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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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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管事这才战战兢兢的将在锦绣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出人意料的,凤歧山的表情越来越柔和,听到戏阳怕他知道了生气,所以教黄管事怎样应付他的问话时,面上更显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真是孤的乖女儿,真是孤的好臣子,嗯!?”他意味深长的说,“你们到底是担心孤气坏了身子?还是怕离得太远,孤做不了主呢?”
“公主说,是不想让国主为了她的事情担心”,黄管事颤声道,“臣也只是奉命……”,“行了”,凤歧山不耐烦的打断道,“孤不需要你的解释,将夏静石那封信笺给随歌的时候让他看完之后焚毁,告诉他是夏静石交代的。”
凤随歌心浮气躁的连倒了几盏茶喝,最后索性将茶壶盖子揭掉,也不管会不会倒得前襟上淋漓一片,就着壶咕咚咕咚的乱灌了一气,忽然听到内室珠帘轻轻的一阵撞响,他连忙用袖子揩了揩嘴,迎了上去,“怎样?”
医官肃然行礼道,“臣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少妃……”,话未说完,凤随歌已经面色惨白的冲进内室。
付一笑斜躺在榻上,上身倚着软枕,头微微的向外侧着,黑而长的睫毛安详的盖在眼睑上,干燥开裂的唇边残留着一抹未尽的微笑。
刹那间天地失色,凤随歌呆若木鸡,倏然回神之时一个箭步冲上前,提起医官的领口怒喝道,“你这个庸医!她怎么会……怎么会……”,他忽然说不下去,红着眼卡住了医官的脖子,“说!谁让你来的!!”
医官吓得脸都青了,眼珠转了转,冲着他背后直喊,“少妃!少妃!!快别睡了,皇子来了!”
虽是将信将疑,凤随歌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一笑眼睑下的眼珠微微动了动,眼睫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打开,只听她困惑的哑声问,“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做什么”
“一笑”,凤随歌立即放开了医官,扑到她榻前,“你醒了”,不等一笑答话,他又凶狠的一回头,瞪住医官,“你方才到底要说什么”,医官尴尬道,“臣下方才是想说,臣下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少妃手腕上的淤伤恐怕还要好久才能消退……”
不等他说完,凤随歌已转回头来执起付一笑的手腕细细查看,一边轻轻的摩挲着淤紫的肌肤,一边心疼的骂道,“那些狗东西,居然绑得那么死……夜里我去找秦老要些活血的伤药来,过几日淤血便应该能化开了”
一笑也凑过去就着他的手看了看,自嘲道,“第一次带那么多镯子呢,让我多带几天吧”,“那我再给你加个花”,凤随歌说着,做势便朝她手腕咬下去,一笑手一缩,笑道,“你竟然有心思玩笑,看来明日的箭技,你一点也不担心啊”
凤随歌叹了口气,微黯道,“担不担心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想的——父王总是这样针对你,你不为自己担心的么?”一笑嗤了一声,“我担心他就不对付我了么?再说了,就算兵来,也有你这个将挡着呢”
凤随歌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再睡一会吧,我去叫膳房为你炖些滋补的汤水”
经过几天修整,大部分被冲进树林的车驾已经修好,但仍有几架车在洪水中巨石的冲撞下损得无法修复,经过几番抗争,雪影终于还是被安排与凤戏阳同车而行。
拔营启程之后,雪影微闭着双目在窗边打起盹来,凤戏阳呆坐了一会,忽然问,“雪影,你懂琴吗”,“琴?”雪影疑惑的掀了掀眼皮,“你问这个做什么”
凤戏阳见她肯接话,心中喜悦,微笑解释道,“我曾听说锦绣歌舞天下无双,就连普通人家的女儿也弄得一手好琴,所以随口问问”
