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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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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渔命仆妇备热水洗浴;他先去给大黑马喂豆料;然后泡了个热水澡;觉得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这才放心用饭;心里想的是枫树湾中的木屋;若能在那里与陆妙想一起用晚饭;定然是一种享受。
严氏兄弟不在;曾渔少些顾忌;次日一大早又来到枫树湾;他要借这个机会与陆妙想商议一些事情——
雨早已停了;林中空气清新;穿着新买的木屐走在落叶小径上;颇为惬意;来到独木桥边;想起婴姿昨日被风吹走的油纸伞;曾渔就沿着小溪往下寻找;走出小半里;就见那把深桃红色的油纸伞挂在溪边一株枫树的枝丫上;离地有一丈多高;在地上找到一根树枝轻轻一挑;那桃红色的油纸伞飘飘落地;除了伞边挂破了一处外;别无破损——
走回独木桥边;见婴姿提了一只木桶在溪边取水;这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翘首朝林子西北方张望;听得曾渔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惊喜道:“曾先生怎么从那边过来?”
曾渔将手里的伞一扬:“我把婴姿小姐的伞找回来了。”
婴姿喜道:“我也正打算去找找看呢;曾先生在哪里找到的?”
“就挂在溪边一株枫树上。”曾渔朝介溪下游指了指;过了独木桥;将伞递给婴姿;说声:“我来提。”将原本的半桶水加满;提着木桶往木屋而去。
婴姿满心欢喜地跟在后面;说道:“谢谢曾先生。”
曾渔道:“谢什么;这本来就是男子于的活;你一小女孩儿做这些事;让人心疼。”
婴姿心里甜丝丝的;却道:“我娘是小脚嘛;当然由我来提水了;我也不小了;再有三个月就十三岁了;我月份大;是二月生的——曾先生是几月的?
曾渔道:“我月份小;腊月的。”
婴姿“噢”的一声;又说:“曾先生有个胆瓶忘了拿去了。”
曾渔道:“我在瓷器铺看到那个胆瓶精致可爱;买下送给你和陆娘子用来插花。”
婴姿道:“我们这边有一个官窑胆瓶和一个紫釉耳瓶;我娘说曾先生的这个哥窑瓶子插石斛兰、山茶、小菊、腊梅都极好;放在案头;读书作文之暇;看一看;赏心悦目。”
曾渔右手提着一桶水;上身向左微倾;说道:“你姨娘还懂插花之道啊;倒要多请教。”
婴姿有些得意道:“我娘精通的手艺还真不少;她说人不能无所事事;总要学点什么;写字、读书、下棋、侍弄花草都好;心要有所寄——我去折一枝山茶花来;林子那边就有几株山茶;已经有小花苞了。”说着绕过竹篱往木屋北边去了。
柴门开着;曾渔提了水自往厨房去;在门边差点与陆妙想撞了个满怀;陆妙想赶忙退在一边;惊讶道:“曾公子;小姿呢?”
曾渔进厨房将一桶水“哗”地倒进水缸里;转身道:“婴姿小姐去折山茶花枝了——小生有要与陆娘子说;等下;我水缸水提满。”
曾渔接连提了四桶水;将那只大瓦缸灌满了;陆妙想看着曾渔来来去去忙忙碌碌;她的心里有点乱;正待开口说话;婴姿折了一枝山茶回来了;在门外向曾渔嫣然一笑;问陆妙想:“娘;这一枝可否插在那个胆瓶里?”
陆妙想道:“甚好;你去插上;娘和曾先生有些话要说。”
婴姿身影一闪;去木屋了。
陆妙想步出厨房;立在后园那畦白菜地边上;她身量高挑纤细;显得缁袍宽大空荡;圆帽下两边耳侧露出细密的发茬;曾渔每次看到这样的发茬就想伸手去抚摸;就象他以前抚摸小妹妞妞绒绒茬茬的额发一样;妞妞现在都开始蓄发了——
陆妙想见曾渔盯着她看;面色微红;垂下眼睫道:“曾公子有话请讲。”
曾渔目光从陆妙想的光头移向天空;旭日初升;天空高远碧蓝;一群南飞的大雁排成“一”字从高天上缓缓飞过;一会儿又折成“八”字形状;虽然看不清;却可以感觉得出大雁在扑扇着翅膀努力飞翔——
“陆娘子你看;北雁南飞。”
陆妙想循着曾渔的目光仰头望;看着那一群大雁往南飞去直至杳无踪影;泪水渐渐涌满眼眶;低下头时眼泪就流了下来;赶紧转身拭泪;有些难为情道:“突然很想家乡青田;贫尼的父母双亲和姐姐的葬地都在那里;可是现在想回家乡亦不可得。”
曾渔轻叹一声;问:“陆娘子母舅家可有能投奔的人?”
