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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在海拔8000米-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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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棠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在四千多米的高度,竟然有人请他吃烧鸡。
“吃!”他瞅着乱石头林立的大本营,恶狠狠道。
这一晚上,何棠江没怎么睡着。他的大脑就跟一个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总是在旋转重复,思考着不同的事。一会想到了被迫下撤的那个男人挂满鼻涕眼泪的脸,一会想到了自己签字的安全协议,又想起扎西做的那只热气腾腾已经被他们俩分吃干净的烧鸡。
最后,想到了韩峥。
“只要没死,就可以继续练。”
何棠江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对于韩峥来说,恐怕连死亡也无法阻止他继续登山。
“醒醒,喂,起来了。”
因为太困,也因为太冷,扎西的声音遥远得好像是从山谷的另一边传来。
何棠江费了吃奶的力气睁开眼睛,注意到扎西已经在收拾两个人的行李了。
“几点了?”
“两点半。”扎西绑好最后一根绳子,抬头看向何棠江。
凌晨的黑夜中,只能看到那双发亮的眼睛。
何棠江听见他问。
“要开始登顶了,你准备好了吗?”
第一座山(三)()
什么时候开始有自己正在登山的现实感?
不是第一次穿上冲锋衣,不是第一晚睡在帐篷里,而是当呼进来的空气像冰刃在肺部反复割裂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啊,原来已经到这里了。我们已经进入空气稀薄地带,峰顶就在目光可及之处。
四姑娘山的大峰是所有山峰中登顶困难系数最低的一座,也是我们此行的目标。至于其他山峰,二峰与大峰的难度差异并不大,同样是很多初学者的目标。而三峰和幺妹峰则适合更高难度的登山者,尤其是后者,自有人开始攀登四姑娘山以来,成功登上幺妹峰的人屈指可数。
“你们应该庆幸最近山里没有下雪。”
临出发前,领队对我们说。
“这样至少你们还有一半的人有机会登顶。”
这个成功率说的太低了。当时就有人小声抱怨,花几千块钱来这穷山僻壤,可不是为了落败而归一无所获。
“肯定在故意吓唬我们。”
仅剩下的包括我在内的三名登山客中,另外两人是一对情侣。情侣中的那个男生在我们还在大本营收拾行李时,曾经来找我说话。
“昨天那大叔高原反应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故意吓唬我们。我们要是放弃了,他们不干活还白拿钱,多轻松。”
我皱了皱眉,看着走在我前面的扎西,不确定藏族小伙有没有听到这个男生的抱怨。
“你肯定自己一定会登顶?”
“那当然啊,不然我交那么多钱干嘛?”
交钱和你成功登顶有半毛钱关系,还真指望登山协作把你给抬上去?我想起扎西之前说的那些话,对他的态度就有些窝火。
“不一定啊。”我学了某人的毒舌道,“也有傻子交了钱还上赶着来送命呢。”
“你、你这人怎么说话!”
“我有说你吗?”我推开他抓住我衣领的手,“放开。”
“好了好了,别和他争,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那男生被他女朋友拉住,只能忿忿地瞪着我,嘴里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威胁的话。
登山协作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在离开大本营的时候,我看到扎西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就是现在,我们在登顶的路上。
自离开大本营开始,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似乎总觉得往前的道路没有尽头,而天也一直黑着,好像永远都不会亮。
最先感觉到疲惫的部位不是双脚,而是心脏,或者说是肺,在呼进每一口冰冷的空气的时候,肺部都在超负荷运转,心脏砰砰,砰砰的一直跳,似乎下一秒就要炸裂。
我大口呼吸,只为争夺更多的氧气,有几次因为要过坡度高的陡石,不得不屏住呼吸手脚并用,那时真感觉眼前发黑,整个人都快死掉。
领队在队伍最后,三个登山协作在前面开路,而我们三个人走在中间,就像背着大象的蚂蚁缓慢地走着。偶尔我速度快一点,追上在前方的开路队伍,扎西就会悄悄冲我眨眨眼睛,好像再说加油。
没有想象中的雪山美景,没有预想中征服高山的成就感,只有漫无止尽的黑暗与疲惫,那小情侣半路忍不住想要求停下休息,被领队制止了。
“停下可以,你们必须立即返回,不能休息。”
领队的说法似乎被那男生当做一种刻意刁难。
“为什么不行?让我女朋友休息十分钟,我们再登山不行吗?”
领队还是很严苛,“要么登顶,要么下撤,不准中途停留。”
那男生争执了几番无果,又害怕和登山协作们闹翻了会弃他们不顾,只能骂骂咧咧地妥协了。在这个时候,扎西偷偷来找我说话。
“你真倒霉。”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明明挨骂的是那对小情侣,我怎么倒霉了?
