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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赛只有女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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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哪个混蛋对你胡言乱语……”
夏尼夫人的沙龙将要暂停一次。她的仆人正忙着给沙龙的常客送信。在散发着馥郁香气的信纸上,典雅的花体字倾诉着她的歉意:因为身体原因,她不得不暂时到相间疗养。
默默爱慕着她的贵绅迫不及待地打听具体的情况,特别是佳人玉体是否大碍,以及疗养的地点在何处。机灵的仆人委婉地表示,女主人只是有些咳嗽,但限于医嘱,并不能与太多人接触。
假如能见到本人,他们就会发现这完全是假话。
夏尼夫人充满健康活力,也并不在疗养。
她的马车离开巴黎,到达朗布依埃城堡之后,就停了下来。她与郎巴尔夫人简单打了招呼——虽然同样与王储妃有非比寻常的关系,但两人并不亲近。
“殿下已经到了吧?”
“她到了,现在又去了‘那个’村庄。”
“探望多米夫妇了?但我在前院看到了维耶尔神父?他没跟着?”
“博伊队长和卫队都跟着。”
夏尼夫人这才稍稍放心。
“我去接她。”
郎巴尔自然不会阻止。
女密探换了一身衣物,坐上另一辆马车,离开城堡。
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外人知道:时隔两年,她的女主人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旅途,返回朗布依埃。
第96章 游记()
玛丽的第一年是在环游法国。
假如单纯观光,一年时间是显得多了些。
现代法国的面积为64万平方公里,介于四川和青海之间。不算海外殖民地,此时法国在欧洲本土的疆域已经基本定型,和后世差不多了;仍没有合并进来的主要地区有后世的上萨瓦省、滨海阿尔卑斯省和阿维尼翁地区。
其后,虽历经数次战争,包括拿破仑的扩张,但最终领土大致上还是回归了1793年第一共和国时期,只有微调——这也是历史上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上了断头台的年份。
这一年中,包括科西嘉岛在内,玛丽去了法国每一个地区。每隔一周,她都会给凡尔赛宫写信,对象除了王储之外,还有老国王,内容则通常是当地美丽怡人的风景,或者独特有趣的民俗,另外就是问候和闲谈。
给郎巴尔的信则私密得多,通常只由郎巴尔的信赖的雇员传送。常常涉及她对当地各种状况的点评,用汉语拼音写成;作为掩饰,其它部分则主要是关于时尚和八卦的。
更为详细的调查报告,则都记在了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中。假如让她的敌人拿到手,以此为依据控告她为奥地利间谍,可能都有赢面。
调查越多,她就越感觉到,仅了解一方土地仍然不够。在欧洲大陆上,各个国家以超出她预计的紧密程度相互交流着;如果只盯着法兰西本国看,结果只会是闭门造车。
于是,在考虑过凡尔赛宫的情况后,她决定将行程扩大到整个西欧。
关系紧密的德国和意大利自不必说,曾经的海上霸主西班牙也不能落下。最最重要的,是英国。
此时,工业革命的苗头已经悄然出现,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小小纺纱机,捻出了改变整个世界的引线。在接下来的百年中,英国工业革命蓬勃发展,国力蒸蒸日上,从西班牙抢走日不落帝国称号;这一切自有其内在原因。政治课本上虽然总结过,但那是经过提炼的抽象描述,必须亲眼看一看,才能对具体的做法有所把握。如果玛丽需要一个现成的模仿对象,英国肯定是首选。
最起码,英国王室没让人民给推翻了,即便别的学不来,学学怎么保命也是好的。
——如此又花了一年时间。
这两年里,法兰西岛的日子并不平静。
离开凡尔赛众人的视线后,玛丽渐渐被贵绅贵妇们抛诸脑后,偶尔想起来时,便会兴致勃勃地猜测国王属意何时离婚。
也不知道是她从不间断的信件软化了老国王的心,还是王储维持这桩婚姻的坚定态度让他为难,又或者波兰和土耳其的局势逼得他不得不重视奥地利方面的关系,路易十五一直没有明确提出离婚;但这枚地雷就一直埋在那儿,随时可能爆炸。
巴黎民众对她的关注倒是一直持续着。他们不停质问:我们的王储妃到底在哪里?各种小报、传单、册子纷纷推出各自的猜测,有的说王储妃和人私奔了,有人说她因为偷情怀孕被赶出宫廷,有人说她为了逃避杜巴利的迫害而逃亡,不一而足;最多的矛头,是说她太过热衷于游玩,根本不关心国家和人民。
历史上的玛丽,有一部分是死于舆论——例如那句著名的“人民吃不起面包,为什么不吃蛋糕”,实际上找不到可靠出处,很可能是子虚乌有,却为玛丽本人招致了极大愤慨。如今的“玛丽”当然要引以为鉴。
