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战记-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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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墙上警钟悠悠长鸣，城外原野的尽头突然出现一道快速移动的黑线，踏着雷鸣而来。

　　　　留里克对着瓦尔西姆吼道：“快回城！骑兵来袭！”

　　　　瓦尔西姆强忍着悲痛，快步上前抢了苏乌斯的尸体，便赶忙撤回了城里。

　　　　城门关上没多久，骑兵就杀到了城外。他们在射程外逡巡了一会，似是炫耀武力。

　　　　留里克对瓦尔西姆说：“苏乌斯的死，仇一定要报。你先振作起来，把敌情通知下去，组织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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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三个月前，塔尔斯要塞。

　　　　要塞堡楼内的一间房室，安加侯爵拿着一纸书信坐在桌前。纸上映着一个方形的黄太阳。

　　　　他一行一行地扫视着，最后轻轻地把信放在桌上，抬起左手捻着眉头。他像是在思虑着什么，右手食指一直在桌上画着圆。

　　　　“来人！”屋门外转进一个卫兵。

　　　　“去把阿西莫夫兵团长找来。”

　　　　“是！”

　　　　十分钟后，一个身穿骑装的男子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报告！”

　　　　安加侯爵抬手招呼他进来，嘴上说着：“你好啊，阿西莫夫！”

　　　　男子大步走到桌前行礼。安加举起那封信晃了晃，对阿西莫夫说道：“执事长官发来命令，已查明兄弟会是归属于瓦良格留里克的武装势力。现命令我们进攻他的驻地拉多加堡。”

　　　　阿西莫夫问道：“您的意思是让我带队吗？”

　　　　“没错。带上一千骑兵，再加上四千步兵出发吧。”安加命令道。

　　　　“是！”阿西莫夫朗声应下，转身出去点齐兵马。

　　　　安加复又拿起了那封信，仔细看着其中那个写作留里克的名字。

　　　　“呵，两年前，还是个孩子吧？竟然敢借我的名义行凶，有点意思啊。”

　　　　……

　　　　……

　　　　两年前，一个深夜，君士坦丁堡，断尾蝎赌场。

　　　　夜晚的赌场总是人声鼎沸。头回来到赌场的人总会奇怪，身边的赌徒不就是白日里自己的熟人吗？他们有的衣冠齐整，有的褐衣短衫，现在齐聚在这里，有着和白日里一般无二的精神头。

　　　　此时的断尾蝎赌场里正是这样。个个档口挤满了人头，像是按在铡刀上的螺蛳，就等那一刀落下。

　　　　而在赌场的后院里，一条阴暗的小巷中，也挤着几个人头。像泥潭里的蚂蝗，围住了一只山羊。

　　　　“格列谢夫，今晚玩得怎样？开心吗？”一个壮硕男子站在人群中间，他对面的高瘦男人问道。

　　　　格列谢夫陪笑道：“多谢朗台哥关心，今晚是快乐的一夜。”

　　　　“噢？我就喜欢给别人带去欢乐！既然你开心了，那就让我也开心一下，把欠下的钱还了吧？大家开心，才是真的开心。”朗台脸皮一褶，露出个笑容，“你说对不对呀？”

　　　　格列谢夫苦着脸说道：“哎哟，朗台哥，我是真的没钱啊！这趟船发下的饷钱刚才都输掉了！”

　　　　“没钱了，还去赌？”朗台眯缝了眼。

　　　　“我这不是想着赢一点，多给您些利息嘛！”格列谢夫躬着腰说道，用上了他能发出的最温柔最谦恭的语气。

　　　　“妈的！”朗台突然一巴掌甩在格列谢夫头顶，“你当老子是做慈善的！就你这狗命，还想赢钱？吃屎吧你！”说着又是一脚踹在格列谢夫肚子上。

　　　　格列谢夫弯成了一只虾米，可他身后两个壮汉抓住了他，使他没有地方可退。

　　　　他们硬生生地把格列谢夫抻直，他只觉得腹部的肠道一根根像是被拉断的卷曲弹簧。蹦！蹦！蹦！蹦！一曲奇妙的交响乐奏响。

　　　　一拳，两拳，左脸右脸来回交替。格列谢夫看见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了，疯狂的转着圈。

