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翠竹-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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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待她回到“知竹斋”，就笑不出了。

　　　　一个穿着桃红绉纱短衣，水绿长裙的妇人，正大剌剌的坐在铺子最显眼的位置，真有勇气，这么热的天还涂了一层厚厚的粉。

　　　　夏婉娘和肖映荷在一旁陪坐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着。

　　　　夏慕君跟姑姑打了个招呼，就要进后厨，却被那妇人拦了下来。

　　　　“哟，这就是夏姑娘吧，长得可真水灵。”

　　　　说着还招了一下手绢，一阵浓烈的香风直往鼻孔钻来，夏慕君快窒息了。

　　　　“慕君，这是金大娘，是来，是来……”

　　　　那大娘见夏婉娘半天说不出口，心急得自己说。

　　　　“哎呦，我是替长平村的汪村长来的，汪村长的公子对夏姑娘可是一见倾心啊，依我看两位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这金大娘说的眉飞色舞，夏慕君却听得一头雾水，哪来的汪公子？

　　　　夏婉娘忙打断金大娘的话，说：“金大娘，金大娘，这话就别当着孩子说吧，我也真的做不了主，不如您还是去桃花村找她爹娘吧。”

　　　　“去，去，肯定要去！”

　　　　那金大娘喝了一口水，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绢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金大娘，不知还有什么事情啊？”

　　　　夏婉娘看着日头渐高，还得去后厨准备饭食，不由得也有点着急。

　　　　“夏妹妹，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太不容易了！我这啊正好有这么个人，家里新丧了老婆……”

　　　　听到这，夏婉娘算是明白了，不管这金大娘在哪打听到自己和离了，她目前也是不打算找的。她赶紧摆摆手，截住话头。

　　　　“金大娘，我真的没这个打算，我们现在也要准备开店了，真的，不如您先去忙……”

　　　　“妹子，你现在还叫有点资本，等将来女儿嫁了人，你孤身一人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啊，到那时就太晚了……”

　　　　“金大娘，我现在真的不考虑，谢谢您了，这是喜钱，您先去忙，我们真的要开铺了，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夏婉娘塞了一把铜钱到金大娘手里，好说歹说，总算把她送走了。

　　　　夏慕君和姑姑赶紧进去后厨准备饭食。

　　　　映荷听了金大娘的那些话，却是上了心，整天都有些闷闷不乐。

　　　　她没想过有一天娘会离开自己，可是那金大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以后自己嫁人了，娘该怎么办？

　　　　到了晚间，三人驾了驴车回到桃花村，饭桌上，夏于氏和夏若虚说起了下午金大娘来提亲的事。

　　　　夏慕君听了半天才弄清楚，这汪公子，原来就是上次在汪奶奶孙子百日宴上跟自己搭话的那个浓眉大眼的后生，叫汪长青。

　　　　说起来他爷爷，就是长平村的村长，跟夏爷爷也算认识。

　　　　他们家底殷实，很有些土地，这汪长青的姐姐前几年嫁了人，就剩这么个独子，读书虽不成，伺候庄稼可是一把好手，还使得一手好弓箭，十里八乡算叫得上名的猎手。

　　　　夏爷爷夏奶奶你一句我一句，夏若虚皱着眉头听，夏慕君好不容易插一句话：“爹，娘，女儿现在还不想嫁人。”

　　　　大家一时都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

　　　　夏若虚确实觉得这汪长青配不上自己女儿，可要说不嫁人，难道谁也不嫁吗？

第63章　再次拒绝（）　
“我现在还不想嫁……”

　　　　夏慕君又说了一遍。

　　　　“那看来我也是白来了啊！”

　　　　院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一位老人站在院子里朗声说道。

　　　　原来是宋老爷子，旁边还有赤羽，身后站着的，不是霍乘风又是谁？

　　　　“夏爷爷，我们也来提亲了！”

