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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养成记-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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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贼着呢,你们将他围住喽!”
白氏宗族子弟哗啦啦将宗祠前边的空地让了开来。
阿措见这两厨子胸口露出几簇黑毛,张开大手要向自己扑来,她腿颤着,后退了两步。
“到哪去?”白氏宗祠虽无百姓围观,外围却被守城兵勇和府衙差役团团围住了。她不住地往朱平治和柳杉这边使眼色,暗暗叫苦,两个大男人只是傻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朱平治还在愣瞪着。“这小丫头不是更摸不透吗?”方才阿措眼露精光,逮着白赫生一顿狂吼,要说史书上死士血溅五步的气魄也不过如此,那刹那间他都以为阿措要杀人了。
柳杉“嘿”的一声。“谁能想到她是个女的?”
“小人对白老爷您是恭敬的很,恭敬的很。”阿措连连苦笑道。
方才他们主仆二人将白家逼的颜面尽失,白昭安夫妇被白明简骂的狗血喷头。然而白赫生却要他将这两人松绑,围观的白家子弟瞧他的神情,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白明智、白明学两兄弟在人群中哆哆嗦嗦,面上都是后悔的神情。
白昭安在宗族中无才无德,冯二奶奶又在族中张扬跋扈,白家族人竟没有人盼他们好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日头逐渐西落,宗祠的内堂里还没有传出消息。白昭安等的心焦,看着白明简留在宗祠外的小厮显得越发看的可恶了,哪想和阿措废话,白明简即便可以认祖归宗,也得付出些代价。
他心想白明简要认自己当爹,就先拿这个小人的命孝敬吧。
他手上的缠银鞭向阿措甩了过来,她被两个大汉堵在中间,鞭梢带在她的脸上,她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
阿措恶狠狠地看着白昭安,却又瞬间露出讨饶的神情。
“朱二爷!救命!柳大爷!救命!奴才不想死啊!”
柳杉在这喊破天的救命声中奔了过去。
阿措抬眼见白昭安又是一鞭打过来,情急抱头从大汉的裤裆下往外窜。
老儒生发出笑声,他挥了挥手。洛阳府衙数十个差役上前一步,将阿措与白家人瞬间隔开了。
阿措捂着半张脸吐了半口血水,龇牙咧嘴地望着老儒生。
她终于后知后觉洛阳差役和兵勇能放任此人来到白家宗祠台阶前,他绝非普通人。
在白家宗祠的内堂,洛阳府尹方世平盯了白明简半晌,站在了书案边,饱蘸浓墨,在纸上大笔书写。白赫生凑过去看,他的脸上顿时五彩纷呈,府尹写就的是一份洛阳户帖。
“白明简户帖。洛阳府民户,计人丁一口。”方世平曾被先皇多次称赞“干吏”,户籍小吏做的事情他不仅信手拈来,户帖的格式具样分毫不差。谢灵松身为雍州知州,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诚服。方世平写道。“天通三十五年入洛阳籍。”这一年先皇驾崩,新皇刚刚继位,尚未改元年号。
“你今年几岁?”
“草民十四岁。”白明简明白过来,诚心诚意地向他恭敬行礼。
他手上的笔一顿,按照朝廷户籍制度规定,统计民户的户主人应当是成丁,而成丁的年纪是在十六岁以上。
他竟是这么小。
“男子一口,不成丁一口。本身,年十四岁。”他沉声说道:“白明简你为自己这一户的户主,从此白侯府,白氏宗族现今家谱的各户各支与你同姓认承而不同宗。宗族的荣耀庇佑,都与你无干,你想清楚了?”
白明简点了点头。
方世平又问白赫生。“白侯爷,这后生若自立门户,从此便与白家无涉,即便一日他胆大妄为,犯下重罪绝不会再波及白氏一族。白侯爷以为如何?”
