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明-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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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试，开始！”

　　　　黄阳喊到一半特意看了一眼杰姆，见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是高声下令开始，场面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第二百零一章：让人高兴不起来的胜利（）　
虽说自己在登州营的地位已经不是这种小事就能动摇的，输赢根本无关痛痒，但高亮仍是谨慎，想要全力以赴。

　　　　因为在他看来，这次比的不是他个人得失，而是整个登州营的面子，决不能输在这种红毛的手上。

　　　　所以等黄阳下令后，高亮便是端平手中虎枪，身子微微下蹲，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杰姆见到高亮这个样子后也是张大了嘴，不过他不是吃惊，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明军将会将长枪这么早就放平？

　　　　在西方的战场上，无论斧枪兵还是长矛手，最开始都应该是竖直拿在手里，临阵调整起来才更加方便。

　　　　而高亮这个动作，杰姆觉得应该是距离拉到二十步以内再做，这样可以节省体力，不过想归想，杰姆仍是将手里的斧枪微微倾斜，呈角度指向高亮。

　　　　等他做完全部动作后，高亮已经是踏着军靴，挺起虎枪大吼着朝他冲了过来，也许是想造成一个震撼人心的效果，所以高亮一开始就用尽全力，打算要速战速决。

　　　　这时候杰姆的心里倒有点窃喜，他觉得以高亮这个打法，没多久就会没有力气。

　　　　等到高亮冲到他三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杰姆这才是举着斧枪小跑起来，不过仍是呈角度倾斜，周围的人都看不太懂，这时候再不放平，等会来还得急么？

　　　　“哼。”

　　　　高亮见到杰姆正面冲过来，心下是冷哼一声，脚上的步子更是加快，明显是有一冲而定的打算。

　　　　“锵～！”

　　　　两个人力气都不小，而且这次也是用尽全力丝毫不马虎，听到这么一声后，高亮立刻横眉瞪眼，眉头紧皱。

　　　　这，这是怎么回事？

　　　　高亮虎枪的枪头居然卡在杰姆的斧枪小斧和茅尖之间，由于高亮是放平冲锋，虎枪的重量和速度都决定了一件事，这时候他根本不能停得下来！

　　　　不过杰姆明显也是对高亮的体能严重估计不足，觉得大明的人普遍吃不饱饭，放开步子准备用力结束掉第一场。

　　　　高亮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就是杰姆放开步子这一瞬间的功夫，立刻就是一个扫堂腿过去。

　　　　杰姆没想到高亮还有力气，步子刚放开就受到重击，顿时站立不稳，连连后退几步稳住身形，段时间内再也难以发出第二次攻击。

　　　　高亮抽回虎枪，眼眸一紧，按着平日操训的习惯，猛的纵身一跃，虎枪再次带着劲风朝杰姆抽刺过去。

　　　　高亮这时候已经忘记是在比试，看那泛红的眼神，明显是动了杀气。

　　　　杰姆被他的眼神吓到，而且这个明军将官好像有无穷的力气一般，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剧烈的喘息，但高亮却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疲倦。

　　　　杰姆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自从王争还是文登营哨官起，无论刮风下雪，不管天寒地冻，文登兵从不间断的训练科目只有一个，那就是跑步，不停的跑。

　　　　登州营战兵便是从前的文登兵，练到现在，一般兵士的体能即便相比普通的鞑子也是不逞多让，轻易不会感到劳累，而高亮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对他来说，方才那些还只是热身而已。

