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千秋-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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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小川脑子里空荡荡一片，他傻傻地点了点头，拿枪的手抖得厉害。

　　　　“以后你御极九五，全天下人都会跟着饱受福泽。”

　　　　“御极九五”是当皇帝的黑话，刘小川懂得。

　　　　自从收服羌人、逼退魏军以后，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走上这条道路，即使他们不明说——而如今，连洪金方都不外如是。

　　　　仿佛看出了刘小川眼里的疑惑，他又笑道：“你不用担心，小皇帝不行，他跟他爹不像。他爹虽然暴虐，但是为人聪颖。襄州一旦落到你手里，你的权势更是压过了江都，古往今来，臣强君弱，没有支撑得下去的先例。”

　　　　“为什么！”

　　　　这声嘶心裂肺的问声，不是刘小川问出来的，而是章秋生。

　　　　洪金方转头看他，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歉意，他没有解释，又向刘小川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我。”

　　　　洪金方只要率众投降，除了当皇帝，他的任何要求梁廷都会尽最大努力来满足。

　　　　但他依然说得这么慎重，刘小川心里猫抓似的好奇，道：“洪盟主尽管直说，高官厚禄，金银财宝，朝廷那边不会小气。”

　　　　“我要你答应我。”

　　　　“我？”

　　　　“你先发誓！”

　　　　刘小川愣住了，怎么古代人都信这一套？

　　　　他举起了手，拳头靠近太阳穴，耳朵里好像能听到手上脉搏里面跳动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刘小川也开始珍视起了古人信守的誓言。

　　　　可惜只是一瞬间而已。

　　　　“如果姓洪的提的要求不过分，我就不耍赖。不知道这老小子贪图老子什么，要钱没有，要命更不可能给！”

　　　　“我发誓！不然天打五雷轰。”

　　　　“好！”洪金方欣慰地笑了出来，“有朝一日，你取大梁皇室而代之，小皇帝三代以内血亲，不能留一个活口！”

　　　　这又是另一颗重磅炸弹！

　　　　没想到洪金方从十多年前，逼走韩山药、经营红花会、攻占襄州城，再到现在的起兵反叛，这一系列举动，不是为了打江山、当皇帝，而是他和大梁皇室之间，结下了不可调解的血海深仇！

　　　　刘小川心里想道：“小皇帝和静怡公主才十三四岁，他们和你肯定无怨无仇，先不说我会不会跟你一样起兵造反，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伤害他们。”

　　　　嘴里说道：“好！我要是不答应你，天打五雷轰！”

　　　　说“天打五雷轰”的时候，心里默默地想道：“这句话前面可没带主语，老天爷爱轰谁就轰谁，别轰老子就好！”

　　　　洪金方根本就没想到，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来自一千年后的泼皮无赖，叹道：“我现在是信你，也要信，不信，也得信，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罗右使，你先送他们出城去吧。”

　　　　“洪盟主高义，还有我的媳妇呢？”

　　　　“章舵主，把人交给他。”

　　　　章秋生面无表情，他忽然大笑了起来，神色可怖：“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你看中的居然不是梁廷的江山！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好让我死心也死得明白一些？”

　　　　章秋生从十多年前，就一直是洪金方的得力助手，红花会内无人不知。

第274章　天大秘密（）　
章秋生一心谋划，为了红花会鞠躬尽粹，攻下襄州城，就有他不少的功劳。

　　　　不曾想到，洪金方有事隐瞒了他许多年，更在今天背叛了他。

　　　　“我为了一个女人和天下人做对，但我一直不敢说，十多年来，内心受尽折磨，我苦不堪言！天幸今天遇到刘大人。”

　　　　刘小川静静地听着，罗岸山也没有说话，章秋生一脸冷笑，也静静地听着。

　　　　“自当年先师领袖群豪，襄州举事，不幸被萧老狗镇压以后，本会势微蜇伏。萧老狗就算再英明神武，也没办法把红花会连根拔起，只要哪里有人吃不饱饭，哪里就有红花会的信徒。”