　　　　他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转，还是世界在转。亦或者说，世界在自转的同时，还在围着他转？

　　　　这个壮汉终于倒下了，他不是输给了体魄。

　　　　朗台甩了甩手腕，长时间打击一个八块腹肌的腹部，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他走到格列谢夫面前蹲下，说道：“再给你一个星期，还不了钱，就拿命偿吧。”纷杂的脚步声远了。

　　　　格列谢夫躺在温热的地上喘着粗气，那是他的血。夜风轻轻吹着，吹散了血腥味。一切像是石块落入水中荡起的波纹，再度恢复了平静。

　　　　良久，他挣扎着爬起来，啐出一口血沫：“呸！杂碎！蚂蝗！大爷一点没事儿呢！”

　　　　他扶着墙站起来，慢慢地走到路口。突然有液体糊住了眼睛，世界染上一层红色的滤镜。

　　　　顺手从墙上撕下一张纸，擦去血液，终于舒服了。正要丢掉，格列谢夫看见纸上写着“1000金币”，他连忙展开纸团。

　　　　大部分文字在血液和阴影下藏着，是张通缉令，赏金一千金币。

　　　　四天后，一个额头缠着绷带的男人走进了宪兵队。

　　　　“您好，我有绝密消息，关于兄弟会的。”男子小心翼翼，语速极快。

　　　　“行吧，说呗。”宪兵懒懒散散，“每个来这的人都说自己有绝密消息。”

　　　　男子急了，他必须要宪兵相信，不然就拿不到赏钱了。“我是瓦良格商队的水手，我偷听到酋长谢尔盖和统领留里克的谈话，原来兄弟会是留里克手下的组织。那次针对狄克推多的刺杀就是因为狄克推多找兄弟会杀谢尔盖！”

　　　　“停停停！”宪兵打断了男子的话，“你的意思是，兄弟会杀狄克推多是因为狄克推多花钱请他们杀谢尔盖？”

　　　　“对！没错！就是这样！”男子欣喜地捶了一下掌心，终于说服宪兵了，马上就可以拿到赏金，可以偿还债务了！

　　　　宪兵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的，你的消息我会记录下来的。这是你的赏钱。”说着给了男子一把硬币。

　　　　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十五个铜币：“不是说有一千金币的吗？！”

　　　　“对呀，那说的是证实为真消息，才有赏金。怎么会因为你随便说说就给你呢？要不你在这等着，证明之后就给你。”

　　　　“哦，那需要多久呢？”男子松了一口气，还有希望就好。

　　　　“唔……一个月，半年，一两年，谁说得准呢？”宪兵笑着答道。

　　　　“你他妈耍我？！”男子暴怒地捶着桌子。

　　　　宪兵腾地站起，手握腰刀，冷着脸说：“你想要闹事？”附近的宪兵也统统握着腰刀靠近。

　　　　男子愤怒地喘息着，终于是慢慢地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宪兵，眼中有着绝望的死灰。

　　　　他走了出去。

　　　　宪兵想了想，还是把消息记录了下来。说不定是真的呢。

　　　　男子走到门外，没有多远，就被一只胳膊拉进了巷子。他再次被人围了起来。

　　　　是朗台。“格列谢夫，听手下人说看见你进了宪兵队，我最初还不信呢。怎么，想要告我？”

　　　　“没有，没有！我是去领赏金了。”格列谢夫凄惨地哀求道，嗓音都扭曲了。他抬起双手，捧着那十五枚铜币献到朗台面前。

　　　　朗台笑了：“这就是你的赏钱？你去宪兵队帮忙挑粪了？这么说你是换不了钱了？”

　　　　“这……这……”格列谢夫嗫嚅着。

　　　　“走吧，我们去偏僻的地方，处理些事情。”朗台摆摆手转身走了，几个壮汉架起瘫软的格列谢夫跟了上去。

　　　　……

　　　　……

　　　　三年前，君士坦丁堡，断尾蝎赌场。

　　　　格列谢夫跪在朗台面前，哀求着：“朗台哥，求求你了，饶过我这次吧！下回跑船我一定还钱！”