　　　　谁都看得出来，杰姆和高亮之间的差距太大了，高亮步步紧逼，杰姆却只有任其宰割的份，只是苦苦支撑。

　　　　杰姆向后跑几步，见高亮又要冲过来，把手中的斧枪插到土里，摇摇头表示认输了。

　　　　场内一片叫好声，杰姆身后的十几个葡萄牙人更加垂头丧气。

　　　　杰姆胸口一阵剧烈的起浮，不断粗喘着气，明显是方才那剧烈的运动和冲刺，让基本没经过什么训练的他严重吃不消，。

　　　　高亮却没什么事，仍是吐气均匀的定定站住。

　　　　所有人都是高声叫好，红娘子拍着手看向王争，却发现他皱紧眉头在想着什么，神情凝重，没见到丝毫的高兴。

　　　　胜负已然分明，普通百姓看不懂，但王争和黄阳这些久经阵战的武人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方才赢的并不是虎枪，而是高亮，本身他就和洋人杰姆的体能有严重差距，常年的战斗与操训更让他浑身上下泛着一股子狠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王争的操训方法有关，登州营的兵将都有一种打进去不要命的趋势，方才高亮就是如此。

　　　　若不是后来黄阳在场外大喊提醒，恐怕他能直接将杰姆杀死在院中。

　　　　杰姆可能是不怎么会用斧枪，但只是用这一点皮毛，就已经在最开始架住高亮的虎枪，若不是后来他放松下来被抓到机会。

　　　　以王争看来，高亮能做的无非只有一个，放弃虎枪，抽出腰刀近战，而这场比试就是在比冲锋能力。

　　　　毫无疑问，斧枪虽然比虎枪要笨重一些，但确实好用很多。

　　　　第二场，二十步以内搏杀。

　　　　这时候场内的人已经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方才那洋人端着斧枪这么远都没能赢，近战怎么可能打得赢。

　　　　高亮仍是心平气和的坐好准备，放平虎枪，杰姆吃了个亏，对高亮的实力有很深刻的认识，这回他把斧枪上端朝后仰，下端却是暗自前倾。

　　　　黄阳看了一眼王争，得到授意后，挥手道：

　　　　“第二场，比试开始！”

　　　　话音还没完全落地，高亮端着虎枪便如同一只迅猛的猎豹一般冲出去，暴喝一声，按照王争教习的刺杀技巧，猛的刺出去。

　　　　二十步的距离，高亮十分自信，这次一定可以一招解决。

　　　　杰姆见高亮冲来，却是毫不犹豫的扭头便跑，跑了没几步，又是一侧身往左跑，跑的时候手里斧枪仍是照旧端着。

　　　　杰姆这么一跑，围观的人顿时便是唏嘘起来。

　　　　这红毛夷最擅长的还是临阵脱逃这一套，近距离搏杀，哪有一开始就跑的，这是什么比试法。

　　　　不过高亮却是暗道不好，虎枪精钢打制，重量虽然不如斧枪但也不轻，轻易很难调整前冲的角度。

　　　　若是强行转动，按照以往的经验，就会让他站立不稳，平日训练的招式都是一板一眼的刺杀格斗，不是那么容易调整的。

　　　　高亮顿时感到棘手，这红毛要是再转着跑，自己难道还要跟着再调整不成。

第二百零二章：战场上见真章（）　
眼下高亮可以做的，只能是站住不动，紧紧握着长枪，眼神寸步不离的跟着这洋人的脚步移动，一边调整，时刻准备迎击。

　　　　好比方才高亮打出猛击的那一瞬间，就是调整这么短的时间，早有准备的杰姆已经扛着斧枪折了回来，按照常理这时候应该一招刺杀。

　　　　不过虽然两个人已经在长矛和虎枪的刺杀范围，但杰姆却并没有向前刺。

　　　　他反手握着斧枪的下摆，没费多大劲，斧枪上的铁质小斧便是带着破空声劈了下来，高亮到底是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抬起虎枪招架。

　　　　不过这斧枪灵活的很，劈到虎枪的枪杆上擦出一溜火花，杰姆又是微微用下力，斧枪便是顺着虎枪铁质的枪杆滑下去。

　　　　紧跟着第二道攻击也就到了，小斧的劈砍只是为了让高亮的胸膛敞开防御，真正的绝杀却是细长的茅尖，杰姆大喊一声，用力将手里的斧枪送了出去。

　　　　尽管是不甘心，但高亮还不至于拿性命冒险，这时候已经用极快的速度将虎枪扔到地上，下意识要抽出腰间佩刀，但却摸了个空。

　　　　高亮这才忽的想起来，原来方才为了公平，他已经将佩刀解了下来，此刻那口钢刀正静静的躺在远处石阶上，去拿已经来不及了。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高亮已经只剩下双拳，而杰姆居然赢了。

