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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如妖似魔-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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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天身上的伤应该只有最先肩膀上的那一处最严重,胸口刺伤为其次,他说敢杀应皇天的话,那根本只是一时负气,是因那人太过不在惜自己,竟然如此托大,纵使两人之间从没什么交情,但他曾为自己受过伤,又在流波山助他破敌,仅这两件事,他就万不可能为难于他,只不过这次为平息妖兽之事,他才无可奈何做出敌对的选择,事实上他压根没料到应皇天会插手至此。
然而事实已是如此,多想无益,也不是挚红的作风,他收拾心绪,快骑回鄂王城,招来心腹,吩咐他立刻去调查妖兽的来历,而自己则在城中收集最好的伤药,准备连夜带过去。
第175章 【前编】困兽之斗(八)()
然而挚红一离开,应皇天就睁开了眼睛。
它看着他,它知道他其实在那个家伙帮他重新披上衣服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而一旦他醒来,恐怕疼痛就已全数袭来,它才受过伤,身上的伤从来就没有好透过,所以很清楚那种火烧火燎且要拼命抵抗和忍受的滋味。
他显然是累极了,因此并未开口,他脸颊红红的,脸色却苍白透顶,额上布满冷汗,整个人似乎有些微的发抖,偏偏表情里却未有多大的痛楚,只是又闭上眼睛,它见状,便凑近一些,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厚长的毛发传递一些温度过去给他。
果然,他轻轻侧过首,将脸贴近它的方向,几乎埋进它那厚厚的赤红色的绒毛里,露出苍白的脖颈来,他原本高高竖起的领口此时微微敞开着,上面虽然盖着他那件墨色的貂裘,却仍然因为他此时的动作能看见脖颈下缠绕着的绷带上渗出的斑斑血迹,让它看在眼里,懊恼之极。
他的呼吸很轻,气息却很热,整个人烫极却偏又畏冷,它心急不已,却又束手无策,只能一动不动地守着他到天明。
好在那个人来得快,那是凌晨时分,火早已熄灭,山洞之中温度逐渐降下来,它便靠他越近,供他御寒。
然而他身上还在不停地冒着冷汗,疼痛显然早已加剧,因他置于身侧的手时不时就不知不觉地紧紧攥成拳,以至于指骨高高突起,青筋显而易见,腕骨苍白苍白的。
挚红举着火把进来,一见状便知应皇天因伤势沉重的缘故病了,而且病得厉害,随即,他照见了应皇天身旁的妖兽,当他再一次见到这一人一兽在洞内相依相偎的情景,仍是会为此感到吃惊和动容,到底是兽原本也跟人一样充满了感情,还是人其实跟兽并无太大的差别……他一时分辨不清,他只知对于应皇天这个人,从没有如此时此刻那样将他看透,原来,这就是他,这才是他。
也许只有当一个人将全部的感情都展露出来的时候,便是他最真实的时候。
就好像在此之前,他从未认识过应皇天。
不过,对于不是大夫的挚红而言,面对如此严重的伤患,他不由得深深拧起眉来。
真是……无从下手……
而它在见到挚红的时候还真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它便指了指之前盛过水的器皿,似乎在问挚红是不是还需要水。
挚红点头,却道,“他的伤势可能恶化感染了恶寒,才会如此畏冷,我去生火,你等一等再去取水。”
妖兽闻言不动,等着他把火生起来,照亮了大半的山洞,等洞内逐渐暖和起来,它才离开去取水。
它回来的时候,应皇天已经醒了,挚红似乎刚喂他吃完东西,只不过它见到碗里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便知他吃得极少。
见它回来,挚红拿出伤药,在动手褪下他的衣服之前,他看着应皇天,对他道,“忍着点。”
应皇天看着他,苍白的唇角忽地勾起一抹弧度来。
挚红盯着他,问,“怎么?”
“……难为鄂王……要对付如此麻烦的伤势……”
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说的又好像这伤势是别人的一样,挚红发现自己一时竟然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道,“一会儿我若是有失误,麻烦你不要叫出来。”
“……你……可以试试看……”尽管他面无血色,却照样出言挑衅,半点不肯正视自己伤患的身份,挚红闻言面无表情,开始动手。
应皇天果然半点都不吭声,任挚红揭开绷带,洗净伤口,上药,再包扎,而挚红的手势尽管轻的不能再轻,可毕竟是血肉之躯,又岂会不痛呢,连它在一旁看着都揪起心来,偏偏还被他说,“……三天前动手的那个人好像是我……况且……你的伤势不会比我好多少……”
它不依地发出轻哼声。
“听说你离开丹阳有一阵了。”挚红手上未停,口中忽地对他道,也不知是为了让他分心,还是抱着“索性让他逞强逞个够”的用心。
“……嗯……”应皇天说话向来言简意赅,而且往往看他心情好坏,但此刻兴许的确是疼得紧了,便爱唠叨了,不过他却不会说到点子上,听来云淡风轻的,“……闲来无事……就到处走走……”
挚红却是生性寡言,不过对应皇天,他总是一再破例,可他既然开了口,自然不会让应皇天如此敷衍了事,“但我却得知观言失踪了。”
“……嗯……失踪有一阵了……”
“我虽不在丹阳,却也知晓那场恶疾的事。”
“……那么……对于十七年前的瘟疫……你又知道多少?”
