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千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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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小川躺在车里，算着时间，大概明天就到扬州了吧？

　　　　不知道颜立行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静怡公主他们呢？是赶在自己的前面，还是落在自己的后面？几万大军，安营拔寨、埋锅造饭，晚上还要休息几个时辰，应该还在后面吧？

　　　　照着魏后的意思，这一行人肯定要来得比羌人早，否则羌人被魏帝分兵击破，那这场戏就少了个台柱，又怎么能演得下去呢？

　　　　渐渐地，能听到远处的兵戈之声，阿大三人驾车的速度更慢了，刘小川欺负三个聋子听不见，在马车里笑得肆无忌惮，把两个小姑娘吓得一怔一怔。

　　　　“此间事毕，我请你们两个吃西瓜。”

　　　　此时的扬州城，被十多万大军一层一层地围着。

　　　　高耸的城墙下面，是望不到尽头的军阵，再远一些，则是役夫仆从，拥护着中央一杆黄龙旗分外扎眼。

　　　　黑云压城城欲摧！

　　　　城墙上面，全身披甲的西军将领拥护着排前的三个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压得喘不过气。

　　　　扬州围城近两个月，几次几乎要易手，好在城内军民万众一心，才幸免于难。

　　　　最危险的一次，魏军已经有数百悍兵登上了城头，魏帝却鸣金收兵，回过神来的颜立行等人已是抱定死城殉节的决心，没想到死里逃生，原来是援军到了，忙开城门迎接突围进城的西军精锐。

　　　　到了今天，城里不仅滚木礌石用尽，连弓箭也都没了，魏军数次蚁附登城，双方均是损失惨重，五万西军精锐只剩下三万不到，还人人带伤。

　　　　最前排的三人当中，一个肤色黝黑的老头子，矮瘦矮瘦，眯着眼睛看着远方，道：“羌人援兵到哪了？”

　　　　“最迟明日午时，三万羌人骑兵、还有五千梁兵，就能抵达城下。”

　　　　回答的人年约六十，老则老矣，却还中气十足，乃是大梁的镇西将军，名叫宁全节。

　　　　老太监道：“依着宁将军的看法，援兵加城里的守军，能不能出城打一仗？”

　　　　宁全节老将军拱手道：“公公，魏帝老则老矣，却是极为擅兵，野战不利。扬州城坚墙高，存粮无数，只要将援兵接进来，守上三五个月不成问题，就是熬也能将魏军熬死，到时候再出城追击，可保无虞！”

　　　　老太监笑道：“宁老将军这法子，倒是稳妥。老朽对军中事务一窍不通，只是信口问问，宁老将军不要责怪。”

　　　　宁全节道：“公公一心为国，有此一问，实属正常。”

　　　　正说着，脚下的魏军阵中又响起了号角声，数个魏兵方阵正往扬州城推来。

　　　　老太监道：“是不是魏帝要孤注一掷了？”

　　　　宁全节道：“魏帝这是想在羌人到来之前，最后来一波攻势，想要拿下扬州呢。”

　　　　“哼！”老太监眼神如刀，似乎要把远处那面龙旗扎出千百个洞来，真恨不得自个提刀冲到军阵当中，“将士们作好准备了吗？”

　　　　身后西军诸将纷纷喊道：“城在人在！”

　　　　“好！很好！”

　　　　老太监双手摁在城墙上面，只要熬过了这一仗，魏帝年老不堪，不日便要一命呜呼，凭着魏国的孤儿寡母，还有西羌联盟，大梁少说也能续上百年国运！

　　　　想起了西羌，老太监不由又想起了刘小川，不知道这浑小子跑哪里去了？

　　　　五千步卒折服羌王五万骑兵，还给扬州城囤了几万石粮食，真是天大的手笔！

　　　　这两样功劳，随便哪样，安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要封侯拜将的！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要不是自己实打实地接触过他，知道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许比普通人稍微滑头了一些，有的时候还没有骨气，资质也愚钝了一些，还喜好熟妇

第169章　众志成城（）　
老太监有点想刘小川了，那小子如果在城里的话，会拿出什么主意来呢？

　　　　“城里的粮食，还能够撑几天？”

