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保-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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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爬山与下山（）　
烂陀寺的后山很高，烂陀寺后山的白松四季常青，烂陀寺有两条山路。山前一条路，蜿蜒曲折，寻常青壮男子最快都要走上半个时辰才能登顶。烂陀寺后山山上有一座金佛庙，庙里有一尊金塑的金佛，面为金刚怒目，形为菩萨低眉，是江东众多豪绅贵族筹钱所铸造，其中从太师府直接运出的一半真金，直接搬到后山上。不是非富即贵者都没有资格上后山礼拜金佛，这只是不成文的规定，就是释空大师也无法将众生平等的佛说真正贯彻到信徒的心中。而那些个出钱出力的豪绅贵族，也不允许寻常人家上后山礼金佛，这也不是烂陀寺里吃斋念佛的僧众可以阻止的。而那些个钟鸣鼎食的世家贵族，也不乐意为了礼一次金佛而爬得累死累活。所以自从太师府的华夫人没再来礼佛后，后山的金佛庙可谓是门可罗雀。后山还有一条上山的山路，与其说是山路，倒不如说是一条可有可无的小径，是由每天扛着大缸上山下山上百遍的二师兄踏出来的。这是世上很少有终南捷径，有的话也是一条荆棘遍地的山路，即使能迈得过，也会被刮得一身伤。这条小径与其说是最快到山顶的，倒不如说是最险的一条山路。有好几个小坡近乎达到垂直，此时这条险而又险的后山小径，有一个白点在缓慢的移动，看似缓慢，实则比寻常的青壮年男子还要快上许多，唐太保内力化外力，脚踏尘土，虽不能做到身轻如燕，但也省了不少气力。身上的那件白色的衣裳已经被刮出两三道，脚底下那双本就不厚实的黑布履鞋底也磨光了几分。

　　　　唐太保抬起头看了看，离山顶只有几步之遥，他奋力而上，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跨成一步，直接跃到山顶。此时山顶的一块突出的巨大石块上，释决和尚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山腰上层叠有序的白松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唐太保。唐太保说道：“师父，我上来了！”

　　　　释决和尚一脸嫌弃地摇摇头，“四柱香，用了四柱香才上来，给我下去再重爬！”

　　　　没等唐太保反应，释决和尚大手一挥，唐太保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无形力量，只见他身形突然暴退，直接飞出了山顶，朝着山下坠落而去。若唐太保真的从山顶摔落，肯定是必死无疑，只见青色白松林中，一个小白点越来越快地往下坠落，唐太保听见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喉咙被气流塞满，呼叫不得。只见山腰处，一个和尚，脚踩着荆棘，手里托着一个两倍于他的身形的水缸，迅速地朝唐太保冲来。双手托起水缸，稳稳地把唐太保接住，只见后山空中，有一个和尚手托两倍于自己身形的水缸，水缸喷出一道一丈左右的水柱，场景颇为壮观。

　　　　手托水缸的自然是唐太保的二师兄悟二，此时他托着整个人扎进水缸里的唐太保，稳稳地运到山下。惊魂未定的唐太保从水缸里钻出来，双手扒在可以直接拿来泡澡的水缸边沿，模样十分狼狈，这就是所谓的落水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对周围扫过一次又一次，确认自己还活着后，看了一眼关键时候出手相救的二师兄，道：“多谢二师兄。”

　　　　手臂上的肌肉如虬龙一般蜿蜒盘旋的二师兄笑道：“师叔没有跟你说如何修炼吗？”

　　　　唐太保摇摇头，道：“他只叫我爬到山顶去见他。”

　　　　二师兄悟二摇头苦笑一声，道：“苦了小师弟你了。”

　　　　唐太保从水缸里彻底爬出来，一头飘逸的长发彻底湿透，有几根头发还贴在脸上，浑身的衣裳就自不必说，紧紧地贴在体表上，倒是能看出些许肌肉的轮廓来。

　　　　唐太保用力拧了一下一角，然后步履蹒跚，直接迈步走向高不可及的青山。二师兄没有言语，只是看着这位小师弟瘦弱的后背，比起其他的五位师兄，不管是大师兄也好，整日研读经书的三师弟也罢，就是最为瘦弱的棋痴四师弟，也比这位才刚刚入门的小师弟强上许多。只见唐太保穿着粗气，埋头踏上那条可有可无却险而又险的小径，小径边的荆棘不断地刮在唐太保的身上，浸入了水有紧紧贴在体表上的衣料，被这些比刀子还要锋利却只伤皮肉不伤筋骨的小刺一划就破。才迈出百步，唐太保的大腿与手臂就被划出十几道不致命却依旧刺痛的伤口。