虽不太愿意与她攀谈,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雪影仍是老实的回答道,“我的琴是跟娘学的,爹爹总说娘年轻时弹得一手好琴,但嫁给爹爹之初家中境况不好,琴艺便搁下了”
凤戏阳微微一笑,“左右无事,不知现在你可愿为我弹奏一曲?或许我这样问会有些唐突,但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听琴而已”
雪影支颐看了她一会,简单答道,“好”
一架六弦琴很快从侍女手中递到了凌雪影膝上,雪影闭目凝思了片刻,缓缓抬手,温润的指尖落在琴弦上,弹出了第一个颤音。
琴声先是像一个灵动的少女,在月光下轻盈而又欢畅的舞着,后来变成了一个忧愁的女子,在朦朦雨天里眺望着远方,等待着不知归期的情人,最后音律一转,化为寂寞高傲的妇人,细细的在镜前梳着妆,絮絮的对自己低语,忘了他,忘了他……随着最后一段惆怅缠绵的旋律,琴声终于停歇。
车中非常安静,凤戏阳恍惚的问道,“你说,真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吗?”,雪影悠然道,“感情这东西,是最好猜测却又是最难掌握的,所以才教人心惘神迷,往往是拿得起,却放不下”,她淡淡的瞟了凤戏阳一眼,带着一丝的喟然,轻轻道,“情到深处无怨尤,这句话本没有什么错处,可是对他这样的男子而言,这份爱若不是他所需,你再无怨无尤也不可能打动他”
凤戏阳微微一震,下意识问道,“你能告诉我,我哪里不及她么”,雪影却摇摇头,轻笑道,“这世间的事,总不比棋盘上的黑子白子,能够顺你心意,随便布局,人心更是如此,若他那么容易爱上,他也不是夏静石了”
“可我只爱他”,凤戏阳的声音越说越低,“我不是很贪心,我只想伴在他身边而已,只要他对我能有对她三分好,不,哪怕只有一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他越来越僵,就好像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将那簪子抛下去的,我也不知道他会……”
“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雪影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真的,萧参军告诉宁非,殿下说他只是直觉要去捡那簪子,没想到会滑那么深,所以,这次不关你的事——我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该叫你戏阳,还是该叫你公主,或是称你为王妃,但我一直想告诉你的是,所有的事情,和一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笑和殿下从来没有真正开始过……”
“真的吗?!”戏阳的眼中忽然亮起耀眼的光彩,“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过吗?”
雪影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叹息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他的心已是一滩波澜不兴的死水,你投下去再大的石块,也只能引起片刻波动……”,凤戏阳急急的打断她,“不,若他们未曾开始过,我能做到的,我真能做到的”
雪影放下膝上的琴站了起来,“我告诉你两件事,第一,那簪子是一笑的,第二,他上次吐血便是因为得知一笑来信想问他要回簪子”,说完,她不忍看凤戏阳倏然空洞的眼,抛下一句,“放下吧”,边伸手去揭车帘。
“凌雪影”,身后传来凤戏阳冰冷的声音,“你太残忍”,雪影一停,头也不回的答道,“若我真正残忍,我便不会对你说这些了”
第66…70章
付一笑不顾劝阻,还是来到了比斗场,此刻已经在整理着装准备下场,凤随歌看着她肃然且有序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许甜蜜,这个女人,也难怪夏静石会为她费那么多心思,她值得。
虽说夏静石的亲笔信是以火漆封口,凤随歌心中却始终有个疙瘩——昨天黄管事从锦绣回到了夙砂,但根据密报,黄管事一进城门便直接被接进了王宫,都不必费心去想,定是国主凤歧山传召,而且以夏静石的缜密,怎么会做出让人传话这样落人口实的事情来?