　　　　右手边的颜立行上前道：“禀公公，可以够阖城军民吃上一年。”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心里都安定了许多。

　　　　只要守住城头，就凭扬州城的粮食，耗也能把魏军耗死！

　　　　“好！”老太监有点激动了，看着脚下扛着云梯集结的魏兵，道：“这些粮食，都是刘大人弄来的？”

　　　　“确实，都是刘大人弄来的。”

　　　　“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大的能耐！”

　　　　老太监开心地笑了起来，活像个小孩子，“这小子能耐大，胆子也大！老朽是怎么也想不到，羌人居然会奉他为汗王，真是史无前例！”

　　　　众人纷纷附和，当初刘小川围抗圣旨，掳走公主，破坏梁羌结盟信使在扬州府里刚念出这些消息的时候，老太监气得没晕过去，所有人都以为刘小川是不是疯了！不少西军将领纷纷破口大骂，这位刘大人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不顾大梁社稷，带着公主投奔北魏了！

　　　　只有颜立行站出来，让瑟瑟发抖的信使继续念下去。

　　　　等听到刘小川以五千步卒对上五万羌骑，水淹千军，被羌王尊为汗王，正领兵回援的时候，那场面可真是好看得很。

　　　　颜立行、卢象龄等扬州属官又惊又喜，老太监刚晕倒又跳了起来，一惊一乍的，差点真的一命呜呼了，最好笑的是刚刚还在破口大骂的西军将领，一半的话吐在外面，另一半含在嘴里，想要吐出去吧，一下子没了胆子，只能偷偷地吞了回去。

　　　　信使被老太监等人轮番询问，信誓旦旦地保证，就差以死明志了。可是这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直到夜里，又有两波信使趁黑摸进城里，众人这才相信，刘小川真的做到了！

　　　　一国之将，被尊为另一国的汗王，这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老太监知道，草原上的民族，一向以强者为尊，刘小川水淹千军，把羌王打得屁滚尿流，尊他为汗，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也不会想刘小川有什么反心。

　　　　再说了，如今大梁风雨飘摇，刘小川手上的兵马是极为重要的一颗砝码，就是刘小川有不臣之心，想要效汉代齐王之事，裂土分王，大梁上下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他认了。

　　　　西军精锐们进城之时，便听到刘小川的名声，在扬州百姓当中广为流传，本来还是不太信的，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刘小川的形象在所有人心中，显得愈发神秘起来。

　　　　宁全节等西军将领仔细问起那一战经过，信使只说得出“水淹千军”，具体细节全都归于刘小川“法力无边”上面，什么祭出一道鬼门，便请四海龙王吐出洪水云云。

　　　　众人自然不信，但一想刘小川身上还顶着个陛下御赐的“护国法师”的名号，也不敢当众反驳，免得削了圣上的面子，自己几个人却交头接耳起来，猜想刘小川到底是怎么引西海之水为援，大破羌兵的。

　　　　城下的号角声，把众人的思绪拉回到了战场当中。

　　　　老太监却似意尤未尽，又问道：“刘大人他人呢，还有什么消息吗？”

　　　　“禀公公，据探子线报，在平城见到过刘大人。”

　　　　老太监又陷入了深思，刘小川做事，从来出人意表，自己完全捉摸不透。

　　　　如今局势，危如累卵，他既是羌兵的汗王，在扬州城里威望又是如日中天，仅次于皇帝陛下。

　　　　这个时候，他不在这里主持大局，丢下数万大军，一个人跑去魏都去做什么？

　　　　“吴公公请勿多虑，下官相信，刘大人此举必有深意。”颜立行看老太监脸上尽是疑惑，朗声说道。

　　　　时近初秋，渐有一股肃杀之意。

　　　　魏兵尤如一道洪流，三击鼓后，扛着云梯，奔到扬州城下，像是巨浪冲向礁石，好像要把整座扬州城推倒。

　　　　城墙上蜷在一边的士兵们都站起来了，连日里的战斗，人人都负了伤，但是眼里的决绝却不曾减少一分。

　　　　他们是大梁的西军，跟魏军打过不少交道，早已经无所畏惧！

　　　　战鼓如雷，宁全节花白的胡子在风中抖动，大吼道：“儿郎们，让魏贼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杀！”

