，微微露出笑容，总算不辜负她进宫走一遭，皇后、谢贵妃、李良人和陈婕妤都在长春观点上了长明灯，李良人与陈婕妤最是虔诚，还讨要了《南华真经》回去抄诵，待到抄写完一些就会让人送来长春观。

　　　　收到卢娴娘的帖子，顾沅还是吃了一惊，是卢娴娘的及笄礼，她邀请了建康顶尖世家的郎君姑子，还有权贵们前去卢府观礼，顾沅居然也在邀请的人中。

　　　　顾沅看着那张帖子，紧紧皱着眉头，她与卢娴娘可没有什么好关系，也不觉得卢娴娘是诚心邀请她去观礼的，只怕这里面有什么缘故。可是也容不得顾沅拒绝，因为帖子上写得明明白白，若是她拒绝，将奏请太后诏谕让玉真女冠亲自去为她祈福祝祷。顾沅冷笑一声，看来这鸿门宴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她倒也不惧，要看看这位卢家姑子究竟要做什么。

　　　　这一日，顾沅的马车进了乌衣巷，才进巷口，就已经瞧见卢家门前排着长长的马车，马车上都是各家的徽记，看来卢娴娘的名头真的是不一般，一个及笄礼却能让这许多世家和权贵们前来观礼道贺。她忽然想到了崔廷，为何崔廷又要放弃这样的一门亲事？回想起崔廷看向卢娴娘那冷漠夹杂着厌恶的目光，似乎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

　　　　顾沅的马车慢慢走到卢府门前，侍从上前牵住了马，侍婢们迎上前来，笑语盈盈给顾沅见礼：“仙长驾临随婢进府去吧。”顾沅扶着侍婢的手下了马车，随她们向卢府而去。

　　　　这一日的卢府铺开了大红地毡，花团锦簇中一片锦绣繁华，年轻美貌的侍婢捧着果饼与酒水穿梭着，世家与权贵府里的女眷济济一堂坐在宴客厅中，三三两两说笑着，欣赏着卢府清幽雅致的景色。

　　　　顾沅进了宴客厅时，厅中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安静，不仅仅因为顾沅的身份，有预知之能的长春观观主，这对于寻常人来说可是极为神秘的，自然是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而更让这一群夫人姑子们为之侧目的，是顾沅的容貌。从吴郡到京都这短短半年光景，顾沅从青涩的眉目未曾长开的模样，慢慢长成，腰肢越发柔软纤细，肌肤晶莹如玉，而那一双眼更是深邃如星空璀璨，无法直视。

　　　　她一身绛紫银线绣仙鹤祥云天仙道袍，大袖随着步子飘摇如云，先前覆在额前的额发也已经尽数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一双眼，就这样大步而来，走到厅中向着坐在正席中的卢三夫人稽首：“夫人。”

　　　　卢三夫人仔仔细细看着眼前的顾沅，她记得先前在太后寿宴上那个顾家小姑，于眼前这位玉真女冠相差甚远，虽然眉眼相似，但这样的容光与气势人无法相信就是那个看似寻常的世家旁支女。

　　　　她轻轻一笑：“玉真仙长，不必多礼了坐下吧。”

　　　　一边吩咐侍婢引着顾沅到榻席上坐下，一边道：“阿娴正在理妆，一会便会出来。”

　　　　顾沅环顾四周，李慧娘也在，她身边坐着一位圆脸大眼的姑子，与她小声说着话，看来也是世家姑子。她看见顾沅瞧过来，便向着她一笑，顾沅也回之一笑。前世此时，李慧娘已经死在了顾瑶的手里，而谢家也已经看中了顾瑶人去顾家说了亲，顾瑶早已是世家宴席上的座上宾了。

　　　　可是现在，李慧娘依旧活的好好的，她与谢家的婚事自然是作数的，而顾瑶也早已绝迹在建康世家的宴席上了，出了谢府寿宴上的事，人人都知道顾家那两位姑子极为放浪骄纵，又是性子残忍暴虐，连谢老夫人都让人赶了她们出去，自然也没有人敢再请她们了。

　　　　郎君的榻席在堂中另一侧，王彦与谢轩已经在席上了，只是崔廷那一处榻席却是空着的，案几上的果饼酒水也都还未动，好似还未来一样。顾沅微微蹙眉，卢娴娘的及笄礼自然是给崔廷下了帖子的，崔廷只怕也不能完全不顾及崔卢两家的情分，就此决绝地不再来往，想来他也是避免尴尬，才会迟迟不到的。

　　　　崔廷来时，已经是及笄礼就要举行了，他走到厅中给卢三夫人作礼，卢三夫人也淡淡笑着请他入席，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但世家中人却是都知道，前几日崔家与卢家已经决定解除两家的婚约，虽然瞧着面上还算亲热，但终究是伤了和气了。

