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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赛只有女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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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一刻。
他心中默默地想:我的女王啊,关于您的女儿,恐怕您是真的错了——或许越是亲近、越是关切,就越是看不清楚吧。
至于玛丽本人,则在暗自庆幸:课没有白上,维耶尔神父灌输的那些宗教知识,还是派得上用场的。
路易十五出声了。他笑着点头:“那就由我来做裁决者。”
——他的正式头衔全称是什么?
“至高的、至权的及至优的,路易十五,受上帝恩泽的,法国及纳瓦拉国王,最笃信基督的陛下。”
“最笃信基督的陛下”教廷特别授予的称号,只有法国国王才拥有,表示“国王的权力来自基督”。
所以,是的,他当然能做裁决者。
路易十五话音一落,会议室内的气氛就为之一松。
国王两次发话,看似持平而论,实际都是在偏帮王储妃;大家敏感地意识到,他并不希望王储妃出事。
罗昂吞了吞口水,手心全是汗。现在的局面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提奥巴德皱着眉头,冲他使了个眼色;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忙清清嗓子:
“接下来,就由提奥巴德神父提问。”
第44章 步步紧逼()
“5月16日,婚礼当天,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乌云密布,片刻后狂风暴雨大作。”
“5月19日,前来参加假面舞会的两位贵妇声称,她们在花园中散步迷路时,曾遇到一个白衣服女性的指引,但当她们回头时,却发现那位女性忽然失去踪影;后来她们想起,那位女性的裙子下,有一对羊蹄。”
“5月25日,焰火表演时,一支信号弹没能发射出去,原地爆炸,造成三人当即死亡,并引起了一场骚乱和踩踏事故,又致使多人伤亡。”
“6月1日,多人在宫内的走道上目睹了一只黑猫。”
……
“7月24日,王家马舍多匹宝马忽然病倒,而在此之前,王储妃刚好提出要骑马,并拒绝了对女性更适合的驴,以挑选的名义,连续几天到马舍观看许久,管理官注意到,她以邪恶的手法抚摸了几乎所有马匹,有时似乎在与马匹对话。”
“8月3日,王储妃的亲近侍女蒂埃里夫人的儿子忽然病倒,高烧不退、昏迷不信。在这之前,王储妃给她儿子赏赐过一个音乐盒。顺带一提,蒂埃里夫人辞职之后,她儿子的病情立刻好转。”
果然是经典流程——将所有倒霉事都扣到她头上。
他们收集的种种事例,甚至已经超过了“恶灵缠身”的界限,暗示她是个女巫。
在欧洲,通常这么认为:女巫是受恶魔引诱堕落的女人;而恶魔的形象通常就是有牛角、羊蹄一类的动物躯干。而黑猫被认为是女巫的宠物或者化身。女巫还会杀害动物、诅咒儿童。
恶灵缠身顶多是修道院软禁,被当做女巫,就是直接烧死的下场了。
玛丽毫不退缩,一条一条地反驳。
“容我提醒,法兰西本就是个温暖湿润的国家。我听说,在我到法国之前,巴黎也已经连着下了五天的雨,直到我到贡比涅那天才开始放晴。几天之后再下一场,又有什么奇怪的?”
“花园中光线昏暗,看漏、看错,也很正常。你们让那两位夫人指认过当天在凡尔赛宫的所有女性,确定她不在其中了吗?如果没有,恕我不能接受这条所谓‘证据’。”
“我记得陛下曾自豪地告诉我,烟火晚会上,共有至少十万颗礼花发射,最□□的时候,同时有两万个信号弹升空。我还记得那美妙绚烂的情景,整个天空和整个凡尔赛宫,如同白昼一样光亮。请问,十万颗以上的弹药,其中有一颗出了问题,是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吗?”
“我诚心诚意地提醒神父,自然界中有一种动物,就叫黑猫;即便是所谓‘不吉利’的象征,它也已经在世界上活了几千年。你要是看不顺眼,可以上街全都捉回来,全都涂白。”
……
“如果你是马舍管理官,没能照顾好陛下的马匹,致使它们生病,为此心中惶恐不安,这时忽然有别的对象可以归罪,你会不会欣然这么做?至于我同马匹说话,这正是陛下教的方法,据说这样能够让马更顺服。难道你想说陛下是个巫师?”
“音乐盒我送出了两个,一个给蒂埃里夫人的儿子,另一个给米泽里夫人的。另外,自我到凡尔赛以来,送出去的礼物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份了,其中给孩子的有一打以上,请问他们都病倒了吗?”
双方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看得王储路易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新婚妻子竟然这么伶牙俐齿。
片刻后国王叫了暂停,让众人略作休息。
他把黎塞留公爵叫到假发室,发泄怒气:“这个罗昂主教是在干什么?我不是说过要注意保密吗!你看看他们,几乎把所有人都问遍了,只差没在脑门上贴一张纸条,写着‘我在调查王储妃’!难怪满巴黎都是消息!”