　　　　赤羽平日里经常来教夏爷爷做竹笛，一老一小很是投契，说话毫无顾忌。

　　　　只是他这一喊，夏慕君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夏于氏和夏婉娘互看一眼，面露喜色，夏云峥则跟着起哄。

　　　　夏慕君看着霍乘风灼灼的目光，实在坐不下去了，说了一声“我吃好了”就推开碗筷，低着头回房了。

　　　　她一个人坐在房里左思右想，一会脸红一会摇头的。

　　　　过了一会，映荷跑进来，从她口中，夏慕君才知道前因后果。

　　　　下午赤羽来了家里一趟，正碰见金大娘，这小子听了两耳朵，就赶紧跑去给霍乘风报信，所以宋老爷子才大晚上跑到家里来。

　　　　“我爹怎么说？”

　　　　夏慕君还是忍不住问了。

　　　　“舅舅还能怎么说……霍大哥人材这么好，对表姐你又死心塌地……”

　　　　映荷故意慢吞吞地拉长声音说，一边还捂着嘴笑。

　　　　“你这丫头，再不说我不理你了！”

　　　　慕君背过身去，佯装生气。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舅舅说要听你的意思，你现在还不想嫁人，就再等等！”

　　　　“我爹真的这么说吗？”

　　　　“舅舅真的这么说！”

　　　　“那……那他怎么说？”

　　　　“谁呀？”

　　　　“霍大哥！”

　　　　“哦……霍大人说只要你点头，多久他都愿意等！哎呦，看不出来，霍大人平时不苟言笑，说话竟然这么肉麻！表姐，你说是不是？”

　　　　映荷也替表姐高兴，忍不住打趣道。

　　　　夏慕君却不说话了，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可她端着杯子的手却泄漏了心事，几次举起又放下，一口都没喝，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映荷不知道表姐为什么并不高兴，甚至有些伤感。

　　　　她问了几句，慕君不愿回答，她也只得作罢了，回房间歇着了。

　　　　夏于氏和夏若虚招呼完宋老爷子一行人后，两人对看一眼，都有些感慨。不知不觉女儿大了，已经到了媒人频频上门的时候了。

　　　　夏于氏倒了一杯凉茶，递到夏若虚的手里，夫妻两个围坐在圆桌旁。

　　　　“相公，你觉得怎么样？”

　　　　“这霍乘风长得是一表人才，可他配咱们君儿，是不是年纪大了点？”

　　　　“大五岁而已，哪里就年纪大了……”

　　　　“他当那个巡检使，听起来很危险啊，要是有什么万一，君儿岂不是要守寡？”

　　　　“啐啐，瞎说，能有什么万一，而且他是当官的，有危险也轮不到他呀。”

　　　　“咱们对他家里也不了解，只道父母双亡，也没说缘由，父亲那边还有没有亲人也没说起……”

　　　　“这个你下次可以再问嘛，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夏若虚笑了，摇摇头说：“夫人，我看你呀，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那还问我做什么？”

　　　　夏于氏听了，也扑哧一声笑了，自己好像很偏心。她中意霍乘风最大的原因是她看得出来，霍乘风对女儿真的是情根深种。

　　　　“就是不知道君儿怎么想的……”

　　　　夏若虚捻着胡须说道，夏于氏听了也跟着点了点头，不过至少是不抗拒，至于女儿说的再等等，就不知道要等什么，要等多久。

　　　　其实这个问题，夏慕君自己也不知道。

　　　　她坐在桌前，拨弄着油灯的灯芯，墙壁上影影绰绰，窗外浓黑的夜色中，不知名的小虫子低声鸣叫，她已经来这里很久了。

　　　　可两世加起来，她也还没有做好准备恋爱，更别说嫁人。

　　　　以前她总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冷着一张脸，哪怕对方是教授，是官二代。

　　　　可现在，当面对霍乘风时，夏慕君自己都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意。

　　　　是，霍乘风对她是很好，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不然今日一早也不会又送吃的又送药，情不自禁的惦记着他。