而今日,凤歧山拟选的箭竞之法又是出人意料的复杂,他命人在圈起的密林中投放了一百头水鹿,让付一笑与叶端方同时入林,一个时辰后,以割下的鹿耳为准,分出高下……
凤随歌上前替付一笑紧了紧护腕,强笑道,“你不会真要把我送人吧”,一笑低头理着衣褶,没有说话,凤随歌叹了口气,不胜愁容的掩腮道,“人总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更何况是我这样完美的男人,只怨上苍将我生得这么独一无二,别人没有的优点,我偏偏全部都有……”
“凤随歌!”一笑终于忍不住吼道,“你就不怕打雷吗”,凤随歌嘿的笑了一声,“你在紧张吗?都不愿意多说话”,“没有”,一笑矢口否认,“我向来不是多话的人”
凤随歌简单的哦了一声,眼光灼灼的看着她,“其实,能看到你为了我那么拼命,就算输了,我也不会怨你的——要么这样好了,我替你上场,就算是你雇我的”
一笑白他一眼,“可我没钱付给你”,凤随歌很认真的看着她,“让我爱你一生就可以了……”,不等他说完,一笑紧了紧胸前固定箭筒的皮带,径自走出荫棚。
目送她走入场中,凤随歌忽然向凤歧山奏道,“父王,一笑手腕淤肿未退,可否……”,不等他话说完,一名老臣呵呵的笑了起来,“新婚燕尔,果然是蜜里调油,但皇子若要在此时此地偏帮少妃,只怕难堵众人悠悠之口”
凤随歌油然一笑,“大人多虑了,我只想调个人跟住一笑替她收捡鹿耳,并不是要替她竞箭”,凤歧山微一沉吟,点头道,“也好,只是不知随歌意属何人?”凤随歌一字一顿的说,“姑,余”
姑余提着一只麻布口袋欢天喜地的跟在一笑的马后跑着,昨日付一笑为了救他而受罚,他难过了一整夜,今天一早,当凤随歌找到他说让他在竞箭时为付一笑拾猎时,他竟快活的手舞足蹈起来,除了大喊大叫一些含糊而无意义的音节之外,他想不到任何表达快乐的方法——皇子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讨厌自己,甚至还将少妃交给自己照顾……
两人迅速在密林中穿梭着,不一会姑余的衣衫上已尽是斑斑鹿血,可渐渐的,付一笑每一次挽弓急射之后都会紧紧皱起眉头,准头也越来越差,有数次险些没有命中。
姑余也看出来了,他指着贪狼懊恼的比划了一下,吭吭的说,“少妃休息,姑余去杀”,一笑偏头将颊上流淌下来的汗珠蹭右肩上,“时间只有一个时辰,我们休息的时候戬昕侯不会休息的,若姑余不累,我们便继续,好么”
姑余挺起胸膛,用力的点了点头,“不累,一点不累”,一笑微一点头,拍马继续前行。
凤随歌若是只剩下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手下,那绝对是姑余,或许姑余的智力有些问题,但他的忠心绝对不容置疑,凤随歌让他护住付一笑,他便一定能护住付一笑,所以,在他摔进事先布好的陷阱时,他甚至不忘喊了一声,“当心——”
一笑只觉得眼前一空,跑在前面准备去割鹿耳的姑余便硬生生的从地面上消失了,随着他混浊不清的一声“当心”和重物坠地的声音,一阵干燥的烟尘自地面升起。
一笑下意识的拉住马缰,定睛一看,顿时出了一声冷汗,前方平整的黄土地上,倏然出现了一个非常巨大的坑洞,那是一个遮掩得非常高明的陷阱!