陆妙想摇了摇头;这些年她等于被幽禁;与母亲的家族没有了来往;她母亲也没有同胞兄弟在世;是有远亲;可是哪里靠得住呢;说道:“只有曾公子能帮助小姿;严世蕃的那位堂弟不是很器重曾公子吗;若请他居中为媒;以曾公子的人品学问;严世蕃或许会同意。”
曾渔忙道:“不行不行;小生并无娶婴姿小姐之意——”
陆妙想急了;她可不是畏缩软弱之人;当下忍着羞涩问道:“曾公子既无意娶小姿;那想必是有了心上人;敢问是谁家闺秀?”
曾渔正视陆妙想;这女子眉目秀丽精致;缁衣僧帽;不减其容色;让他一见忘忧;说道:“陆娘子既要小生再表白一回;那小生就再说一次:陆娘子就是小生的心上人。”
陆妙想声音微颤;问:“你要娶我为妻?”
曾渔道:“正是。”
陆妙想不知为何哽咽了一下;又问:“可你怎么娶我;你连娶小姿都连说不妥不妥;你怎么能娶我;岂不是胡言乱语”
好难写;容我蓄力闯过去;也请书友们出谋划策;多多鼓励。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速之客()
曾渔明白陆妙想的感受;说道:“陆娘子现在可以说是被严世蕃拘禁而不得自由;一旦严世蕃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拘束得了陆娘子;那时小生当能娶得陆娘子——”
为了婴姿;陆妙想忍羞与曾渔谈婚论嫁;说道:“严阁老深得圣眷;朝中暂无对抗得了他的政敌;严世蕃虽然奢侈贪暴;但三年五载只怕也减不了他的富贵;且不说贫尼是出家人;即便没有出家;贫尼年齿已长;再过几年更是半老了;如何能嫁人;曾公子年少英俊;前程远大;万万不要在贫尼这里犯糊涂;令堂知道这事也定要责骂你;这岂不是贫尼造的孽”
曾渔眉头轻皱;陆妙想说得没错;他要娶陆妙想;只恐他母亲那一关都不易过;难道这真是孽缘吗?
说话时陆妙想一直留意着曾渔的细微表情;见曾渔皱眉;心中一痛;稳住心神继续道:“曾公子若真怜惜贫尼命薄;就请努力娶我家小姿;小姿清清白白;温柔善良;美貌亦是万中之选;令堂见了也必喜欢她;她才是曾公子的佳偶。”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落下来;赶紧拭泪;又道:“若曾公子再为难贫尼;贫尼会独自远离此地;寻一深山老林的庵堂青灯黄卷了此残生。”
曾渔大急;以陆妙想的性子;绝不是随口说说的;忙道:“陆娘子千万不要有这等想法;你可以说是婴姿小姐唯一的亲人;婴姿小姐怎么能没有你陪伴和爱护”
陆妙想含泪微笑;轻声道:“贫尼虽有爱心;却无能力保护小姿;也不能给她美满幸福;曾公子却有这个能力;贫尼知道曾公子是个有担当的君子——
说到这里;陆妙想突然抿唇不语;脚步声响;少女婴姿捧着哥窑胆瓶走了过来;胆瓶里插着那支含苞的小山茶;婴姿看看姨娘陆妙想;又看看曾渔;微带羞容道:“娘;曾先生——啊;娘你怎么哭了?”
