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千秋-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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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小川叹息道：“大王，我说过，最好带着你的族人，有多远走多远。”

　　　　羌王回头看了看还在水里泡着的部落勇士们，高原风寒，部落的牧民越飘越远，不远处的西海如同一张深渊巨口，不断地吞噬着勇士们的性命。

　　　　他的心中又悔又恨，又惧又怕，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哭道：“天神救命！天神救命！”

　　　　又朝刘小川身后的静怡公主求道：“公主！大慈大悲的公主殿下！求求你救救他们，他们是羌族全部的青壮了，要是全死绝了，整个羌族都要被其他部族给灭亡啊！”

　　　　小公主一直都还在梦游当中，她有听说过“天降谷雨”的神迹，那时的她尚是半信半疑，老太监却告诉她，这是刘小川为了稳定民心，胡乱编造的神迹，不能当真。

　　　　结果今天，自己亲眼瞧见，从那扇不起眼的铁门里，涌出万石海水，羌人五万铁骑，刘小川弹指之间，灰飞烟灭。

　　　　就是梦里的盖世英雄，也不过如此罢。

　　　　念及自己当初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却又死而复生，难道刘大人他，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吗？

　　　　小公主心里开心极了，前途似乎不再迷茫，豁然开朗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牵起刘小川的袖子，道：“刘大人，要不就放过他们吧。”

　　　　羌王还在吻着他的脚，泪水混着口水，还真有点恶心呵。刘小川把脚一抽，道：“救你们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羌王狂喜，道：“天神在上！土拔斤盖愿意尊天神为汗，以后天神说什么，羌人就做什么，若有违抗，长生天降下罪罚，阖族死无藏身之地！”

　　　　这回轮到刘小川惊呆了，要我当你们这些野人的汗王，开什么玩笑！

　　　　现代社会去大西北旅个游、泡个妹也就算了，这个年代，说鸟不拉屎都是很给面子了。

　　　　“我可没空当你们的汗王，土拨什么来着？”

　　　　“土拨斤盖，请天神为小的赐名！”

　　　　刘小川乐了，也有我给人起名的一天。不过羌王这名字确实难听了一些，不知道是跟西域的什么人学的。

　　　　“那你想叫什么啊？”

　　　　“听侯天神吩咐，小的只要姓刘即可。”

　　　　“那我答应救人，是看在静怡公主的面子上，从今天起，你就叫刘许恩吧！弟兄们，把羌人都捞起来，军中有带生姜吗？给他们烧烧热水喝喝。”

　　　　众人手拉着手，下土丘捞人。羌族牧民们被梁人带上土丘，侥幸活了一命，全都朝刘小川满怀敬畏地拜了几拜，有力气的同梁人一起挽手下水救人，没力气的便躺在山坡上休息不动。

　　　　高原地区，地势平坦，积水退得也快。

　　　　土丘上面，一面“刘”字大旗矗立，旗下站着数千梁兵，从半坡到山脚，再到更远处的泥泞，羌人们一身污泥，拜伏在地，衬着土丘之上那面大旗越发高挑。

　　　　尸首遍地，无论是人的，还是马的，原先牧草丰美的西海之畔，瞬间便成了人间地狱。

　　　　刘小川毕竟心里不忍，道：“刘许恩，你的部落子民，会怪我吗？”

　　　　羌王刘许恩双膝一软，沾满污泥的毛毡大帽湿嗒嗒地耷拉在地，他颤声道：“汗王！千错万错，都是小王的错，罪业皆是小王铸成，怎么会关汗王的事！”

　　　　草原上信奉强者为尊，数千年来，数不清的部落消失不见，又有数不清的部落强盛兴起，灭族之后抢占女人孩童，高过车轮者就地斩杀，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败者都憋着一股复仇的劲，中原王朝也就不需要修长城、固边防，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了。

　　　　“我说了，我不想当你们的汗王。一来，我不想去你们那块地方，二来，我是个闲人，不想管事。”

　　　　刘许恩痛哭流涕，跪道：“汗王！”

