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梦亦如幻-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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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夏很不理解，突然觉得自己的妈妈每天有事没事就骂自己一顿，算是一件幸福的事。

　　　　车开了很久，或许只有一个小时，或许开了几百年，度日如年，度秒如年。宁夏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不愿意回家。

　　　　太安静了，甚至都没有打破安静的契机。

　　　　徐意的家在四中的附近，是继父为了方便她上学，重新买的房子。一栋二层的小洋楼，一看就价值不菲。

　　　　车刚停到院子，一个中年男人就牵着小女孩等在门前。男人紧紧握住小女孩的手，生怕她转头就走，小女孩怎么也挣脱不了。她并不想迎接这个新来的姐姐，因为是姐姐的话，就不需要这样刻意的迎接。

　　　　来到面前，男人说：‘徐意回家啦，萱萱和我都很想你。’

　　　　那个叫萱萱的女孩低头看着地面，口中说道：“想死姐姐了。我给姐姐买了很多东西，家里还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就等姐姐回家呢。”她说的很流利，一看就是事先背过的，不知是谁写的稿子。

　　　　徐意眯着眼睛笑，“谢谢萱萱。我也想你了。”

　　　　跟在身后的宁夏东张西望，总觉得哪里藏有摄像机。结果没有，看来大家都是在演戏给自己看。

　　　　徐意领着宁夏径直往自己的卧室走，把大包小包放下。屋里早已布置好，这些带来的东西显得多余，她觉得自己都很多余。

　　　　她趴在阳台上望下看，萱萱在草地上逗虫子，自己小时候也经常做的事情，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一只虫子，微小又无力，向死而生。

　　　　她说：“宁夏，其实我毁掉了她的生活。”

　　　　“什么？”宁夏在归置搬进来的东西，在包里翻到一本很大的日记本，写了密密麻麻的字，不知道藏了有多少秘密。

　　　　徐意接过日记本，封面上是自己手抄的一首歌的歌词。

　　　　——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心中已空无一物

　　　　感到空虚而哭泣一定是渴望得到充实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鞋带松开了

　　　　不擅长重新系起与人的牵绊亦是如此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少年深情凝视着我

　　　　抱膝跪在床上向那天的我说抱歉

　　　　屏幕的微光楼上的噪音

　　　　电话的铃声紧塞住双耳那笼中的少年

　　　　——

　　　　“我妈妈在没有结婚的时候有了我。家里人都不同意，但是我妈妈坚持生下了我。而且毅然决然的和那个男人私奔。她以为自己奔向的幸福，却没有想到奔向的是柴米油盐的生活。从我出世后，我爸爸生意失败，家里生活拮据。两人开始日复一日的争吵。”

　　　　“我妈妈对面前的男人说，我后悔了，我就不该跟你。我后悔这一切。男人也说，要不是你怀孕了，我怎么会娶你。”徐意笑了笑，继续说：“一切的症结都在我的身上，我毁掉了他们本该幸福的一生。那段时间里，我看着家里的家具每天都被摔坏，家里早已支离玻碎，因为我这个累赘，又苟延残喘的维持着。”

　　　　宁夏抱住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她拨弄着宁夏的头发，思绪逐渐清晰。

　　　　有一次，他们吵得很凶，家里的东西飞来飞去，把徐意喜欢的一个蓝色的音乐盒都砸坏了。送她音乐盒的那个男孩拉着她往外走，他噙着泪，歇斯底里的对他们喊，你们为什么不离婚呢？

　　　　他们愣在原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口中喃喃道，不行，徐意还小。

　　　　徐意就想，又是因为我，要是没有我就好了，我是为了给别人造成麻烦而活着吗。

　　　　但是当她转头看到身边的男孩那双清澈的眼睛，和手中捧来的蝴蝶，又觉得，我要活着。

　　　　萱萱敲门进来，看到屋里眼睛湿润的两人，顿了顿，“爸爸和阿姨叫你们吃饭了。”

