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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心计-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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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之桃摇头:“话也不能这样说,西北是川蜀天然屏障,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皇上也不是傻子,家门洞开他想要继续享乐也难。眼下你只需派人去白帝城报信,皇上权衡利弊,应该会同意。只要皇上肯增兵,楚王怎会死磕,一定会退守京畿。”
我依旧愁眉不展:“他被困在那里,哥哥数次相救都未得手,大约也会派人去通报皇上,可是皇上迟迟没有动作。”我稍微犹豫,道,“其实这一年多,他在白帝城山高水长,对于前方战事早已经没有了掌控力。如今贸然去求他派兵,他又怎么肯?”
“不管有没有用,你都要去试,不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有用?”谢之桃认真道,“你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就只能坐在这里看着近襄侯兵败如山倒了,这可是你愿意看到的?”
我浑身一个激灵,胃部不自觉的开始痉挛,抖得厉害。谢之桃不忍,连忙伸手拍拍我的背以作安抚,我却拉过她的手哽咽道:“是啊,我若无动于衷,他也只能坐以待毙。之桃多谢你,如果没有你替我分析,我大约真的会方寸大乱。”
她笑笑:“其实你未必想不到,只是关心则乱。”
我低头:“也不全是,我彻底离开了皇族中心,便是和过去一刀两断。即使我会让皇上永远不会知道是我让人去求援的,却依旧觉得心惊。”
那是我的过去,是我的噩梦。纵然我如今已经戴上了平常人的面具,可是伪装之下的那颗心,还是属于周暄的。
我惧怕与萧琰被命运的绳索捆绑,兜兜转转之后,仍旧纠葛在一起。
谢之桃这次到没有说话。
我让春雨去暄化城中挑了个机灵的士兵,假称是魏瑾帐下侥幸逃出来的士兵,星夜兼程去白帝城求援。魏瑾在暄化威望极高,那士兵不敢耽搁,连夜启程,约莫过个三日,萧琰就会得知魏瑾被困的消息。
抛却魏瑾统帅的虎贲军是西北的劲旅,魏瑾本人也是萧琰的伴读,自小一起读书习武。他们之间再怎么分属君臣,也有那么些感情吧。我不信萧琰铁石心肠,会弃魏瑾于不顾。
然而我实在高估了萧琰,也低估了他身边的人。七天后暄化士兵回禀说,萧琰认为此刻不去援救更妥。因为那样被围困的士兵为了活命才会殊死抵抗,即使楚王兵强马壮,也必定会被重创。再者,楚王合力进攻孤山,便无暇顾及白帝城,萧琰的日子才会更加安稳。
我听到后愤而拍案,魏瑾是难得的良将,虎贲军也是大齐目前战力最强的部队。他们存在一日,楚王才会忌惮一日,否则何以倾其全力死命围剿。作为君王,萧琰竟然目光短浅至此!想要牺牲魏瑾来换取片刻的安宁,简直可笑!
思来想去,我仍是不信,又问那士兵道:“你不许扯谎,皇上当真是这么说的?”
