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翠竹-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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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迷路的人（）　
霍离歌从祠堂出来后，边走边抹泪，也没留意周围，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片竹林。

　　　　这是一个缓坡，葱葱郁郁的竹子一望无际，直顺着缓坡长上去，漫山遍野的延伸开来。

　　　　霍离歌索性走进竹林，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扶着竹子，终于哭出了声。

　　　　她不是梨花带泪，也不是嘤嘤抽泣，而是像孩子似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稀里哗啦，哭的撕心裂肺。

　　　　后面的于元意只是远远的跟着，可也顺着风声听到了这边的哭声，一声声都是伤心的宣泄，全然不似平日柔怯的离歌。

　　　　又过了一会，离歌的哭声终于慢慢歇了，只是身子还控制不住地抽动。

　　　　她突然回头，盯着于元意的方向，还带着呜咽声，说：“出来。”

　　　　于元意从竹子后面显出身形，慢慢走了过来，他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离歌。离歌展开帕子，细白的纱绢绣了一株红荷，并两个娟秀小字“离歌”。

　　　　于元意心中暗道一声：“糟了，拿错了。”

　　　　“你喜欢离儿？”

　　　　哭过的嗓子有些喑哑，可说出的话更让于元意吃惊。

　　　　“你……”

　　　　于元意仔细看着对面站的离歌，不，这不是离歌！

　　　　她是霍安歌。怎么会这样？那她方才……

　　　　“我只是想来看看乘风哥哥和那个姑娘。”

　　　　霍安歌抬起眼睛，水雾迷蒙的眼神如此茫然，全然不似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么明媚，那么嚣张。

　　　　她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回答于元意，又像是自言自语。于元意突然觉得，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厉害。

　　　　“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

　　　　“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的爹爹，都认为我太过骄蛮，只有他懂我是为什么。”

　　　　霍安歌还在喃喃的说着，看着远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她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花，嘴角却已经笑了出来。

　　　　“后来有一天，我偶然得知，在很小的时候，大伯就给我和乘风哥哥订了娃娃亲，我高兴的一夜没睡。”

　　　　“我天天盼着长大，一心一意的等着嫁给乘风哥哥的那一天。”

　　　　“可是过了几年，就传来了大伯在前线通敌的消息，婶娘日日来我家求爹爹，可爹爹总是沉默不语。再后来……朝廷上下都说是我爹爹秉公执正，大义灭亲，而乘风哥哥也来退婚……”

　　　　说到这，霍安歌眨了一下眼睛，一滴硕大的泪珠滑落。

　　　　虽然知道她不是离歌，可看着她如此，于元意也是不忍心。

　　　　“霍小姐，恕在下多嘴，感情的事情如果勉强，只会两败俱伤。”

　　　　“你说的话和离儿一样……”

　　　　听了于元意的话，安歌回头，噙着泪的眼睛像蓝色的湖泊，那么悲伤。

　　　　“离儿，姐姐对不起你，所有人都喜欢的离儿，活下来的那个应该是你，不应该是我……”

　　　　安歌双手掩面，身子慢慢滑落，终于跪坐在草地上，如风中的一片孤叶，瑟瑟发抖。

　　　　于元意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陪着她一同跪坐在地。

　　　　安歌觉得头痛欲裂，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浓浓的黑暗中，安歌嗅到一丝丝持续清爽的果香，神志渐渐清明。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辽远的天空，翠绿的竹林，和于元意关切的眼神。而自己正枕在他的腿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香囊。

　　　　毕竟是姑娘家，安歌连忙坐起，急急的朝外走。于元意顾不上揉发麻的腿，赶紧跟着她。

　　　　……

　　　　那边小翠走啊走，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

　　　　她只好先走到左近的一棵大树下，打算稍作歇息。

　　　　却不想树下已经有人。一袭青衫，手臂作枕，折扇遮面，躺在草地上，闲适的翘着二郎腿。

　　　　小翠正待悄悄离开，地上的那位却移开折扇，坐起身子。

　　　　好一位英气的大叔，高鼻深目，长眉入鬓，须髯如戟。

　　　　只见他手指在草地上摩挲着，摸到一个葫芦，拽到怀里，拔掉木塞，喝了一口。

　　　　“敢问阁下，这可是流溪村？”他抬起衣袖擦擦嘴，朝小翠的方向看来。

　　　　他明明看着自己，可眼内却是一片茫然，眼神落在自己前方。

　　　　他，他难道看不见吗？小翠在心中叹息着，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阁下，请问这可是流溪村？”没有得到回答，男子站起身子，扬起下颌，又问了一遍。