　　　　“好了！”

　　　　王争忽然起身，全场霎时间安静下来，杰姆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容，见到王争面色沉了下去，赶紧扔下斧枪，跪在地上喊道：

　　　　“大老爷将军，小民有罪，小民有罪！”

　　　　高亮定定站住半晌，觉得周围嗡嗡的议论声甚是刺耳，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洋人，一个从未上过阵的洋人。

　　　　想到这里，他顿时半跪在地，抱拳哽咽道：

　　　　“将军，卑职。。。卑职。。。”

　　　　高亮愧疚难安，觉得自己愧对登州军民厚望，说出这话的时候根本不敢去看王争的眼神。

　　　　王争走下去，分别拍了拍高亮和杰姆的肩膀，将他们两个的手拉到一起，笑着说道：

　　　　“依本将看，西洋斧枪和大明的虎枪都有可取之处，所以这次的比试是本将糊涂了，没有输赢，算是打平了吧！”

　　　　不管这洋人还是高亮，毕竟都是自己手下的人，说哪个赢了另一方心里都会有隔阂，而且这次的比试中虎枪和斧枪孰优孰劣已经在各将心中有了定数、

　　　　在这样的比武中输给一个洋人半程，说出去可就是伤自己士气了。

　　　　王争这番话是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把台阶给出去，包括高亮在内，很多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杰姆松了口气，还好这大明将军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他捡起斧枪交还给黄阳，左手放到胸前，对王争郑重的鞠了一躬。

　　　　王争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回头有意无意的说道：

　　　　“这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明天还有活计要干，杰姆、阳子、亮子还有红娘子，你们随本将来！”

　　　　听到王争的命令，原本散坐在墙头的百姓都是跳下去，拍拍屁股，一边谈笑一边往粥棚那边去了，登州营的兵士们和巡检司的盐丁则是在各自上官和头目的喝令下迅速集中起来。

　　　　有的回到军营、司署内，有的上街巡逻，反正都是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

　　　　夜已深，登州副元帅府内早就点起了夜香，淡淡的月光下萦绕着熏香，书房内仍是灯火通明。

　　　　“这次的比试，你们都在场，有什么想法都说吧。”说到这，王争看向黄阳，笑道：“阳子，本将早就看你有话要说，尽管直言。”

　　　　黄阳看了一眼杰姆，沉吟道：

　　　　“将军，卑职一直觉得咱们登州营战兵的建制太过单一，这所谓的斧枪正可以弥补这点，依卑职看，可以仿照打制一批让兵士们先练着。”

　　　　王争点点头，黄阳的想法的确是登州营几个高级军将中最为开放的，除了亲身经历过的高亮，应该也就只有他才能看得如此透彻。

　　　　想到这，王争道：

　　　　“亮子，你与杰姆比试了两场，觉得黄参将的话可行吗？”

　　　　其实在场的除了杰姆与红娘子，剩下的都是从义井庄过来的老兄弟。

　　　　大家甚至穿过一条裤子，从泥里滚出来，在苦难中爬出来，为了寻活路都铤而走险贩过私盐，这会儿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当下，高亮上前说道：

　　　　“阳哥说的不错，卑职与这红。。。杰姆比试的时候，发现这斧枪的确是难对付，要是让兵士练一批出来，上阵一定会发挥奇效！”

　　　　“屁！”

　　　　董有银再也忍不住，大嗓门喊道：

　　　　“这也就属于民间私斗，战阵上咱们登州营的儿郎们在将军率领下列阵进退，虎枪如林，不管那些鸟人是从哪个方向过来，一准给刺成筛子，换了俺来，那洋人根本赢不了！”