　　　　刘小川暗暗点头，洪金方又说道：“从那以后，本会只在荆襄一带潜伏，我师兄韩山药武功高强，为人正派。萧老狗大行后，太子继位，荒淫无度，本会趁势坐大。在师兄的带领下，本会昌盛繁荣，西南诸夷不敢来犯，会里从上到下，都对他又敬又爱，连我也不例外。”

　　　　“奈何萧贼昏聩，北魏雄起，一旦铁骑南下，汉人江山，生灵涂炭。于是由师兄牵头，红花会和梁廷止戈休战，订立盟约，共抗魏军！”

　　　　“然而萧贼却设下鸿门宴！荆州行辕之内，血肉横飞，前左右两使、三位舵主，全都死在朝廷的手里，其余教众，损失惨重！梁廷背信弃义，他这么对我们，不打到江都，洪盟主，你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前辈弟兄吗！”

　　　　章秋生整个人像是受伤的豹子，他躬着身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怪他，不怪他。”

　　　　洪金方哈哈笑道：“萧贼在和韩师兄谈判归义事宜的时候，是我！是我领着一哨人马，从背后突袭荆州行辕！”

　　　　此话一出，无人不惊！

　　　　原来当初大梁皇帝，并不是有意地要出尔反尔，残害红花会众。

　　　　他误以为，是红花会先背信弃义，表面谈判归降，背后狠下死手！

　　　　若非今日从洪金方口中亲自说出这段秘辛，谁又能猜到事实如此？

　　　　罗岸山苦笑两声，道：“原来如此！从那以后，神丐韩山药在红花会里威望尽失，就连我也怨怪过他，为了什么天下苍生，什么汉人江山，轻信狗皇帝，反而落得红花会重创，左右使、各舵主旗主，几乎损失殆尽，更别说其他的弟兄了。”

　　　　章秋生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洪金方道：“好！干得好！这才是枭雄之姿！这一役，大梁朝廷和红花会两败俱伤，狗皇帝回朝不久就因箭伤发作而驾崩，红花会总盟主之位，也落到了你的身上！”

　　　　他语气忽然急转直下，又问道：“如今呢！洪盟主，你逼走了你师兄，害死了这么多弟兄，这条路，应该一直这样走下去才对！”

　　　　洪金方把这么大的秘密说出来，整个人好像松了一口气，身子都轻了几分：“这件事，藏在我心中，十多年了！今天终于把它说出来了。当初我的心腹兄弟二十人，随我一起冲击行辕，那些人早也都死光了，是时候，我该下去陪他们了！”

　　　　忽然又怔了一怔，状似疯狂，笑道：“我记错了，最后梁廷和红花会混战一起，还有三个生死兄弟跟我趁机遁走，不过后来，他们被我一刀一个，全都杀死了！”

　　　　他又笑了起来，笑得用力而又痛苦，都快把眼泪笑出来了。

　　　　刘小川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事实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子的。

　　　　不是梁帝包藏祸心，不顾大局，摆出了鸿门宴，而是眼前这个人，是他，硬生生地撕裂了梁廷和红花会的盟约，梁帝驾崩，红花会巨创，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可怜韩山药，到死为止，都活在歉疚当中，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误信梁廷，才犯下的错误！

　　　　可怜罗右使、铁面罗刹、十全老丐，这些心念苍生，不愿在异族铁骑之下，重启战祸的红花会高层，彷徨无措，十多年来浑浑噩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廷。

　　　　最可怜的是襄州无数百姓，被裹挟着，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成为洪金方的棋子。

　　　　如果不是因为刘小川横空出世，他们都要拿起锄头，走过千山万水，到江都城下，和那里的五万职业军人一决胜负！

　　　　他做了这么多，是为了野心壮志，还是贪图皇权富贵？

　　　　都不是。

　　　　他反而要投降，要把红花会交给刘小川，然后心力交瘁地，带着他守了十多年，同样也折磨了他十多年的秘密，归于寂静。

　　　　唯一的要求，只是杀了大梁皇室！

　　　　“到底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为什么？”洪金方喋喋怪笑，道：“因为我的女人！”