　　　　当初汹涌而至的五万羌军，如今只剩三万出头，还都是残兵。

　　　　北面柔然势大，南方象雄崛起，西域诸胡虽被羌人统治多年，私下里暗流汹汹。一旦听说今日惨败，难保不会有人扑上来咬一口！

　　　　但是，刘小川当了汗王，可就不一样了。那是长生天派下的天神，是众人的救世主！羌人这一场惨败，是自己瞎了眼，才被施了惩戒。

　　　　有刘小川当羌人的首领，族人只会越发骁勇。更别提天神护佑之下，也许连白灾虫灾都能幸免！

　　　　若是草原上有谁不信，那就让他自己来西海边看看！一地的盐碱，就是汗王施展神通才留下来的。谁要是想试试西海海水的味道，不妨大着胆子再来羌人的草场上挑衅！

　　　　前任汗王吻过脚，便是这个年代西域诸部的降将之礼。

　　　　黑压压的一土丘的人，呼王之声此起彼伏，其中许多人在底下的水里站着，咸水没过脚踝，即使是七月的高源，也冷得人瑟瑟发抖，只是碍于刘小川的威势，不敢乱动。

　　　　刘小川只得蹲下来，问道：“我要是当了你们的汗王，让你们跟我一道回中原，解救大梁，消弥兵祸，你们愿不愿意？”

　　　　羌王刘许恩大喜，振臂高呼道：“愿随汗王东征！”

　　　　“入关！入关！”

　　　　“抗魏！抗魏！”

　　　　似乎被泡了一整天海水的苦，也不及刘小川这么一句话。

　　　　三万余西羌骑兵纷纷呼喊起来，有的干脆扯去毛衣，露出健壮的胸膛，“嗷嗷”地大叫着。

　　　　草原上的民族，都有追随强者的传统，天神刘将军，以一己之力，降伏了五万西羌铁骑，难道还当不起一个强者的名号吗。

　　　　刘小川脸上也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来，“好，你们跟着我，我们一起对抗魏军！”

　　　　静怡小公主拍手叫好，五千梁兵也全都呐喊了起来。

　　　　半天以前，整支军队士气低迷、朝不保夕，所有人的内心都在煎熬且忧惧，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刘小川便降伏了西羌，不仅解决了众人的后顾之忧，反而在大梁朝抗击北魏的天平上，加了一颗极大的砝码！

　　　　大梁朝有救了！

　　　　小公主心里喜极，望着眼前的刘小川，眼前匍匐着的西羌勇士，衬得他越发高大威猛。忽地念起，刘小川是为了自己不远嫁西羌，这才领兵回头的。

　　　　“他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早点使出来呢。”小姑娘心里偷偷埋怨了两句，又自顾地笑了起来，比草原上最漂亮的花朵都要鲜艳。

第150章　勤王东归（）　
草原的夜，静谧无比。漫天星河，给人瞧得一清二楚。

　　　　整个山丘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万士兵，里面有梁人，也有羌人，围着篝火，除去守夜巡逻的士兵之外，所有人都打着鼾睡着。

　　　　刘小川没睡，在山顶上的战旗下，他和小公主正坐着。

　　　　看着天上的星星，刘小川忽然问道：“静怡公主，微臣自作主张，作了羌人的汗王，回去以后，陛下会不会怪罪呢。”

　　　　“才不会呢！”

　　　　小公主突然觉得，“静怡公主”这个封号，比起“大义公主”，好听了许多。

　　　　虽然后者的封秩更多，米禄更多。

　　　　“如果不是你，大梁朝就灭了。”

　　　　如果不是我，大梁朝还能苟存许久呢。

　　　　仔细算一算，在正常的历史轨迹当中，魏帝早一个月便该驾崩了，如今中原那边却没有传来退兵的消息。

　　　　刘小川自嘲道：“我说了，你可别不信。我不是大梁朝的救星，说不准，还是灾星呢。”

　　　　小公主道：“才不是！你要是灾星，那就没有福星了。”

　　　　她又“嘿”地一笑，模样竟有几分像刘小川，掰着手指数道：“呐，现在我们有五千号兵马，加上三万余羌骑，还有京师守卫、调回河北的西军，能有十万号人！”

　　　　“当然啦，最关键的是，还有你！”

　　　　“我？”刘小川笑道：“我只是个凡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哪里比得过千军万马。”

　　　　“我不管！你肯定不是凡人，你肯定有办法。”