　　　　“下回？下回我去哪找你呢？”朗台笑眯眯地说道。

　　　　格列谢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地磕着头。

　　　　朗台厌恶地看着地上的肉团，他还想再试着榨取一下呢。

　　　　这时，一个人影走到朗台身后：“朗台哥，能不能给我家统领一个面子，放了他？”

　　　　朗台急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龙纹黑衣的年轻人。

　　　　“哈！原来是伊拉！这是你家的水手？”他说着拉起了格列谢夫，“兄弟早说嘛，别见怪啊！老哥误会了。”

　　　　格列谢夫连声说客气客气，仔细一看来人，原来是往日和自己同船，最近获得了龙纹黑衣的伊拉。

　　　　几人客套一番，伊拉带着格列谢夫走了。

　　　　离得赌场远了，伊拉关心地问着格列谢夫：“哥，没事吧？”

　　　　“没事，没事。唔，我还想去那边的酒馆喝一杯，要是你忙的话，就先回去吧。”

　　　　“真没事？那我先走了，今天玩得挺累了。”伊拉告辞离开了。

　　　　格列谢夫看着那个背影，阳光给他披了一层金边。那个男孩也显得阳光，有朝气，充满活力。

　　　　“装腔作势，假惺惺！瞧这得意的样儿，没几天了！”格列谢夫狠狠地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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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围城（）　
城外的骑兵没有给留里克等人太多的希望，后续的步兵很快就赶到了。接着，他们就开始搜集木头。

　　　　留里克带着士兵缩在城垛后，瓦尔西姆领着瓦尔希姆和西涅乌斯赶来了。

　　　　“大哥！现在什么情况？”西涅乌斯焦急地问道。

　　　　留里克伸手指了一下外面，努了努嘴：“你瞧，看他们的服饰和旗帜，应该是拜占庭军队。”

　　　　“可是他们为什么……难道说兄弟会的事情暴露了？我们之间有内奸？”

　　　　看着弟弟焦急的模样，留里克安慰道：“世上不会有真正抱成一团的组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你无法确保每个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叛变。因此才需要加强思想建设啊！”

　　　　随即他转向瓦尔希姆，说道：“我已经派人点起狼烟，示意附近村庄的人来救援了。你组织下城里的秩序，让能拿武器的男子都准备好上城防御。同时告知居民不要恐慌。”

　　　　“是！”瓦尔希姆领命去了。

　　　　留里克再次吩咐瓦尔西姆：“你去把库房里准备的石块和圆木都运过来，同时把城墙下的民居拆了，取木石备用。”

　　　　“是！”瓦尔西姆也领命去了。

　　　　此时留里克和西涅乌斯站在城墙上，观察着敌方的行动。

　　　　骑兵们已经牵着马到一旁的空地上去了，士兵们从马上下来，甚至松了马辔和嚼子。或坐或卧，有些倚靠着马站立，闲聊。

　　　　而步兵们已经从稍远的树林中带回了许多粗大的树木，开始砍削了。

　　　　西涅乌斯皱着眉头，叹道：“如果特鲁沃尔和普伦雅科夫他们在就好了。”

　　　　留里克说道：“如果他们在，也不过是多送几条命罢了。”

　　　　“怎么！大哥你觉得我们打不过他们吗？”西涅乌斯不满地说道。

　　　　留里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拜占庭的正规军。或许他们单兵实力不如我们，可是看看他们的人数。四千，还是五千？而我们呢，城中只有两千部队啊。

　　　　如果我们能够击败他们，那拜占庭早就不能稳稳地坐在君士坦丁堡了。守城吧，希望各村民兵的偷袭能够解决这危局吧！

　　　　你看，他们要开始组装投石机了。快去通知城中军民注意躲避！士兵们，自己找好掩体，机灵点儿！”

　　　　西涅乌斯匆匆跑下城楼，叫来一个士兵吩咐了一下，转身又上了城墙。

　　　　城墙上安安静静地，没有人走动，他们都在等待。能够做什么呢？出了城墙就只是骑兵的消遣，只能固守了。

　　　　城中也安安静静地，瓦良格居民，赶考的学子们，他们也在等待。一旦城破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别是屠城啊。