　　　　“女人？”

　　　　“我的表妹，素娘。”

　　　　罗岸山和章秋生，都不认识这位“素娘”，洪金方声音颤抖了起来：“那时候素娘和我已经私定终生，她也已暗结珠胎。结果狗皇帝一来荆州，便在路上侮辱了她，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音讯了。”

　　　　“恐怕是已经，被狗皇帝害死了。”

　　　　洪金方的声音越颤越厉害，他极为痛苦地压抑住自己的内心，这才把洪水猛兽一般的情感，全都压在了心里。

　　　　罗岸山绝望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弄到今天这种地步，起因居然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女人？

　　　　章秋生也笑了，他笑得比罗岸山还要绝望，没想到啊，原来自己费尽心思辅佐的洪金方，洪大盟主，他苦心积虑经营红花会，攻占襄州，起兵反叛，只是为了攻入江都，杀了皇帝一家老小，来给一个女人，一个甚至只有小名的女人，报仇！

　　　　结果今天，他遇到了刘小川。

　　　　他发现眼前这位梁廷权倾朝野、尾大不掉的扬州都督，有朝一日，能轻而易举地替他做到这些事。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递出剑柄，要把红花会交到刘小川的手上，成为他求人办事的献礼，成为他达成目的的赌注，亦是给扬州和江都猜忌反目，增加一个极大的砝码。

　　　　既能了却私仇，也能顾全大义，哈哈哈哈！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275章　瞬息万变（）　
章秋生忽地不再笑了，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像只孤狼，冷眼看着房里的一切，罗岸山，刘小川，那两个小孩，还有洪金方！

　　　　“刘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

　　　　刘小川心里为难，如果把自己放在洪金方的位置上，到底会怎么做呢？

　　　　他只犹豫了一秒：去他娘的！要有人敢动我老婆，老子非得一手一把手枪，把那人给突突成筛子！

　　　　可是这种行为，换作任何一个古代的枭雄，权衡利益，都不可能做出来。

　　　　杀妻证道，分食骨肉，古往今来，史书里面赞扬的还少吗？

　　　　“如果有两全的方法”

　　　　“没有两全的方法！”洪金方大笑道：“刘大人！你不也是为了一个女人，胆敢潜入襄州城。你和我一样！我们都一样！”

　　　　刘小川吸了吸鼻子，洪金方不依不饶，又问道：“刘大人，如果我用那个女人要挟你，让你退兵，你会退吗？告诉我，你会退兵吗！”

　　　　“你一定会的！”

　　　　刘小川良久没回答，洪金方替他回答上了，他的眼神里，是那种找到了同道中人的快感，是终于世界上有人能理解他的解脱。

　　　　“答应我，替我报仇！替素娘报仇！整个襄州，都是你的，刘大人！”

　　　　洪金方眼角闪着晶莹的光芒，忽然他的眼中一道寒芒划过，他无法置信地回过了头，看到的是章秋生那扭曲的面容。

　　　　“我不答应。”章秋生喋喋地笑了出来。

　　　　“你！呃！”

　　　　“章秋生！”

　　　　“妈的，老子又着了道了！”

　　　　刘小川只觉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带着站在他身前的俊儿，一起瘫倒在地。

　　　　还是原来熟悉的配方，还是那熟悉的味道，连续这么多次掉到这口坑里，刘小川不由得心里有点沮丧，转而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软骨散！”

　　　　“不错！”

　　　　“软骨散”是来自西南某夷族的神方秘药，此药金贵无比，刘小川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太一道人荒效野岭埋伏静怡公主，另一次是魏后老娘们用来整治自己，这两个都是极有金钱身份的主，弄到一点并不稀奇。

　　　　这药无色无味，除了老太监那种疑神疑鬼的人精，基本没有人可以避免，完全可以称作是“功夫克星”。

　　　　于是此时，洪金方、罗岸山、刘小川、俊儿，四位高手纷纷倒在屋里，唯二还能站着的，一个是早就做好了防备的章秋生，另一个却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小凳子。