　　　　小公主的眼睛扑闪扑闪，只隔了一天，刘小川蓦地觉得，静怡公主又变回了当初在扬州初遇的那个小女孩，整个人仿佛小了许多。

　　　　目光不自觉地下移，扫过两座小土丘，咳，错了错了，并没有小。

　　　　刘小川不易察觉地把身子挪开了一点，摊手道：“难道要让我再来一次水淹魏军？”

　　　　“啊，那岂不是要死很多百姓？”

　　　　“放心吧，微臣会让大伙都吃好喝好，免受兵灾。当然啦，还有我们的公主。”

　　　　刘小川望着天穹，正好瞅见一颗流星，这一番话，似在许愿一般，莫名地添了几层难言的味道。

　　　　一日之内，刘小川的威望暴涨，扬州兵自然不肖说，羌人更是奉如神明，三千河北兵平日里被北魏蛮夷欺负惯了，这下可不得抖抖威风！

　　　　刘小川虽然是个甩手掌柜，但手下的陈飞龙之类的宿将可不是吃素的，治军颇严，欺负人的事是干不出来的，但是近水楼台，去扬州同胞那里打听点刘小川的轶事，再去羌人面前吹得他们一愣一愣的，倒也颇有成就感。

　　　　大军拔营，近四万人朝东奔去。

　　　　羌人此番接亲，一人都带了三至四马，还有辎重无数，过了湟中，寻了处大梁朝边境小城，将羌人的辎重都寄在城中，人人都分了两马，行军速度也快了起来。

　　　　边塞之城的守将，刚开始看到刘小川一行的人时候，真的是吓坏了。

　　　　如今江都告急，五万西军精锐全都抽调回了江都，关中一带，极为空虚，许多城池里面凑不满一百名官兵。

　　　　骤然看见了三五万骑兵，守城的将领又是点火，又是闩门的。

　　　　刘小川在城下喊了半天，又是掏文书又是扔令牌的，这才喊开城门。

　　　　待刘小川进城，守城的将领一打听，说是刘小川带了羌人勤王，瞧着公主也在，这是大舅子带兵来助拳了，如此诚意，真是感人，少不得把羌人夸了一顿。

　　　　等欢送刘小川出城的时候，看到羌王撅着屁股跟在刘小川身后，三万多黑压压的铁骑一边喊道：“汗王万岁！”一边拥簇着刘小川东去的时候，吓得直揉眼睛。

　　　　刘小川每过一城，不拿一粒米粮，反而有时还给守军留一些军粮，虽然都是一些不太好闻的陈米，但如今世道不太平，朝廷自顾不暇，自然没有军饷运来，有得吃就不错了，哪能挑挑捡捡，因此都是兴高彩烈地收下来了。

　　　　要问刘小川为什么这么慷慨，s市那间仓库租期就要到了，里面的陈米还剩一大半，足足还有两万吨呢，总不能看它浪费掉，卖又没人要，自行处理的话，运费还要钱呢。

　　　　身上的毛爷爷不多啦！

　　　　虽然吏部魏中书上回送了几箱子黄金，可是这么多黄金是真的变不了现啊！蔡志鹏那老小子实在不给力，等过一段时间，恐怕刘小川就要操心起钱的问题了。

　　　　羌人们本来没打算深入中原，身上的干粮只够从天山到西海，更别说许多被海水冲走、泡坏的，眼看就要吃完了。

　　　　结果自家汗王倒好，经过城池不讨粮食，也不给大伙分发干粮，更没有伇夫在后面推着粮车，却沿途搜寻铁匠艺人，难道还能给大伙吃金汁铁水不成？

　　　　这回轮到中原兵得瑟了！神气无比地数落：羌人就是土鳖！没听说过“天降谷雨”的神迹吗？

　　　　去年河淮大荒，就是刘将军祈来谷雨，救了三十万灾民的性命。

　　　　区区养活几万人的粮食而已，有什么好愁的？

　　　　虽然三万余羌人一路都没有目睹过什么叫“天降谷雨”，可是只要大军扎营，就必有热腾腾的白米可以吃！大伙跟着汗王，军中的一切自然知根知底，除了拉公主的那辆马车之外，其余的马要么载人，要么空荡荡得，顶多屁股边上绑个衣物包裹。