　　　　西军将士操起军刀，靠上城墙的云梯被推了下去，魏兵韧性如野草一般，接住倒下来的同袍，抢着朝城头攀来。

　　　　皇帝陛下就在后面看着！

　　　　那是一代雄主，拓跋六部的骄傲！只要拔下扬州城，全歼大梁西军，江都指日可下！

　　　　先登城墙者，封侯！

　　　　喊声从龙旗底下传了过来，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所有魏兵全都欢沸起来，不要命似地朝城墙攀去。

　　　　刚有人攀上城墙，大吼道：“我是侯爷了！”

　　　　然后紧接着，便是一把尖刀插进了他的身体，将尸体和封侯的伟愿，一道踢下了城墙。

　　　　小小的几处城墙上面，已经如绞肉机一般，魏兵的，梁兵的，尸首头颅到处乱飞。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城墙下面成千上万的百姓要上来见官。

　　　　众人心里吃惊，心思难不成城内进了魏军内奸，扇动百姓作乱？

　　　　老太监脸上镇静，道：“老朽去看看！”

　　　　才到城边，便见许多百姓涌了上来，见到自家颜知府还站在老太监边上，心知这个老太监身份最高，纷纷跪地道：“公公！公公给我们做主！”

　　　　老太监喝道：“慢慢说！你说！”

　　　　指着最前头的一个小孩，那小孩道：“老公公，我叫小狗子！我要守城！”

　　　　抬眼望了望小狗子身后的百姓，人人都高喊着，要上城墙御敌。

　　　　老太监浑身巨震，喃喃道：“好，好！好哇！宁将军，怎么不让这些百姓御敌？”

　　　　宁全节白眉怒张，道：“公公！西军将士没有死绝，断无让百姓守城的道理！”

　　　　老太监眼里噙泪，道：“好！陛下有你们这些好臣子，真是先帝显灵了！”

　　　　小狗子爬上前，扯着老太监的衣襟，道：“公公！就让我们上去吧！给我们每人发一把刀，大家的命都是刘大人救的，扬州城是我们的新家，谁要想坏了我们的家，我们就跟他拼了！”

第170章　困守孤城（）　
众百姓纷纷大喊，道：“跟魏贼拼了！”

　　　　老大监哆哆嗦嗦地道：“起来！你们都起来！”朝边上的小太监李健道：“去！给老朽披甲！”

　　　　小太监李健也哆哆嗦嗦地去了，双腿发软，却是怕的。

　　　　宁全节道：“公公忠义，只是城上危险，公公还是殿后指挥的好。”

　　　　老太监气道：“宁将军，您这是瞧不起老朽！”

　　　　小太监已把甲胄取来，老太监披挂一番，倒也凛然有威，道：“大家万众一心，守住这一波，刘大人的援军便到了！”

　　　　扬州城里，还有哪个刘大人？

　　　　众人一听，欢呼雀跃起来，士气越发高涨。

　　　　宁全节颔首道：“公公放心，扬州粮多城坚，民心可用！如果守不住扬州，西军众将甘愿军前授首！”

　　　　城墙上方，已经堆了无数的尸体，梁兵的，还有魏兵的。

　　　　魏兵的尸体被直接踢下了城墙，梁兵的尸体被辅兵抬到城中，到后来，死杀数量越来越多，辅兵们忙不过来，百姓才被征发上了墙，帮忙运尸体。

　　　　数万百姓发力，不仅城墙上清出了许多空间，伤兵们也更快得得到救治。

　　　　活着的几万西军，在这两个月的守城战中，几乎个个带伤。

　　　　颜立行按照刘小川平时叮嘱的，令百姓把纱布在沸水里煮过两用，不得一布二用。

　　　　有西军将领问起颜立行，这是何意，颜立行也摇头不知，只说是刘小川的主意，便也不多问，听说能防伤口腐烂流脓，纷纷都把这主意记下来，如果今天能活命，到时候回军中验验便知。