陆妙想忙道:“说到一件事;高兴的掉眼泪;到底是什么事;你自己问曾先生。”
婴姿羞红了脸;扭身噘嘴娇嗔道:“我才不问呢。”
在婴姿背过身时;陆妙想向曾渔双手合什;一脸的焦急和恳求;那双美眸简直要说出哀求的话来——
曾渔心中不忍;点了一下头;陆妙想顿时展眉舒目;有一种让人心醉的美丽光彩透出;低眉礼拜道:“谢谢曾公子。”
少女婴姿捧着插花胆瓶娇羞不安地站在芥菜地边;足尖把泥地旋出两个窝;耳朵细听身后的动静;不大明白姨娘为什么要谢谢曾先生;也许是为买茶壶和笔洗的事吧;就听曾先生道:“陆娘子宽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婴姿小姐;那日就答应过陆娘子的——”
婴姿大羞;捧着插花胆瓶逃也似的走了。
陆妙想“嗤”的一笑;随即庄容道:“那曾公子何时向我家小姿提亲;明年如何?明年乡试;曾公子定能高中;那时提亲最佳。”
曾渔心沉甸甸的;说道:“陆娘子不知科考之难;小生自问没有把握中举
陆妙想并不失望;说道:“那也不要紧;曾公子尽管提亲便是;贫尼定要促成这桩亲事;小姿非曾公子不嫁。”
刚刚跑走的婴姿又跑回来了;有些紧张道:“有人过桥来了;有两三个人;不是饶管事;听口音也不象是村子里的人。”
陆妙想一惊;这里很少有外人来;既不是送米面菜蔬的饶管事;那会是什么人?
曾渔现在还是怕被人看到他在陆妙想这边;人言可畏啊;说道:“那我暂避一下;我不会走远;若有什么事;你们喊一声;我会立即赶过来。”
竹篱不过四尺高;曾渔纵身一跃而过;心里不免想起孟子那句“逾东墙而搂其处子”的名言;很有一种偷情的感觉啊;回头看看;篱院内陆妙想向他挥挥手;与婴姿两个人转到前院去了。
曾渔向左绕了一个大圈;也转到前面;这里枫树密集;不容易被人发现;有意对无心;观察那几个不速之客却颇便利;只见来了三个人;都是短衫网巾;货郎打扮;各挑着一副担子;在木屋柴门前东张西望;婴姿出来隔着柴门与他们说了好一会话;就见那三个货郎挑着货担转身走了——
曾渔看着那三个货郎的背影过了独木桥;往西而行;想必是要去介桥村叫卖;他觉得其中一人似乎有点眼熟;以前在石田;经常有杉溪驿那边的货郎来叫卖;他倒是认得几个货郎;但永丰县的货郎不可能一路叫卖到分宜来吧;而且这个眼熟的背影也不是他认识的哪些货郎;真是奇怪
曾渔从林中走出;来到木屋柴门边;少女婴姿正等着他呢;笑盈盈道:“曾先生;是三个货郎;卖油的、卖面点吃食的;还有一个是卖小孩儿玩具的;小泥人、小陶哨子什么的;我隔着竹篱看了看;什么也没买。”
曾渔问:“他们除了叫卖;还说了些什么?”
婴姿道:“有一个问严阁老家的祠堂怎么这般破败?还有一个问我爹——问居乡守丧的严侍郎日常都住在哪里?”
曾渔心中一动;问:“婴姿小姐没有表露自己身份吧?”
婴姿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姓陆;又不姓严。”
曾渔笑了笑;问:“那婴姿小姐是是怎么回答他们话的?”
婴姿道:“我就说这是严氏的旧祠堂;已经荒废不用;新祠堂在村子里;那严侍郎的事我不愿多说;只说已经离了分宜去北京了——那三个货郎互相看看;就挑着货担走了;曾先生觉得他们有古怪吗;我觉得他们挺和善的呀。”
曾渔道:“是有点古怪;我要追上去看看。”看到陆妙想立在木屋台阶上;便作个揖道:“陆娘子、婴姿小姐;那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小心一些;傍晚时我再过来看看。”
婴姿捧着那个插花胆瓶道:“曾先生;把瓶花抱回去;放在案头;等着山茶花开放吧。”
家里养的一条名叫来福的狗今天差点被人拐去;有街坊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用一块绿豆饼引着它一路走;后来我们去找;就不见踪影了;失踪七个小时后它一身脏污回来了;颈毛凌乱;起先傻傻的;吓到了的样子;不知它经历了什么危险属难;这是土狗和哈巴狗杂交的;更象土狗;养得肥肥的;被人偷去就是死路一条;我一家人都担心难过;狗肉店也去看过了;一般到了那里就没有活狗了;且喜出现奇迹;它平安回来了;来福是小道书里的大龙套;没它可不行。
第一百三十九章 青萍之末()
曾渔抱着胆瓶出了枫树湾;远远的看到那三个货郎挑着担子走上了介桥村口的小石桥;这时大约是正辰时;不知这三个货郎昨夜宿于何处;这么早就到了距离县城二十多里的介桥村?