那士兵被我吓的不轻,怯怯道:“的确是,不过……”
“不过什么?”我喝问道。
那士兵打了个激灵,瞟我一眼不安道:“皇上本来其实还有增兵的意思,只是皇贵妃在侧进言,说侯爷三番五次阻挠皇后娘娘凤驾回銮,抗旨不尊实非为臣之道。如此逆臣,不救也罢。太后也说西北的消息往来向来不密,皇后失踪本就可疑。此次侯爷被围困,恐怕也不能着急下定论。皇上听完之后,再也不肯考虑援救之事了。”
我无力跌坐在椅子上,春雨连忙让那人退下。她亦是焦急万分,只是碍于我,少不得咬牙撑着。
而我伏在她的臂弯里,失声痛哭。
“夫人……”春雨也按捺不住,泪水滑落。
我凄然失声:“春雨,原来是因为我!郭伯媛的嫉恨、太后的疑心和皇上的猜疑,都是因为我任性不肯离开暄化。他不肯救他,我原本恨到了骨子里,可是如今我除了懊悔自己,竟发现已没有立场去记恨皇上。”
春雨抹去眼泪,连忙道:“不怪夫人,这事如何能怪夫人。当初我们谁也无法预料今日,谁都不曾想过,皇上会因为娘娘而迁怒侯爷。”
如何没想到,我在宫中那么多年,怎会不懂避嫌的道理。而我只是贪恋留在他身边的安心,贪恋心中不可告人却从未减少的情愫。我不愿离开暄化,不愿回到萧琰身边,任谁看在眼里都知道有问题。而我故意忽略,心存侥幸,以为以萧琰如今薄弱的能力,没有名正言顺怪罪我的机会。
可他毕竟是天子,毕竟是这个天下合法的至尊。执拗了一年,我还是不得不屈从于他的权势,选择回去。如非魏瑾傻痴不顾危险将我劫走,我只怕早已回到那个阴沉的牢笼中去。而眼下魏瑾危在旦夕,只有萧琰能救他。可又是因为我先前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了萧琰。自魏瑾被围困,至今已有半月,他还能支撑多久?
御林军为辅尚可,绝非善战可用之兵。面对楚王二十万大军,我相信哥哥确实已经力竭。他明白利害,如果魏瑾有损,下一个被楚王猎杀的,就是他了。
去年与大辽的恶战何等凶险,我们还是挺过来了,却不想楚王一朝发兵,竟然如此难以抵挡。
他说过,等到合适的时机就会带我离开。自我认识他起,但凡他承诺做到的事,无有食言,所以我才听他信他,一直乖乖的在这里等着他。然而苦等数月,我等回的却是一个或许永不能相见的噩耗。
不,不可以。自到了暄化,我步步犹豫日日纠结,好容易放下了全身心的背负决定放肆一回,却又被命运捉弄。或许萧琰可以不顾忌他的生死,我却不能坐视。
无论来日如何,眼下我是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的。
傍晚残阳如血,西北大漠的荒凉让我的心境更加冷淡。我一个人去了暄化城中,又回到当初居住过的那个小院子。
这个小院子里,埋葬了我父辈的爱恨,记叙了我舅舅一辈子的愧疚,也见证了我如嫩芽般萌发的情愫,和如今无奈又无力的选择。
人的命运,真是上苍注定的,首尾相连的可怖。我的一辈子,恰如舅舅临死前说过的,缘起于此,那么也自当缘灭于此。
忽而记起,他曾特意嘱咐过我,如果有一日我也走到了母亲当年的那一步,万万不要学她。我以为他是不愿我与不该纠缠的人纠缠,魏瑾却告诉我是不该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如今想来,我们的理解都太肤浅了。
舅舅此生,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经历过太多爱恨。如非走到今日的地步,我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母亲是窦氏的女儿,背负着一个家族的命运,却与无法属于她的人产生了感情。当情。爱与责任相遇时,母亲任性的选择了了前者,却终究不得不屈服与后者。我们在这世上,到底不是单独存在的个体。除非自私到几点,需要承担和背负的责任,永远也无法摆脱。
因为放纵过,所以更明白什么是责任。
爱,也是责任的一种。一如我不能放弃魏瑾,他的平安康健是我此生最大的背负。
第152章 郭妃殇()
我意欲回到萧琰身边,除掉郭伯媛和太后这两颗绊脚石。只是思来想去,我无法面对春雨。次日的早晨,我骗她说我听到楚王的辎重会经过永孟坡,并请她带人去伏击。我说只要伏击了楚王粮草辎重,或许孤山之围可解。她关心则乱并未生疑,即刻点兵三千奔赴永孟坡。
支走了春雨,我把三个孩子托付给舅舅从前的亲信,让他们一个月后把孩子送到白帝城。靖儿聪明,已然知道我最终决定要回去,临别时牵着我的袖子问:“母后,你不等魏叔叔了么?”