　　　　四万多人一顿得吃上万斤的米，这些米是哪里变出来的！

　　　　难道汗王真有凭空变出军粮的本事不成！

　　　　羌人们对刘小川的敬畏之意越发浓重，望着走在最前面的刘小川，就跟望着神明一样，眼神虔诚，连一点点的不敬和怀疑都不敢有。

　　　　过了两日，刘小川将羌王刘许恩喊过来，手里拿着两块铁片，扔给他道：“刘许恩，你应该从小骑马骑到大的吧？”

　　　　“回汗王，正是。”

　　　　“那你看看，这东西钉在马掌上，效果怎样。”

　　　　刘许恩看着手上弯曲的铁片，敢情这位汗王这几天到处搜罗铁匠，就是为了做这玩意。

　　　　仔细想了想，眼神渐渐便亮了起来，喜道：“若是给每只军马都钉上这东西，可就不怕马蹄磨损，马儿能负担更重，也能走更远。”

　　　　刘小川点头笑道：“不错！”

第151章　平城有旧（）　
刘许恩拿着两块铁片，左摸摸，右摸摸，简直爱不释手，满脸恭敬地道：“汗王真是长生天赐下的神将！每年草原上，伤了蹄子而被拉去屠宰的马匹不可计数，有了这个宝贝，便会有更多的骑兵，属下等着汗王有一天，领着臣等十万铁骑，袭卷西域！”

　　　　“西域哪够！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刘小川被他说得心情澎湃，又拉着刘许恩道：“先别高兴得太快，你再看看这个东西。”

　　　　递过一块缝好的皮革，皮革两边带着两个铁镫，“这也是跟马儿有关的，你猜猜是用在哪里的？”

　　　　刘许恩想了半天，忽地一拍他肥厚的大脑袋，道：“难道是放在马背上，这两个铁蹬，是给勇士们踩的？”

　　　　“这里有几个做好的带蹬马鞍，你去找几个部族里的马术好手，让他们上去试试。”

　　　　羌人全民皆兵，这些马上的战士全都是从小放牧放到大的，叫他们骑马，就跟叫他们上床睡觉似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空地之上，几名骑士溜了几圈，又策马跑了起来，满脸红光，在马背上立起身子，取下长弓，对着远处的箭靶，便是一箭！

　　　　正中红心！

　　　　那些骑士欢呼着，跑到刘小川面前，叽里瓜拉地说了一大串鸟语，刘小川听得牙酸，心想以后可得让他们学学中文，问刘许恩道：“他们说些什么？”

　　　　刘许恩一张大嘴咧到了耳根，道：“儿郎们都说这东西好用！不仅骑马更稳了，操控起来也更得心应手，最关键的是能站在马背上射箭。”

　　　　“真有这么厉害？哈哈，不过这种东西别人要学，轻易便能学去，训练也是同样要紧的。”

　　　　刘小川虽然常听别人说，马蹬是冷兵器时代极为厉害的杀器，这时候亲眼瞧见它被羌人骑士所推崇，心里自是开心。

　　　　被刘小川这么一说，刘许恩也是皱起了眉头。

　　　　掌钉和马蹬，虽是难得的宝贝，确实容易被人学去。看来改天得问问汗王有没有什么厉害而又私密的宝贝，就像那些能吐火的烧火棍，随便赐一些给部族勇士，还怕不能称雄西域、重夺河西。

　　　　想到这里，面上神色越发躬谦，不由得跟紧了刘小川。

　　　　数十名随军铁匠昴足了劲，白日里在马上打盹，夜里开灶起火，打造马具。没办法，谁叫刘将军为人大方，只要打出一具，便分发一斗粮食。

　　　　虽然是陈米，却是白花花的大米，地主家都舍不得吃的那种。

　　　　为了多分点粮食，铁匠们没日没夜地打造。掌钉和马蹬都很简单，熟手一天造个几十上百不成问题，不到旬日，军中多数军马便都换上了新的装备。

　　　　以前在扬州城，没人敢说刘小川的不是，否则会被灾民们打。如今在这里，谁要是说了刘将军的坏话，打是不会被打的，只会被羌人拨出刀来捅。

　　　　游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