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战记-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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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里克点点头，算是放过了这个话题。接着他开始回答丘奇之前提出的那个问题。

　　　　他先是扫视了一圈囚犯，与他们的眼神一个个交锋。然后高声说道：“要求很简单。从此以后你们就不再是囚犯了，而是隶属于我麾下的士兵。”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哗然。囚犯中原本是士兵的倒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们本就是吃军粮的，现在不过是从一个将领手下调到另一个将领手下罢了。不过在他们心中，对于做留里克这么一个监狱看守长的手下，还是有点抵触的。毕竟之前也算是正规军，现在搞得像是乌合之众。

　　　　动静最大的，主要是那些附近村落送来的农民。他们犯的都是些小错，罪不致死。刑满释放以后本该是回到村子里继续从事农耕，现在突然被告知以后就是士兵了？那当然是不愿意了。农村生活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主人管得太苛，偶尔还有强盗来搜刮一圈，看似生活艰难。

　　　　可是头上还有塔尔斯要塞啊！一旦出了什么大事，他们不用自己站出来面对，只需要向塔尔斯要塞呼救就可以了。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塔尔斯要塞就是强者，自然是要保护他们的。即便是阿拉伯人进攻了，首当其冲的也是塔尔斯要塞，作为农民，顶多给要塞运送些物资。那时候说起谁被抓壮丁，上城墙协助防守了，谁不是一脸幸灾乐祸，笑骂一声怪他命不好！颇有几分自觉天命所托的骄傲。

　　　　然而眼下，自己变成了要站到战争前线的人了，他们心慌了。怎么一夜之间天就塌了呢？他们只是农民啊，凭什么让他们去参军？他们的怒火冲上了脑门，染红了眼眶。嘴里发着无意义的怒吼，他们突然间冲向留里克。

　　　　命令是安加下达的，是安加制定的。留里克完全没有参与其中，至多算一个宣布者。可是在此时，他却成了群众的愤怒首当其冲的发泄对象。多么荒诞的人心民意，历史上多少豪杰就因为这样淹死在人民群众的浪潮中。

　　　　但留里克是善男信女吗？很多年前，在茫茫大海上一艘飘摇的德拉卡尔里，他就曾说过人心这柄武器该如何使用。他早料到这群农民在听到命令后会猛然间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勇气。因为他们置身于群体中。群体在个体数量上的庞大，让每个群体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庞大，它们认为自己从此便势不可挡了。的确，在大多数时候，个体面对群体是那样的孱弱。他没有发声辩解的机会，没有奋起反抗的余地。举目望去，没有一个理智的头脑能够容他理性的辩解存留哪怕一秒。再高智商的人，一旦加入了某个群体后，便会表现出极度的降智。对于群体中的个体而言，只因为他身处于群体之中，他就能感受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原本限制他的一切禁制，诸如道德、法律等等都消失得荡然无存。他感受到了自由释放内心兽性的诱惑，并且深陷于这种诱惑。最终激情冲昏了他的头脑，整个群体都陷入一种激愤状态。这种事件，回首古今中外，俯拾皆是。从现在的网络暴力，到上世纪的十年，甚至在往前的各国运动，本质都是一样的。

　　　　因此留里克在看见囚犯中的某些人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爆发了，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虽然他并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冲上来，但是于结局并无大碍。

　　　　他就站在那儿，扬手把剑抛还给哈伯德，右手往前一挥。哈伯德接过剑，收到留里克的指令，立刻和威克里夫一道向前走去。

　　　　几乎是眨眼间，二人就与冲出人群的囚犯相遇了。愤怒的群众挥舞着它们的铁拳砸向二人，人民的铁拳重于千钧，能够粉碎一切前路上的障碍！

　　　　剑光一闪，人头落了一地，铁拳终究只是个噱头。

　　　　后面的群众还没来得及冲到前面呢，就看见血雾冲天而起，两具无头尸立在那儿晃悠了一下，倒在地上。愤怒就像孩子的玩笑，它总是瞬间来到你心里，也会在瞬息间消散无影。群众不再愤怒，群体也就不再有存在的缘由了。