　　　　崔廷并没有理会旁人望过来的各种打探好奇的目光，只是走到自己的榻席上坐下，如往常一般安静冷淡，只是他抬眼间看见对席正望过来的顾沅，冷漠的俊脸上还是微微柔和了些许，望了她一会才收回目光，唇角有一丝不可觉察的弧度。

　　　　顾沅正看着他时，却被他发现了，忙不迭垂下眼帘，而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脸上却是微微热着，终究不敢再看过去。

　　　　崔廷坐下不一会，就听侍婢道：“娴姑子到了。”

　　　　一身朱紫绛纱对襟衫裙，梳着凌云髻，娇美如盛开的牡丹一般的卢娴娘带着侍婢含笑从门外而来，她脚下丝履上缀着夜明珠，行走间裙衫微动若隐若现，更叫人觉得华贵非常。她就这样一步步从厅中走过，在众人的夸赞声中一步步走向正席。

　　　　经过崔廷时，她看也不看，只是昂着头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只有从顾沅身边经过时，她扫了一眼顾沅，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眼神中满满是怨毒之色。

　　　　她走到正席，举手及额，大礼拜下：“阿娴见过母亲，见过各位夫人。”举手投足有礼有度，声音清脆动听，一切看起来那么完美，与她那广为流传的名气一般，果然是百年世家卢家嫡出姑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报复（）　
待请来的正宾世家夫人将一支无暇的白玉簪插在卢娴娘的发髻上时，及笄礼便成了。卢娴娘羞羞怯怯地起身来，笑着转身望向席上众人。

　　　　她的目光扫过崔廷时，停了停，娇美的脸上笑容更是盛放，带着骄傲地望着他。

　　　　崔廷面色不动，微微举杯，一饮而尽，便不再看她了。

　　　　顾沅倒是一直不曾看过她，低着头享用着果饼，悠然自在。

　　　　旁边的夫人郎君们看着她，又瞧瞧席上意气风发的卢娴娘，低声议论起来：“原来只当卢家姑子是京都第一的美人，如今瞧来，这位玉真女冠长得也是美貌过人，风姿出众，比起卢家姑子来倒也不遑多让。”

　　　　“可不是，瞧着这位女冠倒是有林下之风，像个世家嫡出姑子。”

　　　　议论声传到了卢娴娘的耳朵里，她心里如同泼了滚油一般，狠厉的目光望向顾沅，在她心中无法理解，那个在吴郡身份低下容貌普通的小姑子如何能够有一日与她相提并论了！

　　　　顾沅似乎感觉到了停留在自己身上那锋利的目光，缓缓抬起了头，与卢娴娘对视着，面对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卢娴娘，顾沅并没有示弱，只是平静地望着她，目光如止水，沉着而稳重，丝毫不被卢娴娘的挑衅所撼动。

　　　　许久，卢娴娘才微微转过脸去，不再看着顾沅，嘴角掩过一抹冷笑。

　　　　出乎顾沅意料之外的，及笄礼的宴席上格外平静，卢娴娘一直坐在卢三夫人身边，陪着夫人们说笑，连看也不再看顾沅，就连崔廷都没有再多瞧一眼，好似已经不再愿意理会了。

　　　　而席上众人也都安然自在地谈笑畅饮，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好似这一场及笄礼真的只是庆贺卢娴娘及笄，才请了顾沅来观礼一样。

　　　　顾沅虽然面上毫不显露，心里却是时时提防着，留意着席上众人的一举一动，她不相信卢娴娘真的毫无恶意。

　　　　可是一直到席散，也没有半点异常，卢娴娘微微笑着亲自送了宾客们出来，待到顾沅从她身边经过时，她忽而笑道：“仙长可是要回长春观？”

　　　　顾沅蹙眉，依旧有礼地回道：“是，小姑可是有事？”

　　　　卢娴娘微笑着：“改日阿娴也要去长春观点一盏长明灯，抄写经书以求天尊庇佑，还要请仙长为我祝祷才是。”

　　　　顾沅微微欠身：“自当恭候小姑。”

　　　　看着顾沅走远的背影，卢娴娘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畅快地笑了，过了今日，世上大概就没有玉真女冠这个人了，自然也没有了顾沅了。

　　　　顾沅出了卢府，她的马车就停在府门前的乌衣巷中。她上了车吩咐驭夫回观里去，马车便从一众世家的人和车中穿行而过。

　　　　出了乌衣巷，马车与紧跟着的四名侍从沿着朱雀街出了西城门向长春观而去。

　　　　西城门外是秀丽的皇家园林乐游苑，四下里都是各家贵府的田庄，并没有太多人家，自然也是来往人烟稀少，马车顺着官道向前走着。

　　　　坐在马车里的顾沅思量着及笄礼的事，满腹狐疑，难道卢娴娘真的只是请她去观礼？不然为何她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卢府。

