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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庆纪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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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越王说这番话时,眼睛一直紧盯着昭庆,眼见昭庆的肩头开始轻轻颤动,他的脸上浮现出失意与痛楚……
白越王言出必行,王宫中又开始忙碌起来,宫人们在管事的带领下紧张忙碌地悬挂彩灯锦绸、布置大婚的场地洞房。
白越王又召来礼司,命他通知各国遣使朝贺。
这一切落入昭庆眼中,如催命的符咒,压得她不能喘息。
最大的麻烦却是贝衣,她寸步不离地守在昭庆身边,如影随行!
昭庆心冷,寒症又犯,终至卧床。
白越王大急,将众太医悉数召入宫来,给昭庆诊治。
眼看大婚之日临近,昭庆终日愁眉不展,几乎滴水不进。
白越王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亲自喂药安抚,“寡人知道你不愿,可寡人离不开你,寡人无法放手……”
昭庆看都不看他一眼,面如坚冰、心下凄楚。
三年前,那场大婚的场面仍旧历历在目,自己已是做过一回新娘了,难道三年后,自己真要这么不明不白地再次披上嫁衣?
“……这几日你消瘦许多,寡人不忍,可寡人只想留下你,待你成为寡人的王后,寡人一定加倍补偿你,给予你这世间无人可及的爱宠……”
昭庆虚弱地合上双眼。
……
“贝衣,她不肯用药!”半晌,白越王似孩子般向旁人求助。
贝衣二话不说,自白越王手中接过乘满汤药的银器,硬是迎着昭庆惊愕万分的目光,捏住昭庆的两颊,将药全数灌入昭庆口中,又惟恐昭庆吐出,手提昭庆后颈,在其背上轻轻一拍……
昭庆又气又急,赌气般干咳,只是药已进肚,为时已晚。
白越王趁机手抚昭庆的后背,埋怨贝衣,“对待王后,不可如此无礼!”
昭庆听闻‘王后’二字,咳得更急……
白越王顺势将昭庆揽在怀中,亲吻她的秀发,“好了,好了,用过药病就好了,明日一早你的嫁衣就可赶制出来,是寡人亲自为你挑选的,你一定喜欢……”
昭庆头一晕,顿时失去了知觉……
待昭庆醒转过来,已是掌灯时分,寝宫内温暖如常,空气中却蔓延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贝衣后背挺直地立在昭庆的床前,许久未曾露面的青玉正手持一把金柄长剑傲然与其对峙。
“这可是先王赐予丞相的定邦宝剑,此剑一出,上可斩公卿、下可除走卒,便是大王也需遵从,如今青玉奉命斩杀这祸国的妖女,任何人都不得阻拦!”青玉高昂着头,气势冲天般高叫。
昭庆的第一个反应是,那个讨厌的男人倒哪里去了?
转念一想,是了,丞相要杀她,白越王这会儿定是被调开了!
想到这里,昭庆倒觉释然,死了也好,死了总比嫁给那个疯子好!
青玉言毕,贝衣却没有动。
“你做什么?”青玉奇怪,“还不让开!难道想抗王命不成?”
“王命?”贝衣终于开口,冷笑连连,“我管你什么王命!”
贝衣一挥手中白绸,青玉吓得顿时连连后退,她可是吃过亏的,自然晓得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绸子有多么地厉害!
“我贝衣自小遵师命,等待主人的到来,普天之下,除了我贝衣的主人,其他人都不过如蝼蚁一般!”
“你……”青玉花容失色。
昭庆呆若木鸡。
“即便是你们当今的白越王,若不是他诚心守护贝衣的主人,哼!”贝衣手中白绸一抖,下文自在不言中。
“更不要说什么先王,便是你们先王的祖宗,要想伤害贝衣的主人,也要问问贝衣手中的‘不杀’答不答应!”