我挠挠他的小脑袋,强笑道:“母后等不了了,你在这里等着魏叔叔可好。你信母后,不出一个月魏叔叔肯定来看你。”
靖儿眨眨眼,对我笑道:“我们拉钩,母后可不许骗人哦。”
骗走了春雨,安顿好了孩子,我即刻动身前往白帝城。谢之桃陪我同行,一路上胡郎驾车,我同她坐在马车中。她握住我的手,道:“白帝城尚远,你若是后悔一切还来得及。”
我摇摇头:“我不会后悔的,”双手一翻我反握住她的手,企图从她掌心的温度中得到一丝能支撑我走下去的力量,“郭伯媛不难对付,太后却太难。她认定我与魏瑾有纠葛,如非我亲自回去澄清,她是不会相信的。她既不信,又怎会劝说皇上营救魏瑾,必是除之后快。”
谢之桃温和地看着我,问:“可是你想过没有,太后何等精明,她没有那么容易相信你。你的回归也许非但不能证明自身清白,反而是不打自招自投罗网。”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嘴角一勾,“她多疑的性格与皇上相似,我不求她全身心的信任我,但至少我会让她无力猜忌。”
夜晚灯影交错,我奋笔疾书,写下了三封亲笔信。谢之桃坐在我旁边接过那三封信,看了两眼喃喃道:“兵马司秦副指挥……尤典仪……”她狐疑地看着我问,“你什么时候与这些武将有交情了?”
我见她一脸不解,慢慢道:“我与他们能有什么交情,与我有交情的,是他们的夫人。”
谢之桃愈发不明所以,我深深吐出一口气,几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却恍如隔世。
“当年你离宫不久,我把身边的柔嘉和柔仪指给了他们。如今成婚数年,听说夫妻感情都甚笃。尤其是柔嘉,膝下已经两个儿子承欢了。”我露齿一笑,“天下大乱之后,御林军和虎贲军在外,秦副指挥和尤典仪统帅的零星人马,便是近身保护皇上的亲兵。”
谢之桃骇笑:“你要他们逼宫?”
我冷笑着点点头:“当年唐明皇盛宠杨贵妃不理朝政,李林甫杨国忠专权,才导致了后来的安史之乱。马嵬坡下,唐皇虽然十分不愿,却也不得不依从将士之心在佛堂缢杀贵妃。如今楚王反叛,打的就是清君侧的名头。郭妃一死以谢天下,难道不应该么?”
谢之桃眼波一转,将信搁下:“既存了逼宫的心,又何必这么麻烦,早早逼着皇上出兵就是了。”
我摇摇头:“他们虽然是皇上亲兵,但毕竟力量有限。就凭他们,哪里能真的胁迫皇上。益州卧虎藏龙,若有人察觉他们心存不轨,难保没有投机者借机生事,到时候反而不妙。”
谢之桃颔首,认同道:“那倒也是。”
我叹了口气,指尖捻动着那两封信:“所以啊,即使逼宫我也要给他们充足的理由,让将士们自发的情愿跟随他们。只要他们能得到军心民心,就不怕有人伺机兴风作浪。”
谢之桃慨然:“看来你杀她已是志在必得。”
我清泠含笑:“郭伯媛确实可以激起臣民将士愤怒之心,毕竟天下因她而乱。而她专宠良久身份特殊,或许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谢之桃一怔,然后回过味来,抿嘴一笑。我向南而望,冷冷道:“我与她不睦多年人尽皆知,她从前陷害过你觊觎凤座也是罪证确凿。我在暄化历经数次恶战都平安无事,前些日子皇上要接我去白帝城却偏偏下落不明。你是局外之人,你觉得郭伯媛的嫌疑大么?”
谢之桃想了想,说:“起先一心以为你的失踪或许与近襄侯有关,如今再一想,你失踪了对皇贵妃的好处最大。她有洗不掉的嫌疑。”
我唇齿间冷意更深:“那日被劫之初,我就有想过是郭伯媛要置我于死地,所以宁愿自尽。后来认出了为首一人是魏瑾的参将,这才把心放下。仔细想想,郭伯媛恨我入骨,我若是回去她又怎肯相容。白帝城千里之远,这一路未必就能顺畅。”
谢之桃秀美的指甲“嗒”的一声敲击在桌面,她轻描淡写道:“虽然是莫须有,但她害人不少也不冤枉。”话毕,她指尖滑到第三封书信的火漆旁,问:“这封信上没有名字,是给谁的?”