　　　　可她现在后悔了。

　　　　心动和爱还差很远，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这么轻易爱上一个人。

　　　　她表面云淡风轻，可其实很难信任一个人，防备心很重。

　　　　因为她知道，心一旦交出去，很多事情就不由自己控制，她怕。而别人的心交给自己，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她更怕。

　　　　更何况还有一个问题，霍乘风喜欢的是夏慕君还是夏慕呢？

　　　　该怎么跟他解释呢，他如果知道后，又会怎么想？

　　　　这些问题缠在一起，就像找不到线头的线团，千丝万缕。

　　　　可至少要把话说清楚，不能这样耽误别人，尤其是当那个别人是霍大哥，夏慕君终于下定了决心。

　　　　夜幕中，繁星点点，一弯朗月向大地撒着银晖。

　　　　无边夜色中，霍乘风一行人正在往家里走。

　　　　“你小子这么冲动，好了吧，吃了个闭门羹！”

　　　　宋老爷子看着从出来就一直微笑的霍乘风，故意说道。那夏姑娘是不错，可自己外孙也不差啊，一句“再等等”可不能让老爷子满意。

　　　　霍乘风也不说话，笑着摇了摇头。

　　　　夏慕君的想法他早就知道，他今日来，不过是想让她的家人知道自己的诚意。目的达到了，他才不着急呢。

　　　　“赤羽，干得好！”

　　　　“……”

　　　　宋老爷子看不得外孙那幅没出息的样子，自己加快脚步先走了。

　　　　第二日，霍乘风早早的就出门，打算去衙门，谁知一开门，夏慕君立在门边等着他，一身淡绿，玉立恰如一只碧荷。

　　　　他十分惊喜，问道：“你怎么在这，等我吗？”

　　　　夏慕君点点头，从衣袖中掏出一样东西，让霍乘风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是他送给她的玉石玛瑙步摇。

　　　　夏慕君不看他，只低着头说：“霍大哥，这个我真的不能收……”

　　　　“为什么？”

　　　　霍乘风并不接过来，声音有些闷闷的，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见慕君不敢直视自己，他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我不打算现在嫁人……”

　　　　夏慕君的声音很好听，可说的话霍乘风不爱听。

　　　　“我也不着急娶！”霍乘风压低声音，多了几分怒意。

　　　　“我不能给任何承诺……”

　　　　夏慕君不打算再争辩，把手里的步摇塞到霍乘风的手里，就要转身离开。霍乘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我不需要你的承诺，我知道我要什么！”

　　　　霍乘风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拳，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

第65章　摄魂（）　
今日是霍乘风的早值。

　　　　虽然昨夜连夜赶去流溪村，他还是早早就回到了衙门，带着一队捕快，从北城门出发，开始巡逻。

　　　　晨光尚早，除了零星的商人忙着开铺，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没走多远，迎面来了两驾马车，车夫看到巡逻队后，跟里面的人低语，似是得到了什么指示，马车放缓速度，停了下来。

　　　　“乘风！”

　　　　车中有人掀开帷裳，是一位中年男子，冠发紫袍，浓黑的眉毛下一双鹰目，正是霍以清。

　　　　此时他的眼神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没有了锐利，多了一丝暖意。

　　　　霍乘风闻声停了脚步，看着霍以清，瞬间眼里涌出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拱手躬身行礼，平平的语调答道：“下官见过霍大人。”

　　　　霍以清的表情僵了一下，刚才的一点点笑意也从眼里消失不见。他薄薄的嘴唇紧抿，用干涩的声音答道：“不必多礼。”

　　　　霍乘风站直身子准备告辞，后面马车里探出一位娇俏少女，冲他招手：“乘风哥哥！”

　　　　霍乘风看着霍离歌明媚的笑颜，想起于元意昨日的话，心中涌上几分怜惜，走了过去。

　　　　“离歌。”

　　　　马车的门帘被掀开，于元意也在里面，他冲霍乘风点了点头，面色如常，仿佛昨夜的醉酒从未发生过。

　　　　于元意怎会错过和离歌一起去大悲寺，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

　　　　霍离歌看着霍乘风，妩媚的桃花眼眨了眨，告别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不知从何说起。

