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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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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绪也知自己买民间美女来采补名声不大好;最忌别人提这事;听张广微这么一说;顿时恼了;对周知县道:“如此奸人;口不成语;难以成招;选大样板子一顿打死罢。”
周知县喝教皂隶“打一百”
曹谎子本就被羽玄道人打得半死不活;断舌后流血过多;那里熬得住刑;没打到五十下;已自绝了气。
周知县着落镇上里甲;责令尸亲领尸;两个尼姑尸首;叫镇上盛贮烧埋。
这观音庵血案就算这么结了;虽然有人觉得其中有蹊跷;说杨尼姑师徒本就与曹谎子有奸情;曹谎子何至于去奸杀了真
但这种事无根无据;疑心者也只是背地里嘀咕嘀咕;谁还会为已死的曹谎子出头去翻现任县尊大人定的案?
第八十七章 紫砂猴子()
七月初二日午后;曾渔和郑轼回到鹰潭坊;这次龙虎山之游因为观音庵那起突发事件而显得波澜跌宕;对于作假证帮助羽玄道人脱困;虽说冒了一定的风险;曾渔却不后悔;依照大明律;**等同于强丨奸;按律当绞;曹谎子死得一点也不冤;但羽玄道人会因为还不是罗惜惜的丈夫;免不了要承担杀死两个尼姑的罪责;不死也要流放;而且审案时罗惜惜必须到堂;一个娇怯怯的受害女子在众目睽睽下因**受审;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实在无法想象;现在这样的结果;既保住了羽玄道人的性命;又保全了罗惜惜的名声;曾渔这样做可谓善莫大焉——
流言是有翅膀的;曾渔二人回到鹰潭坊;就听到有人在说上清镇尼庵的血案了;传得神神鬼鬼、诡异恐怖;曾渔和郑轼少不得要澄清一下流言;回到郑宅又要向郑母吕氏和曾母周氏说尼庵事始末;当然只按周知县的审案结果说;郑母吕氏道:“那等佛寺尼庵;青年妇人还是少出入为好;佛寺尼庵男男女女都可出入;有那些浮浪轻薄子弟;觑见上香妇人美貌;就思勾引;就说这次观音庵诵经的那婆媳二人吧;若不是走得快一步;说不定那媳妇就要被谎子侮辱;因此丢掉性命也难说;所以平日多做些善事即可;不必进香拜佛凑那个热闹。”
曾母周氏道:“阿姐说得极是;心善即是佛;不必他处求。”
曾渔和郑轼对看一眼;心里都暗赞老年人智慧;那做媳妇的还真就被谎子侮辱了;尼庵不但有浮浪子弟出入;更有淫尼坐镇;自来私情约会之地;除了后花园就是这尼庵了。
说起大真人府题联之事;曾渔捧出那个小樟木箱;里面有五两一锭的小银锭十二个;还有两个八卦护身符福袋;这就是张大真人给他的润笔费了;两个福袋就妞妞和谦谦一人一人佩戴着了;曾渔还在上清镇买了两匹松江织花绒布和两匹绍兴精葛布;送给郑母吕氏和痴嫂李氏——
郑母吕氏听郑轼说永丰的吕翰林初五日会到鹰潭来上船回乡;曾渔一家三口要搭吕翰林的船回乡;郑母吕氏十分不舍;不肯收曾渔送的布匹;要曾渔留着以后娶妻作聘礼用;有了银子也不要乱花;还要回乡买房置办居家器物呢;哪里不都要使钱啊。
曾母周氏请阿姐收下;又道:“小鱼的婚事现在是我的一桩心事呢;他今年都二十岁了;却还没定下亲事;我心里急啊。”
郑母吕氏笑道:“小鱼现在进学成秀才了;你还担心什么;小鱼人物齐整、学问又好;怕不媒婆踩平你家门坎;我没有硬留你们住在这里;就是考虑到小鱼要回乡物色好人家闺女订亲;待小鱼结婚;我这做姨母的少不要去喝酒。”
曾母周氏道:“鱼儿结婚当然要请阿姐全家了;只不知要等到哪一年呢。”
侍立一边的郑轼笑道:“周姨放宽心;如九鲤弟这样没娶妻的秀才;不知有多少人想把女儿倒贴嫁他呢;周姨这次回去;就怕说媒的太多挑花了眼;周姨要擦亮眼睛、多方打听;要从一大群说媒者当中为鲤弟择一佳配;这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郑母吕氏笑道:“这儿这话说得是;媒婆的话只能信个三、四分;有的更是虚夸得紧;脸有麻子她说成貌如天仙、脾气古怪她说成贤淑孝顺;还得自己多打听;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曾渔道:“娘、吕姨;你们放心;我会自己去打听;我脸皮厚。”
满屋粲然。
到了初三日傍晚;四喜和来福回来了;他二人去了永丰县西山脚下的吕府;吕府管事告诉四喜说吕老爷被龙虎山张大真人接去贵溪了;四喜脑子比较好使;清楚自己这次奉少爷之命来广丰的真正目的并非是见吕翰林;而是要打听少爷进学的公文是否已经到了县上;当即央求吕府管事去县学向教官询问此事;那吕府管事便去问了;回来告诉四喜说县学孙教谕言并未收到这样的公文;四喜只好与来福赶回来复命。
曾渔皱眉道:“怎么公文还没到;那日在宜春状元洲码头为黄提学送行;黄提学就说已经盖印发文了;难道公文在驿递途中出了差错?”