我默不作声,眼睛一转也看向那封寄往江南的书信,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筹谋得当,利用该利用的人,算计该算计的事。唯独此人此事,我于心不忍。
两三日之后,白帝城谣言四起。起先是在百姓中议论,说皇贵妃郭氏媚惑君上,导致皇后失宠,太子地位动摇。楚王妃是皇后的妹妹,见此情景忍无可忍,这才劝说楚王清君侧。天下的祸事皆是因皇贵妃郭氏而起,而她非但没有悔改之心,还派人暗中劫持皇后,谎称是被山贼掳走。如此蛇蝎行径,非诛不能泄恨。
萧琰听说后大惊,连忙派亲信秦副指挥追查谣言是从何而起。秦副指挥奉命追查,却因为市井早已谣言纷纷无从下手。而秦副指挥手下的将士,恰恰是因为追查此事而得之真相,愤怒之下更不愿执行萧琰的命令。
如此形势展眼间鼎沸,萧琰多疑,也曾叱问皇贵妃是否真的派人劫持皇后。皇贵妃喊冤,萧琰半信半疑。太后本就体弱,听到谣言之后更是体虚。萧琰顾忌母后,暂停了追查。谁知当日午夜,将士们忽然揭竿而起,将萧琰和皇贵妃下榻的宫殿团团围住,请求诛杀皇贵妃以安天下。
萧琰听闻后大惊失色,急令秦副指挥驱散众人。秦副指挥力不从心,更兼益州十万兵将也已听说了传闻,一同请命诛杀皇贵妃。益州刺史闻讯,既不喝止将士禁言,也未上书请求清君侧。然而他的中立在此刻,无异于公开支持诛杀皇贵妃。
事情演变到如此地步,萧琰也无可奈何。僵持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天亮之际,萧琰下旨废去郭伯媛所有名位,缢杀以告慰天下。
郭妃一死,益州十万将士皆是雀跃。在此起彼伏的痛快声中,一个人的痛心似乎已经微不足道。
高阳侯郭盛之妻已过世,留下三女一子。如今长子早亡,幼女又被缢杀,剩余两个女儿不在身边倒也罢了,他的弟弟郭纲还一直觊觎高阳侯的爵位。他已然成为了孤家寡人。
许是已经看破,他留书一封,将高阳侯的爵位传于弟弟郭纲,一个人离开白帝城,自此不知所踪。
而我,在这三两日动荡之际,已经极速从暄化赶到了白帝城附近。巧也不巧,官道两辆马车交错时,清风一卷,我看到了头发已全然花白的他。
他和我父亲交情匪浅,否则也不会把周暗托付到我们家。当年朝中废后之声大噪,也只有他肯上书劝说萧琰不要废弃我。而如今利益相悖,我只能选择害死他的女儿来达到我自己的目的。高阳侯府与定国公府的交情,至此也走到头了。
郭妃被杀后,她的亲信供出郭妃藏匿皇后的地方,更坐实了皇后是被郭妃劫走。萧琰听闻之后震惊,以太后之名派人将我迎回。
那日清早,是我最后一个自由的清晨。谢之桃一路陪我来到白帝城,眼下她不得不一早离开以防被宫中旧人看见。
我与她都知道,这次一分别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从今以后,我将永远是大齐的皇后,明面上的她只能做萧琰一位已过世的妃嫔。所幸她的胡郎温厚,待她极好。我承受不起的温情和欢喜,她都可以毕生拥有。
自此,天涯。
掐指一算,魏瑾被困已经二十天,我不会让他等太久。
迎我的车驾如期而至,仪仗华盖、锣鼓喧天,昭示着一国皇后的无上威仪。徐晋走在最前面,遥遥看见我时恭敬地行大礼,道:“奴才徐晋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一路归来,受苦了。”
我亲手扶起了他,道:“徐公公免礼,这些年你照顾皇上,本宫感激不尽。”
徐晋瞧了瞧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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