　　　　天上乌云遍布，太阳透过云层，洒下一点点光辉，却又难以捉摸。

　　　　全城将士们就靠着这一点希望，在秋风当中坚持。

　　　　卷了刃的长刀被扔在地上，府仓里的物资接连被送上城墙。

　　　　一身铠甲的老太监也杀红了眼，有如发狂一般，一刀斫进某个魏兵的脖子。那魏兵却像是个小校，皮甲颇厚，刀片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这刀既然不趁手，老太监索性把刀一扔，一掌把这小校打下墙去。冷不防边上砍过几把钢刀，老太监就势一滚，还是慢了一步，腿上又给添了一道伤口。

　　　　攻上城头的魏兵发现了这个扎手的老太监，几十号人结阵朝老太监杀来。幸亏宁全节老将军领着西军杀了过来，两伙人在城墙上杀在一起，一时之间，又是血肉横飞的可怕场景。

　　　　老太监捂着伤口，探出头朝城下望去，黑压压的魏兵无穷无尽似地，正不断地涌上城头。

　　　　虽然他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面对千军万马，心里不可避免地升腾起了无力感。

　　　　单打独斗，可以见招拆招；以一敌十，可以逐个击破。百人千人，毕竟没有三头六臂，刀剑无眼，保全尚且不能，如何能够杀敌？

　　　　太阳落了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魏军发起最后一波冲锋，登上城墙的百来名魏兵被打落下去，这才终于听到魏军阵中传来的鸣金声。

　　　　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老太监和老将军浑身是血，趴在城头，看着十数万魏兵，不免心有余悸，互望一眼，都瞧见了对方眼底的恐惧。

　　　　如果明日援军再不来，恐怕扬州城就要失守了。

　　　　老太监一夜没睡，和宁全节老将军在城头巡查，整座扬州城也是灯通明，各位将官各就各位，军民们清点阵亡、填埋尸体、救治伤兵。

　　　　如果不出意外，明日还有一场恶战。

　　　　老太监叹气道：“宁老将军，你还是先去歇息吧，明天还要你们西军将士洒热血呢。”

　　　　“都这时候了，还分什么你们我们。公公请放心，西军将士誓与扬州军民一道，保家卫国！”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探子摸黑混到城下，在外面叫门。

　　　　急将吊篮放下，探子爬上城墙，道：“禀将军！静怡公主、羌王、陈旅率他们，离扬州不到百里，正在连夜行军，明日便到！”

　　　　众人大喜，老太监笑道：“你回去告诉他们，不要太累着了，老朽和宁将军这两副老骨头，还能熬上一熬。”

　　　　宁全节一脸苦笑，瞧着天还没亮，魏军营内已经有了不少的动静，骂道：“狗娘养的，这群狗贼，难道是铁打的吗？”

　　　　天才刚亮，魏军又开始攻城。今日的攻势比起昨天，更猛烈了许多，魏兵越发悍勇，连魏帝的龙旗都往扬州城移动了十几丈，想是下了破城的决心。

　　　　城墙上面，能站起来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不少西军将领脸色严肃，已做好了殉国的打算。

　　　　“吴公公，宁将军，魏帝亲征，贼兵气盛，为防扬州城易手，还是快些征发百姓上城墙吧！”

　　　　说话的是西军的龙镶中郎将鲍定远。

　　　　老太监闻言，怒道：“我们的气势难道不盛吗？鲍将军，你的意思难道对陛下有怨言？”

　　　　鲍定远心里有气，人家大魏皇帝亲征，自家陛下躲在近在咫尺的江都不说，都过了两个多月了，扬州城没有见过一个打南方来的援兵！

　　　　军中对此多有怨言，听说荆襄一带正在闹红花会叛乱，岭南、闽越的驻兵几乎成了朝中柳太师一党的私兵，自家西军五万兄弟，昨日一役死伤八千余人，坐困孤城，换谁谁心里都不舒服。

　　　　说是不敢这么说，只得拱手道：“末将不敢！”

　　　　“你最好不敢！”老太监气道，又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

　　　　宁老将军劝道：“吴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