　　　　山顶上，释决和尚拿出第六柱香时，唐太保才踉踉跄跄地爬上来，一身登山时湿透的白衣已经彻底被风吹干，只是那白衣上有着不下数十道血红色的小道，仿佛是用小刀割出来的。

　　　　唐太保看了一眼释决和尚，释决和尚摇摇头，再次挥手，道：“再爬一次！”

　　　　只见唐太保身形又暴退，直接飞出，二师兄早已托着重新装满水的大缸在山间接住快速下坠的唐太保，高不可及的后山山腰出，再次凭空暴出一丈左右的水柱，唐太保狼狈地从水缸里爬出来，一身白衣加上数十道猩红的血口子，还有几块黑色的尘土印。唐太保只是对二师兄笑了笑，道了声谢后，再次踉踉跄跄地走向那条小径。二师兄悟二看着那裘带着几十道猩红血口子的白衣，默不作声。

　　　　江东有一烂陀寺，烂陀寺有一座高不可及的后山，后山的背面，一个小小的白点慢慢地挪动，走在一条险峻的山间小径上，后山的山顶坐着一位邋邋遢遢的酒肉和尚，和尚看着手里不断冒着烟不断变短的香。等着那个精明又有些死脑筋的徒弟。

　　　　四柱香时，无赖师父把傻徒弟一巴掌扇下山，五柱香时，傻徒弟又被无赖师父一巴掌扇下去，六柱香时，山间有暴起一道一丈多高的水柱，七柱香时，二师兄悟二眼神怪异地看着小师弟，八柱香时，傻徒弟衣衫褴褛，扯去上半身最后挂着的一块布料，露出不下数百道纵横交错的浅浅的血口子来，口子不深，却多得让人炸毛，九柱香时，原本清澈的水面飘起一层血红，十柱香时，二师兄看着衣衫褴褛，光着脚与上半身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小师弟，皱皱眉，问道：“歇会？”

　　　　小师弟艰难地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脸色苍白地对二师兄笑了笑，有气无力道：“再爬一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小师弟一路踉踉跄跄，一路拖行到小径前。只见本就有些羸弱的身形突然倒下，二师兄正要上前，却发现这个让得了青天却不就青山的小师弟“四只脚”着地，慢慢地向山顶爬着，这可是真的货真价实的爬山。

　　　　释决和尚立足于山巅，面无表情地看着山底下那一个小小的黑点，已经无所谓四柱香五柱香，直到日渐西沉，傻徒弟的手才堪堪触到山顶的地面。他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问道：“师父，几柱香？”

　　　　无所谓几柱香，释决和尚背着唐太保，走的是那条真正的山路，微弱的月光透过幽暗的白松林，照在这对师徒身上，唐太保躺在释决和尚的背上，昏迷不醒，释决和尚一声不吭，直接把这个傻徒弟背下山。二师兄伸手摩挲着两倍于他的身形的水缸，看着师叔背上的昏迷不醒的小师弟，轻轻地道了句“阿弥陀佛”。

　　　　释决和尚直接把伤痕累累的唐太保背回草房，悟五见状赶忙给小师弟烧了一锅热水，这个五五师兄一整天都在草房子里踱步，也没有去往常那样躲在大雄宝殿的柱子后面看着来往的女香客。

　　　　释决和尚把饿了一天，累了一天，也爬了一天山的唐太保平稳地放在床上。看着这位昏迷不醒的傻徒弟，释决和尚摇摇头，直接在桌子上扔了一瓶药，然后便出了门。

　　　　最是多情之人往往最是无情，最是精明之人往往最傻。悟五倒出第四盆血红色的热水后，一点点地把药涂抹在唐太保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上，这位睡了回笼觉醒来，在后山见到师叔所谓的教徒弟的法子，便急得在草房子里踱步的五五师兄。擦了擦肥嘟的脸上的汗珠，一屁股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浑身药味的小师弟，喃喃道：“柿子得挑软的捏。”