于是,一些关于王储妃旅行过程中的传奇小故事,开始从沙龙中流传出来。
其中包括:惩戒邪恶贵族,帮助被逼迫的姑娘摆脱恶霸少爷;与地方总督智斗,以打赌的方式为一个村庄赢得了建造一座水车的经费;同狡猾的神父进行神学辩论,使得对方不得不勾销了向他借高利贷的穷苦人的欠款;细致调查、严密推理,点醒愚昧的法官,为被指控谋杀丈夫的妻子洗清罪名……
这些故事倒不全都是假的,但经过各种添枝加叶、夸张渲染,基本已经面目全非。主意是玛丽出的,但幕后“写手”是郎巴尔,以她阅小说无数的经历,自然知道要怎么编这出“微服私访记”才足够吸引人;里边甚至有破案元素——此时距离爱伦·坡发表世界上第一篇侦探小说《莫格街谋杀案》还有近70年。
故事传播最初靠的是夏尼夫人,但这些传奇真正变得家喻户晓,还是后来的事——玛丽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尔萨斯贵族,瓦尔德纳·德·弗兰施泰因小姐,后来的奥博基希夫人,动笔将这些故事编纂润色,以更生动优美的文笔写出来,先是在杂志上连载,后正式出版,引发拥戴玛丽的一轮热潮,连带着小说中机智敏锐的教师维耶尔、善解人意的热内小姐和忠诚勇敢的博伊队长都成了不少人的梦中情人。
其中的短篇《尚贝里谜案》使奥博基希夫人被后世冠以“侦探小说之母”的称号。还好,爱伦·坡仍然是科幻小说的始祖。
这都是后话了。
如今,归来的玛丽,来到了她下定决心的原点。
多米夫妇喜出望外地接待了她。虽然获得了大量赏赐,但夫妇俩的生活依然简朴;家中不过是置换了一些必备用品,还多了一匹耕马——这下马棚真的没法住人了。另外,他们设法多租赁了一份田产——虽然税贡也会因此增加,但收入总能多一点。一天一片面包,至少能变成两片。
——和他们获得的赏赐相比,添置这些东西的花费只是很小一部分。这是因为剩下的大部分,他们都分给了其它村民;而且是在国王的仆人抬着赏赐到家的当时,当着全村人的面,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地分给了每一家。
多米先生有自己的考虑。他说他并不无私,只是担忧。在一个大家都过得不容易的村落里,只有他家一夜暴富,拥有的还是大量金币、银币,招人眼红的是轻的,最怕的是被惦记上。村里仍然有卡图什的眼线,即便没有,也不排除哪个混蛋因为眼红而去勾结歹人。他不怕麻烦,但不想惹麻烦。
郎巴尔曾提出过将他们雇佣到城堡去,但被拒绝了。他们还是不想离开自小长大的地方,也怕城堡里的条条框框。一开始看在他们救过王储妃的面子上,城堡里的人可能会给面子,但日子久了呢?
让夫妇俩最高兴的,还是小奥兰获得资助,进了镇上的教会学校。古代欧洲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如中国;直到文艺复兴,人类自身的智慧成果开始与神学对抗,启蒙运动则再次提高了教育的地位。但像多米夫妇这样的底层人民,对知识的认知不过是学习之后将来能找到一份体面工作,实用性未必比得上去当学徒工,但既然老爷夫人们都有文化,那么小奥兰能沾点也不错。
玛丽与他们聊得热切,心里有个地方,却在微微发凉。
要帮助像多米这样的千万家庭,单靠发钱从来就是不够的——中国有句话,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
这次回访,仿佛就是专为了坚定她的决心而存在。
她离开多米家时,闻讯而来的村民被士兵拦在外边,眼含热切和好奇,等着她露面。人数比上回多——开春了,在巴黎打短工的青壮年们要回来耕作。他们带回王储妃的一些巡游故事,其间不知又增添修改了多少不实细节。不过村里人都照单全收——毕竟,王储妃曾在他们眼前挺身维护两个农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会在别的地方为穷苦人说话?
马车缓缓驶离,人群则追在后面,一直送出村外。
王储妃再三挥手告别,他们才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
那目光仿佛寄托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第97章 宫斗?()
“我感觉我们可能穿越到了宫斗剧里。”朗巴尔忽然玩笑道。
玛丽了然大笑:“放到古装剧里,我就是被打入冷宫,或者被迫出家为尼的妃子,正努力算计着怎么回到宫里。”
四下无人的时候,特别是策划什么“阴谋”时,她们常常用中文对话。两人都不希望因为没有机会使用,而渐渐遗忘用了半生的美丽语言。
“而迫害你的则是倍受皇帝宠爱的贵妃娘娘,杜妃?”
“‘巴妃’不错,我喜欢吃。”
“还是丽妃吧!她知道自己无望当上皇后,所以费尽心机、用尽手段,防止别人和她争宠。然而谁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当上女皇——”
“等等,我是个什么妃?”