　　　　他们在几息间就回到了原位，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

　　　　留里克看着面前密集的人头，至于地上的两个，他没有关注。人死如灯灭，飞蛾再不会为其流连。

　　　　囚犯们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唯有抑制不住的紧张呼吸粗重地此起彼伏，牙关战栗的声音汇集在一起，也是不小的动静。留里克知道那种声音的名字叫恐惧。恐惧是抑制个人行动最好的工具。无论是法律，道德，宗教，抑或是别的一些什么，能够让一个人限制住本我冲动的唯有恐惧。对于触犯法律后果的恐惧，对于违背道德旁人指摘的恐惧，对于宗教中描述罪恶下场的恐惧。这些都能让一个理智的人限制本我的行动。留里克此时就赋予了他们对于死亡的恐惧。

　　　　终于，留里克说道：“我并不想让你们做我的手下，你们太差了。可是安加这么说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喜欢听话的部队。你们最好让我喜欢你们。不要妄想在我的手下会有人来安抚你们的情绪，调解你们的矛盾。那是外面那些正规军的做法，而站在这个院子里的都是囚徒。如果你们有意见了，可以去向上司汇报。解决方法参照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人。这就是我们的军法，希望你们能牢记在心里。我也不想某一天发现，手底下连一个士兵都没有了。”

　　　　说罢，他指着哈伯德和威克里夫说道：“他们二人就是你们的副统领。”接着他又对二人以及乔舒亚说道：“你们自己挑选人手吧，之后立刻开始训练。解散。”

　　　　三人接令，对留里克行了一礼。众囚徒也有样学样。留里克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接着威克里夫三人便吆喝着众人列队，开始了挑选。

　　　　侥幸活下来的曾经的群众们看着地上的那两具尸体，脸上又露出了当初听说伙伴被拉壮丁时常有的笑容。笑脸上写着四个硕大的血字“幸灾乐祸”。幸灾乐祸是一种无能的残忍。叔本华曾说：“没有什么比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纯粹的幸灾乐祸的心理，更确切地显示出这个人的卑劣、恶毒的内心和道德上的一无是处。”

第118章（）　
留里克走进了穆丽尔的房间，穆丽尔正坐在镜前整理着鬓角。

　　　　从镜中看见留里克推门进来，穆丽尔笑骂了一句：“怎么都不敲门就进来了？”

　　　　留里克痞笑道：“这是我的地盘，我进来当然不用敲门。”

　　　　说话间，他已走到穆丽尔桌边，扯过一把椅子坐下。穆丽尔美目一弯，瞟了他一眼：“怎么？有话想对我说？”

　　　　留里克笑道：“你果然聪明。我很好奇，你对要塞中的军队怎么看？”

　　　　穆丽尔不再撩拨留里克，低眉整理面前的妆品，柔声说道：“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懂这些行军布阵之事？”

　　　　留里克没有放过她，依旧笑眯眯地说着诛心之言：“你觉得，阿拉伯军队要从哪里进攻呢？他们能攻陷吗？”

　　　　穆丽尔手中事一顿，转过身来，正色看着留里克说：“你不用担心，这座城堡是阿拉伯人修建的，自然有一些他们知晓的秘密。想要攻下要塞，并不是不可行之事。”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要塞依旧在拜占庭的掌控下呢？”

　　　　“当然是因为从外部进攻实在太困难了呀。”

　　　　“所以你来到这儿了？”留里克眯缝着眼，笑嘻嘻地看着穆丽尔道。

　　　　穆丽尔突然莞尔一笑：“哎呀，都说了人家一个小女子哪里懂这么多，都是随便乱说的嘛，你还当真了。真是个呆子！”话语间，眉眼中盛满了嗔怒的柔情。

　　　　留里克哈哈大笑：“我也是随口一说嘛。得走了，不然我怕你吃了我。”说着便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穆丽尔捂着嘴轻笑起来，留里克随手关上门，笑声方才消失了。