郑轼道:“许是投到广信府学去了;即便一时未到;你也不用担心;如今林知府、吴通判都识得你这个少年英才;还怕蒋元瑞状告你吗”
曾渔道:“未得确切消息;心里总是不舒坦啊。”
郑轼道:“要不你就在这边再住一段时日?”
曾渔道:“我得自己回去打探个明白。”
初五日午后未时末;吕翰林从上清镇乘轿子到了鹰潭坊龙头山下码头;自午前就一直在码头上等候的四喜赶紧跑回来报信;曾渔和郑轼就赶去码头见吕翰林;郑轼道:“吕老先生到寒舍歇一会喝杯再上船如何?”
“多谢;不必了。”
吕怀指了指江边泊着那条客船道:“张真人已为老夫备好了船;上面茶水瓜果尽有——曾生;请你母亲和小妹上船吧。”
高岸上;郑轼一家送曾母周氏和妞妞过来了;谦谦拉着妞妞的手不放;趁父母不注意跟着妞妞一起上了船;回头对岸边的郑轼道:“爹;我要跟妞妞姐姐去永丰;明天就回来;好不好?”
郑轼板着脸招手道:“上岸上岸;别胡闹。”
谦谦道:“那我吃了晚饭就回来;好不好?”满脸的企盼;可怜巴巴央求。
李氏道:“妞妞听话;等你九鲤叔娶妻;我们全家都去九鲤叔叔家;来;上岸;妞妞乖。”
谦谦大哭起来;妞妞也哭;两个小女孩舍不得分开呢;不过这时也只得拆散她们;谦谦被抱上岸;挣脱着下地;哭着向十字街跑去;李氏赶忙跟回去。
这边郑轼母子与曾渔母子殷殷道别;那客船解缆张帆;四名艄公轮番摇橹;在西斜的红日下;木船缓缓的逆水而去。
小女孩谦谦这时又满头大汗跑回来了;她母亲李氏跟在后面;手里捏着个小木盒;谦谦见船驶远了;大哭起来;跳着脚哭喊:“妞妞姐姐;妞妞姐姐;这紫砂猴子送你;紫砂猴子送你——”
木盒里有七只紫砂做的小猴子;神态栩栩如生;还能当哨子吹;妞妞在郑家这日子最喜与谦谦一起玩藏小猴子的游戏;这时分别;谦谦就想把紫砂猴子送给妞妞姐姐;她还想说等下次她去永丰;妞妞姐姐再把这紫砂猴子还她;因为这七只小猴子是她的宝贝——
小女孩儿谦谦小脸挂着泪滴看着木船驶得不见影了才让爹爹抱着回家;半路上就耷拉着脑袋睡着了;哭累了;伤心了。
郑母吕氏对郑轼夫妇道:“你们赶紧给谦谦生个弟弟吧;看她一个人多孤单;没个玩伴。”
郑轼一家刚回到宅子里;还没坐定;道人羽玄急匆匆赶来了;连声道:“曾公子呢;就上船了吗;广微小姐让贫道来问他八字命宫呢;前日忘了问了;今日特意命贫道赶来。”
郑母吕氏听到“广微小姐”四字;忙问:“怎么;上清那边有人要给曾渔说媒吗?”
道人羽玄忙道:“不是不是。”这个误会可要不得。
郑母吕氏对曾渔的婚事很关心;又问:“法师说的广微小姐又是谁?”