　　　　“知道了，我们马上下去。”

　　　　萱萱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们怎么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没什么，你先下去吧。”

第57章　2009年　田夕（1）（）　
徐意带着宁夏来到楼下，她的继父和妈妈坐在餐桌上等着她们。谁也没有说话，萱萱把下巴放在桌子上，目光涣散的发着呆。

　　　　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她们入了坐，打完招呼后就一言不发。

　　　　徐意妈妈和丈夫对视一眼，开口说：“我们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徐意和萱萱也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表现出很期待的样子，他们的好消息，不一定是自己的好消息。

　　　　妈妈笑道：“我有小宝宝了。你们又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萱萱说：“可是我想要姐姐。”除了徐意没人能明白她的弦外之意。

　　　　徐意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悄悄说：“等你长大后，就可以去找自己的姐姐了呢。”徐意知道，有些情感是不能被割舍或者取代的，那就去寻找或者等待吧。

　　　　萱萱也小声说：“可是我都不知道妈妈把她带去哪里了。阿姨和你住进来那天，她们就走了，我陪她们去了机场，然后一只很大的鸟就带着她们离开了，那鸟连翅膀都不会晃动，肯定不会停下来休息的。”

　　　　徐意没有说话，在萱萱的心里，自己和妈妈应该算是一个入侵者吧。

　　　　徐意继父咳了几声，掩饰住兴奋之情，拉住妻子的手宠溺地说，“还有七个月，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原来我不是属于你的孩子呀。”萱萱嘟囔了一句，从椅子上跳下来，往自己的房间走。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当然也是。”徐意继父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准备起身去把她追回来。

　　　　宁夏见状说：“我去吧。”她看到徐意的表情很落寞，像是一只暴露在烈日下的萤火虫，发着光却可有可无。

　　　　她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宁夏希望她能够发泄出来，如同疾风暴雨般，就算寸草不生也没关系。在宁夏看来，徐意一直很压抑，她随着妈妈东奔西走，被视为一个毁掉妈妈人生的麻烦。现在又以入侵者的姿态，挤走了萱萱深爱的姐姐，也许还有她的妈妈。

　　　　尽管她如此优秀，却始终在自我否定。可是她又无法选择，无论是成为别人的麻烦，还是去夺走别人什么，她都是无可奈何的。

　　　　发泄出来吧，你压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把你沉积在心里的石头搬起来吧，砸到谁都好。宁夏拉了拉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不管发什么，你都还有我。”

　　　　徐意笑了笑，“谢谢宁夏。”又在心里说道，“什么都不会发生。”

　　　　继父讪笑说，“徐意，你知道的，我没那个意思。我从来就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徐意拿起筷子吃饭，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们。”他望了一眼妻子，“上次陪客户吃饭，我见到了老田，现在他在思北市的公司做得很大，业务范围都到了刻溪市。当然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妈妈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什么意思？”

　　　　徐意手里的筷子在空中滞留了短短的几秒钟，又恢复正常。

　　　　“他说，他希望把徐意接回去。我想”

　　　　“想都别想，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的。”徐意妈妈猛然站起来，歇斯底里的说。

　　　　他再次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的是，如果徐意愿意回去的话，我也尊重她的选择。毕竟我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留下的话当然也没关系。再过一段时间，家里又有一个小宝宝，加上萱萱，我怕打扰到徐意，你知道的，她现在学业紧张，又要学音乐，我怕她烦。”

　　　　是怕我打扰到你们吧。徐意起身对两人笑了笑：“我吃饱了，去院子里走走。”她到了门口，回过头说：“你们讨论出结果再告诉我吧，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关上门，里面传来争吵声。徐意抬头望了望天，浮云左右飘荡，挡住了视线。阳光很刺眼，进到眼睛里都晕开成了斑斓。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划过脸颊，像刀割一般疼痛。