第98章　第四柱香（）　
释决和尚的所谓修炼，就是让唐太保爬上山，又被他一巴掌拍下来，前后七次，当最后一次见到一脸惨白，真的是爬着登上山顶的唐太保时，释决和尚手指点在唐太保的眉心处，让原本疲惫不堪的唐太保瞬间晕过去。唐太保被释决和尚从山顶背下来，直到悟五把释决和尚留下的那瓶药涂抹在唐太保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时，唐太保依旧昏迷不醒。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烂陀寺，清晨时风，便有小和尚在寺庙门口扫着昨夜秋风吹落的叶子。烂陀寺的后山山顶，同样有着一位白衣袈裟僧人，拿起扫帚一点一点地把一块巨石附近的香灰扫干净。在金佛庙里静坐了一夜的老僧人，便是用这种方式让动起来就“咯咯哒哒”作响的老骨头重新活络起来的。当然以往都是扫去尘土，今日多扫了昨日留下的香灰，以及一地的香骨。

　　　　草房子里，躺在床上的唐太保慵懒地伸了伸懒腰，浑身的骨头“咯咯”作响的同时，身上的纵横交错的不下百道的血口子就让他感到一阵刺痛。浑身如蚂蚁叮咬，唐太保慢慢睁开眼睛，掀开被子，看着身上有些已经结成疤的口子，再转过头，看见悟五一屁股坐在地上，滚圆的肥头大脑袋搁在床边，闭着眼睛，却是一幅笑嘻嘻的模样，估计是梦见哪位女施主。

　　　　唐太保没有打搅守了自己一夜的五五师兄的美梦，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下来。草房的桌子上，摆着几个一只手握不住的大白馒头，还有一碟烂陀寺僧人自己腌的咸菜。唐太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吃东西，估计是昨天喝了不下半缸子水，所以昨天也不觉得肚子饿。只见唐太保双手抓起四个馒头，就着腌咸菜就往下咽。烂陀寺的腌咸菜可是出了名的咸，小小的一块便可以就一大碗白粥，不过在唐太保的风卷残云的攻势下，别说一碟腌咸菜，就是来一小碗，也照吃不误。咽下几个大白馒头的唐太保，又给自己猛灌了一壶水。

　　　　他看了一眼趴在床边睡死过去的五五师兄后，便直接出了草房。与昨天一样，天才刚刚亮不久，唐太保诧异自己为什么没有睡个三天两夜。他坐在柔软的草坪上，看着潺潺流水，看着不知是不是昨天才相遇的几尾青花鱼，便突然想起了水缸里的那几尾，想来昨天连自己都没有吃东西，估计这些待宰的青花鱼也陪着自己饿肚子。

　　　　唐太保起身，来到养着八九尾青花鱼的水缸边，这些个头肥大的青花鱼正有气无力地在水缸里张嘴合嘴，见到有人来了，便都识趣地沉到黑色的水缸底。唐太保笑了笑，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野草，扔到水缸里，也不管这些青花鱼吃不吃便离开了。

　　　　后山依旧是那般巍峨，那般的高不可及，唐太保对着青山伸了伸懒腰，身体一阵刺痛同时，骨头“咯咯”作响带来的一股子爽快感，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一阵秋风略过水面，吹在唐太保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清凉的同时，唐太保才发现原来昨天就把“跟随”自己有一段时间的衣服鞋子都给交待了，除了下半身那条同样破烂不堪的裤子外，此时的唐太保可谓是真的“身无旁物”了。

　　　　他几乎是光着身子，昨天爬了七次又被拍下来六次，同样也是被二师兄在半空接住六次的后山背面。最后一次他怎么下来的，他也不知，只是知道一觉醒来后，自己便躺在床上。唐太保抬头看去，后山的背面比正面要陡峭得多，想到自己昨天的疯狂举动，唐太保便忍不住笑了笑，他哪里能想得到自己会经历之前一辈子都想不到的疯狂事。被从山顶直接拍下来，被二师兄在半山腰用水缸接住，自己又不知死活地重新爬上去。