　　　　站在栅栏边，就见院子里已经分出了三块人群，乔舒亚那边只有十余人，较于其余二者少了许多。哈伯德手下人数最多，留里克打量了一会儿，发现全都是些老兵。再看威克里夫手下，清一色的农民。留里克略一思量就明白过来，威克里夫怎么说曾经也是强盗，那些士兵没那么容易转变心理去做他的手下。而哈伯德就不一样了，那是被冤枉了的战斗英雄。现在能够再次出任军官，很明显是洗清冤屈了。至少士兵们是这样想的，于是他们纷纷投到了哈伯德手下。

　　　　留里克看了一会儿，就听见脚下的大铁门被敲响了。他好奇地探头到反面看了一眼，是个军士。

　　　　他在墙头喊道：“嘿，有什么事？”

　　　　那军士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连忙答道：“是留里克大人吗？安加侯爵请您去行政厅！”

　　　　留里克疑惑地捏了捏鼻子，安加这时候找自己是什么事呢？

　　　　他很快就答复了那个军士：“行，你先去吧。告诉安加我一会儿就到。”军士领了口信去了。

　　　　留里克再次转回院子的方向，这时候哈伯德等人也听见了对话，正看着留里克呢。

　　　　留里克说道：“哈伯德，我有事要去安加那儿一趟。你们带人去城外训练吧。威尔，你带几个人留下来守着就行。行动吧！”

　　　　随着留里克一声令下，军队行动起来，大门打开，人群走了出去。哈伯德留下了三个人给威尔，本也不需要太多人手。

　　　　不过他看见威尔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笑着安慰道：“不用沮丧了，大人这是信任你啊。这些手下刚刚招收，怎么能单单把他们留下呢？不过有你在这儿统帅着他们就不一样了，一下子就感觉可以放心了呢！”

　　　　威尔听闻此言，方才兴奋起来：“真的吗？原来大人是这个意思啊！”

　　　　哈伯德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道：“对啊，大人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呢。好好收好我们的家哦，可别辜负了大人的期望。”

　　　　威尔重重地点着头：“嗯！我绝对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的！”

　　　　哈伯德对他笑了笑，带着手下向城外走去。

　　　　这时留里克也从楼上下来，对威尔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走出门去。

　　　　威尔看着留里克的背影，激动地握紧拳头，狠狠一挥，下定了决心。

　　　　不多时，留里克便来到了行政厅。门口的戟士已经认得留里克了，这几天他没少来。一见留里克，并不阻拦，直接便把他放了进去。

　　　　走在上楼的地毯上，留里克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来到议事厅门口。抬手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安加一句请进还留在嘴边呢，就见留里克进来了。

　　　　不知为何，每当见到留里克，安加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暗自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惜才呢？现在给自己找了个这么大的麻烦，杀又杀不掉，赶又赶不走，真是烦死了。

　　　　留里克快步走到桌前椅子上坐下，冲阿西莫夫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安加问道：“怎么了？突然把我找来，发生什么事了？”

　　　　安加冲阿西莫夫轻点下颌，阿西莫夫随之递给留里克一份卷轴。

　　　　留里克疑惑又好奇地接过卷轴，展开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愣在那儿。

　　　　半晌，他才看完，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加说道：“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我又不懂阿拉伯文！你究竟对我有什么误解？”

　　　　安加冷漠地看着他，反复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把手中的鹅毛笔掰段。“这是方才阿拉伯方面送过来的书信。他们要求我归还穆丽尔公主。”

　　　　留里克随意地说道：“嗯，你不舍得交出去？那就留着呗。”

