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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明-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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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戎,依卑职看,还是迎山东军进城!”
说话的是个胖子,屁股比座椅都宽,他虽然坐的极不舒服,但说出方才这番话并未有什么犹豫。
既然已经有人挑明,另外一个尖脸的千总紧跟着点头,说道;
“没错!”
“守戎,你们都听说了吗,河南总兵陈永福、还有凤阳总兵黄闯子、舟山总兵翁之琪,就连南京城的京营提督太监,都已经在安东候的下面做事。”
另一个千总点点头,脸上全是惊惧:
“当然听说了,前不久安东候在宿州杀了刘良佐,刘部那可是三万多的兵马啊,在山东军面前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便是人间蒸发。”
“这么多人上哪去了,还不是被山东军吞进肚里?”
听到这话,守备李景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确实,黄得功、刘良佐,那是在整个南直隶都有些名头的大帅,一个能打,一个人多。
这几天光景过去,这两位能打的那个已经接受改编进入山东军外系,另一个则是被王争当场砍死,多年积累下来的兵马都成了陪葬品。
这些总兵级别的大帅暂且不提,那太监一向是天子家奴,自诩高人一等,但竟然也甘心在安东候下面做事,这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自己这小小的滁州守备,麾下兵马不过一千多人,怎么能抵挡号称二十万的大军。
最开始的胖子继续说道:
“你们看见吕知州今日间的样子了吗,那家伙,明摆着是要与城共存亡的架势!”
“让他自己拿着笔杆子去战!那山东的战兵就连鞑子都抵挡不住,哥几个就没那个必要去跟着他去找死了。”
说起来,山东军现下还是在朝廷的名下,开城打个迎接的名目就成,和卖国贼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
换句话说,只要朝廷不敢动安东候王争,他们下面这些人就不会有什么安危,这也是李景光等人倾心于此的重要原因。
况且,加入山东军外系以后的待遇问题,这些事李景光其实并不担心,前面的例子太多了。
山东军一路南下,徐州、睢州、宿州、凤阳,还有现在的滁州,何曾遇到过什么真正的抵抗?
就凭山东军这面旗,不少官军就已经吓破了胆,可仅仅是这个原因就让各地官军望风披靡吗?
显然不是,除了山东军的强大,最主要还是王争对外系的待遇,还有各地守备空虚等原因。
州城的守备兵力最多三千,县城更少,基本上只有千人左右。
那还是在万历朝头几年兵备没有那么废弛,三大征还未开始的情况下,到现在频频抽调,再加上多年未曾发配军饷和兵衣,各地基本都是空额空饷。
比如这滁州,上次朝廷来人核定名目的时候还是崇祯三年,十几年前了,那时候现任的守备还不是他李景光。
换句话说,李景光自打到了滁州守备任上,朝廷方面根本就没有一次有官员再下来核查兵册,那还不是想怎么报就怎么报?
去年李景光报上去的是两千九百二十七兵披甲兵,本想着吃三千人的饷银,但后来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根本没有一文钱发下来。
身为守备的李景光,能蓄养起来的铁甲家丁,其实也就十三个。
本身混的已经如此凄惨,再听到山东的外系兵马饷待遇,银饷月结,并且守备和千总一级都有自己专门的盔甲和福利,据说不久的将来还会有礼服和丧服。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由不得他们不动心。
硬抗不可能打赢,而且还要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开城能得到安东候的赏识,入册外系。
反正都是在朝廷的明目下做事,跟着谁又有什么分别。
虽说要经过山东方面的改编和裁撤,还有种种严苛的军规,但李景光几人依然十分动心,只要待遇是真的,剩下的就都不是问题。
要是穿的亮堂威武,待遇好,每天混的风生水起,鬼才去欺压百姓,去克扣什么军饷,这种烂事谁的心底其实都不愿意去做。
说到底,大部分人都是被逼出来。
第四百九十一章:名声和性命()
“好,事不宜迟,咱们今夜就动手。”
李景光眼色愈发的深重起来,听几名千总都没有异议,忽然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恶狠狠的道:
“守戎,知州府可要看仔细了,不然那老不死的突然搞出什么乱子,安东候想必不会放过大家。”
胖子说这话倒是引起李景光的注意,他点点头,对一名千总说道:
“老五,你带人把城门看严了,任何人都不能出入,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城内有流贼的细作,让他们明日再说。”
“得令,我这就去!”
那老五算是滁州的二把手,深得李景光信任,也知道这件事关乎大家今后的前程,立马拿着刀直起身,拿出从未有过的精神头,急匆匆走出守备府。
李景光将下面几名千总一一安排好,待他们全部走出府,自己这才深深呼了口气,坐回去静静的喝了杯酒,但心下总是觉得不安,左眼皮止不住的乱蹦。
“办事办到底,送佛送到西,得让侯爷看出诚意!”