　　　　董有银言语间颇有不平和的意思，高亮虽然知道针对的不是自己，但也没吭声，邓黑子看面色颇为赞成。

　　　　杰姆正听得兴起，听到董有银说完，顿时识趣的后退几步。

　　　　黄阳拉住他，皱眉道：

　　　　“有银，这次比试的不是个人，而是两种兵器孰优孰劣，将军说了，杰姆今后是咱们登州营的兄弟，不要再从门缝里看人。”

　　　　王争摇摇头，带着些许训斥意味的道：

　　　　“今后若是有其他的人来投，是看你董有银的脾气，还是看本将的意思？”

　　　　董有银脾气就是这样，心直口快，见到王争有些生气的样子，这才是闷声闷气的不再多说。

　　　　王争暗自摇头，这时候的人对洋人看法太深，一时半会还真是改不过来，需要时间来磨合。

　　　　扫视一眼众将，王争严肃起来：

　　　　“本将知道，你们中有些人还是想不明白，觉得手里虎枪好用，对西洋斧枪陌生，但时代在进步，这年头，就连鞑子都知道造炮攻城了，咱们若是再不知变通，岂不是还不如那些扎着猪尾巴不人不鬼的东西？”

　　　　虽然被王争凌厉的训斥几句，周围的人都不再说话，但也能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来，除了黄阳、高亮、红娘子等几个人之外，大多数人并没有心悦诚服，都只是不敢争辩而已。

　　　　王争摇摇头，心道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尽管自己和黄阳几个人在比试中看出不少东西，但其他人却看不出来，思想哪能那么容易改过来。

　　　　看来只能和往常一样，孰优孰劣，战场上见真章吧！

第二百零三章：努力跟上时代的脚步（）　
“杰姆，你们那边作战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详细讲一讲。”

　　　　听到王争问话，杰姆清清嗓子开口说道：

　　　　“回大老爷将军的话，小民那边是列成方阵作战，斧枪兵或者长矛手排成整齐的队列有秩序的进退，火枪手最开始站在前排射击，等到对方冲的近一些才是跑到后面，将前面的人当成移动城堡朝外继续射击骚扰。”

　　　　董有银听完，诧异的看了一眼这洋人，他所说的，确实与登州营兵士一直操训的方法类似，以往的几次战斗也都差不多。

　　　　在场的其余人都是暗自点头，王争安下心来，看来自己的练兵方法与西方差不多，起码在这个方面登州营是没有落后于西方的。

　　　　在十五世纪末，西方的作战方式已经逐渐领先于东方，现如今登州营的作战方式与西方大体一致，说明自己并没有落后，就算普及斧枪，兵士们应该也能很快上手。

　　　　王争毕竟不是专家，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按照先进的方式来，这时候的人心里接受与否倒不重要了，因为你说再多他们依然不理解，等到上了阵尝到甜头，自然就会明白哪个更好。

　　　　一直以来，吴惟忠和韩大虎等一些与王争关系好的大明将官提及文登营的操练方式都是大为赞叹，普遍认为王争深谙练兵统御之道。

　　　　他们却不知道，王争的操训方式并不是首创，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尽可能的跟上时代脚步，不至于落后罢了。

　　　　高亮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杰姆，觉得这红毛那头的操训方式和登州营有不少相似之处，心里总归是好受一些。

　　　　觉得两方还算是一家，再看这洋人也就不觉得那么可恶，细细的听起来。

　　　　杰姆自然知道方才的比试自己得罪不少人，所以说起话来是小心翼翼，一边说一边不断的鞠躬。

　　　　这时候王争提出疑问，说道：

　　　　“仅仅是长矛手列阵，想必西方的骑士们很容易就能突破进去，战场上遇到这个情况，你们那边又是如何解决？”

　　　　杰姆听后想了一会，总算是都理解了王争话里的意思，回身指着那杆已经被立在正堂中的斧枪，说道：

　　　　“这就要用到斧枪了，大老爷将军在上，我们那边现在基本都不怎么用长矛手，大部分都换成斧枪兵。”说到这，杰姆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现在还在用长矛的，估计也就是那些骑士领主的侍从护卫了。”

　　　　王争点点头，这些话他倒是听得明白，其余人却是一脸懵，杰姆继续在那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