白芒一闪,青玉尖叫,只是,贝衣的‘不杀’瞄中的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那把剑……
昭庆早已坠入深寒的心一点点暖起来,随着那金柄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稳稳落入贝衣的手中,昭庆全身的寒意也开始如潮水般消退……
“留下她!”昭庆半卧起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贝衣。
寂静的寝室内,昭庆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地突兀、异常地清晰。
“你,原来不哑!”青玉瞪大了那双与昭庆颇有几分相似的美目,不由自主地反应道。
贝衣回首,难掩满面的惊异!
昭庆的双眼异常明亮,闪动着坚定无比的光芒,静静回视贝衣。
……
“不!”青玉似从心底发出悲声,“你欺骗大王!你……”
白芒又起,生生截断了她的喊叫……
“主人,是否杀了她?”贝衣的神情瞬息间恢复如常,仿佛发现昭庆能言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昭庆缓缓起身,面上还透着几分虚弱,“自有人收拾她,不要脏了你的‘不杀’!”
贝衣的面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之色,不留意,宛如幻觉。
昭庆注意到了,却没有出声。
良久,昭庆才再次开口,“你刚刚所言,可是真的?”
贝衣闻听,躬身施礼,“句句属实!”
“那好,”昭庆横下心,“你听着,我本是楚国公主,为救王弟才只身涉险,无论如何不会嫁于白越之王,你明白吗?”
贝衣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明白!”朗声答道。
“既然明白,你可愿助我逃离?”
“贝衣唯主命行事!”
……
白越王返回寝宫时,昭庆正在进食。
“你身体好些了?”白越王惊喜问道。
昭庆神采奕奕地抬头看他一眼,强迫自己咽下最后一口羹肴,方重重点了下头。
“太好了!”白越王亲呢地坐到昭庆身边,眼中透着发自内心的欢愉。
“刚刚丞相绊住寡人,说是原本囚于宫中的楚王幼子不见了,恰是在你持金牌出宫那日失去了踪影,要寡人严查。”
昭庆面色不变,心中却在琢磨,白乾,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以至他非要与自己过不去?
“可寡人心里只牵挂着你,楚王幼子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是你放走的,寡人也绝不会怪罪于你!”白越王的声音中夹带着一分豪气、二分温柔、三分地热忱。
昭庆抬眼看向他,与他深情的目光对视,良久,转目对一直静立在阴影里的贝衣轻轻颌首。
“啪”一声,一具柔软的身躯被重置于地。
白越王闻声看去,一眼看到贝衣脚下昏迷着的青玉,张了张口,尚未出声,又被贝衣手中那泛着金光的长剑吸引,静默了半刻,沉声道,“是丞相?”
“是!”贝衣冷冷答道。
白越王回首,无言地看向昭庆,懊恼不已,“寡人受骗,险些葬了你的性命,你怪寡人吗?”
昭庆的明眸瞬间暗了几分,半垂下头,良久,缓缓伸出一只小手……
白越王大喜过望,急忙一把抓住,“你不怨就……”
下面的话却已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了……
昭庆将手一点点从他的大掌中抽出,翻过来,掌心的绢帕上赫然刺着一颗小小的刺球!
白越王的脸上还挂着惊喜的笑容,两只手臂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惟有眼神在变化……
惊诧、不解、痛楚……
昭庆叹了口气,鼓起勇气抬眼看他,看进他的眼眸中去,“我不能嫁给你,”昭庆轻声说。
只见白越王的黑瞳倏地缩小。
“对,我不哑。”昭庆轻轻点头。
“你曾说过,只要我对你展言一笑,你便可答应我任何一个要求……”昭庆停下来,重又垂下头,半晌,再抬起时,脸上已挂着一个明媚得令人窒息的笑容……
白越王看愣了,满眼的痴迷,仿佛透过这个微笑,看到了一生的幸福……
“如今,我只要你答应,”昭庆一字一顿地幽幽说道,“此生,永不犯楚!”