“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认死理,”老黎塞留摇头,“下什么命令就执行什么,完全不考虑别的。我当时应该多提醒两句的,唉!”
他抬眼看了看国王不阴不阳的表情,小心安抚着。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继续查下去,能查出真相就好。至于跟那小子算账,可以晚点再说。”
如何既不得罪老路易,又把王储妃赶进修道院?
老黎塞留的答案是找个人背锅。
他向罗昂暗示,国王所谓的“保持低调”的说法,只是为了堵住奥地利人的嘴的漂亮话,而非本意,如果他尽全力“追查”王储妃,将会得到国王的青睐。
与舅父老罗昂不同,小罗昂耳根软、爱虚荣、没主见,黎塞留操控他,就像操控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容易;而舍弃掉他也毫不可惜。
“我看王储妃的反驳很有道理。你们有什么说法?”讯问重新开始,国王已经听腻了对那些具体事件的拉拉扯扯,开门见山地问。
提奥巴德说:“殿下的说法确实有理,但那只是另一种可能而已,根本无法证明它们都是巧合。国王陛下,世上难道会有这么多巧合在这么短时间内发生吗?”
玛丽怒火中烧。这个时代显然没有“谁主张谁举证”“疑罪从无”的观念,所以他们才能无所顾忌地泼脏水。但说大道理没用;观念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重重哼了一声:“陛下,我有事要检举。”
“什么?”
不是在调查她的事?怎么又要检举了?
“这个提奥巴德神父,是个同性恋。”
“噗!”小路易正喝着茶呢,这下一口喷了出来。同性恋,这可是渎神的大罪名!一个不好是要上绞刑架的!
提奥巴德气得脸色发白,已经顾不上维持礼节,冲着王储妃怒吼:“胡说八道!”
“你有证据证明你不是吗?”
“我——”天主教的神职人员要保持单身,提奥巴德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方法。
“你想说你有情妇吗?”玛丽冷笑问。
不结婚不意味着能做到禁欲,神父和修女之间的风流韵事比比皆是,有些干脆养着固定的情妇;其中包括各层主教、甚至教皇——例如大名鼎鼎的教皇博尔吉亚,他的私生子人人皆知,光明正大地获得合法身份,甚至还差点统一了意大利。
这与出轨一样,人们虽然见怪不怪,但仍属于丑闻——意味着神父没有遵守教义、洁身自好,没有向上帝完全奉献自己,而向□□投降了——这个时代,宗教与世俗有时是割裂的,□□约等于恶魔和堕落。
为了不影响声誉和前途,提奥巴德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养了女人,只瞪着眼睛,双目中的怒火几乎能把人烧死。
“不过就算有也说明不了问题,”玛丽耸耸肩,“这显然只是为了掩饰你内心的**和真实的性向的手段。”
“陛下,她在污蔑我!我对同性毫无感觉!”
玛丽耸耸肩:“嗯,你说的确实有可能,不过,只是一种可能而已,根本无法证明,对吗?”
刚刚说过的话被甩到自己脸上,提奥巴德神父张口结舌,眼睛瞪得几乎可以吃人。
沉默了三秒,路易十五忽然发出大笑。
“好了,两边的玩笑都到此为止。罗昂主教,提奥巴德神父,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证据要提的吗?没有的话,我看讯问就可以结束了。”
“呃、这个……”罗昂心里打鼓,骨头发软,几乎将原先做的准备都忘了个精光。
“我们有证人!”
提奥巴德越过他,大声宣布。
“我们有证人,”他的目光蛇一样从玛丽身上滑过,“证明现在的王储妃,不是真正的王储妃!”
第45章 是她,不是她()
提奥巴德只是个神父,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地位悬殊,但他属于符腾堡,不是法兰西,又在世俗权力管辖范围之外;对一个没有实权的王储妃,他是半点也不会畏惧的。
他和她从来没见过,以前也没有私人恩怨;但现在有了——居然敢说他是肮脏、下流的同性恋!这口恶气,不出不行!
端坐主位上的国王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奥地利那位女士即便再怎么大胆,也不会做出调换女儿的事。神父,你说话可要负起责任。”
他意味深长地警告对方。
他几乎要怀疑这番言论出自符腾堡公国统治者欧根公爵的授意了。但假如法奥之间决裂,对符腾堡没有好处;它就在法德边境上,法、奥一旦爆发战争,无论哪方军队出击,都将以其为踏板。
“我没有指责那位女王的意思;而且我相信真正的王储妃也是受害者。”提奥巴德微微低头,“陛下,我有理由相信,现在占据王储妃身体的,是另外一个灵魂。就是她,扳动灵活的舌头,通过各种花言巧语,为自己狡辩!”
奇妙的颤栗从脊椎骨爬到脑后,梅西脸色阴晴不定。这个说法太过荒谬,但正因为太荒谬,所以只要不是疯子、傻子,都不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提出来。
这位神父看起来可不疯不傻。
本能地,梅西感到恐惧——也许不是害怕这个神父,而是害怕这种说法;隐约之中,他嗅到了其中的一丝合理性。那些关于王储妃过去秉性的传闻,和她到法国以来的表现,两者间的差异……
诺阿耶伯爵夫人蓦地起身:“我听够了。陛下,难道我们还要继续任由这个男人疯言疯语?”