　　　　“我果真还是一个麻烦呢。”

　　　　宁夏安抚好萱萱，听见楼下传来猛烈的争吵声。发泄吧，徐意，尽情的发泄吧。等待下面掩旗息鼓，她才走下楼。

　　　　眼前一片狼藉，破碎的碗碟到处都是，丰盛的食物也作别了它的器物。

　　　　徐意妈妈在角落里啜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和你结婚啊。我告诉你，我怎么也不会让她离开我的，我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我也没有一定要她走。我只是让她自己选择。你不知道，老田那单生意对于公司来说多么重要。如果恰好她也愿意回到自己爸爸身边，那不是两全其美吗。”

　　　　大人的话总是模棱两可，宁夏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徐意的影子。该发泄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宁夏皱起眉头，“她呢。”

　　　　徐意妈妈指了指院子。

　　　　宁夏跑到院子里，空荡荡的院子里那辆小车无声无息的停在那儿，风把脱离了泥土的草吹到空中，她绕着小楼找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徐意的身影。

　　　　她心急如焚的掏出手机给徐意打电话。听筒里传出长久的嘟嘟嘟声，迟迟没有接通。从车那边传来音乐声。

　　　　——

　　　　雨夜天，萤火绕。

　　　　少年如月，不知车马。

　　　　许下时光，相伴老。

　　　　天苍苍，野茫茫。似草浮萍，随波流浪。

　　　　——

　　　　宁夏跑到车那边，发现徐意的手机放在车的车盖上。点亮手机的屏幕，满屏幕的萤火虫，飞呀飞，逃不出屏幕的方圆。

　　　　她拿起徐意的手机，回到了屋里，对两人说：“你们还在吵什么！徐意不见了！”

　　　　徐意妈妈从地上站起来，发疯了似的往外跑。

　　　　徐意继父愣了愣，“她去哪儿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宁夏再也不理他，跟上了徐意的妈妈。两人在街上疯狂的跑，疯狂的呼喊徐意，在人群中造成了骚乱。她们的呼喊声很快就淹没在了人们的叫骂声中，他们不在乎徐意是谁，他们只知道自己被妨碍了。

　　　　跑了几条街，依旧没有找到徐意。精疲力尽的宁夏说：“阿姨，我们分开找，你去这边，我去那边。”

　　　　徐意妈妈惊慌失措，精致的脸上完全没了平常波澜不惊的沉静，她这样的一个女人，经过了大风大浪。但是徐意，是她的命门。除了徐意，什么都可以失去。而没有了徐意，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第58章　2009年　田夕（2）（）　
不知道跑了多久，宁夏脸上都沉积了一层汗渍。从车来车往的市中心穿过，其间几次差点被车撞上。她蹲在一棵树下，脱下鞋子，脚后跟被鞋跟抹掉了一层皮，停下来时才感受到一阵生疼。

　　　　周围的房屋变得低矮，宁夏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景色，陌生的树。只是还没找到那个熟悉的人。

　　　　她稍稍休息了一会儿，手里提着鞋，光着脚在路上走。水泥路经过一天烈日的暴晒，地面上很烫。穿上鞋被磨掉皮的地方更痛，她索性咬牙往前走。

　　　　夜色来临，越走越偏僻，连每个路灯的间隔都变得越来越远。她甚至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是她倒不担心这个，徐意此时一定很伤心。自己一定要找到她，陪在她的身旁。

　　　　又翻越了一个延伸向上的路，到了路的尽头，前面是一片荒野，长满了杂草。周围没有标志物，甚至没有了建筑，晚风吹得荒草“哗啦啦”的响。

　　　　“你到底在哪里啊。”宁夏蹲下来，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想就此一直哭下去，哭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也是一种情绪的宣泄，是伤心的尽头。可是一想到，徐意此刻也在某个地方哭泣，就不能再如此下去。