道人羽玄有些尴尬;不方便说张广微是张大真人的小姑母;只好道:“是大上清宫的一位女道士;要给曾公子算命呢。”
郑母吕氏听说是位算命的女道士;兴趣顿减;不再多问;回内院去了;心里还嘀咕一个女道士为何称作什么小姐啊;真是稀奇。
第八十八章 甘蔗地()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四名艄公轮番摇橹;一刻不得停;江流弯弯绕绕;不时要调整风帆的方向;确保能借到江上风力。
离别的情绪大多属于送行者;而对于奔赴前路的人;因为有着种种期待;相对而言离情别绪要淡上许多;在船上不多一会;妞妞泪痕已于;与母亲周氏小声说着回家的事;眼里满是憧憬。
客船一前一后有两个舱室;吕怀与两个仆人在前舱;曾渔也在这边与吕怀品茶谈天;吕怀见曾渔今日不是方巾褥衫生员打扮;换上了儒童的青衿长衫;一问才知进学公文尚未传至永丰县儒学;曾渔怕被人嘲弄控告——
吕怀笑道:“你的事林知府都已知晓;谁敢控告你僭越;你莫担心;老夫回去替你询问。”
行船之旅有的是闲暇;吕怀便细问曾渔这次前往袁州补考的经过;得知江西这一科院试出了严重的舞弊案;涉及此前已经考过的八府近三十名已经进学的生员;吕怀叹道:“严介溪执政十余年;吏治大坏;学风亦大坏;黄提学正人也;也难免为奸小所误;所幸亡羊补牢;尚能纠错;但也难振我江西士风;可叹啊。”
曾渔心道:“什么样的皇帝就宠幸什么样的大臣;严嵩之罪在于奉迎不敢直言嘉靖之过;那些直谏敢言这臣大都在大礼议中被嘉靖皇帝廷杖打残打跑了;所以说严嵩大半是在为嘉靖担骂名;严嵩又有一个揽财好色、肆无忌惮的儿子;名声败坏也就无足怪了;吕翰林这样的正直之士;不知罪恶源头;却只怪罪严嵩;其实自古所谓忠臣奸臣斗争;往往都是君主的喜恶所致;但这是时代的局限;总不能指望吕翰林这样的古人认清君主**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吧;这是一百年后的黄宗羲国破家亡后才有的民主启蒙思想。”
曾渔本想把严世蕃请他做严绍庆伴读之事禀知吕怀;想想还是算了;这老先生定会鼓励他拒绝、抗争;若是那样;他辛辛苦苦的袁州行得来的进学机会很可能化为泡影;满朝文武大臣居严嵩之下都十几年了;辞官的又有几个;现在还轮不到他曾渔来做忠臣;先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正经;娘说得对;他都二十岁了;妻子还没影;这婚姻大事比国家大事要紧;至于说做严府伴读;当然是要见机行事;难推则推;推辞不得应命也无妨;没必要先给自己设条条框框——
吕怀又让曾渔取袁州院试的两篇八股文来看;边看边赞;勉励曾渔潜心磨砺;争取明年乡试一举高中;又指点曾渔一些作文诀窍;曾渔唯唯受教。
船逆信江而上;行驶颇为缓慢;艄公辛苦;一日摇橹六个时辰只能行百余里;曾渔一家在船上过了七夕;初八日午前;客船泊在了上饶三江口码头;曾渔一家四口还有一头驴就在这里上岸;曾渔要去广信府儒学打听关于他的进学公文到了没有;顺便探望一下姐姐曾若兰;吕怀叮嘱曾渔回永丰就来西山见他;他可以为曾渔暂谋一个清闲差事;既可孝养母亲;又有时间读书——
看着吕翰林的船离开;曾渔雇了一顶小轿让母亲和妞妞坐着;这里去祝家畈有六、七里路;虽说已立秋;但正午阳光依然如火炉一般;现在囊中有点银子了;可以⊥母亲享点福了;名叫黑宝的那头黑驴驮一边驮着书箧、一边驮着箱子行李;由四喜牵着往上饶县城西郊的祝家畈行去。
走过朱公祠堂时;四喜见曾渔没有什么表示;便提醒道:“少爷;这是朱公祠。”
妞妞也从轿子里探出脑袋打量这朱公祠;当日哥哥就是在这里打了那姓蒋的、姓谢的两个人;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不知那两个人记仇不记仇;还会不会找哥哥的麻烦呢?