白赫生的眉毛抖动。方世平这话并不是好话,他指的是当年他哥哥白赫平流放柔玄镇,他强行将白赫平的名字在族谱中去除之事。
方世平看着他。
他是不乐意白明简认祖归宗,但见他弃宗族如敝履,心里也没怎么痛快,他冷哼了一声。“方大人成全他独立门户,本侯自然也要成全他夸下的海口,我白氏宗族一千三百余口都睁大眼睛看他如何进入殿试三甲!”
方世平的气势咄咄逼人,白赫生不顾官场上的礼仪,最后一句拍了桌子。
方世平脸上的表情很坦然,分明是说又不是自己去考殿试三甲,他又问白明简。“有无事产?有无田产、房屋?”
朱成礼终于找到插话的地方,他向方世平禀报道:“先母临终前将名下的田产钱帛尽数赠予外孙白明简,待草民清点之后如实禀明大人。”朱成礼早已消除了心中愤懑,他担心白明简日后难以维持生计,此时在心中盘算将白明简安排在朱府住下,由朱家护他一世平安。
他尚不知穗儿几乎将朱母的田产房产变卖精光,留给白明简的遗产所剩无几。
“我说过了,朱家的东西我不会要。”
朱成礼着急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他急得说不出话来。
方世平问清楚了缘故,一脸古怪的看着白明简。“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要?”谢灵松的神情也很怪异,失去宗族庇护,没有钱财傍身,在天寒地冻的腊月,这孩子随随便便就会冻死饿死。
他方才生的杀心,显得甚是多余。
“方大人,按照户籍规定,草民有一名奴婢要写在户帖里,这个是要有的。”方明简斩钉截铁道。
答非所问,方世平疑惑地看着自己写下的户帖。“贱婢一名。”
白氏宗祠外,白昭安显然并不知道老儒生的身份,他再冲过来的时候,被洛阳府衙的差使拦住。差使在他跟前小声说了几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老儒生。
阿措心怀忐忑,柳杉在一丈开外站住了,并未上前。她猜想着这位老儒生的身份,自己在孔祠给他的那些银两应当不能够使唤他将洛阳府尹叫过来吧。
她心想这要是道谢,好像不磕头是不行了。
老儒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老先生有什么吩咐?我家主子在里边,一会儿就出来了。”她内心挣扎着,捂着紫胀的半张脸磕磕巴巴地说话。
老儒生问道:“白明简就你一个小厮?”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她愣了。
“白家老夫人,你见过吗?”
她迟疑地回道。“老夫人慈爱仁厚,身子却总不大好,今年七月份过世了。”
老儒生随即又问道:“白家的其他人,你都认得?”
她听得明白,老儒生问的不是洛阳白家,而是柔轩镇的那个穷得只有一间破屋的白家。她又听不明白,那个白家哪有什么其他人呢。
“一年前,白夫人在西南客商那里买过一个叫做‘错金奴’的丫头,你见过吗?”
她确定白明简从没有说过这个名字,但这名字好像又有点熟悉。或许真的有这个丫头存在,阿措作为穿越者,并没有前身的记忆,所以不知道。
“那丫头后背可是有个烙印?”