两人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天锁重楼里的那场棋局之上,现下手中虽无棋,可他们的谈话听起来偏偏也像是在对弈。
“大宗伯之事,略有耳闻。”挚红道,他眼中,是揭开绷带后严峻的伤口,但即使是血肉模糊,他也必须用清水洗净。
“……既有耳闻……可知枫佬为何而死……”应皇天气息虽偶有不稳,语调却是四平八稳。
挚红抬眸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开始一点一点清洗,口中道,“看似死于恶疾,其实是被人灭口,更是借了观言的手。”
“……好一招借刀杀人……”
“大宗伯怎么说?”挚红又问。
“……你相信……是他……杀的人吗……”
“信,也不信。”
“……哦……”
“十七年前大宗伯妙手神通,救了将近十个村的村民,然而十七年后,仅一个村的村民遭恶疾侵袭,却无法获救,以至于父王下令放火烧村,在我看来,这两者之间,岂非奥妙?”
“……能救……却不救……你觉得是为何种理由……”
“有很多理由。”挚红又包扎好一处,转到他的肩膀上,那里除了最深的那一箭之外还有好几处伤口,皆渗出了血,而且看起来也都肿的厉害,他一面拆开绷带,一面继续道,“为杀人,为护人,或为护自己,又或许,是为隐藏某个秘密。”
他这么说着,却未闻应皇天出声,便微微抬起头,孰料一双漆黑狭长的眸正盯视着他,此时这双眸中虽显倦意深深,却又实在深不可测,兴许是火光闪烁的缘故,那双眸看起来也闪着纷沓的色泽,而黑色尤深,一时间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一样,如同漩涡,更似泥沼,令人不可自拔。
挚红定了定神,再看进去,便知有些事心照不宣,他遂垂眸,又道,“关于它,你难道不能提示于我?”
它本就无法插上话,而且也不知道这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一句,它倒是听明白了。
谁料应皇天直截了当地给了他两个字,“……不能……”,他似是也从未想过要提示挚红半句,原因很快就被他说了出来,“……因为……我亦不知……”
挚红这回才算是真的怔了怔,他再度抬起眸瞥了应皇天一眼,眼中疑惑已生,后者却肯定地对他道,“……我只知它绝非是不讲道理的蛮横之辈……仅此而已……”
“你……”挚红看着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半晌,他才开口,问他,“若你只是需要借助我之力来调查此事,尽管开口便是,何必如此?”
应皇天偏道,“……我何须……欠你人情……”
听他如此理直气壮之语,挚红顿时气结,这个人好像不惹人生气就浑身不舒服似的……“你这样,难道不算欠我人情?”他指的是为他如此费劲治伤之事。
“……当然……这本是你造成的……现在是你还我而已……”应皇天又道,仿佛不气死人不罢休,“……更何况……我并未要你还……”
其实在这件事上,压根说不清谁是谁非,又是谁欠了谁,但挚红何等聪明,他稍稍一想就知晓,应皇天选择正面冲突必定有他的理由,毕竟妖兽一事早已沸沸扬扬,他就算身为鄂王,也无力只手遮天,不过眼下此事并未了结,他并不想将此事说穿,念头只一转的工夫,他便没再说下去,此时他已将应皇天身上的伤处都一一清理过了,便出声道,“好了,大功告成。”
他口中说着“大功告成”,眉峰却仍是攥得紧紧的,也不闻一丝欣喜,只见大汗淋漓。
而应皇天到此刻,才安静下来,他也早已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侧全是湿漉漉的发丝,一直延伸到锁骨下。
挚红将带来的干净衣服给应皇天换上,又在原本的狐裘上多加了两层厚厚的毛毯,同时也拿了一床足够厚的被子替他盖上,让他躺的更舒服一些。
“我必须先离开了,你好生休息。”挚红也不多言,只吩咐他这一句,又看了一旁的妖兽一眼,便再度离去。
它这才近前几步,应皇天方才就已闭上眼睛,此时似是感觉到它靠近,忽地低低道出一句,“……你也一样……”
它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是叫它也一样,要好生休息。
它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双瞳之中的金芒发出耀眼的光辉,不知不觉的,它发出“呜”的一声,听来竟是有些许的呜咽之感,只因它适才再清楚不过地听见了他的话,他说它绝非是不讲道理的蛮横之辈,而且他原来并不知道它过去的事,却仍如此为它豁出性命,它想它如果会说话,此时此刻,应该将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告诉他它是为何而来,为何要不断扰乱鄂邑,又是为何会对人类深恶痛绝!