　　　　唐太保低头看着自己腿上胳膊上以及胸口前的伤疤，都这些无关痛痒的伤口唐太保并不在意，毕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现在流点血怕什么，只要到时候别把自己的命给丢了就成。对于这个无赖师父的所谓教自己的方法，唐太保说不上诟病，但也是绝对谈不上喜欢，这天底下哪里会有师父直接把徒弟从山顶直接拍飞出去？唐太保苦笑一声，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看着胳膊腿都还健在，唐太保也不去多想那个无赖师到底是不是在整自己，相信他也没有那个闲心。

　　　　“小师弟，身体如何？”二师兄出现在唐太保身后。

　　　　唐太保转过身，对着这位昨天用水缸接了自己六次的二师兄双手合十，道：“多谢二师兄相助，师弟还好，胳膊腿都还在。”

　　　　二师兄悟二看着裸着上半身，也没有穿鞋子，裤子还破破烂烂的唐太保，笑了笑，道：“小师弟就昨日那件衣裳吗？”

　　　　唐太保摸了摸鼻尖，嘻嘻笑道：“就这一件，还是从太师府里穿出来的。”

　　　　二师兄摇摇头，“回头让空觉给你多备几件新衣裳和几双鞋，不过烂陀寺的衣服都是些灰色僧袍，师弟就将就将就。”

　　　　唐太保打趣道：“本想着这样裸装上阵，可想到山上那些个荆棘后便大腿直哆嗦，正愁着没新衣服穿，又怎么会是将就呢？”

　　　　二师兄悟二笑了笑，问道：“今日还是想像昨日那般？”

　　　　唐太保点点头，道：“现在多出些汗，多流点血，日后便多一分活命，这买卖，不亏，不亏。”

　　　　二师兄看着笑出两排牙齿的小师弟，叹气道：“真是个就不得青山的师弟，也好，你被拍飞几次，我便接你几次。”

　　　　唐太保没有双手合十，而是拱手作揖道：“唐太保谢过二师兄！”

　　　　二师兄摆摆手，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客气。”

　　　　唐太保笑嘻嘻地看着五位师兄中身材最高大，力气同样也是最大的二师兄。他虽然对这位比太师府的家丁还要再壮上数分的二师兄并不了解，但正如二师兄说的那句都是一家人。可就真的暖到唐太保的心窝里，毫不客气地说，在认识这几位师兄之前，唐太保真正意义上可以看作是一家人的只有两个，一个在太师府里做家丁，一个不在江东，却在他心里。

　　　　守了自己一夜的五五师兄，陪着自己修炼的二师兄，唐太保又怎会对烂陀寺没有好感？

　　　　“今日也要麻烦二师兄了！”唐太保笑嘻嘻道。

　　　　二师兄点点头，道：“要不要再换个大一些的水缸？”看着不笑起来就感觉有些无法亲近的二师兄居然对自己打趣。唐太保摇了摇头，道：“不用，这个挺好，昨天都接出感情来了，再换一个的话怕感觉不对。”

　　　　二师兄对这个新来不久的小师弟也不反感，是书生却没有书生气，是习武之人却没有武夫气，倒是个做得起诗耍得起混的主儿。

　　　　唐太保再次对二师兄作揖，然后起身，一步一步地迈向那条可有可无却奇险无比的小径。

　　　　烂陀寺后山背面，陡峭的小径上，多了一个黑点，黑点便是昨日的白点，昨日旧伤添新伤。小径上的荆棘可不管你昨日有来没来，唐太保虽然赤着脚，爬山却丝毫没有阻碍，唐太保脚步轻快地上了山顶。

　　　　山顶的风比山下的凉，释决和尚瞅了一眼只穿着一条破烂裤子的唐太保，皱了皱眉，道：“怎么不穿上鞋。”

　　　　唐太保低头看着已经是黑色的脚丫，脚底被划出几道血痕，他笑嘻嘻道：“赶时间呗。”

　　　　释决和尚没好气道：“下去后记得穿上鞋再来。”

　　　　唐太保嘻嘻问道：“几柱香？”

　　　　释决和尚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与昨日一样！”

　　　　唐太保轻轻地“哦”了一身后，很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