第82章 积德行善()
“白家住的姐姐们都不是叫这个名字的。”她佯装镇静的复述一遍“错金奴”;回忆着摇摇头说。“老夫人病重;白家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这些姐姐们也就都不在了。没听说谁的后背有烙印的啊,白家是规矩人家;不会有逃奴的。”
她说完这话,心砰砰跳的厉害。她最害怕的事居然是真的;有人一直在找阿措。
老儒生长叹了一口气;自己要找的并不是逃奴。
七八年间,他都在找个孩子。他踏遍江南的娼家青楼;到处传扬着一个富家客商高价悬赏的消息;老鸨给他送去了一个又一个肩胛烙印的女娃娃,没有一个肩上烙有错金文的。
时间过去;寻找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他几乎绝望,事情却意外出现了转机。他偶然在白玉京去了个喜庆堂会,席上江浙富贾极多;学着文人的样子唱和诗文,有个苏州客商叫徐有望的说他家的奴婢名字甚是文雅,在扬州买过个女孩子;见她肩上有错金文,就把她唤做“错金奴”。
他大喜过望;立即将人拿住;他真的找到了!徐有望所说的这个女娃娃;年岁;样貌,甚至是肩骨上的“幽”“昊”写法说的丝毫不差。
没多久,徐有望惊惧过度,吓死在大理寺的天牢里。
老儒生亲自去了柔玄镇,他恨不得生啖其肉,为什么偏偏卖在了柔玄镇?雍州邸报传来白玉京,柔玄镇已然烧成了一片焦土,百姓只剩下十之二三。他与朱平治、柳杉、元缮等人到达柔玄镇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他抓了不少在镇子西市口贩奴隶的人牙子,在重重刑讯逼供之下没有结果。在柔玄镇幸存的百姓中打听,人们说去年一个从西北来的客商因大雪滞留在柔玄镇,转卖了一个生病的丫鬟,几欲病死,被白家夫人买下了,再后来他听百姓说街面上有个疯女人曾经到处说有个背后盖着烙印的小姑娘长得极为水灵,他后来顺藤摸瓜竟知道了嫣红是雍州匪首赵庆的姘头,于是他折返去了获鹿城,在获鹿城的天牢提审了赵庆。
赵庆在年后将要被押往白玉京,他疯疯癫癫地胡言乱语。他嘴里骂过程杰江,骂过谢灵松,但骂的最多的却是白明简。
老儒生得知白明简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童,不由哑然。
这些消息于他来说没有用处。他只想知道,错金奴还活着吗?
一番心血付诸东流,他从获鹿城一无所得,只得沿官道回来洛阳,烦躁不安之际他穿着便服在街上散心,就在街上意外撞见来白家宗祠看热闹的人群。他背身离开,没想却被阿措当做在孔祠争抢祭品的穷酸秀才,他握着碎银子,哭笑不得。
柔玄镇白家,他居然又一次听到了。
他其实在洛阳府衙已经问过柳杉了,柳杉也说从白家主仆口中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不甘心地又问了阿措一遍。
“她应该只有十二岁,长得甚是标致。”
阿措终于在这个异世被称赞了美貌。她方才被白昭安一鞭抽下去,脸肿的极高,这会儿眼中疼得不住淌泪,受宠若惊地晃着脑袋。“老先生,没有这个人呢。”
在内堂之上,方世平将户帖授于白明简说道。“户帖与你,你自此便算作是洛阳城中人,只是这期限是在本官的任期内。”
白明简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本官虽怜你年少孤苦心有志气,也得遵照朝廷法度处置。我朝子民参加科举,各府、州、县生员乡试前要‘各具年甲、籍贯、三代’,且得有坟墓田宅俱有的实据,一来你自请从洛阳白氏出去独立门户,没有三代之说,二来你不是成丁除了一名奴婢没有钱财田产,身无旁物,并无能力为朝廷纳税当差。洛阳府衙认保的是本官写就的户贴,而非你白明简真有资格入籍,白侯爷,我说的不错吧。”
白赫生的怒气稍平。“原以为方大人成心和白家过不去呢。”
方世平双手叉着,笑了笑。“洛阳白氏宗族世袭罔替,怎么有人怠慢小视。只是本官在洛阳的民望尚可,百姓群情激愤,有人去我府里要本官秉公处置,也实在为难。白明简,两年后本官离任洛阳不再给你作保,那时你便是流窜在洛阳的流民,自当被官府遣回雍州柔玄镇,作为你今日无礼于白氏宗族的报应。你祖父的恩赦令于你也会是毫无价值的空文一张。”
白赫生心中痛快。
“草民考取功名”白明简的眼神甚是坚定。