李景光嘀咕一句,忽然将酒杯“哐啷”一声扔下去,半杯酒都洒到地上,但他没顾上这些,只是戴上头盔急匆匆的跑出门。
不多时,滁州守备府周围的戍卫兵丁被抽调了七成,十几个家丁一个都没留,直奔知州衙门和各司分署而去。
这天夜里的滁州城,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能敏锐的发现有些变化。
因为白天外面一直都士族的人在正门围堵,所以仆人只能在傍晚即将入夜的时候牵着马从后门出去。
不过任凭他如何小心,吕府在滁州城内最繁华的几条街中间,总还是有人看见。
起初看见这些的人还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直到入夜的时候,往常那些无所事事的官兵忽然出动,将知州衙门和就近的几条街道围住。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城内有些不同寻常的火药味。
最开始官兵还没有太大动作,过了大约两三个时辰左右,城内的官兵倾巢而出,说什么城里混入流贼的细作,要严加排查。
不仅将三处城门迅速封锁,就连普通的行人上街都要经过仔细询问才会让他们回家,没一炷香的功夫,城内已是一片的风声鹤唳。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是传到了知州吕玮的耳中。
山东军南下明显是奔着南京而去,虽然冠冕堂皇的披着朝廷官军的皮,但真实意图已然暴露,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可能也是王争急于赶到南京的原因之一。
说到底,吕玮对武夫之流从心底还是有些抵触和贬低,显然低估了山东军现下在大明的影响力。
文人为了风骨,自然可以不畏强权的战死,还会青史留名,一向是人人求之不得,就像那些朝廷上所谓的“直臣”,皆以被崇祯打罚为荣。
但一般武夫的想法从根子上就和文人不一样,李景光这种蝼蚁一般的守备,名声早就臭不可闻,就算奋力抵抗根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说起来,这些事李景光心里都明白的很。
自己手底下这点杂兵就算全部拼光也不会抵挡山东军哪怕一炷香的时间,更何况他们还有足以轰塌晨城墙的大炮,一旦打起来,那基本就是城毁人亡,螳臂当车的结局。
最后自己无非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用命去帮吕玮成就那种有骨气的名头,所以这些李景光根本就不在意。
眼下他还在乎的就是前程二字,唯一还在担心的就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不够多,还不足以得到安东候王争的赏识,仅此而已。
所以李景光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便已经是放手一搏,只要在今夜将城内城外控制住了,明日派人去迎山东大军入城,今后的生活就会彻底有所改观。
吕府大门紧闭,街道已经被肃清,站满了来往巡视的官兵。
不多时,李景光披挂铁甲,带着更多的官兵鱼贯而来,远远的便是喊问出来:
“怎么样了,可有人出入?”
负责这边的百总赶紧放下手头的事,迎上前赔笑说道:
“守戎放心,就算吕玮他插了翅膀飞出去,咱们也能给射下来。”
听他有些玩笑的话,李景光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后半辈子的生活与前程就在今夜,他怎么还能回去睡大觉。
“本官亲自在这里守着,你去别处看看,就算是只耗子,也得给我抓回来剥了皮。”
百总心里好像有事,忙不迭的点头离开,没走几步,正巧一名被派出去的从旁边打听消息的家丁走回来。
只听这人朝李景光禀报道;
“守戎,距周围百姓所说,刚入夜的时候,吕府好像跑出去一个人,看方向是奔南边去了。”
百总浑身一个激灵,本来想蒙混过关的想法瞬间破灭,眼珠子乱转几下,猛的回头跪在地上,哀求道:
“守戎饶命,守戎饶命,那厮穿着一身灰衣,卑职本想和守戎说,本想就是一个乡下人罢了,所以才。。。。。。”
“所以你就把人给老子放跑了!?”
不出所料,李景光果真是勃然大怒,飞起一脚将那百总踹倒在地,大声吼道:
“来人,给老子将这不重用的货色看押起来,等侯爷进城后再行发落!”
两名亲兵上前,一左一右将这把总架下去。
李景光看一眼头顶上“吕府”二字,气急反笑,嘿嘿笑几声:
“好,好你个吕知州,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平常吕玮基本不怎么待在府邸,正因为他一直在衙门处理公务,所以李景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知州衙门,并不是去包围吕府。
没想到自己一个疏忽,就被吕玮这老不死的耍了一通,要是在以往,李景光非要带兵硬闯进去讨个说法,但眼下他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
人,必须要追回来,现在还不算太晚!