可,不知怎的,因他的出现,他的守护,那段深仇渐渐被它摆在了一边,它再也没能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满怀愤怒,在短短的几天内,它的心竟就好像被他融化了,融得暖洋洋的。
只可惜,这一切,它都无法化作言语告诉他。
暖暖的山洞内,妖兽硕大的脑袋慢慢低下来,静静地靠在他身旁,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前编】困兽之斗·完
第176章 【困兽之斗番外】不识麒麟(上)()
夷王七年,冬,雨雹,大如砺。
众人看见那只兽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
怪。
如此怪形怪状之兽,前所未见。
此兽脑袋硕大,似狮似虎,毛发浓密而现出赤红之色,像是火焰那样嚣张,头上却生着一对温顺的鹿角,角上带肉,而身体似麋,四肢相较之下却显粗壮,它的身上并非长毛却是鳞片,只显得金光灿灿,瑞光祥祥,尾巴毛状似龙尾,因上面亦满覆鳞片而泛着青芒,它的双瞳是金色的,那里面并无凶光,看似性情温和。
这是鄂国的鄂侯向夷王敬献的贺礼,据他所言,此兽名“麟”,因像鹿而生鳞,是以将鹿和鳞结合在一起,取名“麟”。
“麟乃祥兽,性仁慈,不伤生灵,保太平,助长寿,辅明君,臣因缘际会得之,特来献给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寿与天齐。”
夷王病恹恹的,在大殿的一片华光之下显得愈发苍白,他亦未见过此兽,不禁问殿下的鄂侯道,“此兽生得如此怪异,当真如鄂卿所言,是为祥瑞之兽?”
鄂侯闻言便回答道,“禀陛下,此兽诞时屋内红光乍现,头角犹隐,众人以为怪,欲杀之,却闻雨雹忽下,大如砺,似是天欲阻止,随即,便见此兽周身鳞甲闪现,如此异兆,又有金芒相随,当是祥瑞之兽无疑。”
他言之凿凿,一番话说得殿内众人无不再看去一眼那兽,这一看不禁觉得那兽果真多了几分瑞和之气,麋身本就优美,而那身鳞片又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每一片都好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看起来得天独厚,正所谓相由心生,此时在场众人越看它就越觉得在“怪”之外,似乎另有一种不同于其他普通兽类的超脱和不凡,加之它又是如此来历,一时对它被看作是祥瑞之兽的说法多有赞同。
夷王再度开口,“哦,竟有如此奇事?只不过朕并未亲眼所见,是以,鄂卿要如何证实它果真是祥瑞之兽呢?”
“这……”这句话把鄂侯问住了,“祥瑞”一事,一时片刻又要如何证实呢?
夷王见鄂侯答不出来,便问殿下其他人,“众卿家有何良策?”
这个问题把殿下众人都问倒了,他们不禁面面相觑,这日齐聚在大殿中的大多是周国重臣,时逢岁首,群臣拜贺,那些诸侯国的国君则准备了各种奇珍异宝作为献礼,他们听说周朝天子自从征伐犬戎之后就龙体欠安,更是千方百计找来各种罕见的草药,还有人送来专供服食入药的兽类,据说用那兽的兽脑和菊花服满十斤可寿五百,而鄂侯进献的便是这只被他称为祥瑞的“麟”,但到底还是有人对此抱有微词的,例如唐国的国侯。
“自夷王登基以来天下太平,本就祥瑞民安,除非此兽在朝期间发生大灾害才能反过来证明此兽不祥,我看鄂侯这一礼,献得真是妙极!”
他的话表面上听来夸赞,实则谁都能明白其中含意,那便是此兽是不是祥瑞,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根本没人知道它究竟是或不是。
如此明显针对鄂侯,鄂侯不得不出声表示,他反应极快,忙道,“陛下,天下太平乃是陛下之功,而神兽降临,这更是说明陛下之神武英明,如若不然,又岂会现出如此祥异之兆?”
这句话夷王显然很是受用,他听后不禁微微颔首。
唐国国侯见状,尚不愿罢休,眼珠子一转,便又道,“其实臣有一法,能证实此兽祥瑞与否,只不过——”
他故意拖长语调,卖足关子,夷王的好奇心果然被他勾引出来,便问,“哦?唐卿有何妙法?”
可被他一问,唐侯却又一蹙眉道,“此法有些冒险,方才臣的脑海中只是闪过一个念头,但再一细想就觉得此法不仅冒险,而且恐怕会得罪应侯。”
应侯此时自然也在座,他和唐侯一样,皆是周国的同姓诸侯国,与异姓诸侯国的鄂国国侯比起来,他们与夷王的关系显然要亲近许多,不过无论是同姓还是异性,不管再如何亲近,也已是几代过去了,国与国之间总会产生嫌隙,多年累积下来,纵使表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私底下的明争暗斗也从未真正间断过,同姓诸侯国之间尚好说,他们跟异性诸侯国之间的矛盾,早已愈演愈烈。
听唐侯提到自己的名字,却由于不知何事,应侯表面上不动声色,口中只道,“未知唐侯所谓的得罪是何意,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兴许算不上得罪。”
未料唐侯仍是摇首,但已被掉起胃口的夷王又怎么可能罢休,就听他道,“应卿都这么说了,依朕看,唐卿还是快快将你想到的办法说于众人听,若能为此兽正名,岂非美事一桩?”
为此兽正名意味着为自己正名,夷王自然想要知晓究竟是否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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