　　　　安加点点头，坦言道：“没错，穆丽尔的身份太过重要，我绝不可能把她还回去。不过他们还要求了另一个人，我倒是挺乐意把他送走的。”

　　　　留里克晃着脚等待下文呢，却见安加一直瞅着他不说话，问道：“不会是我吧？”

　　　　安加笑着点点头。就见留里克瞬间哭丧了脸：“不要啊！千万不要送我走！我超喜欢要塞的，这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饭菜又好吃，别把我送去阿拉伯啊，他们会杀了我的。”

　　　　安加正开心地看着留里克哀求呢，突然脑中闪过一条讯息，然后看着留里克的神情，怎么看都觉得很虚伪。

　　　　他恨恨地一拍桌面，说道：“你休想！只要我在要塞一天，你就休想离开！你先去吧，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留里克这才笑着离开了。

　　　　他走后，安加得意地对阿西莫夫说道：“这小子还对我使心机，故意装作不舍得离开的样子想让我把他送走。要不是突然想起兄弟会就在帮助阿拉伯，还真被他骗过去了。这次阿拉伯方面会要求交出留里克，肯定是兄弟会提议的，还做出一副留里克绑架公主罪大莫赎的假象，真是年轻！幼稚！”

　　　　阿西莫夫笑着躬身，表示认同安加的看法。

第119章（）　
离开行政厅后，留里克悠哉悠哉地回到监狱，发现大门依旧敞开着。

　　　　他无奈地笑了：“这个威尔，果然还是个孩子啊，连门都没关。”

　　　　一边念叨着，他一边走进了监狱。就看见那三个农民正坐在院子里的木架上谈笑。其中一人见留里克进来，脸色大变，连忙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

　　　　那同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大门，见是留里克，也变了脸色。剩下一人随之而动，同样大惊。

　　　　留里克看到这三人的神色变化，心中咯噔一跳。环顾四周，并没发现威尔的身影。他冷声问道：“威尔呢？”

　　　　一个农民眼神闪躲，几次催促同伴，却都被他们躲过了眼神。眼看着留里克越来越近，直奔自己而来，他没法子只得抬起头道：“他在楼上屋里。”

　　　　留里克冷厉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快步上了楼。

　　　　进到威尔屋内，一眼就看见威尔躺在床上。他大步来到窗前，只见威尔鼻青脸肿，前襟淌满了血迹。

　　　　留里克大怒，手轻轻地在威尔额头上，轻声呼唤道：“威尔？威尔？”

　　　　威尔没有应答，闭着眼睛。留里克又唤了几声，见威尔没有反应，于是迟疑着把手放到威尔的鼻子下试探了一下。只见留里克身体猛地一震，颤抖着收回手，紧握成拳，砸在膝上。

　　　　他坐在那儿，良久，沉默。

　　　　那三个农民坐在院子里，兀自担忧地商议着。

　　　　“诶，你说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挨了顿打嘛，咱们谁没挨过打？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在挨打时，我们在旁观啊，要是他向大人告状，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大不了挨一顿鞭子呗，反正这次是逃不掉皮肉之苦了。”

　　　　“哎，真是晦气啊！好好地当什么兵！”

　　　　就在三人叹气时，留里克出了屋。三人安静下来。

　　　　留里克走下楼梯，来到三人面前，冷漠说道：“说吧，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样子是不会有太大惩罚了。

　　　　还是之前的那个农民，他大着胆子说道：“大人，您离开后，威尔命令我们把门关上。可是不久后，就有一队身穿精铠的士兵来敲门。威尔盘问了一下，得知他们是莱斯利副统帅的亲兵。于是便放他们进来了。

　　　　谁知他们进来之后，直接问威尔，穆丽尔小姐在哪儿，莱斯利将军要带走她。威尔不同意，挡在楼梯口。结果那群士兵开始殴打威尔，他们把威尔围在中间，我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开始还能听见威尔的惨叫，后来就没有声音了。最终他们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