　　　　可她思量起最后卢娴娘的眼神，却又无法相信。

　　　　“唔！”马车外传来一声闷哼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击中倒下了。

　　　　马车忽然听了下来，顾沅被抛得向前一扑，扶着马车壁才勉强稳住了身子，她顿时脸色一变，悄悄撩开一线帘子向外看去，却是赫然看见倒在马车旁的是那四个侍从。

　　　　他们身上都是一刀毙命的伤，鲜红的血正汩汩从身下流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有人在马车外！并且来意不善！顾沅的手攥着帘子微微发白，她心里一时大为焦急起来。

　　　　这里是建康西郊的官道，四下里都少有人来往，只怕来人就是知道这里僻静，才会选了这里下手，也好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看来人的手段，只怕根本没想过要留活口。

　　　　会是谁，一定要取了她的性命去？顾沅的眼前又浮现出卢娴娘的那挑衅得意的笑容，她果然另有打算！

　　　　她咬了咬牙，也顾不得多想，她不能坐以待毙。

　　　　马车外的人都穿着粗麻束袖短衫，腰间束着麻带，看起来像是寻常庄家汉，只是脸上蒙着粗麻布，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死死盯着毫无动静的马车，一步步走近去。

　　　　他们得了吩咐，无论如何要拿下马车里的人，活着便拿下，若是她拼命反抗那就把尸首带回去。

　　　　只是自侍从被杀了之后，这马车便毫无动静了，里面的人像是被吓呆了，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为首的一人狐疑地走了过去，用刀挑开马车帘子，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却惊讶地发现，马车已经空了，里面并没有人！

　　　　“人呢？！”麻布蒙着的脸上满是惊愕，他怒喝道：“不是说在马车里的吗？”

　　　　跟着的几人也都慌了，他们可是得了严命，必须要处置掉马车里的女冠，可现在人不见了！

　　　　他们四下看着，只见茫茫山林与荒草，并不见人影。

　　　　“难道是刚才在建康城里下去了？”有人猜测道。

　　　　“是了，方才在城门前这马车停了停，莫非是在那里下去了？”有人附和着。

　　　　为首的很是怀疑，马车与侍从都在这里，人怎么可能下去了，只是现在怎么也不见人，也只有可能是真的下车了。

　　　　他沉沉道：“随我去城门那边找找，务必要把她拿住了。”

　　　　“可是拿住了又要如何送去十三坊？那里的那些老鸨可是跟我们没什么来往！”

　　　　“姑子早已让人安排好了，若是活捉了就丢到秦淮河上的画舫里去就是了，自有人会带了她去调教，到时候十三坊又多了个花魁娘子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看来是真的去城门那边搜寻自己的踪影了。

　　　　顾沅慢慢松开手，从马车底下爬下来，方才她就悄悄从马车里的翻板下爬下来，抓着车底横梁半挂在车底下躲着。

　　　　看着已经走得没了影子的一群人，顾沅心中一阵恶寒，卢娴娘竟然要把她卖到十三坊去做妓！（。）>；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遇险（）　
驭夫已经被他们杀了，顾沅站在一地的血泊与尸首中，不是不怕的，前世纵然是跟着冯文异从乱军之中闯过，也见过漫山遍野的尸首血流成河，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怎么会不害怕。可她没有时间害怕了，若是那群人在城门那边未曾发现她，只怕很快就会找回来，她若是被抓住还是死路一条！

　　　　她已经顾不得了，冲向马车旁飞快地解着系在车辕上的马，现在只有骑着马赶在那群人回来之前回到长春观，她才能有一线生机。

　　　　系着马的粗糙结实的缰绳将她手割出好几道血口子，她也不曾停下来，用尽全力才将那车辕与马解开来。她跟着冯文异的时候随军好些年，学过骑马，只是现在马身上没有马鞍，又要如何能够骑得稳。

　　　　顾沅回头看了一眼，此时这一片荒野之地的官道上遥遥不见人影，只有她身后这一地惨烈，不能再等了，再耽误下去，那群人就要回来了！她咬了咬牙，踩着车辕翻身上马，紧紧拽住辔头缰绳，一夹马腹，向着前方冲了出去。只有回了长春观，她才有活路，她决不允许自己再落在别人手里！

　　　　马飞驰在官道上，只是没有马鞍顾沅无法坐稳身子，感觉随时都会被抛下马去，她不得不紧紧拽住缰绳，伏下身想要更加贴近马背，可是依旧是无法稳住，危机重重。

　　　　“阿沅！阿沅……”她在拼命拽住缰绳努力不让自己被马抛下去时，却隐约听到呼唤声，那声音在风中听得并不真切，听起来竟然像是崔廷的声音。

　　　　顾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是她听错了，她冒着被马抛下去的危险回过头去，却看见身后不远处的官道上扬起了尘，有不少人骑着马飞驰追赶而来，而那为首的正是一身素白衣袍纵马而来的崔廷。

　　　　崔廷紧皱着眉看着前面骑在马上已经十分勉强的顾沅，她身下那匹马从车辕中放了出来，陡然失了束缚奔跑的速度十分快，顾沅无法让它停下来，若是被它抛下去非死即伤，她现在的状况十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