他露出一个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表情,摆摆手走了。我要不是我追不上他,真想上去给他一个毛栗子,最讨厌这些说话说一半的家伙。
那对小情侣揣着一肚子抱怨,我揣着一肚子疑惑,我们三个就这样在协作们的指引下继续登顶。不知又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停下来说。
“天亮了。”
我一路上只顾低着头看着脚下,这时闻言抬头去看,顿时怔住了。
“山山”
“是幺妹峰。”扎西对我笑了笑,“幺妹儿!”
那是山么?为什么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冰雪巨人!
它离我们那么近,那么近,可以看见它每一处起伏,每一道褶皱;可它又是那么远,远到我伸手,也摸不着半片边缘。与此相比,人太微不足道,我们在山峰庞大的躯干上缓慢攀爬,疲惫、痛苦、犹豫,对它来说都不如一阵抚开云雾的清风。
山在看着你。
这句话再次窜进脑海中时,我突然一个激灵,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被围观、被环绕的错觉中。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山峰突然又近了起来,它们就像是一个个庞大的冰雪巨人,凑近我,靠近我,用巨大巍峨的容貌凝视着我。
而我回之以注目,感觉自己像一个融化在山峰怀抱之中的游子,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它们在看着我,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造物、最凌冽的雪山在看着我。它们在等待我到达它们面前。
天空中的灰蓝色正在一点点后退,最东边的天际已经冒出金红的丝线。领队告诉我们跨过最后一个阻碍,就会到达峰顶。
“还要多久?”
我听见别人在问,而领队的回答已经传不进耳中。
眼前就是峰顶。
那些曾经阻碍我攀登的积雪,此时像是海浪的浪尖一样簇拥着我往前;那些曾如刀割般难以忍受的空气,此时争先恐后地钻进我的肺部、心脏,再随着脉搏的跳动灌入身上每一道血管,把山的气息也融进了我的血脉之中。
我的脚底好像生了根,蔓延出长长的根须缠绕在山峰的深处;我的背部却长了翅膀,从身后吹来的每一道微风,都成为腾飞的助力。
前方就是峰顶。
前方就是——
胳膊突然被人用力拽住,我一个趔趄,勉强回身,看到扎西错愕的目光,只见他不断张嘴又对我比划,似乎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耳朵才听清楚他的声音。
“你还要去哪?我们已经登顶了!”
登顶?
我猝然回首,才见天光乍现,而头顶,已是苍穹。
“那小子怪怪的。”
注意到何棠江已经老老实实坐下来后,扎西跟领队嚼舌根道。
“刚要不是我拉着他,他还要继续往上走。可是已经到顶了,他还能往哪里去?”扎西砸吧着嘴,“他之前说认识韩峥,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这两个人都是疯子。”
领队看向坐在山巅之上似乎正在愣神的年轻人,注意到年轻人此时茫然又怅惘的神情,领队微微叹了口气。他太熟悉那种表情了,十几年来,他见过无数登山者,对于其中大部分人来说,登上四姑娘山只是点缀他们枯燥生活的一抹亮色,而对另一些人——尤其是拥有那种令他感到熟悉的表情的人来说,四姑娘山是他们的起点。
他们会往下一个峰顶走,登上一座又一座的高峰,直至死神逼迫他们停下脚步。
领队和扎西以登山为生,是为养家糊口;而那些人以登山为生,却是为供养自己的灵魂,或许登山对他们来说就是氧气,一旦缺少就必然死亡。这是注定壮阔的、辉煌的,也是残忍的、悲伤的命运。
扎西突然大叫起来。
“怎么哭了!”
他匆匆忙忙地向何棠江跑去,不明白成功登顶的年轻人为什么突然抱着自己的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只有领队能够明白。
第一座山(完)()
“我爱你,亲爱的,睡个好觉。”
男人最后的声音逐渐飘远,随着信号消失,电影到此落幕。
何棠江看见自己的脸庞倒映在黑色的电脑屏幕上,在那屏幕上,他看到自己的神情,麻木困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从四姑娘山回来已经是第十天,这十天里他将这一部电影来来回回看了二十遍。
在从四姑娘山大峰安全下撤回到日隆镇的时候,领队找到了何棠江,交给了他一本书和一个光盘。
“看完它。”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使那时候几乎和外界封闭的何棠江有所触动。他看着领队手里明显是粗制滥造的盗版书书,没有出声音询问。或许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这会是什么。
这是揭开他命运的钥匙,与何山留给他的那一把不同,这一把钥匙打开的是何棠江自己的命运。
1996年珠峰山难。这是一场因为恶劣的天气以及人为的失误,而导致的格外惨烈的山难,也是上个世纪继马洛里之死后,珠峰留给登山界最深的一道伤痕。在那之后,山难幸存者相继出书回忆当时的情况,这才有了何棠江手里的书和电影。然而这个著名事件中最触动的何棠江的,既不是力挽狂澜拯救了多人性命却痛失挚友的俄罗斯人,也不是为营救伙伴而葬送了自己性命的新西兰向导,更不是这生生吞噬了9个人的生命叫人痛骂的噩运!