方世平打断了他,正色道。“本官给你的户帖不是那么好拿的。白明简,你方才说的不是考取功名,而是在白侯爷面前应承了考取殿试一甲之名。”
当朝科考三级四试,用分省取中方法,按应试人数多寡,钦定中额。上次去往白玉京参加会考的洛阳籍贯贡士名额只有三人。谢灵松竟也觉得方世平的处置甚是公道,似乎还偏向了白侯府。白赫生作为洛阳当地人,他也清楚的很,近二十年洛阳城,都没有举子能够进入殿试,更不要说求取一甲的功名。
方世平方才确实是动了惜才之意,他怜悯地望着白明简。“少年人轻狂妄言,你可知你应承了什么。”
白家宗祠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方世平先走了出来,谢灵松和白赫生走在身后,两人均是满意的神色。朱平治和柳杉看着,心中未免一凉,但随后见到白明简脸上少有出现的喜色,又疑惑了起来。
白明简出门时的一脸喜色,见到阿措之后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的半张脸完全青肿。
“阿措,谁打你了!他怒视着对面的老儒生,却被阿措紧紧拉住衣摆,她小声说道:“他将方大人请来的。”
白明简怔了一下,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与白家宗族的这桩小官司,洛阳府尹理应是不会到场的。方才方世平说有人要他过来秉公处理,竟是这人请来的。
方世平从大门出来就见着老儒生一脸失望,心里有些痛快。他身为封疆大吏,由这个人呼来唤去,他方才是被硬逼着穿了官服赶来白家宗祠。他本性油滑,此事有违本心,他在白氏宗祠费了许多口水,才不至于得罪白家和谢家。
老儒生对着白明简又问了一遍相同的话。
白明简他不认识什么“错金奴”,先是回答的很痛快。直到他听见老儒生问自己有没有哪个奴婢身上烙着烙印,犹如数九寒天一盆雪水从头顶浇下。
“并没有听先母说过。”
老儒生眼神灼灼地望着他。“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谢灵松认出了老儒生是谁,他吃惊地望着方世平,方世平苦笑地摇摇头。白赫生一脸诧异,但看着方世平和谢灵松一脸的恭敬也不敢造次。
“柔玄镇大火葬送无数性命,因母亲在天之灵护佑方能离开,老先生问起旧事,草民心中难免忧惧。”白明简行礼的手都在抖。
这次轮到方世平纳闷了,方才这小子可是嚣张的紧啊,怎么这会儿倒畏畏缩缩起来。
朱成礼最后从白氏宗祠的大门里,唉声叹气地走了出来。陈都事瞧着他有趣,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头。
朱平治和柳杉围了上去。
“白明简疯了。”内堂上发生的事曲折离奇,朱成礼与他们简略说了结果。朱平治半天做声不得,他自己埋首苦读十载有余,才只刚刚过了乡试和院试啊。
就连柳杉这个使弄棍棒的武夫也清楚白明简发下的宏天大愿,难于登天。“方大人能收回成命吗?”
朱成礼晃着脑袋,不住地说不中用了。
“真是再没有的干脆。你这个表弟说士业已屈首受书而不能以取尊荣,这话什么意思,这话说的是”他气恼极了。
朱平治呆呆地接了话茬。“这话说的是,一个读书人既然已经从师受教,埋头读书,可又不能凭借它获得荣华富贵,即使读书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他这一句话把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白明简直视着老儒生,努力让自己的话通顺平和。“老先生,为什么要帮我呢。”能使唤得住洛阳府尹,此人该是何等的位高权重,贵不可言。白家只有一个奴婢,那奴婢的肩胛处确有烙印。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在获鹿城,阿措拿着一块通红的碳往后背烧。
他抵死不认,就是阿措认了,就算是他能教得动方世平帮自己,或是让方世平杀自己,也不会认的。
“白家没有老先生要找的人。”还没在怀中焐热的户帖,他平静地取出来。“无功不能受禄。”
阿措看着上面的字,忍不住惊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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