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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成仙-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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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看见见愁与谢不臣又重新交战起来的那一刻,左流便心惊肉跳了起来。

    偏偏他面前十八铜人消失之后,竟然又来了八座光头金刚,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竟必须打死一个,才能点燃一盏青灯!

    一时之间,左流竟然无法脱身。

    他玉折子之上所留的印符已经不多,身上的道印也大多都是从别人那边学来的,在打过几轮之后,便是左支右绌,难以为继。

    他小半辈子的修为都依赖于自己看见过的那些人,崇拜过的那些人,如今连他们的本事都束手无策,他又如何能胜过眼前这些金刚?

    那一瞬间,左流甚至想要直接躺下,直接认输……

    可……

    如何能放下?

    如何能认输?

    化身印符之中谢不臣那一样本事,堪称诡异,可在与见愁激斗的过程之中,竟然没有半分展露。

    想都不用想,左流便知道有诈!

    没有办法,他也想不到丝毫的办法。

    万般从别人身上学来的术法都已经用尽,他脑海之中只回荡起见愁那一句话来——

    不必像我,像你自己就好。

    头脑之中,竟然出现了一线开天辟地般的光芒来。

    左流拎起自己看似平平无奇的拳头,竟然一拳砸爆了一尊金刚!

    于是,一盏青灯点亮,竟然像是火盆一样,燃烧出熊熊的烈火来。

    红尘三千界在这烈火炙烤之下,竟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也就是这一条缝隙,终于让左流有了说话的机会!

    在见愁人皇剑已穿透谢不臣胸膛,似乎胜券在握的一刻;在谢不臣重新抬手,甚至露出微笑的一刻!

    千钧一发!

    有诈!

    几乎惊天动地的一声吼,便从那细细的灯芯之中奔涌而出,不仅吸引了见愁的注意力,甚至连谢不臣都有一瞬间的错愕。

    高手过招,又岂容这一分的错愕?

    瞬息之间,万变已生!

    见愁虽不知其诈到底在何处,却选择了毫不犹豫的相信,猛然之间拔剑而出,人皇剑抽离之时,甚至带出了一条血色的红线,从长空之中划落。

    她身形爆退,眨眼之间便要远离谢不臣。

    可谢不臣这一杀招,酝酿已久,几乎便等着这极近极近、任何人都难以脱逃的一刻!

    在见愁爆退的瞬间,他微微染着血色的眼底,终于透出了那隐藏已久的一缕金光。

    金光弯曲成一道又一道的线条,凝结成一枚闪烁的道印!

    谢不臣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那一瞬间,以她为中心的一片空间,竟然都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波动,就像是平湖之中,忽然有一小块沸腾了起来一样。

    只有那么狭小的一块地方,可偏偏将见愁困锁在其中!

    “斗!”

    因失血而变得青紫的嘴唇,轻轻一动,清晰的一个字音,便从谢不臣口中发出。

    太清晰了,就像是平地起了一声惊雷,在见愁耳边,在见愁心上,炸响!

    “轰隆!”

    随之炸响的,是她身周三丈空间!

    就像是被人一剑划下,画地为牢!

    三丈空间,竟然瞬间冻结,身处其中的见愁,就像是被冻在湖心的一条鱼。

    在谢不臣一个“斗”字出口的瞬间

    天地之间,像是有一柄重锤狠狠砸下,又像是那冻住的空间自己轰然炸裂,恐怖的空间波动席卷而去,瞬间将见愁掩埋!

    空间塌陷!

    见愁脑子里“嗡”地一声颤鸣,只觉自己的身体,伴随着整个空间一起撕碎,炸裂!

    周身血肉,坚玉骨骼,浑厚灵力,全数轰然破去!

    只这一瞬间,半空之中的她,已然化作一个血人!

    再看不出原本衣衫的颜色,只有一片血红……

    真实的她,与谢不臣眼中的她,终于完完全全地重合在了一起。

    人皇剑脱手飞出,重新飞回了谢不臣的手中。

    “咳……”

    他虚弱地咳嗽了一声,目视着见愁那瞬间颓败的身影。

    帝江之翼已经难以支撑,重新缩成了一枚道印,藏在她肩胛骨上。

    浑身是血的见愁,从高空坠落,像是一块石头,重重砸在了佛祖盘坐的莲台之上,溅起一片血沫。

    谢不臣看了不远处那一盏青灯一眼,强压下那一口已涌至喉头的鲜血,一手按住了胸膛之上不断冒血的剑伤。

    到了金丹境界,血肉之躯的损毁,已经没有那么要紧。

    方才见愁那一剑给他最恐怖的伤害,乃是被摧毁的那些经脉,吞噬走的那些灵力……

    步履微微有几分蹒跚,他持着那一把人皇剑,仿佛从未与此剑分离过一样,从佛掌之中一跃而下,落在了莲台之上,远远看着那血人一样的女子。

    一切都变得模糊,有的伤处甚至深可见骨。

    还从没有过任何一场战斗,让他这样竭尽全力,底牌尽出;也从没有过任何一场战斗,让她狼狈至此,性命垂危!