　　　　“是的，这里就是流溪村。”小翠回过神，连忙答道。

　　　　“原来是姑娘。那请问，姑娘你知道宋老爷子的家怎么走吗？”男子得到回答，点了点头，接着说。

　　　　小翠摇了摇头，想到他看不见，又马上说：“我也不知道。”

　　　　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一人，直往树下来了。她小脸红扑扑，圆圆的黑眼睛像足了葡萄，扑闪扑闪。

　　　　小翠看着有些眼熟，对面小姑娘先开口了：“小翠姑娘，你家霍小姐到处找你呢。”

　　　　“你是……”

　　　　“叫我二丫就行了，是云峥哥叫我出来看看，他说你也许不认识回去的路了。”二丫很少和陌生人打交道，有些羞涩，站直身子，不住地捏自己的发梢。

　　　　“尔雅？近于雅正，好名字。”一旁的男子突然出声，

　　　　二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她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真好听，可为什么眼神有些茫然？

　　　　“对了，二丫妹妹，这位大叔想去宋老爷子家，宋老爷子应该还在祠堂，麻烦你先带我们一起去祠堂吧。

　　　　“嗯。”

　　　　男子听了她二人言语，拱手道谢：“那就有劳二位姑娘。”

　　　　三人往祠堂的方向走去，小翠着急回去，走在最前面，忘了身后的男子。男子跟在最后面，走的有些慢。

　　　　二丫回过头看了一眼，男子每一次落步都似乎很不确定。她走到男子身边，衣袖覆上手腕，小声说：“大叔，你可以牵着我的衣袖，慢慢走。”

　　　　男子笑了笑，果真牵了二丫的衣袖，沉声说：“谢谢尔雅姑娘。”

　　　　一行三人来到祠堂门口，正碰上宾客依次往外走，看来是已经礼毕。

　　　　小翠道了声谢谢，拜托二丫帮大叔找宋老爷子，就匆匆进去找自家小姐了。二丫带着大叔正要避开人群，突然看见霍大哥和宋老爷子走出来。

　　　　她扶了大叔迎上去，脆生生的叫一声：“霍大哥！”

　　　　霍乘风闻声看过来，看到二丫身边的大叔时，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大步走了过来。

第41章　采莲（）　
“这位大叔要找……”二丫刚开口，话音未落，霍乘风突然出手，竟一把捏住大叔的胡子，“嘶”一声地扯了下来。

　　　　“哎呦，痛死我了，姓霍的！”刚才还十分沉稳的大叔突然蹦起来，龇牙咧嘴的叫出来。

　　　　霍乘风抬起胳膊，眼看大巴掌就要拍到大叔的头上，大叔身形十分灵活，一溜烟跑到宋老爷子身后。

　　　　“宋爷爷，你看师兄又欺负我！”大叔不仅身形灵活，连眼神也瞬间恢复了神采，晶亮的很。

　　　　所以这个“大叔”即不老也不盲吗？二丫在一旁愣住了。

　　　　“丫头，谢谢你。”宋老爷子捻着胡须，跟二丫说了句，嘴角还带着无奈的笑。

　　　　霍乘风也冲二丫点了点头，然后毫不客气的扭着那位“大叔”的耳朵，说道：“跟我走”。

　　　　“大叔”被扯得踉踉跄跄还不忘回过头，同二丫挥挥手，道：“尔雅姑娘，谢谢！后会有期！”只是那模样实在狼狈，二丫忍不住捂嘴笑了。

　　　　二丫看着走远的三个人，心里想：“没人盲就好。”然后转身去找自己的家人了。一路上碰到的乡亲们都在讨论着刚刚的及笄礼。

　　　　王大娘说：“今日来得几个后生可真不错啊，一个赛一个的俊，啧啧。”

　　　　李大妈将手里的瓜子皮一扔，赶紧点头：“可不是咋的，这夏先生可真有面子，我听说还有两位是桃花镇上的官爷呢！除了霍大人，坐后面那个也是，个子挺高，长得还怪漂亮！”