……
第二十二章 故人
贝衣右手挥舞‘不杀’,左手紧握安邦之剑,一脸蔑视地驱使着宫门守卫。
昭庆安静地骑在白马上,身后粗犷巍峨的殿宇在沉沉的夜色下形同注视猎物从容离去的猛兽,无奈而悲愤。
宫门方启,白马已按捺不住,不待昭庆驱使,便似闪电般冲出,仿佛早就感受到了主人心底的迫切……
宫门外的街道十分安静,昭庆与贝衣的两马纵情飞驰,急促的蹄声震得大地也仿佛在颤动!
眼看城门在即,笔直的街道上隐隐现出一个头戴大大斗笠的身影……
昭庆急速勒马,险险在那人身前停住,定睛看去,不由惊叫,“你为何还在城中?”
贝衣从后面赶上来,“主人,快走!”
昭庆的心中闪过数个念头,下意识地脱口问出,“子思在哪里?你有无将我的口讯带到?”
青衣人缓缓抬起头来,两道精光含着汹涌的怒气投向昭庆。
“我为何不走?你不走,我如何能走!”
这个声音震得昭庆两耳发麻,似被重锤击打,嗡嗡作响……
这个声音并不大。
这个声音只是太熟悉,萦绕在昭庆耳边长达两年之久,怎能不熟悉!
昭庆的心迅速沉下去,似有无底的沉渊,无论如何都探不到底。昭庆的身子在马上晃了两晃,刚刚燃起重回故国的希望开始一寸寸破灭,多日的病体再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昭庆的最后意识,是一道流星般的白芒划过眼角……
这是哪里?好温暖!溪边的翠柳繁花在艳阳下绚丽多彩,树下的绝色丽人在清风中悦色微笑……
母妃,你怎么躲在这里?这么多年,抛下我与子思!
母妃,你在对我笑吗?那些年里,你从未对我展颜!
母妃,你的怀抱好温暖,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丢下我!
……
“主子,主子,快醒醒!”
“王姐,睁开眼!”
“呼呼……”
不,不要扰我,我宁可在母妃的怀中长眠……
“你快给我睁开眼,听到没有,否则,本王便将你的王弟扔进江中!”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昭庆一个激灵,倏地睁开双眼。
“醒了,醒了,主子醒了!”是清儿脆亮的叫声。
昭庆的眼中,立时涌入几张熟悉的面孔。
子思的欣喜、清儿的雀跃、贝衣的宽慰,白虎的兴奋,还有,还有定王的愤怒!
昭庆一阵眼晕,这是梦?还是……
再次凝神,没错,这不是梦!
“你,你为何会在这里?”昭庆心慌意乱地问他。惊得小白虎直发愣。
“你问我!你还敢问我!”定王咆哮。
昭庆克制不住地颤抖,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正被他死死抱在怀中,难怪如此地温暖。
“呼呼……”小虎从闻听到昭庆声音的震惊中回转,率先对紧抱昭庆不放的这个陌生男人表示出不满。
“这个,王姐体虚,还请……”
不待子思彬彬有礼的请求出口,定王的吼声再起,“住口!”
一阵静寂。只余小虎不甘地喘息之声。
“公子,不要理他!”清儿轻拉子思的衣角,小声嘀咕,满脸心疼。
“王爷,何必呢,反正人也找回来了,动怒伤身啊!”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昭庆咬牙切齿,“玄木!”
“来了,来了!”殷勤的应答声中,玄木高大的身影从不知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满面带笑地挤到昭庆近前。
“我将王弟交与你,你……”昭庆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玄木照例嘻笑,“这可怨不得我玄木,我不过是听人差谴罢了,可怨不得我!再说,如今不是也逃了出来嘛!”
“够了!”沉寂了片刻的定王冷冷开口,“你们都先退下!”