曾渔匆匆赶回村子;只见毓庆堂外那株百年老樟树下;一群孩童围着那三个货郎七嘴八舌叽叽喳喳;曾渔悄然立在一边定睛察看;卖油的和卖点心的那两个货郎面生;可以肯定是第一次见;但那个卖小孩子玩具的货郎越看越眼熟;这人头裹网巾;身穿短衫;四十多岁;五官平淡;下巴上长着一颗黑痣——
曾渔抱着瓶花走近;三个货郎都很警觉似的;一齐抬眼朝他看来;曾渔将胆瓶捧在面前;山茶花枝半遮面;从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边上走过;三个货郎依旧与那些小孩子说话;曾渔仔细辩听那个下巴长黑痣的货郎的嗓音;终于确认此人就是在临川县见过的那位林都管——
曾渔在临川关王庙前卖画时结识了老诗人谢榛;谢榛随他回城南罗针巷聚贤客栈长谈;当地恶少罗上翔因为买画的纠纷领着衙役蔡九找上门来要捉拿曾渔;谢榛与时任临川知县的林润是世交;林润的管家赶来喝住蔡九;并把罗上翔主仆抓回刑科房审问;眼前这个卖孩童玩具的货郎无论从相貌还是嗓门分明就是林润的那位管家;这让曾渔非常奇怪;林润不是已经升任南京御史了吗;难道这位林都管犯了什么事被林润遣散了;但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做货郎走村串巷叫卖的地步啊
这三个货郎卖的货品要价都很高;有几个村民过去一问价钱就摇着头走开了;只有那些小孩子围聚不散;嘴里吮着货郎送的小糖块含含糊糊说话;站在毓庆堂大门前的曾渔留意到那些小孩子说的都是关于严嵩父子的事;显然是货郎问了他们这些;不要以为小孩子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人小鬼大都很能听事;父母长辈说的一些话小孩子们大抵听在耳里;没人问也不会提起;一有人问就想起来了;争先恐后说得好不热闹;有村民路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严阁老是介桥村的骄傲嘛;外村人到这里问一些严阁老的轶事也是常有的事;只有曾渔知道这其中必然另有隐秘;这位林都管并非沦落成了货郎;应是奉南京御史林润之命前来收集严世蕃居家守丧时的种种违制言行的;看来林御史要开始弹劾严世蕃了——
“曾公子怎么在这里;老汉寻你多时了;粥都凉了。”
看管毓庆堂严氏族学的严岱老汉从堂后绕出来;见曾渔捧着个插花瓶子站在堂前;扯着嗓门大叫起来;引得那三个货郎又朝曾渔看来——
曾渔不想被那林都管认出;转身对严岱老汉道:“昨日在县上买了个花瓶;方才去村外折了一枝山茶来插着;严老爹看看;这样插着好看吧?”
老汉严岱心道:“特意买瓷瓶来插花;这是浪费银钱;等山茶花开了走过去看岂不是更好。”
严老汉虽然腹诽;却也知道这是文人的雅兴;点头道:“好看好看——粥凉了;去食粥吧。”
曾渔随严老汉去后堂食粥;再出来看时;大樟树下的三个货郎已经不见了踪影;那群小孩子也走得一个不剩;原以为那三个货郎已经离开介桥村;待走到钤山堂时;却又见林都管假扮的货郎正在钤山堂外与一个厨娘在拉家常;这个厨娘就是平时为曾渔和严绍庆、严绍庭烧饭的妇人;五十来岁;极是健谈—
曾渔捧着瓶花进了瑞竹堂;与严世芳的女儿严宛儿说了一会话;几次踱到堂前看那货郎林都管与钤山堂厨娘还在说个没完没了;实在不耐烦了;就让严宛儿去把那厨娘唤来——
那厨娘与货郎说严家的事正说在兴头上;见严宛儿唤她;走过来问何事?
严宛儿道:“是曾先生唤你有事。”
厨娘进到瑞竹堂见曾渔;曾渔也没什么事;只问她那货郎与她都说了些什
厨娘方才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真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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