“夫人,你害怕我的证人?”
“我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
两人目光对峙,互不相让。
玛丽掐着自己的手心,穿越以来的一幕幕像是电影快进一样依次闪现。
她曾预计过要面对这么一关,也一直尽量避免。
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
她会接受挑战,但对方也必须押上赌注;假如指控她不需要花费太多成本,今后就还会出现效仿者。
“陛下,我愿意见见他说的‘证人’。”她板着脸,“但如果最后证明他所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的污蔑之词,难道就任由他拍拍屁股离开,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我能够以性命担保我的清白,他敢用性命担保我有罪吗?”
其实如果不能自证清白,她的日子也不多了;但越是说得豪迈悲壮,就越能够获得同情和偏袒。
于是路易十五的目光落到提奥巴德身上;后者紧抿薄薄的嘴唇。他本来是局外人,只不过被重金请来办事,就算心里憋着一口气要出,也不可能为此赌上一条命——因为前段时间的女巫案,他声名大噪,正是前途看好,怎么舍得死?
这一迟疑,立刻就落了下风。
玛丽冷笑一声:“看来是不敢?”
提奥巴德比一般人还沉得住气——否则怎么一遍遍地从那些死不认罪的“女巫”口中掏出供词?梗着脖子,他大声回话:“我能说什么?有个邪恶的灵魂利用某个高贵的身份,威逼一个小小的神父,我又能怎么办?”
“我看你根本不能确信任何事。”
“即便是上帝指明的道路,也会在迷途的羔羊到达终点之前降下各种试炼,看似曲折、挫败,未必就是错误的。”
“而你不敢用自己的性命来相信上帝指的路。”
“因为我不像你可以押上别人的性命,”神父冷笑,“大不了失败后再附到下一个受害者身上去,对吧,恶魔?这样的例子教廷可见得多了,有些甚至大胆到直到处以火刑之时才在众人面前脱离。”
那通常是指在行刑完之后,附近恰好出现一只流浪的动物,或者之前怪罪到女巫头上的倒霉事没停下来;很快他们又会找到下一个牺牲品,指责恶灵转移到她身上——想到多少无辜的人因此死去,玛丽就忍不住犯恶心。
接下来这一招她本不想用,但此时退缩,只会助涨卑劣者的气焰。
“陛下,他是在把我,深受上帝恩泽的法兰西王储妃、奥地利女大公,跟他们审讯的那些粗野、不开化的乡下人相提并论吗?”
这种她内心嗤之以鼻的地位优越论,却是戳到了路易十五的痒处。生来处在社会金字塔的顶端,维护等级制度的权威几乎是他的本能。
他当即表示:“指控身份高贵的人,应该更加慎重。”
从提奥巴德搬出附身说开始,老国王就相当不悦了。他下的命令是调查恶灵的出现,但现在神父显然已经过界。他可不允许教会的人把手指伸到他鼻子下面指指点点。
“既然神父不敢用性命冒险,我也不勉强,”玛丽不打算就此放过。今天要彻底把苗头打消,一味拖延下去,只会让人们产生更多怀疑,“如果神父的指控不成立,就让他脱下这身黑袍好了。”
国王点头:“很公平。”
显然提奥巴德神父很不赞同他的评价,但只能脸色发青地把抗议咽下去。
“我接受。”
今天他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只有把王储妃彻底扳倒,才算值得——不,假如他能审定了这么一个案子,轰动欧洲、扬名立万的机会就在眼前。
拼了!
证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随着卫兵走了进来。
她乍看脸色蜡黄,面颊上几颗显眼的雀斑,要仔细去看,才会发现五官长得不错。她穿一套崭新的淡青色连衣裙,配花果装饰的同色帽子,俨然一副家世不错的贵妇打扮。
“她是谁?”诺阿耶夫人警惕地质问。
“这正是我要问的。王储妃殿下,你认识这位女士吗?”仿佛盯上了猎物,提奥巴德阴测测的目光紧紧锁着玛丽的脸,仿佛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
咚、咚、咚……玛丽心跳如擂鼓,指甲掐进了掌心肉里。
认识还是不认识,这是一个问题。
这是一场不能弃权、必须押上身家性命的豪赌。
目光扫过房间内其他人的脸,她缓缓回答:“就我的记忆,不认识。”
提奥巴德发出一声轻笑,仿佛胜券已然在握。
“你叫什么名字?”他转身问女证人。
“玛利亚·卓卜琳,阁下。”
“大声告诉我们你的身份。”
“我是美泉宫的女仆,”卓卜琳怯生生回答,“我为王储妃殿下服务。”
第46章 真相出炉()
小会议室安静得几乎只能听到呼吸声;诺阿耶夫人表情僵硬,小路易举到嘴边的茶杯忘了放下;连路易十五都差点离开了座位。
梅西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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