　　　　小凳子见到所有人都倒地不起，不由得惊慌失措，大叫道：“罗叔叔！俊儿姐姐！刘大哥！”

　　　　罗岸山急道：“小凳子，小心！”

　　　　小凳子慌乱当中，就看到章秋生一掌打过来，转眼就失去了知觉。

　　　　“小凳子！”

　　　　小凳子瘦小的身子，伴随着罗岸山的呼喊，倒在了一边，一动也不动。

　　　　“你放心，我留着他还有用。”

　　　　章秋生呵呵大笑起来，他笑得越来越疯狂，在屋子里踱来走去，指着瘫在地上的刘小川，大笑道：“这天下，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这幅丧心病狂的模样，看得刘小川毛骨悚然，壮起胆子道：“喂！姓章的，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洪盟主！洪金方！”章秋生指着刘小川，对同样瘫在地上的洪金方大叫道：“我现在就把他杀了！你说，这天下是不是我的！”

　　　　“你放屁！”罗岸山大骂道：“襄州城外的扬州精锐，你就不怕他们不惜代价，攻进襄州城吗？襄州城里的百万弟兄，就凭你能指使得动吗？凭你能守得住？”

　　　　“有办法的，都有办法的！”章秋生嘻嘻笑了起来，真的有如魔怔一样。

　　　　众人看得头皮发麻，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洪金方哈哈大笑道：“我不曾想到，章舵主，你身上居然藏着‘软骨散’！”

　　　　“你没想到的东西，还多了去了。”章秋生阴阴一笑，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慢慢地向瘫在地上的洪金方走去。

　　　　忽然之间，洪金方猛地站了起来，他的个头虽然和章秋生差不多，还是把章秋生给吓了一跳。

　　　　从来没听说过，世间居然有谁能抵御住“软骨散”的药力！

　　　　刘小川，和倒在他怀里的俊儿都吓得张大了嘴巴，却听罗岸山惊喜道：“洗髓经！”

　　　　“洗髓经”的名号，刘小川曾听老太监说过，乃是红花会里极为厉害的高明武学，用了此功，体内真气逆流，好比整个人脱胎换骨，洗髓易经，经络穴位有如重新长成，原本因为“软骨散”的作用，而封闭固滞的经络，被真气冲破桎梏，立马顺畅无阻。

　　　　洪金方洗髓成功，马上就闭了口鼻，内息暗转，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怒喝道：“章秋生！你狼子野心！”

　　　　也不多话，一掌就递了过去。

　　　　章秋生根本不是洪金方的对手，加上震骇未平，心神不定，五六合之内，就落了下风，又勉强撑了两招，被一掌打在了心口，整个人撞上了房门。

　　　　洪金方还要上前，忽然听到一串奇怪的乐声，他大惊失色，脸色剧变，紧接着两手捂住胸口，整个人又倒在了地上，扭曲着身子，七窍渐渐流出血来。

　　　　章秋生眼里笑意盈盈，他一只手捂着心口，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握着一根紫色的小短笛，一边吹着乐曲，一边朝洪金方走过来。

　　　　他离洪金方越近，洪金方的身子就蜷曲弓张得越厉害，显然在承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形神俱妙等虚空，气走七穴散如风！好个‘洗髓经’！可惜没想到吧，洪盟主！这一年来，你每顿下肚的吃食里，都藏着五毒虫卵。它们在你的体内，破壳、交配，不知道有几百上千只！方才我让它们，咬你的心，咬你的肝，咬你的肺，你还舒服吗？嗯？啊哈哈哈哈哈！”

　　　　他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洪金方整个人倒在血泊当中，他挣扎地撑起身子，一只手和着血水，在地板上乱划，另一直手指着章秋生道：“‘软骨散’、‘五毒蛊’！原来你居然跟西南夷族，勾搭上了！”

第27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