　　　　后面的胡嫂子抱着孙子也挤了过来，眨眨眼睛：“要我说呀，还是霍大人有气派！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那么漂亮有什么用！”

　　　　王大娘可不管哪个男人漂亮，磕了口瓜子，笑着说：“只羡慕夏先生家有个好女儿，长的好，又贤惠能干，家里铺子也搞得有声有色！难怪这么多后生中意，谁娶到她才是有福呢！”

　　　　“那倒也是！”说到这另两位不争了，齐齐点头。

　　　　二丫听了，也在心里跟着默默点头。

　　　　…

　　　　隔日，刘磊跟往常一样，早早的来到夏家，准备跟夏爷爷一起去砍竹子。他一进院门，却发现夏慕君和肖映荷正围坐在天井边。夏爷爷跟夏奶奶带着小慕兰，去了菜园子还没回来。

　　　　“磊子哥，你来了正好，快来尝尝，这是我爹托人从中都城带来的桂味！昨晚才到呢！”

　　　　映荷高举着胳膊，手里拿着一串红色的果实，不停的晃啊晃。

　　　　磊子走近一看，可真是个稀罕东西，鲜红粗糙的外皮拨开，里面的果肉晶莹剔透。咬一口，中间一个细小的籽，口感软糯，甜入心扉，还有一股桂花香。

　　　　“好吃吧？”映荷盯着磊子，大眼睛里盛满了笑，眨啊眨。

　　　　她离得这么近，看的磊子心里一阵紧张。

　　　　“好吃，谢谢映荷妹妹。这个是什么啊，我以前从没吃过。”磊子搔搔头。

　　　　“这个啊，叫荔枝，最南边的离州才有呢，是我爹托人带来给我尝鲜的！桂味这个品种可是最贵了呢！”

　　　　映荷小嘴一张，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串话，神情很是得意。

　　　　纵然磊子再粗心，也看出来了映荷妹妹今日心情很好，她高兴，他就高兴。慕君在一旁看着手舞足蹈的映荷，也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慕君姐，你们今日不用去镇上铺子吗？”磊子问。

　　　　“今日没有集，娘让我们就在家休息。”映荷抢着回答，慕君也跟着点点头。

　　　　“磊子，我一会想摘些莲蓬，可没有趁手的工具，你有办法吗？”慕君问道。

　　　　“我来吧，你们姑娘家就别下水了。”磊子毫不推辞，当即把活揽了下来。

　　　　“啊……”几个人说着话，夏云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后院走出来，边走还边揉眼睛。

　　　　“磊子哥！早啊！”夏云峥这懒猫一看到刘磊就精神了。

　　　　“你怎么没去学堂啊？”刘磊问道。

　　　　“今日休沐啊！天天去学堂，无聊死了！”夏云峥嘟囔着，突然捂嘴，扭着脖子四处查看。

　　　　“不用看了，爹爹一早就出门了，去隔壁村找史秀才了。”慕君看着云峥贼头贼脑的样子就想笑。

　　　　云峥听了姐姐的话，拍拍胸口，舒了口气，自跑去刷牙洗脸。

　　　　磊子让慕君找了个长竹竿来，自己用小刀把前面劈开，再用手掰开，使两片竹片的距离再分开些。他又叫慕君找个大木盆来，自己戴上草帽，拎上竹篮就推开门，准备去摘莲蓬。

　　　　慕君和映荷跟在后面，云峥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也急急的跟着去凑热闹。

　　　　待磊子来到池塘边，太阳已经升起，照的荷塘里水光粼粼。这荷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足足有三亩地，旁边连着几亩水田。

　　　　密密麻麻的荷叶长得快有脸盘大，粉红，深红还有素白的荷花，或含苞，或盛开，千姿百态，清冷又妩媚。

　　　　磊子天天从这经过，却没有注意到已经开始结莲蓬了。拳头大的莲蓬顶在细细的茎上，风一吹，晃晃悠悠的真叫人担心它会掉下来。

　　　　磊子脱了布鞋，挽起裤管，麻利的从塘边滑进水里。水深都到腰了，磊子的裤子全打湿了，他也不在乎，长臂一揽，近处的几株荷全让他揽怀里了，另一只手两三下就把几个莲蓬摘下，抛到岸上，冲慕君映荷他们喊道：“尝尝！”