    他距离她,仅有十步。

    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眼底划过了那么一分不忍,却又带着一种一切尘埃落定的孤寂。

    这,不就是他的“人皇道”吗?

    至高者,至孤。

    作者有话要说:  补10月18日更新

第212章 佛顶之战(四)() 
一身素色的衣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白皙的肌肤也完全被血色所晕染。

    千仞巨佛依旧盘坐在天地间,见愁倒靠在莲台之上,佛祖的足边,似乎天地间一微不足道的蝼蚁。

    她眨了眨眼,有血珠沾在她浓密的长睫上,随之掉落下来,顺着划过了她脸颊,像是一滴泪。

    十步开外,便是谢不臣。

    手中提着人皇剑的谢不臣。

    声音在喉咙里破碎,已经完全听不出之前的清润。

    “言出……法随?”

    谢不臣身上亦有重伤,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巨大的痛苦,胸口裂开了一个大窟窿,鲜血已经不再流动,可他脚边依旧积了一滩血泊。

    听见见愁这“言出法随”四字,他唇角微微勾了一下,目光之中是一片的平淡。

    “不过‘界’罢了……”

    哪里有什么“言出法随“。

    界。

    也就是领域。

    十九洲修士修行总共九重境,九重天,第八境界名之曰“有界”,即完全体悟了空间规则,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又谓之“开天辟地”。

    修士一旦迈过了出窍期,便进入修心的阶段,初步感悟天地宇宙之间的种种规则,所以可以做到比御空更高一层的“瞬移”。

    越往后修炼,感悟的规则越多。

    天地间的至理,一旦真正为修士所掌握,最终便能达到天人合一之境界,谓之“得道成仙”。

    这一个“界”字,几乎是所有大能修士的标志。

    见愁修为虽浅,可这些最基本的常识却还是清楚的,在听见谢不臣一个“界”字出口之后,她便全然明白了过来,可难以理解——

    一个区区金丹境界的修士,如何能领悟空间规则,使用“界”之力?!

    谢不臣并未想要解释,只是缓缓地往前迈出了一步,让死亡更接近了她一步。

    还未金丹之时,他便已经可以御空,如今能初步运用“界”之力,掌握一定区域内的空间之力,甚至将之冻结,以制衡对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谢不臣不觉得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地方。

    “滴答。”

    无锋的剑尖之上,鲜血一滴,点在莲台之上。

    谢不臣继续迈步行去,只淡淡道:“终究还是我杀你证道。”

    只是跟第一次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见愁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如何死而复生,只知道她又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

    就像是一个已经被斩断的念头,又重新冒了出来一样。

    有这样一个“念头”在,“道”便有了那无法掩盖的一丝裂缝。

    能杀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甚至可以说,第二次要更为简单。

    谢不臣感觉不到曾经有过的犹豫,曾经有过的挣扎,只有那种非做不可的冷静和冷酷。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深爱着眼前这女子。

    她曾让他怦然心动,直到如今也依旧让他心动。

    可也仅此而已了。

    心怀爱意,却依旧要杀!

    任何一步,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而他不喜欢退路。

    “啪嗒。”

    又是一步。

    见愁的意识甚至都有些模糊掉了。

    谢不臣利用了“界”之力,造成了类似于“言出法随”的效果,让整个以她为中心的空间都为之塌陷,身处于空间之中的她自然难以幸免。

    就像是被人用巨斧一段一段,将身体斩断一样,手不是自己的了,腿也不是自己的了。

    她有些艰难地看着那一道朝着自己接近的身影,恍惚之间竟然觉得这沾血的影子,是从人间孤岛那茫茫远山烟雨之中走来。

    撑着那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撑开了那一片朦胧的雨幕……

    于是,久已遗忘的那一个疑问,忽然又浮上了心头。

    见愁忽然就笑了一声,接着听见了自己晦涩得不像自己得声音:“你杀我为证道,可我要死了,却还不知你所证何道……谢不臣,到底叫我做个明白鬼吧……”

    “……”

    明白鬼。

    谢不臣迈开的脚步,停了这么一下。

    他距离见愁,还有七步,仅有七步。

    周遭的浪已平,漫天红莲破碎。

    风雨消去,隐界之中,安静得不可思议,他能听见她因为疼痛而倒吸凉气的声音,也能听见自己身上的鲜血不断滴落的声音。

    他该仗剑而起,重新一剑刺入她胸膛,从此将心魔的根源斩断,也将这所有的不定之因斩断。

    可偏偏……

    就这么看着她,他发现,自己竟然心软了。

    尽管,是这样讽刺的眼神,是这样无所谓的眼神。

    他依旧为这情与爱所困,依旧不曾真正挣脱,可她却已经彻彻底底地飞离了这痛苦的边界,不再困于这最世俗的感情。

    证道……

    证的是什么道呢?