“也许他们已经忘了。”小姑娘这样想着。
曾渔瞪了四喜一眼;说道:“要你说;我看不到吗”
四喜脑袋一缩;冲妞妞做了个鬼脸;牵马继续走路;心道:“少爷笃定得很;那个挨打的蒋元瑞秀才功名是花银子买的;少爷岂会怕他。”
曾渔一家没有直接去祝家畈曾若兰的家;在西门外的茶圣客栈要了两间客房先住下;用了午餐;曾渔带着四喜先入城去府学宫;曾渔对上饶县城很熟悉;在这里参加了一次府试三次院试;城里城外都走遍了。
广信府府学就在城西;从西门进去大约一里地就到了;学宫与儒学并立;学宫靠东;儒学在西;学宫里有名宦祠、乡贤祠;再就是大成殿;都是祭祀的场所;平日都是关着门的;西侧的儒学才是教官居住、讲学的地方;曾渔主仆二人来到儒学外;大门是开的;进了大院却见仪门紧闭;问斋夫;说今日是明伦堂讲学的日子;不到申时末放学不会开门。
曾渔只好与四喜往回走;准备傍晚时再过来;出城回到茶圣客栈向母亲说了一声;又与四喜去祝家畈见姐姐曾若兰。
祝家畈是上饶县城西郊的一个村庄;这个村庄有很多户人家以种植甘蔗、熬制砂糖为业;现在是初秋时分;田畈上大片大片的甘蔗已经有半人多高;青杆绿叶;极为茂盛;四喜想着甘蔗的甜咽着口水道:“少爷;这时的甘蔗能不能吃?”
曾渔道:“甘蔗要打霜后才真正出甜;还得等两、三个月;现在嚼着只有淡淡的甜味;你要吃就买两根。”
四喜摇头道:“我不吃;我只是问问。”
进村的道路就在甘蔗地之间曲曲折折;放眼一望;茂密的甘蔗漫山遍野;曾渔主仆二人走过时;原以为无人的甘蔗地会突然有农人直起腰来看着他们;四喜小声道:“少爷;夜间行路;要是有劫道的强人躲在这地里突然跳出来;那可是防不胜防。”
曾渔笑道:“这样说;稻田里也可藏人;都不敢在乡下走路了。”又道:“只要有一口饭吃;谁愿意作贼。”
四喜道:“是啊;今年这收成看着不错;稻谷也是丰收。”
不远处的甘蔗田冒起青烟;似在焚烧什么;曾渔二人不明其故;问路边的农人;却说是在清除遭了虫病的甘蔗;这虫病若是蔓延开来;那这千亩甘蔗地损失必然惨重;所以要一株株检查;看有没有得白叶、枯叶;若有;那就要尽快连根拔掉并焚毁——
那老农最后仰天说了句:“都是靠天吃饭;老天爷保佑啊。”
曾渔问:“冒青烟的那片地是谁家的?”
老农道:“这靠北边的三百亩甘蔗地都是村东财主祝巨荣家的地;祝巨荣家最近有些家宅不宁呢
祝巨荣就是曾渔姐姐曾若兰的公公;曾渔忙道:“请问老丈;那祝家怎么就家宅不宁了?”
老农拄着锄头道:“那祝巨荣被一个游方野道士骗去了几百两银子;气得犯了病;三个儿子又闹着分家产;三个妯娌也吵架;老二媳妇仗着娘家势力大;把老三媳妇给打了。”
曾渔大吃一惊;老农说的老三媳妇就是他姐姐曾若兰啊;急问:“那曾氏伤得如何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农看着曾渔道:“书生是哪里人?”
曾渔道:“我便是那祝家三媳妇曾氏的弟弟。”
老农奇道:“曾氏回娘家了啊;你既是她弟弟;怎会不知道?”
曾渔道:“我这两个月出门在外;不知家中情况;请老丈告知。”
老农“哦”的一声道:“这个——老汉就不好多说了;曾氏也没伤得怎样;十日前带了两个孩儿回娘家去了。”
这老农得知曾渔是祝家老三媳妇的弟弟;怕惹是非;就不肯多说祝家的事。
曾渔心想:“家中大哥素来软弱怕事;大嫂也是不贤之人;怕是不会给姐姐出头解决纠纷;这家长里短往往没有道理好讲;只看谁的娘家兄弟多、势力强;我曾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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