往南去了,往南就是西江口,那可是乘船去南京的路,这要是让那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到南京去报信,李景光不敢再往下想。
自己的身家性命,就看能不能把这人追回来,不然怕比那百总要死的惨上千万倍。
想到这里,李景光浑身打了个颤,一阵凉意从脚底直漫上头顶,翻身上马,带着十几骑家丁马不停蹄的从南门狂奔追出去。
第四百九十二章:取滁州()
滁州城十几里外的平野上,一个人正在骑马飞奔。
这马是吕府内私养的,并没有城中军营蓄养的军马快,并且出城的时候同样不是一帆风顺。
仆人前脚出了府,紧跟着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包围了吕府,附近的街市上也出现不少官兵在沿街排查。
与其说这些人是官兵,其实他们早都不再是了,原来不过是为了生计临时拼凑在一起的队伍,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山东军的附庸。
仆人不敢久留,但是城中已经比平日多了数倍的官兵,自己一个人牵着匹马堂而皇之的到处走,未免太过显眼。
可能是太过小心,这仆人前不久才辗转出城,并没有比李景光带着的骑兵早多久。
说起来,这仆人毕竟还是个普通人,忽然之间有如此大的责任落在自己肩上,难免有些慌乱,一阵慌不择路之下竟然跑错了方向,不知又耽误了多久的行程。
“驾,驾~”
忽然,仆人听见后面愈来愈近的马蹄声,一边骑马一边回过头去看,看见来人是十几骑衣甲精良的官兵,就已经知道是李景光的家丁。
他自然知道被抓住会是个什么后果,一下子心里更是慌了神,不断的回头去看,可无论他怎么用力,距离还是在逐渐缩小。
李景光只能养得起这十几个家丁,配备当然都是最好的,马虽然不如山东军在塞外采购的蒙古马和女真马,但起码也比一般骡子杂交的短腿品种好上不少。
并且,在他们的脚靴上都配有简单的马针,只需要稍微一刺激,马匹往往就能发狂似的奔跑,所以要追上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很快,十几名骑兵将仆人包围在里面,李景光觉得夜长梦多,根本不想多和这仆人废话,一声令下就让家丁们杀马。
上官已经下令,家丁们纷纷抽出马刀,一阵刀光过去,仆人坐骑的后腿被直接切断,正巧路过一个土坑,顿时不可抑制的仰面朝下栽倒进去。
骑兵们停在周围,其中有七八个人下马查看,为了以防万一,李景光和四五个人留在马上。
众人七手八脚将还没有缓过气来的仆人抬出大坑,在他身上搜出一份书信,到了这时,李景光才彻底放下心。
他一跃下马,接过书信后对仆人盯了半天,方道:
“从前挺老实个人,怎么就没出来你会有胆量出城送信?”
那仆人回神后第一时间摸了摸怀里,察觉到书信不见,顿时蹬着大眼骂道:
“老狗,你年近半百,即将化为朽木,不自思善,以保晚节,却陷城投贼!”
仆人艰难的站起身,捡起一个石块便朝李景光砸去。
猝不及防之下,李景光被砸了个正着,脸上红肿溢出脓血,大怒喊出一声,从家丁手里夺过马鞭,边抽边恶狠狠道:
“一介家奴,见识短浅,你懂什么个中道理,叫你扔,你再扔啊?”
那家仆被几个家丁按在地上,浑身让李景光抽的伤痕累累,知道是自己能力不行而坏事,犹自骂道:
“大明养你千日,谁料你不思报恩,竟然想投靠窃国王贼,南京兵部史尚书待你何等厚恩,而今你竟思谋投贼,在滁州城内发动大兵包围吕府,控制全城,以此投靠山东贼军,真是忘恩负义至极。”
骂到这里,仆人口中吐出鲜血,片刻不停歇的道:
“你来日何以面对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你,你会不得好死的!”
听见这仆人无力的诅咒,李景光哈哈大笑,把脚踩在他的脸上,狠狠吐了吐口水,淫笑着道:
“如今他大明朝廷的时代已经过去,我把守这滁州,数年如一日,何曾没有死战却贼,但得到的是什么?”
李景光脸上有些愤慨,扯脖子嚎道:
“老子根本不欠朝廷什么,史可法于我不过一个提携之恩,多年以来,该报答的早都已经报了。”
“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古往今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到黄泉路上去说什么所谓的忠义吧!”
言罢,李景光不顾仆人破口大骂,扔下马鞭,将这仆人一刀砍死,将尸体丢在土坑里去喂野狗,转身带着十几个家丁返回滁州城。
。。。。。。
第二天一大早,也便是崇祯十五年的七月十六日,千总老五和几名家丁带着一封信从滁州的西门出发。
不多时,一行人终于来到清流关下,远远的就看见上面旌旗密布,一杆“王”字蓝底黄龙大旗高高在上,每个垛口后面都是身披红色全身罩甲,手持闪亮虎枪的山东军战兵。
“来者何人!”
听见城上传来略有威严的喝声,老五和家丁们相互对视一眼,知道自己没赌错,明威军果真是天下强军。
几人无声的咽了下口水,这才是跟着老五毕恭毕敬的下马,朝前几步,毕恭毕敬的喊道:
“卑职滁州城千总伍岱,昨夜碰巧捉住细作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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