　　　　除了姐姐和爹爹，乘风哥哥是她最信任的亲人。

　　　　虽然爹爹和乘风哥哥的心结多半解开无望，而姐姐的痴念亦不会有结果，但她希望乘风哥哥能好好的。

　　　　““乘风哥哥，离儿……离儿希望乘风哥哥幸福。”

　　　　“好。”

　　　　霍乘风有些动容，抬手轻拍霍离歌的头顶，说：“离歌也是。”

　　　　霍离歌重重的点了点头，在快要落泪之前，跟霍乘风挥手告别，放下了门帘。

　　　　马车随即再次启动。

　　　　霍乘风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了囚牛峰顶的大悲寺。

　　　　一了大师带着几名青衣僧人已在山门等候多时，见到霍以清，上前行礼。

　　　　“阿弥陀佛，霍大人，一别经年，近来可好？”

　　　　“大师不必多礼，霍某还是老样子，倒是大师松鹤常健，愈发精神了。”

　　　　霍以清和一了大师寒暄着，先进了大殿。

　　　　霍离歌带着小翠，和于元意慢慢在寺内走着。初升的朝阳散发着光芒，天边的浮云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元意哥哥，以后我的小兔子月儿就送给你了，你要把它养的白白胖胖的，你能答应我吗？”

　　　　“好。”

　　　　“小翠，以后你要小心伺候姐姐，多替她分忧，她做傻事你要拦着点，别让她惹爹爹生气，知道吗？”

　　　　“是，离歌小姐。”

　　　　气氛有些沉重，霍离歌转过身子，对身后二人笑着道：“你们不要不高兴啊，如果姐姐的病能就此治愈，也算一件好事不是吗？”

　　　　于元意苦涩的笑了笑，除了你，别的人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小翠忍着泪意点了点头，平日里最爱哭的离歌小姐，在这个关头都能笑着说话，自己也不能哭。

　　　　很快，小沙弥过来请几人过去：“一切准备就绪，女施主请随我来。”

　　　　几人来到大殿，施术的地方就在后面的偏房里。

　　　　霍离歌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外，冲霍以清和于元意，小翠等人点了点头，就转身准备进去了。

　　　　小翠看着小姐的背影，忍不住鼻子一酸，赶紧拿帕子在眼睛下面按了按。

　　　　“离歌！”

　　　　霍以清一直紧抿着嘴，眉头紧锁。在女儿即将迈步进去的时候，他终是出声叫住了女儿。

　　　　任他权倾朝野，此刻也只是个担心女儿的父亲。

　　　　离歌闻声回头，三步并作两步，扑进霍以清的怀里，父女俩相拥无言。

　　　　霍以清深吸一口气，拍拍女儿的肩头，亲自把她送进了禅房。

　　　　小沙弥带着几人另找了间禅房等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霍以清翻阅竹简的声音，室内一片寂静。

　　　　午时，沙弥送来斋饭，几人谁也没动筷子。

　　　　等待的气氛太过难熬，于元意实在坐不住了，一个人出来，找了块僻静的地方，遥遥对着大殿，坐在一颗参天古树下。

　　　　一切如常，只是平日络绎不绝的香客今日都被拦在了山门外，整个大悲寺显得格外安静。

　　　　大殿里几位僧人盘坐在蒲团上，低声诵着佛经，还有木鱼敲击的声音，一下一下传来。

　　　　而通往后面偏房的门帘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离歌此刻正和衣躺在一张窄窄的卧榻上，却难免紧张，心中惴惴不安。

　　　　室内门窗都用黑纸糊上，点了无数的油灯和蜡烛，在一片灯海中，一了大师一身素白僧衣，手持一颗紫色的水晶球，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黑光。

　　　　两人身旁，袅袅的白烟若有若无。

　　　　大师口中喃喃的念诵着什么，应大师要求，离歌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颗水晶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