　　　　宁夏擦干眼泪，重新振作精神。打量了一下四周，前面已经是旷野，后面有微弱的光。也许，自己追错了方向。她起身往回走，却忘了回去的路。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对面一个笑嘻嘻的“喂”就让自己的眼泪再次决了堤。

　　　　“她不见了。她不见了。她不见了。”

　　　　对面慌了神，“你先别哭，谁不见了，慢慢说发生了什么。”

　　　　宁夏一边抽泣一边说，“徐意离家出走了。我找不到她了。”

　　　　“别着急，我们一起去找她，一定能找到她的，我保证。你现在在哪里。”

　　　　宁夏听到他的保证，稍稍放下心，安定下来说，“我也不知道，我从徐意家追出来后，一直往南边走，走着走着就没了路。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好的好的，南边是吧。你千万别着急，你在原地等我。你那儿有什么。”

　　　　“有草，前面有座山。”

　　　　对面沉默了几秒，“还有呢。”

　　　　“还有我。”

　　　　“”

　　　　宁夏眼泪又灌满了眼眶，“你找不到吗。”

　　　　“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你等我。”

　　　　宁夏挂掉电话，静静的坐在路边，天空中的星星在缓慢的移动，也许是地球在自转。她想看看有没有北斗七星，有的话就可以辨别方向了。不过，有一点小小的技术难题，她并不认识北斗七星长什么样。

　　　　路那边迟迟没有人来，宁夏心下琢磨。地球自转的话，也能带动人转，这样走散的人就又能重逢吧。她又想，所有人都会跟着地球自转，那样距离就不会缩短，必须谁停下来，或者谁跑得一些，才可以碰到的吧。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有个光在接近，再近一点，就能听见摩托车的轰鸣声。宁夏不确定是不是他，车灯左右摇晃了下，惊起了路边的飞虫。肯定是他，那个傻子骑自行车也是这个样子。

　　　　摩托车一个帅气的急停，停在宁夏的身边，然后开车的人没稳住，一个踉跄从车上摔了下来。

　　　　他从地上爬进来，又扶起摩托车，“怎么样？”

　　　　宁夏摇摇头，“你有驾照吗？”

　　　　“我们去找徐意吧。”陈年从摩托车后面拿过一个安全帽，稳稳当当的扣在宁夏的头上。“你打她电话没。”

　　　　宁夏噗呲噗呲的喘气，安全帽的挡风玻璃上，布满了白茫茫的气。她的双手胡乱的在玻璃上抓。

　　　　陈年无奈的摇摇头，扶住她，随手把挡风玻璃往上一拉，宁夏的脸憋得通红。

　　　　“差点憋死我了。”她把徐意的手机从包里拿出来，“她的手机在这里。”

　　　　陈年瞥了一眼手机，看到手机后盖的贴纸，和屏保都是满满的萤火虫。

　　　　“我知道她在哪儿，上车。”

　　　　摩托车启动，空旷的路上，陈年尽情的展示他技术很差的事实，晃晃悠悠的朝左边的一座山上驶去。宁夏死死的抱住他的腰，报着要死一起死的决心。

　　　　“快点，徐意一定很伤心。”

　　　　“发什么了什么。”

　　　　他试图回头的一瞬间，摩托车从路的左边滑到了右边，宁夏心惊胆颤的说，“别回头，专心看路。”

　　　　上山的路很幽静，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在山间回响，车轮一圈一圈转得飞快。到半山腰的时候路边就飞满了萤火虫。它们提着灯笼，照亮了这条小路。

　　　　宁夏说：“好漂亮。你怎么知道这里。”

　　　　陈年注视着路，“我来过。”

　　　　“你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她喜欢萤火虫。”

　　　　宁夏想起了中午的时候，徐意的继父和她妈妈的对话，他口中那个很重要的客户老田，应该就是徐意的亲生父亲了。她一定就是田夕了吧。

　　　　“你什么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