几人听闻,面面相觑,又心有灵犀般一同看向昭庆。
“滚!”定王从牙缝里再挤出一字,声音中已散出罕有的威严。
昭庆心知躲避不过,也不愿子思担心,无奈之下,对几双关切的目光轻轻点头。
眼看着几人鱼贯走出,便连小虎也没落下,被清儿匆匆抱走,昭庆按捺不住,拼力从定王怀中挣出,质问那落在最后的玄木,“你为何出卖我?”
定王手臂用力,又将昭庆揽回怀中。
玄木尴尬苦笑,“这又是一件怪不得我玄木之事,要怪,你就去怪庄秀儿那丫头,若不是她找到定王告发,我玄木也不会落到他的手中,被他逼着一同寻你踪迹!”
昭庆的心底迅速闪过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原来是她!
只是,这已不重要。
“你,扮作玄木的师兄?”昭庆艰难转头,疑惑地问定王。
定王拧眉,双目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哎呀!王爷可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我玄木佩服得……”
定王一个凌厉的眼神投去,玄木立马闭嘴,嘻皮笑脸地边退边道:“你们谈,你们谈,不打搅你们!”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昭庆与定王彼此凝视。
“真的是你吗?你怎会……”这个男人,自己在他身边两年,以为再了解他不过……
定王的眼中又升腾出火花,“若不是为你,本王怎会露出这保命的绝技!”
“我从未见你练过。”昭庆不自觉地压下了声。
“哼!”定王的双臂用力,惩罚似地拥紧昭庆,“被人看到了,还叫什么保命绝技!”
昭庆无语,半晌才轻声道:“是你在茶棚出手,从长刀下救我性命。”
“你知道就好,”定王松了手臂,昭庆刚缓出一口气,定王脸上的怒容再现,“眼见你被那男人揽入怀中,本王恨不能立刻冲过去,杀了他!”他声色狰狞道。
“我要救王弟,别无它法!”昭庆辩解。
“那你就出卖色相!”定王勃然大怒。
昭庆闻听,如遭雷击,半晌,才缓过神来,“我没有!”昭庆大叫,眼中不争气地涌出热流。
“没有!”定王声音比昭庆还高,双目涨得血红,“你扮哑女,迷惑白越王,诱他灭臣九族、惑他出兵袭歧!你没有,这些该如何解释!你说!你说!”
“我……”昭庆头一次感受有苦难言之痛,心中如翻江倒海,委屈不已、悲愤不已、难过不已!
“白越王召告天下,要册封你为后,你又如何解释!”定王将昭庆的身子摇了又摇。
解释!我为何要解释!
昭庆心底升出忿意,倔强地咬紧牙关,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妒意交加、几近疯狂的男人。
“你说呀!你说呀!”定王不肯放过昭庆,“你死也不肯应允我,处心积虑地从我身边逃离,你是不是早有打算?你想做白越王后,是不是?是不是?”
昭庆心如虫噬,绞痛难忍,却固执地不肯开口。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过惘然!
“他碰了你,他……”定王说不下去,声音都开始哽咽。
昭庆忽然不忍,“没有。”昭庆轻声答。
定王呆呆凝视她,满脸的不信。
“真的没有。”昭庆盯着他的眼睛,轻轻说道。
“我不信!”定王回过神来,大叫,“我要查验!”他伸手去拉昭庆的衣袖。
“你……”昭庆再忍不住伤心,泪珠滚滚而下。
“呲”锦裂声起,昭庆心碎,这般的侮辱,这般的践踏!
“混蛋!”昭庆想也不想,本能地挥掌……
“啪!”一个清晰的掌迹现于他的脸颊上,她用上了全力……
两个人顷刻间双双愣住,她没想到真能打到他,他没想到她会出手打他!
动静太大,终是惊动了门外人,贝衣波澜不惊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入,“主人!”显然是惟恐昭庆吃亏,意欲推门而入。
“不要进来!”昭庆下意识地出声制止。两个人,如此狼狈!怎可示人……
过了好久,定王伸出手,摸了下脸颊……
“疼不疼?”昭庆没想到自己会问出声,意识到时,已出口难收。
定王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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