“姑余!”一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奔到坑边朝下望去,“姑余你怎样?”,姑余扭曲着巨大的身体昏沉沉的躺在坑底,听到她的呼喊似乎清醒了一些,勉力动了动,又呻吟出声,“当心……”
不及思考为何会在林间旷地上出现如此巨大的一个陷阱,一笑转身站起便去解马缰,“姑余你看看有没有受伤,我想办法拉你上来……”
姑余在坑底翻动了一下,蹭得坑壁上土粒纷纷下落,发出希希簌簌的声音,一笑已提着马缰回到坑边,把缰绳的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另一段抛了下去,“姑余,试试看能不能拉你上来”
姑余半倚在坑壁上,艰难的伸手在地上收捡着什么,一边呐呐道,“等等,耳朵……”,一笑这才注意到他方才提在手中的袋子被抛在一边,鹿耳从敞开的袋口中滚落在地上,又是血,又是泥。
“姑余,你先上来”,一笑喊,姑余却固执的将鹿耳收理进袋中,仔细的束起口袋缚在腰间,这才伸开大掌去抓马缰,可是一笑势单力薄,姑余偏又身形魁梧,试了几次,非但没将姑余拉上来,反而险些将一笑坠到坑中去,只得作罢。
休息了片刻,一笑决然的站起身来,“姑余你等我一会,我返回去找皇子带人来救你”,姑余听到皇子二字,顿悟似的开始全身翻找,很快举起两支火箭傻笑道,“皇子说,放上去就会找来……”
比斗场上正进行着刀兵的武竞,凤随歌心不在焉的看着,心神却飞到了几里之外的密林。
不知道她现在收猎了多少鹿耳了……姑余应当是一个很好的助手,而且绝对的心无旁骛……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旁有人咦了一声,“看,哪来的火箭”
凤随歌下意识的抬头向密林方向看去,心顿时沉到谷底——晴朗无云的天空中,印着两道清晰的白烟,划出弯弯的轨迹,直指云霄。
其他棚子也有人陆续的看到,原本单一的在为场下斗士喝彩的人群渐渐的喧哗起来,“真的是火箭……哪里来的……”
那是他交给姑余的火箭,交代姑余不遇到危险不能施用的火箭,而且,竟然一放就是两支!
凤随歌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理凤歧山的喝斥,一路奔向拴系马匹的后场,随便解了一匹马便放缰朝密林方向狂奔。
危险……危险危险……一笑有危险!!!
将火箭放上天之后,付一笑抱膝坐在陷阱旁边,轻声安慰道,“他看到一定会尽快赶来的”,姑余艰难的挪了挪身子,将装着鹿耳的袋子从腰间解下,抛了上去,“耳朵,先去,姑余就来”
一笑接住袋子,犹豫了一下,正要说句什么,轻微的一声响打碎沉寂得窒静的天地——那是弓拉到极致时,弓身发出的轻微的咿呀声。
嗡声一起,一笑的身形一矮,朝旁边蹿了出去,脚刚落地,又是几声密集的弦响,原本静寂的林间空地上顿时箭如雨下,一笑狼狈的滚了几滚,终于避无可避的落进了地坑,重重摔在姑余身旁。
姑余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一笑,呐呐问,“下,下来了?”一笑忍着疼从地上翻身坐起,昂首怒视着陷阱口,咬牙切齿道,“原来不是意外,真是,卑,鄙!”
几声冷笑,两只闪着寒光的箭尖对准了坑底的付一笑和姑余。
叶端方割下一对鹿耳,收进马背上负着的麻袋里,叹了口气,又准备继续上马前行。
这世间最强的两种力量,除了情感之外,便是杀戮,而对于男人来说,特别是他这样的男人,杀戮的快感,很多时候更胜于情感,但是,战争是一回事,为了某种目的肆意屠杀又是一回事。
林中钻出觅食的松鼠,精灵乖巧,在松树下翻找散落的果子,忽然松鼠立身静止不动,像是在静听,接着猛然一窜,溜得无影无踪。
寂静中,先后两枚火箭从另外一边的密林中呼啸而起,直冲云霄——那是只有主将在战场遇险才能发射的火箭!
是谁?!林中除了皇子的少妃和那个呆头呆脑的巨人之外,应该没有旁人。
叶端方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抽箭在手,打马朝那边奔去。
林间空地上,十数个着暗灰衣衫的男子在忙碌的搬运着一只只沉重的口袋,另有两名背着弓箭的人站在付一笑和姑余所陷落的陷阱旁,协助着他们将袋里的泥土朝陷阱中倒落。
忽然远处奔来放哨的灰衣人,慌乱的呼喝道,“有人,快走”,不及所有人反应,破风声起,箭光至处,“啊”的一声惨叫,还在奔跑的他腿上中箭倒下。
坑外众人皆恐惧的骚动起来,抛下搬运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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