　　　　慕君捡起一个，翠绿的莲蓬圆鼓鼓的，剥出来的莲子，饱满柔韧，鲜嫩清甜，带着莲心吃也不苦。

　　　　云峥在一旁看的浑身痒痒，难得爹今日不在家，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他甩下布鞋，卷起裤腿，学磊子往下滑，抓住的草茎却扯断了，“噗咚”掉进了水里，坐了个大屁股墩。再起来时，糊了满脸的泥浆子，活像个泥猴。

　　　　慕君看他的样子哭笑不得，赶紧进屋给他拿帕子。

　　　　磊子已经走进了荷塘深处，水愈深，他翻身坐进大木盆里，长竹竿轻轻一撑，就能漂出去好远。他先把身边够得着的莲蓬摘了，放进背上的竹篓里。

　　　　荷叶太密进不去的地方，就用长竹竿去夹，再一翻手腕，莲蓬就会掉进水里，用长竹竿一拨就捞到了。

　　　　映荷站在岸上，用荷叶遮着头，看着水里的磊子，觉得他真是能干，对自己也好，可惜……

　　　　云峥呢，就站在荷塘水浅的地方摘，收获也不少，扑咚咚直往岸上扔，玩的不亦乐乎。

　　　　突然他觉得腿上一疼，怪叫一声，丢下手里的莲蓬，抬起脚就往上爬。来到岸上一看，妈呀，两条腿上挂着七八个黑黑的，肉乎乎的大虫子。

第42章　戏水（）　
是蚂蝗！正拼命的在吸血，肥大的身子一耸一耸。

　　　　映荷胆小，看了一眼，吓得叫出声来。饶是慕君，也偏过头，心里直犯恶心。云峥受不住疼，伸手就想把最大的一只扯下来。

　　　　慕君连忙出声制止。这东西越拉，吸盆吸得越紧。一旦蚂蝗被拉断，其吸盆就会留在伤口内，佷容易引起感染溃烂。

　　　　“那怎么办？姐，快疼死我了！”云峥急得直跳脚。

　　　　“你等着！”慕君说完，拉着映荷跑回屋里，两人拿了瓶瓶罐罐跑出来，正碰上回家的爷爷奶奶，听说云峥被蚂蝗咬了，也赶紧跟来瞧瞧。

　　　　云峥眼巴巴的看着姐姐跑过来，手上却拿着盐罐子，醋瓶子还有酒坛子，简直要哭了。

　　　　“姐，你这是要做饭呐！我的腿怎么办？”

　　　　夏奶奶拉着小慕兰跟在后面，见到云峥的腿，也倒吸了一口气。

　　　　“笨蛋，别说话！”慕君蹲下身子，手里捏着盐，往最胖的那个蚂蝗身上撒去，只见本来吸的正欢的胖蚂蝗，如遭雷劈，瞬间身子缩成小小一团，“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爷爷，你来帮忙！”慕君说着把醋瓶子递了过去，爷爷站到云峥另一条腿前，学慕君的样子，往蚂蝗身上泼醋。

　　　　就这样，一人顾一条腿，不大功夫，云峥腿上的蚂蝗纷纷掉了下来，围了一圈，黑乎乎的，还在不停的扭动。

　　　　映荷在一边看的头皮发麻，简直要吐了。

　　　　云峥的腿上有几个伤口还在流血，慕君蹲下，拿纱布蘸酒，给他紧紧捂住，又用酒冲，疼的云峥哇哇大叫。夏爷爷在一旁笑：“没事，一会就好了。”

　　　　这时磊子也从荷塘里出来了，背上的竹篓装的满满的，满头大汗，浑身是泥。看到云峥的样子，竟然也是笑：“兄弟，忍忍就好了。”

　　　　“你明明也站在水里，你腿上怎么没有？”云峥很不服气，心想我还不是学你，才搞成这样？

　　　　“我站在水里的时候，把腿上的肉绷得紧紧的，它想咬也钻不进去。”

　　　　“哼，你不早说，我怎么知道！”

　　　　“好了，好了，快进屋吧，磊子身上的泥巴都晒的快结壳了。”夏奶奶看孙子没事，也松了一口气。

　　　　夏奶奶这么一说，磊子也觉得身上又黏又痒，抹一把汗说：“夏奶奶，我就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