而是最后一个遇难者霍尔打给他妻子的电话。
当时他困在海拔8700米的高度已经一天一夜了,在这个最致命的高度,没有食物,没有氧气瓶,他坚持了24个小时,然而却不可能更久。他的声音还在通过对讲机传递到营地,而他的人却永远留在高山无法回来——因为恶劣的严寒,几位曾试图去救援他的夏尔巴人都半途折返。
这位在最高海拔坚持了最久的罹难者,在无法前去救援他的伙伴们的帮助下,与妻子拨打了最后一个卫星电话。
遥远的大洋另一端,新西兰还是深夜,霍尔与妻子道别。
“我爱你,甜心,睡个好觉。”
说完这句话后,他自己却先睡着了,永远地沉睡在珠峰海拔8700米的冰雪之中。
何棠江将记录1996年珠峰山难的电影翻来覆去看了二十多遍,尤其注重去听最后霍尔对妻子的告别,每一字每一句他都恨不得放慢十遍来听。他想从中听出些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也许他只是想知道如果老天给何山一个机会,何山会不会同样选择在弥留之际给自己的爱人留下遗言,也许他只是想知道——
如果是他自己被困在8700的绝境,不,他绝不会去打这个电话!让前一秒还听见你声音的亲人,下一秒就必须接受你的死亡,世上绝对没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事!
“何棠江糖浆”
“何棠江。”
一双手阖上他面前的电脑。
何棠江回头,着才看到韩峥、刘砾在他的身后已经不知站了多久,旁边是手足无措的肖丁,肖丁还在对其他人解释。
“我说过吧,回来后他就一直这样,已经快两个礼拜了。除了上课吃饭睡觉,他就是窝在宿舍里看电影,一个字都没说!”
“他疯了”
“我没疯。”何棠江突然怒吼回去,“我没疯!”
肖丁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好好好,是我疯了行吧。”
“何棠江。”韩峥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上前拽住他的胳膊,“跟我走。”
何棠江没有反抗,或许他早就等着有人将自己从那个不断循环的死角里拉出来了。刘砾和肖丁远远跟在他们身后,没有打扰他们的交谈。
直到找到了一个远离人群的僻静树林,韩峥才停下来。
“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就要去尼泊尔。”韩峥开口说出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话,“这一次尼泊尔冬训结束后,明年我会前往k2。”
何棠江猛地抬起头。
“k2?”
“何山去过的k2。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在明年春季去一趟珠峰,珠峰无氧登顶成功的下一个目标才是k2。现在我问你,何棠江——”韩峥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你要和我结组吗?”
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中的何棠江,大脑思绪空白了片刻。这是怎么回事?结婚?谁和谁,韩峥和他?
“结结组?”何棠江好一会才听清楚韩峥刚才说了什么,然而这却让他更加茫然了,“结组是什么?”
“高山探险有两种方式,或许不止两种,但是被人们明确分类的登山方式却划分为两种。喜马拉雅式登山,和阿尔卑斯式登山,结组是阿式登山常用的一种方式。”韩峥说。
喜马拉雅式登山是大部分商业登山团队采取的登山方式,利用更多的人员、物资,更长的周期,以及更科学的策略,通过在数个登山营地里缓慢辗转,最后帮助团队里成员完成登顶的目标。比起考验个人能力,更考验团队的作战。
何棠江初登四姑娘山大峰,采取的就是典型的喜马拉雅式登山方式。
而阿尔卑斯式登山则更是纯粹拷问个人能力,通常只有2…3人结成的一个登山小队,中途没有补给,没有高山协作,必须靠自己克服一切困难。相比起蜗牛搬家式的喜马拉雅式登山,阿式登山更偏向于挑战自我的个人冒险。既便如此困难,依旧有很多非常出色的阿式登山家只靠自己一人就征服了所有的8000米高山。但是阿式登山的风险也远超于寻常,所以这里就出现了韩峥提到的“结组”。
结组通常出现在有登山伙伴的高海拔阿式登山之中,用结组行进的模式可以提高双方的安全,但是同样的,一旦一方出现低级错误另一方也会受到牵连。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没有比这句再适合不过的形容了。
在听韩峥讲解完结组的意义后,何棠江感到更加不可思议。
“你找我结组,你确定不是送命?”
“当然,不是现在的你。”韩峥说,“事实上如果你不出现,我本来不打算与任何人结组,自己完成所有的登顶计划。”
何棠江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狂人,然而韩峥说话信誓旦旦的模样,却让人生不出怀疑——他是真的会这么做。
“为什么找我?”何棠江挠着自己的脑袋,“我自己这边还一片乱,什么都没理清呢。”
“不,正因为你已经清楚了,所以才混乱。”韩峥看向他,“你不甘心的,是自己最终还是走上与何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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