    谢不臣似乎站在九重天阙之上,持着人皇剑站立,眉目里藏着一股高旷深渊之意,叫人难以度测。

    他呢喃了一声,似乎是在询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重复见愁徳问题。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忽然笑了一声,对着她轻轻道了一句:“至高至孤,人皇道。”

    他证的,乃是这天下最孤独的道!

    那一瞬间,一种极端复杂的感觉,忽然全数汇聚起来,堆积到了他的身上。

    有的年轻,有的苍老;

    有的圣明,有的昏庸;

    有的风光,有的颓唐……

    像是经历过千百种人生的垂垂老者,又像是依旧对明日满怀希望的旅人——

    站在见愁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是谢不臣,又似乎不是谢不臣。

    似乎是一个谢不臣,又似乎是十个谢不臣。

    复杂。

    矛盾。

    狰狞。

    淡泊。

    ……

    一切都有,唯独没有挣扎!

    所有所有的气质,也许有诸多的不同,也许有诸多的矛盾,可无一例外,都是那高高在上的孤寂,都是那从容冷淡的确定!

    做出了选择,便再不后悔,再不犹豫!

    割裂魂魄,化身无情。

    昔日的他,可以一剑穿透结发妻子的胸膛,今日的他,只会更加冷静,甚而冷酷!

    他固然爱她,可敌不过那天下大道……

    谢不臣重新迈开了一步,又离见愁近了些许。

    他仿佛没有看见见愁注视自己的骇然目光,也不曾去思考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放弃抵抗,引颈受戮。

    他只是开口:“见愁,你可听过轮回?”

    ……

    轮回?

    五指崩裂,已经露出了森白的指骨,戳在地面之上。

    见愁指间,不知何时竟缠绕着一截红绳,一枚小小的银锁,被鲜血沾染了,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铸纹和形状。

    听得谢不臣这样的一问,见愁脑海之中一下想起了很多事情。

    只是她不明白,谢不臣要证的道,与轮回到底有什么关系。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谢不臣淡淡地说着,面上的笑意,却没有消减下去,只是那眼底的深处,却藏着那么一点奇异的悲凉。

    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只在这两年之内。

    甚至可以说,只在那一夕之间,只在他一眼望过去的瞬间。

    回忆,纷至沓来。

    谢不臣眼中的恍惚之色,忽然就重了。

    昔日,他与见愁隐姓埋名,居住在古榕村内。

    他不再提及有关谢侯府的任何过往,她也决口不问他半点相关的打算。

    只有在那漫长的、难熬的夜里,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无边的黑暗,她才会露出一点隐约的伤怀,无声地叹一口气,轻悄悄地推门出去,任由他一个人待着。

    人可以欺骗旁人,却无法欺骗自己。

    这样安宁的日子,他们其实过了很久,只是又如何能放下呢?

    谢侯府说败就败,说抄家就抄家。

    前因后果,一片模糊,朝野上下,讳莫如深。

    数百口人命,竟就这样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那昔日的谢三公子,终究是个天潢贵胄,粗茶淡饭可忍,如此的深仇大恨,又怎能视而不见?

    于是,那一日的夜晚,他还是叫住了要推门出去的她,轻轻拽住了她的手掌。

    他说在县衙府衙都有谢侯府的旧人,并未受到波及,可为他所用。

    他要改名易姓,重入科举,不上金銮殿,只谋个一官半职,让她做个官太太,也好过在这村中粗茶淡饭。

    那时,她注视着他,一双清澈的眼底,似乎藏了什么,嘴唇微动,又似乎是要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了那了然又体贴的微笑。

    谢不臣想,那一刻的自己是愧疚的。

    因为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在欺骗她,还是欺骗自己。

    之后的日子里,他用自己昔日的学识,考过了童生,一路入了县学。

    每日他都早早起身,用过她熬煮的清粥,循着村中的道路,与每一个照面而来的淳朴村民打招呼,再经过那枝叶繁茂的古榕,沿山路去往县学。

    谢不臣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才能挽回败局。

    他觉得自己看似胸有成竹,实则像是一只无头苍蝇……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他甚至不敢开口对她提一个字。

    她所承受的一切已经太多太多……

    他又如何忍心,叫她再为自己担惊受怕?

    于是,疑惑一日重过一日。

    腹内锦绣文章作了成千,口中珠玑字句吐了上万,眼见得周遭风雷闪电,风生老病死,恩怨情仇……

    可不明白的依旧不明白。

    所从何来,将往何去。

    一切都在平静之中困顿,不起半点波澜。

    直到,横虚真人的到来,将这一切的一切戳破。

    那是天色昏沉的一天,他告别了县学同窗,借了把伞。

    归家道中,果然下起雨来,

    风大吹雨斜,他怕湿了见愁昨日才濯洗过的衣袍,只把伞沿压得低低地,目之所见,唯有眼前那一片泥泞。

    水流从伞沿飞泻而下,砸出一片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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