　　　　城外倒是一派沸反盈天的景象。步兵的工作场上扬着雪花般的木屑，一根根树木被削去表皮，一刀刀在身上留下痕迹。

　　　　渐渐地出现了形状，不规则的树干有些变成圆柱，有些变成方柱，总之各有各的用处。世上哪有没用的东西呢？凡是存在之物必有其道理。

　　　　骑兵们很是无趣地玩闹着，他们只需要防备出城的人马或者后方偷袭的部队就行了。

　　　　留里克静静地看着城外的人，他很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大战，过去所经历的那些战斗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顶多算是冒险家的探险历程，在真正的战争面前根本不是事儿。

　　　　他宽慰着自己。怕什么，谁没有第一次？

　　　　谁不是第一次做人？每当开拓自己的世界时，谁不是第一次？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学习，第一次开车……太多第一次。第一次做的不好实在没必要苛责。

　　　　自己还年轻，还有未来。或许会失败，但不会被打倒。下一次还会卷土重来的。

　　　　留里克在内心里不断劝说自己，不要畏惧，用尽全力，就不会留有遗憾。

　　　　他听见城墙上其余的呼吸声，听见他们心中的紧张和激动。

　　　　甲片时而碰撞响起叮当的和鸣，兵卒的嘴唇上下碰击发出心里的声音。

　　　　新兵在瑟瑟发抖地说着心中的恐惧，老兵故作无畏地讲起当年的故事。实际上大家都很紧张，都是第一次面临大战。

　　　　突然，瓦尔西姆跑到留里克身边，附在他耳边说：“各个村庄都升起了狼烟，他们遭到了攻击，请求支援。”

　　　　留里克沉声说道：“城外已经有四千余人了，拜占庭不可能派太多部队来。他们还要防御阿拉伯的军队。看来是他们勾结了诺夫哥罗德的部队了。”

　　　　“那现在怎么办？”瓦尔西姆在得知没有援兵之后已经慌了。

　　　　“怎么办？巷战！”留里克说道，“我们占有地理优势，他们不了解拉多加堡的地形。凭借这个也可以和他们好好打一仗！”

　　　　瓦尔西姆听了留里克的话，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多年来，他早已习惯听从留里克的指挥，反正从来没有输过。思考是件多累的事啊，跟着高个儿走就行了。

　　　　看着他的表情，留里克也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最怕人心不稳。

　　　　“再说了，就算城破了，又有什么关系？咱们搬来才几年？只有人还在，瓦良格族就不会亡。我父亲和特鲁沃尔还有两支人马在外面呢，他们是安全的。

　　　　所以啊，千万保住自己的命，别死了。未来还长着呢。”

　　　　瓦尔西姆点了点头，很是感动。接着又回到箭塔上去观察四周情况了。

　　　　安抚住了瓦尔西姆，留里克的内心也平静下来。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城外的人把树木砍断，组装成投石机。

　　　　而城内的人正在把建好的房屋拆毁，恢复成树木和石块。他们没有投石机，只能靠人力投掷出去，攻击那些蚁附而上的兵卒。

　　　　太阳慢慢地从东南方升到了众人的头顶，在它略微偏向西南时，城外的人终于停止了长期的劳作。

　　　　五个高大的怪物出现在城外，远方。它们像是噬人的巨兽，亟待吞噬生命。

　　　　大量的石块垒在它们脚边，有大有小，散落一地。它们即将被血涂满。

　　　　“小心了……准备战斗！”留里克高声喝道，仿佛敲响了战场演出的开场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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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围城（二）（）　
空地上不时扬起一阵飞尘，城墙上下的人对望着。

　　　　阿西莫夫站在自家阵地上，连月来的行军让他心神俱疲。他对身旁的副手说道：“传令下去，五百人一队，依次攻城。让投石车攻击城墙。”

　　　　“遵命！”副手领命，接着告诉传令兵。

　　　　很快传令兵就在各支部队之间穿行，所到之处的人群都移动起来，像是一支小舟从波面划过，波纹缓缓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