“玛妃?噗嗤——”
“所以我说杜巴利应该叫巴妃。甜品和止痛药,至少都是能吃的。”
玩笑归玩笑,玛丽面临一场宫斗却是真的;当然,无论是目的还是方式,都会同东方宫斗有很大区别。
除了重返凡尔赛宫权力核心之外,更重要的目标是以宫斗为掩饰,进行势力争夺。对杜巴利来说,可能恰恰相反:她身边聚集的政治势力,只是国王宠爱的附加品,而维系此等宠爱,才是最紧要的。其实,在绝对君主制下,宫廷中的男男女女,大都是以这样的哲学为生的。
这也是绝佳的保护色;只要操作得当,玛丽任何争权夺利的行为,都可以被视为讨好国王的一种手段,人们甚至不会多思考上半秒钟——因为她是女性。女性能有多大野心呢?
方针虽已确定,但如何施为,则相当费考量。
玛丽不是没有经历过竞争。从基层爬到高管,期间当然不会是一片和谐、一帆风顺。
任何一个管理者,都会总结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爬升经验;就玛丽自己而言,最大经验就是弄明白别人期望你做到什么。
一个企业的经营目标,传统上无非两种:股东利益最大化——这通常是董事会的诉求;企业利益最大化——全体员工都希望如此;近来还有一种流行观念,即社会利益最大化,这种要求通常来自外部,尤其是国企的上级部门。三者长期来说是殊途同归,短期内则常常发生冲突,需要管理者把握好平衡,统筹兼顾。要竞争,要上位,首先你得能办到这些。
但能光能办到不行,还得让别人相信你能办到。前者要靠实打实的业绩,后者就得靠“办公室政治”了。至于跑关系、打小报告、陷害捅刀、甚至搞无间道,都只是不入流的小伎俩;就算能因此把竞争对手拉下马,也防不了别的黑马上位。企业重利益,交出利益的答卷才是最重要的——俗话说砍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做。你能为企业赚钱,别人再不喜欢你,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宫斗则不一样。国王想从女人身上获得的,是心理愉悦。这不只微妙复杂,没有量化标准,而且相当私人化。在这一点上,玛丽还真没有信心能赢过杜巴利。
好在她并不是非赢不可。国王再过一年就会驾崩,杜巴利势力也会随之倒台,留下大片真空。这是她势力扩张的大好机会。而在此之前,她之所以要扩充实力,不过是为了在分蛋糕时更有底气罢了。
“舒瓦瑟尔是肯定会支持我们的。不过路易十六上台后,尽管王后给舒瓦瑟尔说了好话,但是他的职位还是没有恢复。只是允许他回到巴黎。”
“原因你还记得吗?”
朗巴尔脸色微红:“我原来看书的时候主要关心八卦轶事,政治斗争方面基本忽略……”
“或许是路易十五给王储留了话叮嘱,或者王储也有意识地防备妻子。”
朗巴尔有些不同意:“路易十六应该是爱着王后的,对她言听计从。”
玛丽不和她争:“好吧,也或者是他认为王后被舒瓦瑟尔骗了。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有利。舒瓦瑟尔德高望重、久经考验。如果我们吸收他的势力,那么会是谁说了算?肯定不是才17岁的我——是了。历史上的路易十六说不定也是因为同样原因才没有重新用他。”
朗巴尔这次没反对。
“那么我们要拿他怎么办?”
“联络感情,但不做承诺。重点是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阿妮珂的情报说,他被贬之后,还是有许多宫廷人士出入他的府邸?”
“我也听说了。连国王都默许了。有一次,有个人从尚特卢访问回来,国王甚至问,舒瓦瑟尔有没有谈到这次蒙提纳将军对战争事务部进行的改革,他怎么看?那个人战战兢兢地说了实话:他一点也不看好。结果国王笑着说,我也不看好。”
“而且国王对他很是优待,仍然继续给他发放年金?”
“对,甚至比在任上时还高些。杜巴利好像也劝说了。”
从中可以看出古代欧洲同古代中国的不同。
中国古代被诟病为“人治大于法治”,但实际上是最早对国家管理进行制度化的国家之一。一旦文官制度确立,政府就如同一部开动的机器,即便没有皇帝下命令,也能自动运行。归根到底,士大夫虽然听命于皇帝,但本质上是属于整个政府体制的,与此同时,依附性也更强。
欧洲则不同,并没有一个完整统一的制度,将官员的选拔、分级、薪酬等成体系地规范起来。“大臣”是受雇于国王,帮他个人打理“家产”的人,其权限大小全看国王心情,给付薪酬也全看国王意愿。可以说,国家就是国王的家族企业。所以实在不能怪路易十四认为“朕即国家”——即便他可能没说过,行动上也完全诠释了这句话。
直到19世纪,英国才首次建立了现代文官制度。
中国古代封建制度发展到高峰时,君主的家务事也是天下事,皇家被职能化;欧洲则“天下事都是君主家务事”,国家的实质是私产。中国有国库和内库之分,即便互有侵占,但哪些属于政府哪些属于皇家仍有区分。而欧洲的国库即国王的内库。
法语(实际上拉丁语系皆通)中“内阁”一词原意是书房,“议政会(conseil)”同时也是顾问、咨询的意思,“朝廷部门(duroi)”直译是“国王的家务”。
在中国古代,一个官员假如被皇帝下令“致仕”,他仍在国家体制之内,应继续享受薪俸,享受什么级别的待遇,也同样有章程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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